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看什么看?没看过美男子呀?”
四下安静无声,呆坐在客栈裏的众人,两目一瞬也不瞬地瞧着眼前凶巴巴的美女。
打从被⻩泉拖出梧桐⾕后,一路上就陪著他赶路的碧落,在来到山脚下的小镇,并被⻩泉拖进客栈稍作歇媳,她就发觉客栈裏所有人看向⻩泉的眼神很不友善,就在他们坐了一会后,⾝后开始有人掩著嘴私语不断,勉強捺著子的碧落,见⻩泉一脸不在意,也不好发作什么,只是当他们⾝后此起彼落的窃窃私语声又传至她耳裏时,她所剩不多的耐心终于用罄。
“有话就大声说出来,不要只会在背后指指点点!”以为人间之人因⻩泉不人不妖的外貌,又在暗地裏头接耳讨论⻩泉的⾎统或是歧视他,碧落的美眸忿忿地又将在座的众人扫过一回。
原本还能处之泰然,安静地坐在她⾝旁看她替他出头的⻩泉,在她似乎愈吼愈上瘾时,终于出声制止她继续替他俩招来众人的注目。
“碧落。”
“叫姨。”犹在气头上的碧落,毫不顾忌形象地一鼓作气灌光茶碗裏的茶。
他一手掩著脸“碧落,我不是孩子了。”又想倚老卖老,打死他都不那么叫。
“但他们全都盯著你瞧呀!”不吐不快的碧落,两掌用力拍打著桌面,不死心地回头再瞪著那些人。
⻩泉轻声订正“他们是在看你。”他很怀疑,再让她坐下去的话,待会她离开客栈时,很可能会有一票被她外表得晕头转向的男人,将会自愿当成赠品免费奉送给她。
她将柳眉一拧,嗓门还是一样大“我有什么好看的?”
又这么招摇…两指紧按著层心的⻩泉,朝一旁扬了扬下颔向她示意。
环首看了四下一会,赫然发现整座客栈在座者的目光皆定在她⾝上后,搞错对象兼
大方享受她的照料,以及一屋子嫉妒的冷眼一会后,心満意⾜的⻩泉,在她伸出一掌施妖法替他疗伤时,捉住她的手制止她。
“又怎么了?”
他微倾著⾝子她耳边低语“他们会发现你是妖。”
碧落又扬⾼了音调“你长得这么显眼都不在乎了,姑娘我有什么好介意的?”瞧他一脸遮也遮不了的妖样,只怕打他们一进这座客栈,裏头的人就全发觉他们俩都不是人了。
总是在替她收楼子的⻩泉,感慨万分地向她摇首。
“我只是不想再替你打发那些想收妖的人…”都已多少年了,为何她总不能记取教训?
她扁扁嘴“像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哪会有什么收妖的人?”
食指朝她⾝后一指“你后头就有一个。”那个老家伙已经盯她盯很久了,看样子,再过一会就会出手。
顺著他的指尖转过头去,在她⾝后远处的一桌,有名蓄満⽩胡、一⾝道人标准装扮的法师,正目不转睛地打量著她。
“咱们走。”在桌上搁下银两后,不想生事的⻩泉拉她起⾝。
“可是你的手…”才想乘机替他疗伤并好好歇歇腿的碧落,不依地被他拉出客栈外。
⻩泉的两脚一动,后头的⽩胡法师也随即追了上来,拉著碧落绕了两三条街还是甩不掉后头追兵后,⻩泉烦躁地停下脚步。
“⿇烦。”他就知道只要带著她抛头露面绝不会有好事。
“他想收的是我还是你?”挨在他⾝旁的碧落,张大了⽔眸看着挡道在他们面前的法师。
他⽩她一眼“当然是你。”方才在裏头引人侧目的又不是他。
“这个⽩胡子的道行⾼不⾼?”看看对方的年纪,再想想⻩泉的年纪,她有些担心地拉紧他的⾐袖。
“比你⾼就是了。”庒就不屑与这等小道动手的⻩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自找⿇烦“走。”
“⻩泉!”眼看他又想逃走,⽩胡法师站在大街上大声一喝,当下引来所有路人的注意。
名声在人间响叮当的⻩泉,在被对方点名后,懒懒地回过头。
“你可知你⾝旁的女子是何物?”
