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季扬问。
“我⽗⺟健在,还有一个哥哥,差我十岁,前年结了婚,所以家里多了一个嫂子、一个侄儿。”狄银绢平铺直述的回道。唉!等了半天,只来一道前菜,以这种上菜速度,她肯定会饿死!
“家人感情好吗?”他再问。
“就跟一般家庭一样,没什么好抱怨的。”吃点⽔果好了,桌上有⽔果随便取用,餐厅业者也许就是考虑到有她这种蝗虫吃法的食客,所以才摆上去的。
“如果有一天你失踪了,家人会很难过吧!”
“废话!如果你失踪了,你的家人…哦,对了,你没家人,大概只有布雷会担心。”哇!这里的⽔果特别香甜,用的都是最⾼档的货⾊吧。
“如果我说跟着我,就要有随时失踪的准备,你还愿意跟我吗?”
“啊?”⼲么说的这么严肃,害她差点连枣核都呑进去“虽然你做的好像都不是什么合法的事,但也不至于随时被⼲掉吧!何况你请了那么多人保护你。”复制基因、基因改造等,顶多是罚钱了事,没必要逃亡啊!
“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将听到的事实,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他无比沉重的道。
“说吧!我准备好了。”狄银绢不在意的摆摆手,继续啃她的⽔果。
“你还没准备好。”不管她表现的多经得起大风大浪,季扬还是继续搞神秘。
“厚,跟你说我准备好了咩!你要怎样才相信?要我揍你吗?”她拿起⽔果盘上的香蕉,随时准备给他K下去。
“银绢,摘下眼镜好吗?”他突然说。
低喃的请求中,有着不容抗拒的魅惑,狄银绢不知不觉就照着他的话做了。
“为什么坚持要戴眼镜?”他问。
“因为我不戴眼镜时,老是有人想強吻我。”她将眼镜收进⽪包內“尤其是在跟男人独处的时候。”
“你不只被石忍千強吻过?”季扬表情有点奇怪的问。
他还有脸问,他自己就是其中一名吶!虽然她已无法记忆。
“是啊,从国二开始,只要和男人独处一段时间,那个男人就会开始发了疯的赞美我,然后想強吻我。后来我想了个办法,就是戴眼镜,想不到情况真的好转了。很聪明吧!”她说着甜美的笑了。
“我绝对相信。”光看她亮晶晶的眼睛,他就想抱她⼊怀,如果再将目光移到她的,肯定是无法自制的想強夺她口中的甜藌。
这时主菜终于上了,狄银绢点的是一块超厚的藌汁腿。
哈哈!腿腿,她最爱的腿!嫰中带Q,Q中又带滑,再也没有比它更好吃的人间美味了!
“季扬,说说你自己嘛!别老是在谈我。你答应要告诉我真相的。”将去骨的腿排全部切块,她食指大动喽!
“我是孤家寡人。”他瞠目结⾆的看着她如秋风扫落叶似的横扫眼前的食物,第一次遇见这种不顾形象的女人,不过,他真的越看越爱。
“这个你说过了啦!”她吃着盘里的食物,还看着他面前原封不动的排。
“这是我的!”季扬孩子气的护着自己的排,觉得很可笑,自己的魅力竟然抵不过一块排。
“我又没说要抢你的,借看一下会死哦!没风度!”她吃得快,但不见得就吃得多。看着他的排,只是奇怪他怎么能忍住不动手而已。
“那分你一半好了。”怎能坐视被喜的女人说没风度,这是很丢脸的!
“谢谢!”她开心的哇哇叫。奇怪的是只要人家送她腿吃,她的胃马上就能挪出一个空位来装下它。
“你不怕烫吗?”他有点恐怖的看着她将一块块冒烟的⾁往嘴里送。
“烫才过瘾啊!”她理所当然的说。
“那我们下次去吃火锅。”
“好啊!”重礼节的人看见狄银绢的吃相,一定会觉得她这个人没气质、不识大体,而且耝俗得很,但季扬只看见她的真情。看她吃东西的模样,就好像全世界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享受美食的幸福,本来就应该这样不是吗?
为免她边吃边说给呛到,季扬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进食着。
过了一会儿,她吃完了,季扬仍慢条斯理的切着他的排。
她喝口⽔,双手握撑着下巴,超诡谲的对他笑。
“好了,我问你,我那消失的一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扬沉默了会儿,考虑着要从何开始说起。
他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又怕说了之后两人就此成为陌路人。
难道没别的方法了吗?他才刚发现自己有爱人的能力,为什么就要面对失去她的难题。
也许他可以一再洗去她的记忆,从头开始,但这是他要的吗?爱情的历程应该是两人共有的啊!而且谁敢保证重头再来时,她会再次喜上他?说不定会打从心里抗拒他这个谋杀她记忆的凶手呢!
他不想冒这个险,也不愿冒这个险!
“你找到我之前,我打了一针试剂。”季扬终于说道。
“你拿自己当实验品?你不要命了你!”狄银绢心疼的大骂他的无知。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试剂,反正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就是不对!
“试剂本⾝没有危险,那是活化体內机能用的。其实…我有病。”他嚼着多汁的⾁,从来没发觉语言竟是这么艰涩的工具。
“有病?什么病?”他看起来像可以徒手对付一只大熊,哪来的病容?
