第二章
一八五七年伦敦
担任劳伦的贴⾝侍仆已超过三十年的享利才刚走向大厅,就听到安先生书房传来的怒吼声。他停住不走,确定是要继续往前,还是要暂时回避。他并不想听他们的争吵声,但他们大声得让他不得不听。”我们是你的儿子!你的骨⾁!你说要切断我们的经济来源是什么意思?”菲力震怒的吼声在大厅里听得—清二楚。”你听到我说的话了,菲力。你也—样,洛比。”劳伦声嘶力竭地讲道。”你们已经花光了我给你们的每—分钱。现在我拒绝再做一个放纵你们的傻瓜。你们知道我每个月给你们多少钱,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要想办法用那些钱过活,否则后果自行承担。””什么样的后果?”洛比问道。”我不会再供应你们钱,你们最好别认为这只是头上的威胁。””你怎能这样对待我们?””我怎样对待你们?试着让你们像大部分人吗?我会说这是做⽗亲的责任;不是吗?””你会为此感到遗憾的。”菲力这么宣称。”我已经很遗憾了。我很遗憾你们两个是这么不负责任:我很遗憾你们除了吃喝玩乐以外,没学到生命中还有其他事。””总有一天,你缓筢侮的,”菲力说道。”我们走“洛比,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这个宣称是我们⽗亲的人只是要羞辱我们而己。”
当亨利听到他们走过书房往门口走来时,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亨利已经有心理准备他们会出现在大厅,但当他们像暴风雨般狂怒地冲进大厅时,他仍吓得跳了起来。亨利知道在他们出门前,他最好不要出声。那两人要离开时,还重重地甩上前门,以表示他们的愤怒。亨利很早就知道他们⽗子间的关系不好,但他仍觉得奇怪,今晚出了什么事会让菲力先生和洛比先生这么生气。他小心地往书房走去。他停在门门探向里面,安先生正站在他书桌后的窗边,凝视着外面。他的脸⾊苍⽩,嘴发紫,拉回窗帘的手还微微地颤抖。他眼里的神情是一抹深沉的哀伤与痛苫。亨利看得出来他己深深被刚才发生的冲突所刺伤,作为他的属下与多年的朋友,享利真的很担心他。”您还好吗,先生?”他轻轻地问道。
劳伦沉浸在自己的冥想里,因此并没有马上回答亨利。多年来他一直拥有那顶王冠,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受到诅咒,但现在它却落在他⾝上,他乖头丧气地想,他终究还是躲不过。那个诅咒真的已降临在他⾝上了,不是经由死亡或其他危险,而是经由他自己的儿子之手。这些年来,菲力和洛比—直让他像活在地狱里一般。刚刚的争吵,不过再次证明他希望有一天他们会成为他能爱与尊敬的那种人只是妄想。痛苦地深昅一口气后,劳伦慢慢转过⾝,看向那个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的雇员的男人。”我怀疑我还有多少⽇子了,亨利。””我能帮您什么吗,先生?”
劳伦停下来想了想。他全心全意信任着亨利,甚至比信任儿了更信任他。终于,他说道:”关上门进来吧。”劳伦走到书桌后站着时,亨利也关好门走了进来。”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他的心与灵魂都已疲不堪言。”帮我一个忙…””是的,先生。”他们的眼神相遇,亨利可以看出他內心深处的苦恼。”假如我有什么不测一—一”
听到他这么说,亨利显得很震惊。”我已经不年轻了,我们也都知道我的健康情况不是非常好。如果我死了,我要你帮我做一件极重要的事。””您尽管说,先生。”
劳伦坐回椅子,拉开最大的菗屉。”这个菗屈里有一个秘密的內层,只有你跟我知道。”
他打开伪装的菗屈背面,露出一个內层,刚好只能容纳里面的三本书。”倘若我发生什么不幸,我要你把这些书送到一些人手上,他们的名字我已经写在上面了。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当然。”
劳伦脸上困扰的神⾊已舒缓了些。”你的忠心不会没有代价,我的老朋友。””我帮您不是想要得到报酬,先生。”享利僵硬地回答,他觉得他的荣誉受损。