“妖啊。”⻩泉低首看了碧落半晌,理所当然地应道。
“贫道⼊世,是为世人斩妖除魔。”一手自⾝后拿出拂尘,一手张亮著⻩符的⽩胡法师,将目标指向碧落“为免你⾝旁的妖女危害人间,贫道今⽇要收了她为民除害!”
完全不给面子的⻩泉,大剌剌地摆出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你开玩笑是吧?”这么抬举碧落?
⽩胡法师随即朝碧落的监护人探出一掌“道上盛言,凤家术法仅次于皇甫迟,今⽇贫道倒要讨教讨教。”
自认是理派,相当推崇能动口就不动手的⻩泉,在⽩胡法师摆好架式准备与他一较⾼下,而他⾝后的碧落也有赶紧找个地方躲的自知之明时,突然深昅了口气,一手拉过碧落将她拖至⽩胡法师的面前,然后指著碧落的鼻尖振振有词地向⽩胡法师介绍起她。
“你眼前这只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胆小如鼠、弱不噤风、花拳绣腿,无大志、妖法不济、一事无成、金⽟其外、败絮其中,除了只会照镜子和搬家落跑外啥都不会,这种妖也有收她的必要?你会不会太看得起她了?”
⽩胡法师当场呆掉。
打铁趁热的⻩泉,快步上前自他手中上取来一张⻩符后,转⾝就将⻩符贴在错愕的碧落额上。
他更是说得慷慨昂“哪,瞧瞧,连躲都不会躲,随随便便一个半调子或半路出家的小道都能收伏她,你还指望她有本事危害人间?你该指望的是她能不能别再丢妖界的脸!”
莫名其妙被⻩泉拐著弯一块损的⽩胡法师,讷讷地张大了嘴,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现在你还要不要收她?”气势吓人的他,在四下鸦雀无声时终于拐回正题。
“啊?”⽩胡法师勉強眨了眨眼。
紧咬著不放的⻩泉眯著眼继续问:“收不收?”
“我看…不、不用了…”
“走吧。”也不管大街上的行人都与⽩胡法师一样怔愣在原地,说完话的⻩泉扬手拿掉碧落额上的⻩符后,自顾自地拉她离开现场。
币在他的手臂上任他拖著走的碧落,呆然地看着这个长大前和长大后,彻头彻尾截然不同的⻩泉。
“你的格…是不是变差了啊?”好狠好毒,在伤害他人自尊心时,不但摆出一副理气壮的模样,还要别人也认同地跟著点点头,她记得她没有把他教成这种不良妖呀。
⻩泉不客气地将食指戳向她的俏鼻。
“不长进的只有你。”她能安然待在人间至今,除了归功于她的八字太硬外,她更该感谢有他这名任劳任怨的未婚夫总会替她收烂摊子。
“谁说我…”
“收声住口。”赶在碧落又开口嚷嚷前,不想再让她在大街上招摇的⻩泉,自袖中取出一张⻩符往她额上一贴,成功地将她的议抗全都封回她的肚子裏。
被迫噤声的碧落,不満地扬手想撕去额上的⻩符,但手脚比她更快的⻩泉,乾脆在她的额上再追加一张。
他边说边拖著僵住四肢的她往前走“我可不希望在吃下一顿饭前,又要替你打发一箩筐自许为正义之士的大道小道茅道和贫道。”
被贴得像僵尸逛大街的碧落,无法挣扎地靠在他的怀裏,只能愤瞪著眼任他半拖半拉地在街上丢脸,而走了一会终于感受到底下直朝他投而来的怒意后,⻩泉腾出一手,半揭起贴在她额上的⻩符。
他感叹地摇首“往后的四十年你都能这么安静的话,我相信我会非常感谢上天的。”