老人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道:”如果我的儿子有你十分之—的忠诚与仁慈,我就不用这么做了一—但是我怕一一—””怕什么,先生?””没什么…没什么…—等你要送出这些书的时候,也许你缓筢悔对我的承诺。””只要您指示,我就会帮您送出去。”
劳伦点点头,知道亨利绝对会信守他的承诺。”你千万要记得,别让我儿子碰这些书。”他的声调中透露出坚决的意志。”是的,先生。”
知道安先生已代完毕,享利于是离开书房,将门关上。当他回到工作岗位时,他的头脑也一片混。
亨利走后,劳伦坐回书桌旁,拿起一些文件。他写了—封信,在每一本书里放进一封信之后,又很快地将三本书包好。然后他小心地写下三个人的名字,他知道他们会跟他一样好好地珍惜”望之冠”第一本书,他要给柏纳奇教授,他和劳伦一样热爱与欣赏埃及历史。第二本,要给明迈特,虽然劳伦从未见过他,但他们在过去六年来因为”望之冠”曾密切地通过好几次信,劳伦发现他不仅聪明,而且很勇敢。虽然他只是一个在波士顿的书商,但他也曾几次到埃及去,希望找到王冠,证明那不只是传说。他对”望之冠”的感情跟劳伦对它一样深切且人私,所以他知道明迈特可以保管第二本书。最后一本,也是最重要的一本,他要给⽩艾德神⽗。虽然他年轻时就已加⼊神职行列,他仍是劳伦最好的朋友与知己,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像他让劳伦如此信任了。在安排好所有事情之后,他将书放回原来的地方,并关上菗屉。
劳伦静静地坐着,叫想刚才与儿子们所发生的丑恶的争吵。多年来,他一直希望两个儿子能受人敬重,希望他们能拥有一些善良的特质。但今天的冲突不噤将他的希望粉碎无遗,他现在已不对他们抱任何希望了。他们的行事方式对他来说是那么陌生,他几乎无法相信他们是他和凯珞的爱情结晶。等他和律师谈过后,他就要更改遗嘱內容。—切都结束了,他再也没有儿子了。
在傅家的乡村产业”快乐园”里,烟雾弥漫的游戏间现在充斥着一股肃穆的期待感。这场牌局在晚餐后约七点左右就开始,而现在已经快接近凌晨四点了,牌桌上只剩三个人在玩…戴贾斯、傅查理及⽩伟恩。他们不仅是拥有领土的富有贵族,也是精明的赌徒。旁观的群众紧紧靠在一起,热切地想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他是不是很?”贾露西小声地向艾美说道,她的目光紧锁住黝黑又英俊的伟恩。她已经看了他一整个晚上,也决定在黎明前要把他弄上她的。”露西,控制一下你自己。看在老天的分上,你已经结婚了”艾美说道。”只要我小心行事,费德本不介意我做了什么。”她一点也不将朋友的劝告放在心上。艾美知道当露西决心要做一件事或要拥有某一个人时,是无法和她说理的。她固执的程度就像她的美丽与被宠坏的程度相当,而她金发碧眼的美丽外貌,也成了她予取予求的最好利器。但艾美也不得不承认露西对男人的品味的确不凡。⾼大结实的男⾝躯、乌黑的头发、感的胡须、再加上—对人的碧眼,⽩伟恩的确是这里最英俊的男人…当然,仅次于她的丈夫约翰,艾美很快地修正了她的想法。要不是她狂疯地爱着约翰,她很可能会自己去追求伟恩。毕竟他不仅有钱、有头衔,最重要的他还是单⾝。
“该死的你,⽩伟恩!”戴贾斯瞪着伟恩刚刚在他眼前摊出的牌咒骂道。他挫败地甩下手中的牌,连看也不让其他人看。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是运气好还是技术好,贾斯老兄?”傅查理边幽默地说道,边放下手中的牌承认失败。”我就知道伟恩不会输!”露西奋兴地对艾美低语道。当其他人围上前向伟恩恭喜时,她悄悄地溜出了房间。”⼲得好,伟恩。”围观者纷纷表示他们的赞赏。
有些人拍拍他的背,对他的大胆印象深刻。他们早已聪明得不参与牌局,太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的玩法毫无顾忌,因为他知道他负担得起输牌的代价,也不在意输钱。有人以这种态度加⼊牌局时,他无疑地是个危险的对手。伟恩一边扫过他的战利品,一边轻轻地微笑,表示谢谢他们的赞美。今天晚上他虽然大丰收,但他—点也没有胜利的感快,也没有什么成就感。他只觉得疲倦,就像其他许多场合一样,他又赢了一场牌局。”要出去—会儿吗?去昅点新鲜空气?”主人查理向他建议道。其他人也各自散去找寻不同的新花样与乐趣。”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今晚就到此吧。””我一点也不介意,伟恩。明天早上见。”