也不管碧落是否气得涨红了一张脸,⻩泉在把⻩符摆回原位后,兀自再接再厉地迈开脚步,拖著她大步朝位于人间的家门前进,并在心中暗想,他⾝边这只美百年不变、除招蜂引蝶外还专昅苍蝇蚊子的镜妖姑娘,就像方才那壶⽔一样的烫手,也还是一样的…
⿇烦。
…
收到舅⽗来讯,在找到碧落后即拖著她前往凤府的⻩泉,在抵府后首先安排好碧落,接著就是习惯地往继承凤族家业的表兄房裏跑。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正等著向他兴师问罪的凤书鸿,在他进门后,便一手指向房裏那面有道裂痕且模糊的钢镜。
⻩泉的反应仅是挑挑眉。
“不只府中之镜如此,听说家家户户也都如此。”端来茶碗的他,低首啜了口香茗“在更多人前来凤府请求驱鬼捉妖之前,你最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近来凤府生意暴增,这都得感谢人间裏的铜镜全都在夜一之间出现异象。
做坏事的⻩泉老实承认“我不能再让她跑了。”既然短期內有事得办的他无法监噤碧落,他只好先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你终于逮到她了?”凤书鸿眉开眼笑地扬首看向屋外“她呢?”好多年没见那个妖类老阿姨了,他还真的有点怀念她在凤府时常捅楼子的糗样。
⻩泉扳扳酸疼的颈项“在外头,我派了三个式神看着她。”她要是再这么聒噪下去,他担心他把⻩符往她额上贴的举动,很可能会成为一种习惯。
“你会把她吓跑…”面⾊蓦然变得雪⽩的凤书鸿,一句话都还未说完,便一手掩住口⾝子一斜,将整碗茶都往他的⾝上倒。
“还好吧?”及时托住他后,⻩泉紧张地扶住他到一旁坐下。
“没事…”一口气不上来的他,紧闭著眼睫努力捱过口的刺痛。
“你的⾝子似乎更差了。”浓浓的担心在⻩泉的眼眉间挥之不去,对于这个自小即患有心疾,却又固执得无人可劝的表兄,⻩泉真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放心,还可以赖活个几年…”比谁都清楚自己⾝子的他,其实也很清楚他爹凤湖会突然把⻩泉找来的原因。
“别太勉強了。”老调重弹的⻩泉只期待他能点个头。“舅⽗希望你把凤族之事给我。”⾝子都衰弱成这样了,还要为了凤族的颜面四处捉鬼除妖,他以为他的命不会被磨短吗?
“给你?再让你妖界和人间两头忙吗?”觉得舒坦多了后,凤书鸿在他的扶持下站起⾝走向书房另一隅。
“我不介意。”他一点都不在意,为这个待他如手⾜,同时也是唯一一个,从小到大都不介意他是人是妖的亲人多办点事。
“我介意。”凤书鸿还是同样谁也动摇不了的答案,随后指著一⾝淋淋的他“天冷,把⾝上的⾐换了,那儿有几件乾净的。”
明⽩他不想听劝刻意转移话题,⻩泉沉著脸,依他的话走至柜旁取来一套质地温暖的⾐裳。
“那是怎么回事?”低沉的质问声,在他脫去⾐穿上凤书鸿的⾐裳时自门边传来。
他俩转首看去,就见不知何时已摆脫了符咒效力的碧落,站在门边两眸炯炯地盯著⻩泉那片结实的膛。
“你眼花了。”他随口敷衍,并迅速拢紧⾐裳。
“我才没眼花!”追究柢的碧落一骨碌冲到他的面前“打开!”
被娇客晾在角落视而不见的凤书鸿,在⻩泉脸⾊都已变了时,还火上添油地向她打招呼。“碧落姨。”
“啊,好久不见,书鸿,你长大了。”忙裏分心的碧落对他盈盈一笑,紧接著转过头朝那个想走人的⻩泉大吼:“给我站住!”
⻩泉停下脚步,没好气地瞪著门外,硬是不看⾝后那个劲使拉住他的⾐裳拖住他的碧落。
“叫你打开给我瞧瞧你听见没有?”冲至他面前后,碧落用力拉开他的⾐襟让他再次袒露出膛,也不管在场是否还有别人在看。
凤书鸿惊喜地一手掩著嘴“好大胆。”
⻩泉微侧过脸,将冷眼缓缓扫向他,识相的凤书鸿只好摸摸鼻子退到一边继续看戏。
“给我说清楚,这玩意是怎来的?”两手紧揪著他⾐领的碧落,火冒三丈⾼地瞧着他前那道由左肩划至右腹的伤疤。
⻩泉朝天翻了个⽩眼“上回是谁把那只心魔扔给我收拾的?”
“你败给那只魔?”他不提还好,一说她的火气更是⾼张。“别告诉我你的妖力也跟我一样不济,就连一只魔类也摆不平!”
默默瞧着这个不负责任,且一点歉意也没有的女人,将郁闷往腹裏呑的他,努力克制著以堵上眼前这张红让她消音的冲动。
“他不是普通的魔类,他是魔界之首。”谁跟她一样妖力不济?自己没本事就算了,每次都要拖别人下⽔。
“所以你就败给他?”碧落边问边把两手掌心贴上他前替他疗伤,愈看那道伤痕就愈心疼和火大。
“我没输。”非常讨厌她将他当成孩子对待的⻩泉,尽力抗拒近在咫尺的美se惑外,手擭地动了动指尖;
“没输的话你…”气势正旺的碧落,全套的质问都还没说完,就见一张眼的⻩符又朝她脸上贴来。
火速掏出一张⻩符贴在她额上让她去梦周公后,深感疲惫的⻩泉朝外头弹弹指。
“这样好吗?”凤书鸿讷讷地看着受命而来的三名式神,动作纯地在碧落⾝旁站定,接著弯下⾝子分工合作地扛起碧落往屋外走。
⻩泉掏掏耳“我的耳子迫切需要清静一下。”一张用完再贴一张,糟糕,这真的会成为一种习惯。
“她不过是关心你。”搭了件外衫走至屋外的凤书鸿,好笑地目送被抬走的碧落,那双犹在空中摇摆的脚丫子。
他将嘴一撇“我不需要被当成个孩子关心。”到底要他说几次她才会把他当个男人看?
“放心,照方才的情形来看,你还是很有希望的。”凤书鸿拍拍他的肩头以兹鼓励。“好好对她下功夫让她上你吧,否则再这么耗下去,你很快就会变成老头子了。”
这简直比愚公移山更加困难…心裏比他还急的⻩泉,本就不知该怎么打通碧落的任督二脉,好让逃避现实的她把他当成男人看待,并打开心房让他有下手的空间。
“我一直想问,外头那些女人来这做什么?”在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女音之时,⻩泉往外一看,突然想起进府时所见著的一大群女人。
“她们是我爹替我找来的。”深明老⽗之心的凤书鸿,并不想扫凤湖的兴。
他登时皱紧了眉心“相亲?”
“我爹怕凤族绝后嘛。”凤书鸿拉著他一块往院裏走“来,你也替我瞧瞧。”
听闻凤书鸿即将娶亲,几座邻城的人闻讯后,纷纷携著自家的闺女上门自荐,男女老幼将凤宅大厅挤得⽔怈不通,躲在廊上偷看凤湖筛选的⻩泉,在将厅中的女人们看过后,不噤怀疑起凤湖替他儿子择偶的眼光。
“怎么样,你认为我该挑哪个好?”凤书鸿好笑地看着他过于老实的脸庞。
⻩泉板著臭脸“都是些包子馒头,不挑也罢。”论⾝分论长相,不必担心娶不到老婆的书鸿,本就不需那么屈就。
凤书鸿満脸思“包子馒头?”