伟恩向他道别后便离开了游戏间。他爬上雕刻精美的楼梯,走到他这星期以来所住的房间。查理一向以在快乐园举办豪华宴会闻名,这个宴会就跟往常一样多采多姿。傅家这个产业是一幢有五十四间房的”乡下房子”除了华丽的家具与丝绒地毯外,还有一军队的仆人,以随时満⾜客人们的任何需要。过去,伟恩总是很享受在这里的时间,但现在,这里的一切似乎开始变得有些没意义了。他的钱已经多到一生也花不完,但他仍继续不断地豪赌,而通常他都是赢的一方。很多人羡慕他在牌桌上的好运道,但有时他会想,赢钱究竟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诅咒。如果你已经拥有你想要的每一件事物,那么世上还有什么可以去追求?与他有关系的女人早已不懂什么叫美德,她们很多人,不论结婚与否,都迫切希望能分享他的。他曾经认为这种热情很令人奋兴,但最近,她们的贪求似乎己让他觉得厌恶。
当伟恩到达楼梯端顶时,他看到雷巴力站在走廊末端轻敲着邵爱莉的房门,然后很快地溜进门內。伟恩只能假设爱莉的丈夫乔治正全安地⾝处别处,她才能这么恬不知聇地进行她的游戏。伟恩进⼊他自己的房间,发现仆人们早已准备好他所要的东西。头几上的油灯正发出柔和的光线,梳妆抬上已为他准备了一瓶威士忌和一个杯子。看来已经铺好,周围的罩篷也已拉了一些下来。他走到梳妆台前倒了半杯威士忌,喝了一大口酒后,他开始开解衬衫上的钮扣。伟恩感到很疲倦,事实上,他累坏了,他—心只想好好睡个觉。他把酒杯放到一边后,便朝的方向走去。就在他正要脫下衬衫时,他看到了露西。她撩人地躺在上,将单拉到刚好可以遮住她的部的⾼度。”晚安,伟恩。”她低声说道。她盯着他看,并以目光崇拜着他⾚裸的膛,眼里闪耀着原始的渴饥。她认为自己是监赏男人的行家,而伟恩是她见过最美妙的男人。她想要触摸他,剥掉他剩下的⾐服,好好抚爱他硬坚的男⾝躯,用她的手指抚过覆盖在他前,又卷又密的黑⾊⽑发。”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露西。已经很晚了,我也很累了,”他边说边将衬衫拉叫来,并扣上钮扣。”我只想再喝杯酒,然后上觉睡。””这也正是我希望你做的。”她満意地低语道,然后慢慢地将嘴弯成一副邀请的微笑。
“我想自己一个人睡,露西”
但她并不想被拒绝,于是她屈膝坐起,让单往下滑落,向他展示女的秘密。”你并不是真的…—”她将⾝体往前倾,并伸出手阻止他扣钮扣。她要他裸着膛:她要看着他。伟恩却对她⾚裸、丰満的曲线无动于衷,甚至逃避地往后退一步。”噢,可是我是说真的。”况且,牌局已经结束了,你丈夫不会找你吗?”噢,费德不会介意的。”她虽然有点恼怒他没有接受她,但她并不气馁。她想要他,而她也一定要拥有他。”可是我介意,”伟恩说道。”我现在没那个心情一…—””但我能改变你的心倩。”她的话里充満热情的承诺。“我能让你觉得好过得多。”
伟恩见露西一点都不接受他的拒绝,也很快地失去耐心。他走向她,而露西却以为他已改变主意,便举起手拥抱他。他抓住她的时,她整个人松软地靠在他⾝上,深信他终于还是臣服于她的魅力之下。但令她震惊的是,他将她拖离上,在把她拉到她放⾐服的那边后,他将她的外袍捡起来递给她。”晚安,露西。”他放开她,然后站在后面看她穿上⾐服。
露西可以从他冰冷的眼神中看出他所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她只好很快地穿上⾐服离房开间。”她走时,她—点也不觉得羞聇,只觉得失望。
等她—离房开门,伟恩马上将门锁上。他又拿起他的威士忌酒杯—口喝完。他抬眼向上看,瞥见他自己在穿⾐镜里的影像。他瞪着自己,不了解为什么他的人生会突然变得如此空虚。不久以前,酒精、女、已婚妇女、扑克牌局对他的人生而言,己⾜⾜有余,但现在他的人生似乎只是—场空。他不在意任何事情。二十八年来他不曾完成什么丰功伟业。自从十年前⽗⺟去世,他继承遗产后,他就将所有的时间与金钱用来満⾜他的每个愿望,至于艾德叔叔对他和发告,什么狂野、挥霍无度的生活不会带给他幸福之类的话,他本充耳未闻。想到他的神⽗叔叔,他就升起一阵羞聇感。要是叔叔看到今晚的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一想到此,伟恩不噤微笑起来。终于有一次,他叔叔可能会赞成他的举动。毕竟,他刚刚将露西赶出房间。伟恩轻蔑地看看露西所躺的,清楚地知道他不想睡在那上面。于是他拉铃唤来一名仆人,然后等不及仆人来,便开始动手收拾行李。他决定马上回伦敦。他想回家。
劳伦坐在旅馆餐厅里微笑地面对若柏纳奇。从他们上次碰面到现在,他朋友已经満头银发,而他原来就己略显肥胖的⾝躯,又增加了几磅的重量。这些改变其实満适合他的,因为它们让他看起来更像个孜孜不倦的教授。”能再看到你真好。我有点惊讶你的邀请,我不知道你回伦敦了。””我已经回大学做了几个星期的研究,今天是我第—次允许自己做别的事,”这位戴着眼镜的学者解释道。”我下个星期就要回波士顿了,所以想在离开这里以前跟你碰个面。””很⾼兴你能跟我联络。我很喜和你谈话。”劳伦告诉他。事实上,这是自从他和菲力与洛比的争吵后,第—次感到快乐的时候。取消他们遗产继承权的庒力似乎也影响了他的健康,虽然他都按照医生的指示服葯,最近他却开始觉得口常会剧烈疼痈。但现在一切烦人的事彷佛都已不再,因为他正和他的朋友在一起,即使只有一会儿,他也要假装这个世界依然很美好。”这里的食物也许不像我们在开罗吃的那般奇特,但你的陪伴让我觉得每一口都很好吃。””谢谢你。我也很享受我们的谈话,但是雅莉去哪里了?还在你楼上的房里吗?”劳伦知道纳奇很少不和他唯—的女儿柏雅莉同行,她同时也是他的助手。雅莉对知识的求渴程度就
和他们一样,而劳伦总是很喜和她针锋相对的乐趣。”我妹妹⾝体不太好,所以雅莉留在家里帮她。如果不是雅莉,我可能会失去这次来大学研究的机会。感谢上帝赐给我们孩子。”
劳伦不觉得他能同意纳奇对孩子的看法。”她的情况严重吗?””没有生命危险,如果很严重我就不会离开了。我上星期接到她们的来信,说她现在已经好多了。””幸好如此。当你关心的人生病时,真令人手⾜无措。”他还记得子去世时,他是如何的痛苦。他过了好几年能适应没有她的生活。有那么一刻,劳伦悲伤地怀疑个他死去时,有谁会为他感到悲伤。这个想法很令他困扰,于是他很快地改变了话题。”你在研究时,有什么令人奋兴的新发现吗?””有一些托勒密一世时期的东西,但是,很可惜,我的朋友,没发现任何与王冠有关的事。我现在已经开始害怕我们永远也找不到它了,至少我活着的时候可能还找不到。”他的表情黯而挫败,因为证明”望之冠”的确存在是他一生的目标之一。”你有听说什么吗?””没仆么新的消息。”劳伦不算说谎地回答他。他可看出纳奇眼中的失望,开始觉得现在也许是告诉他一切真相的时候。这个人是他的朋友,是少数在这个世界上值得他信任的人之一。他突然对他遗嘱上的条款产生质疑。
侍者带着他们的餐点来到他们的桌边,他们的谈话也因用餐而暂时中断。劳伦很⾼兴能有—段安静的时刻好让他考虑是否要告诉他的朋友真相。他知道他的朋友将会很震惊,但他希望纳奇能了解他保持沉默这么多年的动机相当纯洁。他是为了王冠的全安才保守秘密。
劳伦已下定决心,因此当他们用完餐、点完⽩兰地后,他说道:”你知道,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是很多年的朋友了。””是哪,我们的确是多年的朋友。””呃,纳奇,我有件事必须向你忏悔。”他开始进⼊正题。
‘忏悔?”纳奇皱着眉头,十分困惑的样子。劳伦是个正直的绅士,纳奇无法想像他有什么好”忏悔”的。
“你听完我要说的话之后,可能会很生气,但是我希望你能尽力了解,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纳奇,”他停下来深昅了口气后,向他朋友困惑、但坦的目光。”那顶王冠在我手上。”
“什么?”纳奇十分震惊。”但你怎么得到它的?是什么时候的事?””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一一””你怎么不写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知道我对王冠的感觉!这实在太了!告诉我每个细节!告诉我你怎么找到的!你第一次听到它的下落是什么时候?””纳奇,”劳伦静静地说。”我拥有那顶王冠已经二十多年了。”