“她们的长相。”见他不解其中深意,⻩泉好心地帮他开悟。
“她长得像什么?”凤书鸿试探地将指尖指向人群中的一女。
⻩泉瞪著她的脸皱眉“烧饼。”
“这个?”他改而指向近处这名生得闭月羞花的姑娘。
“⾁包。”怕她吃不垮凤家吗?
“那个?”修长的指尖再栘至另一个⾝材穠纤合度,面容姣好得无可挑剔的闺女⾝上。
“油条。”风一吹就得上房顶找人了。
凤书鸿想了想,指尖往宅院的客房方向一指“碧落?”
“倾国倾城天上地下举世无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大美女!”
廊上有一阵沉默。
“⻩泉。”收拾起脸上所有笑意,凤书鸿两掌拍按著他的肩头,说得语重心长“有句话,从小我就想对你说了。”
他挑⾼了朗眉“什么话?”
“去看看大夫吧,你的眼睛真的有点问题。”
…
她能不能有不勾男人的一天?
不对,应该说,她能不能别那么轻易就让那票男人,晕陶陶地跟著她成天瞎转?
原本还打算待在凤府一阵子,待初雪下完后再起程寻妖的⻩泉,在这⽇又见著碧落与凤府那些徒生与家丁,在院裏打成一片的情景后,心情恶劣地当着一堆人的面,大剌刺地拖走碧落将她拎进房裏后,改变心意决定提早出发的他,二话不说地开始收拾起行囊。
“一定要这么赶?”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的碧落,万分无辜地看着他那张刚才让众人结冰的冷脸。
“一定要。”⻩泉再将她的一件⾐裳用力塞进布包裏。
“不能再多待个几⽇?”透过窗棂瞧着外头飘飞的细雪,止不住一⾝寒颤的她了两臂。
“不能。”他将一件保暖的大氅扔至她的头顶上。
慢条斯理拿下覆脸的大氅后,碧落一手杵著下巴,盯著他急忙收拾的举动瞧了一会,半晌,她⽔灵的眼眸转了转。
她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在吃醋?”虽无前例,但据种种迹象显示,此刻他脸上所写的那两个字应该是醋意没错。
⻩泉听了马上转过头,醋意満心头地瞪她一眼“你认为呢?”
在那双写満妒火的眼眸面前,老老实实将自己的行为反省饼一回,却还是找不到半点惹⽑他的原因后,碧落原是想抖落⾝上的大氅,对他这等莫名其妙的指控来个视而不见的,只是在摸透她格的⻩泉威胁地朝她亮出一张⻩符时,不想一整⽇都僵得像块石头的她,连忙识相地急急穿上大氅。
“我…”吃⾜苦头的她在穿上大氅后一手摸上房门“我去收拾东西。”可恶,知道她妖法没学多少,每次都拿那种⻩纸来克她!
“我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一把将行囊甩上肩头后,⻩泉腾出一手拎起她的⾐领“上路。”
被拖向府门的碧落,在快到府门处时,意外地见著这座府宅的主人凤湖正等站在那,她抬起脸看着⻩泉。
“他在等你?”
“在这待著。”被气昏头也忘了要去辞行的⻩泉,拍著她的头顶向她吩咐,随后快步跑向凤湖“舅⽗!”
“怎不多待一阵子就急著走?”收到下人通知,特意来到府门前等他的凤湖,脸上带了点失望。
“我爹给了我件差事,我得快去办妥。”⻩泉朝他颔首示意“没事的话,我这就上路了。”
眼看救星都要上路,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虽然儿子不愿这事让他知道,但犹豫了一会后,凤湖还是硬著头⽪道出来意。
“⻩泉,书鸿他…”
“我知道他的⾝子没好转。”
“他病得更重了。”凤湖并不想和凤书鸿一样将他瞒在鼓裏,也不希望凤书鸿继续隐瞒病情硬撑著⾝子。
⻩泉顿有所悟“府裏的那些女人,是舅⽗找来替书鸿冲喜的?”
“就当是安个心吧。”能看的大夫全看遍了,能替他做的术法也都做过了,万分无奈下,才只好请书鸿配合一下这等愚俗。
“华大夫怎么说?”他特意为书鸿请来的那名华大夫,好歹也是个首屈一指的名医,怎没把书鸿治好,反而…
“大夫说,只要能得这味藥,再照这方子吃上一年,或许就可治,但这味藥并非随处可见。”正是为这事拜托他的凤湖,自袖中掏出一张藥方,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泉,你…可不可以…”
“我会尽快找来。”甚是珍惜表兄弟情分,⻩泉立即收下藥方。
得了他的承诺后,面⾊不再那么沉重的凤湖,才想再叮咛他几句,不意却瞥见远处还等著他的碧落。
“你要带著那只镜妖一块去?”凤湖一手指向他的⾝后,并不乐见碧落又出现在他的⾝边。
“嗯。”凤湖想了想,一手重拍著他的肩头“⻩泉,你也知道我一直把你当自家人来看。”
不解他为何突然说这个的⻩泉,格外留心地打量起他那双别有所图的眼眸。
“你有阵子没见过书雁了吧?那孩子今年都已十七了。”凤湖摆出令人难以拒绝的笑脸“对了,她今⽇才从城裏回来,还没有机会与你聊上半句话,我看这样吧,待你办完事后回来与她聚聚如何?”与其便宜了那只耽误他这么多年的镜妖,还不如把他与自己的女儿凑成对。
“舅⽗。”很清楚他在暗示什么的⻩泉沉著声唤。
凤湖笑笑地朝他摆著手“没关系,你考虑考虑,不必急著给我答覆…”
“舅⽗,我只对年纪比我大的女人感趣兴。”
单刀直⼊,言简意赅,完全不给讨价还价余地,让原本想好一百零八式准备有招拆招的凤湖,当场⽩著脸弃械投降。
“你偏好那款的?”他的嘴角微微菗搐。
“对。”矢志不移的⻩泉点点头。
“你觉得你舅⺟如何?”犹想挣扎的凤湖还是不太愿意死心。
“心领了。”他纺,躲在他⾝后窃笑的,一定是那对表兄妹外加一个舅⺟。
凤湖的老脸又僵又狼狈“好…好吧。”
打发完凤湖后,⻩泉朝还等在一边的碧落勾勾指示意,将他们对话全都听进耳裏的碧落,在随著他走向府外时,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走在他⾝旁的她懒懒出声“表妹?”行情不错嘛,就连自家舅⽗都不愿肥⽔落⼊外人田。
“你早就知道。”
“我可不知道当年那个⻩⽑丫头长大会变得那么美。”早就在府裏看过凤书雁的她,不是很⾼兴地在嘴边嘀咕。
听了她的话后,⻩泉将两眼一眯,愤扭过头瞪向她,在他怒气汹汹朝她杀来时,被他得节节后退的碧落将两手架在陶前摆出抵挡样,并恐慌地左看右看。
“发生什么事?”
“你又想把我推给别人?”将她直退至墙角的未过门夫君,眼中的寒意⾜以让暴风雪提早降临人间。
“没…没有…”她支支五口五口。
“你希望我去娶表妹?”用力拍打在她头部两侧的大掌,掌劲硬是将墙面拍出两具掌印。
“不、不敢…”她被吓得结结巴巴。
他狠狠将眼睛眯成一条窄“你确定?”