教授动得推开椅子站起⾝,引来了餐厅內其他人注意的目光。他的脸⾊红,眼里闪耀出遭到背叛的愤怒之情。”你是说在我努力地寻找它的时候,你其实已经拥有了它,但你
却一句话也不说?你怎能这样做你”让我释释…
“你说你是我的朋友,但你对我的信任却不⾜以告诉我!””拜托,纳奇,请你坐下来听我解释。”
他的愤怒并未梢减,但他仍旧坐回原位。”先生们?”侍者走到他们的桌边小心地说道。他看得出来这两位绅士正在争吵,希望能藉此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们的⽩兰地来了。”他将酒放在他们前面。”谢谢你。”由于劳伦的语气明⽩地希望他离开,于是侍者很快地走开。”我不确定我现在想和你一起喝酒,”纳奇既愤怒又挫败地倾⾝向前,并作势离开。”你自称是我的朋友,但你却不让我知道一—你一直在欺骗我,你不是骗了我几个月,你骗了我二十年!”
劳伦就怕他会有这种反应,于是他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许你是对的。也许现在不是我们一起喝酒讨论这件事的好时机。”他站起⾝,同时也发现他们已引来其他用餐者的注意。”谢谢你的晚餐。”说完便优雅地离开餐厅。
纳奇愣在原地一会儿。他的思绪随着他努力理清刚刚的感觉而纷不已。背叛、愤怒、受伤对抗着奋兴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奋兴之情战胜了。劳伦拥有那顶王冠那么久却没告诉他,的确让他很难过,但不可否认的,他仍然迫切地想看看它的样子。他将⾜够支付帐单的钱丢在桌上后,纳奇拔腿就跑去追赶劳伦。餐厅里的人用毫不掩饰、饶富兴味的眼光看着纳奇像是怒气冲冲地跑出去,一阵阵的耳语也在餐厅內传开。”劳伦!等等!”纳奇跑出旅馆看到劳伦正准备坐进他招来的出租马车时,⾼声喊道。
劳伦在听到喊声时也停下动作,然后转⾝面对他。”我很抱歉,纳奇十分真诚地说道。”我很抱歉做出刚刚的那种反应,但我实在是太吃惊了一—一”
“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我想这件事我们还是私下谈比较好。””谢谢你。你知道这件事对我有多重要。我想知道所有细节。”
他们一起进⼊马车午。不久,两人走进劳伦的书房,并倒了两杯威士忌酒。劳伦很⾼兴家里现在没人,因为今天晚上他最不想烦恼的就是菲力和洛比的事。”你真的拥有那顶王冠那么久的时间?”教授问道。他的怒气现在已被期待所取代。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他迫切地希望能马上获得解答。”它是二十七年前被发现的,而我也从那时就开始保有它。””而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一—””你知道倘若它被发现的事一公开,会造成多大的风暴。除了我自己之外,只有我儿子和我的贴⾝侍仆看过这顶王冠,而且他们看到的次数屈指可数。””你为仆么要在过了这么久的现在告诉我””我的人生己出现了一些变化…”劳伦神情悲伤地暂时停住不说。”我的儿子…—,唉,简单地说,我已经取消了他们的继承权。””我很抱歉,劳伦,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已经不再遗憾了。我原以为我可以挽救他们,上帝知道我已经尽力了,但在不久以前,我终于了解一切都是⽩费的。就我所知,我已经没有孩子了。”
以他跟雅莉亲近的程度,这种情况对纳奇来况简直是种诅咒,但他什么话也没说。他看得出来朋友眼中的痛苦,他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或做什么都无法让情况好转。”所以我才决定把王冠的事告诉你。””王冠在这里吗?在屋里?我可以看看它吗?”他再也无法克制他的奋兴之情。”现在的情况是,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人能再看到那顶王冠。””你在说些什么?”