“你再靠过来我就要断气了!”一直憋著气的碧落,在他的鼻尖顶上她的时忍不住放声大叫。
⻩泉动作飞快地微拨开她的大氅,将一掌抚按在她的颈间,怕冷的她经他微冷的指尖一碰,忍不住抖瑟地颤了颤。
“你保证不会又想把我转让给别人?”哼,当年那个叫无音的,他记得可清楚了。
“不会!”怀有前科的她,在他的指尖顺著她的颈子往下滑时速速保证。
“也不会又想偷偷摸摸离开我?”不安分的指尖在碰到⾐裳的阻碍时,懒懒挑开一颗扣子。
她没好气“我哪敢?”谁知道他永远也用不完的⻩符会在哪时又贴上来?
“你也不会再四处引勾男人?”
碧落抬起一掌大声喊停“等等,这不在我的保证范围內。还有,你的口气愈来愈像勒索了!”那些男人会朝她黏上来又不是她的错!
他不満地挑著眉,一鼓作气再开解两颗扣子,并将悬在她的面前。
“我必须声明,我是个很讨厌⿇烦的男人。”
“所以?”大气也不敢一下的碧落,小心翼翼地接住他的话尾。
⻩泉飞快地在她上偷了几个小吻,然后朝她琊琊一笑“我不介意就地洞房再成亲。”
感觉从天而降的冷意,当下从头窜到脚又从脚窜到头,碧落怔然地看他在说完话后,不疾不徐地帮她把⾐扣全都扣回原位,还体贴地为她覆好大氅、
“我的规矩,现下都清楚了吧?”一反前态的他,像个没事的人般对她笑笑。
受火冰二重天炼狱洗礼的她,惨⽩著一张脸看着眼前变脸速度跟翻书速度有得拚的男人。
“清楚…”好可怕好可怕。
如沐舂风的⻩泉,心満意⾜地向她颔首“很好,上路。”
被吓得去掉老命半条,一时之间思绪还没恢复正常的碧落,在他转⾝定时,不适应雪路的她连忙拉住他的手藉以稳住自己的脚步。
“我…我只是…”赫然发现自己的举动后,她忙要把手拿开。
⻩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拉出她蔵在⾝后的小手将她牢牢握住。
被他牵著走的碧落赧红了秀颊“放开啦…”
不介意他人怎么看的⻩泉,大方地拉著她步出凤府府门,任由街上的行人与邻人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样很丢脸,会很丢脸的…”甩不开他的手掌,她的声音变得扭扭捏捏。
“碧落。”坚定不移的话音,在此时自她前头传来“我不会有二心的。”
她怔了怔,有一刻无法思考,呆看着他魁伟的背影,久久都忘了挪开眼,⻩泉没有回头,只是将温暖的大掌再握紧了点,然而知道他没说谎的碧落,在他拉著她继续往前走时,两颊不争气地迅速烧红,蔵在她坎裏的那颗心,跳得,是那么的不定安。
温暖的热意自他的掌心传渡至她的⾝上,柔了她的思绪、软了她的抗拒,记忆中那名涩羞的少年,伴随著她鼓噪的心音,仿佛再次回到了她的面前,以指轻轻敲开她封锁了好多年的记忆。
她还记得,在他十七岁那年他曾叫住她的背影,朝她低声吐露爱意,但如今那名少年已不再是旧⽇的模样,也不再是那个站在她的⾝后告诉她喜这个字眼的孩子,自口中说出的话,也不再一如往昔,他改了口,说出令人更以拒绝的承诺字眼。
走在他的⾝后,瞧着他举手投⾜间成的模样,她在想,他已经追上那段他曾经追赶不上的岁月了,可她呢?她刻意遗忘的那段岁月又上哪儿去了?
茫然走在细雪中的碧落,任⻩泉拉著手,不知他将拉著她一块走向何种未来,亦不知,在那个有他的未来裏…
他还能陪她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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