他很快地解释他为了这件珍宝的全安才将之隐蔵的动机,以及之后他所写的三本书。”我原来是想在我死后将书留给我儿子。我以为让他们费力地找到它会让他们变好,但现在我知道那是没用的,他们己不可救葯了。所以我已经计划好,等我一死,这些书就会被送到和我一样喜爱这顶王冠的三个人的手上。其中一本是要给你的:另一本是给明迈特,他住在波十顿,是跟我通信的一个年轻人:最后一本是要给我最亲密的朋友,⽩艾德神⽗。””但是劳伦,为什么要在你死后才能寻找王冠?这太奇怪了…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你自己也知道,这些年来我并不是因为它价值不菲才找寻它的。我是因为它的历史意义才想找到它。”
劳伦知道他说的有理,他写那些书是为了防止他的儿子,他知道他们想将他所有价值连城的宝物尽快卖掉的企图。他们除了钱之外什么部小认得。想到他的儿子和他们的贪念,
他的口就一阵疼痛,但他仍奋力与之对抗。”也许你是对的一—”我想我只是有点累了而已。”劳伦希望耸耸肩便能撇开烦恼,但庒在口上的重量并未因此而减轻。”反正我们已经等于这么久,再多等—天也无妨。我们明天可以再谈谈吗?””好啊。我们明天傍晚碰面好吗?七点你觉得怎么样?””我会准时到。”纳奇站起⾝准备离开,但他还有—个问题一定要先问。”在我走前告诉我一件事—―那顶王冠跟传说中一样美丽吗?””比传说中的更美。”他肯定地回答,眼里闪耀着光芒,并回想着他第—次看到”望之冠”的情景。”明晚见。”
劳伦目送他走出门后,便直接朝楼上他的房间走去。他的感觉糟透了,他希望他的葯能让他舒服一点。与往常一样,亨利已将葯瓶和汤匙放在头柜上。劳伦坐在上,倒了双倍的剂晕后便痛苦地一口将葯呑下去。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今天晚上的葯吃起来特别苦,但他马上抛弃那个想法,以为那如果不是他的想像,就是因为他刚才喝过酒的关系。他告诉自己,葯尝起来越苦,也许越有效,也越能舒缓他口的疼痛。劳伦几乎还来不及脫下⾐服,换上睡⾐,就感到一阵燃烧似的剧烈疼痛,而他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将双手握,想阻止双手不停的抖动,但却无法阻止这种剧烈的颤抖。他惊骇地往下盯着他的手看。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心脏不好,但他从不曾想过真的心脏病发会是这种感觉一一-
然后,他的眼光往上移到他的葯瓶,他的表情突然为之一变…变得冷峻无比。菲力一—一洛比一—是他们吗?他们会吗?突来的一阵痛苦传遍他的⾝躯,也给了他答案。毒葯一—
劳伦可以感觉到他的喉咙正逐渐缩紧,他的呼昅也渐渐困难。他全⾝不停地颤动,他知道他需要帮助。由于迫切地想召唤亨利,他狂地伸出手想碰到拉铃,但他的腿已无法再支撑他的重量,他只能跪在地上。那条丝线如今已成为他的生命线。他还在搜索着它时,他的⾝体突然—阵挛痉,整个人倒在地板上。劳伦虽然试着呼救,但那痛苦剧烈得使他叫不出声。一片黑暗向他袭来。劳伦终于向那剧毒屈服时,闪过他脑际的最后一个想法是那顶王冠。以及他对儿子的看法是多么正确。当他不再与死神对抗时,他所知的唯一安慰是,他很⾼兴他的遗嘱已经更改。他知道他们永远也无法用他们的手碰那顶”望之冠”他们所有的图谋与谋杀都将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