“是…无精症。”他拿来餐巾,一口吐掉嘴里如同嚼蜡的⾁块,有些难堪的别开头。
“哦!难怪当你知道我的卵子可用时,⾼兴的抱人。”她了解的点点头。
“谁…是谁告诉你的?”他明明洗掉她的记忆了,为什么她会知道他拿她的卵子做实验?这件事应该只有他和布雷知道啊!
这惊人的修复体质,也许有办法修复他对她记忆的破坏,她记得他说过卵子有用这句话,不就是最危险的讯号吗?
“咦?我刚才说了什么?”狄银绢有些糊的回想着自己刚才脫口而出的话,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问:“你真的说过我的卵子可用吗?”
“你吃鲍了吗?我有点不舒服。”季扬再也吃不下了,他必须带她离开人群,免得她随时恢复记忆。
“甜点还没上耶!”只怕也来不及打包了。
*********
他们是坐出租车出门的,当然也坐出租车回来。
一路上,季扬的脸⾊都暗暗沉沉的,问他话也不回答,狄银绢真怀疑他刚才说喜她本是自己听错了。
回到家,他马上打电话找布雷,要他直接到他房间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从头到尾,他皆紧握她的手,好像只要一放开,她就会消失无踪似的,情况真是越来越叫人困惑。
然而,进⼊他的房间之后,她更困惑了--
“我来过这里吗?”
“嗯。”季扬不情愿的回答。她的记忆果然在修复之中!
“我来过你的房间之后,记忆就被消除了…这么说,你的秘密就在这间房间中喽?”她环顾一下什么都没有的房间。
这次季扬没有回答,他本没心情回答了。
不管他的答案是什么,狄银绢不是成为他的救赎,就是成为他的梦魇,而他在乎的竟是--
“银绢,你爱我吗?”他突然捧住她娇美的脸蛋,深深的、无助的、急切的问。
爱?她呆楞了半晌。从喜进⼊到爱,没那么快吧!不过他越看越帅,近看更有神采,如果爱他就是看他千遍不厌倦,那这就是爱了。
“我知道这样问你太快了点,可是我相信自己正在爱上你,你呢?你能确定吗?”他拂开她额前一绺掉落的发丝,它妨碍他读取她的眼神。
“季扬,你在害怕什么?”她将手搭在他的前听窃他的心跳。他一向不太会做戏,所以她很轻易就感觉到了。
“我害怕失去你!”他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吼着。
狄银绢瞇起眼睛端详他。“这大概是能从你口中说出最美的情话了。”被需要的感觉真好,被迫切的需要,那感觉更是妙透了!他害怕失去她耶!他一定是非常在乎她,才会选在她还什么都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告诉她。
“银绢,告诉我答案,我请求你。”这不是请求,他简直在哀求了。
“我本不了解你,我问的问题你从来不正面回答,你的秘密依然全安的躺在某个地方,准备随你带进棺材里。在这种不平等的条件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正确的答案?”感觉他的窘迫,她反而讨价还价起来了。
“不,银绢,你不懂,你没有你想象中大胆,你吓到了。”他将她的⾝子紧拥⼊怀,好小心的。“你吓到了,所以我才消除你的记忆。”
她吓到了?怎么可能!真相有那么可怕吗?当年她死而复活她也没吓到,只是他实真的⾝份而已嘛,有什么好惊吓的?
难不成他真是外星人变的!
呃,就算他是外星人,也很温和嘛,而且正在爱上她,她不必怕他的…不是吗?
假如他是外星人…嗯,这个问题需要再斟酌一下。
“嘟”的一声,布雷进来了,当他看见紧拥的两人,还真是有点无法适应。这是他迟钝又冷淡的上司吗?
“季先生。”布雷恭敬的说。
“布雷,没有用。”季扬有些惊惧的说。
这时两人虽然分开了,但他仍握着她的手。
狄银绢感觉他的手紧了紧,于是抬头看向他。没那么严重吧!告诉她真相而已,不需要表现得像如临大敌一样啊。
“哪一方面没有用?”布雷问。
感觉她的视线,季扬低头看向她,两人视线在空中会了会儿,他才低沉的道:“银绢正在恢复记忆。”
“不可能!”布雷动的喊。
“我的记忆正在恢复?”狄银绢不理会两人紧绷的情绪,只顾奋兴的大叫。“也就是不久后,我将记起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怎么会?我们的技术已臻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布雷无法置信的上前一步。
“布雷,生命中有无数的可能,我们太低估银绢的自体修复能力了。”季扬极为狼狈的说。
“也许只是她大脑的储存方式略有不同,所以遗漏了某些片段而已,以前也发生过这种事,并无大碍。”
“喂,布雷,消除我的记忆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一点內疚都没有吗?亏我还把你当朋友!”狄银绢拉下脸来数落他。
“呃…公事公办,这全是季先生授意的。”被她一说,布雷又变成缩头乌⻳了。有时候他还真怕她,她这种易与人心与莽撞的格,受伤的往往是别人。那是自惭形秽的伤,自尊受到打击的伤。
“银绢不一样,她不只记得一些词句,还记得一些画面。”季扬说。
“看吧!我很了不起吧。”她得意的冲着布雷笑:心里却不断在回想--她记得哪些画面及词句,自己怎么有些模糊起来了?
突然,一个情的镜头略过她的脑海,她狐疑的看向季扬,再看看这间可疑的房间,问:“我们在这里亲热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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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二九六七年,火星九一三年,火星国会总部。
就像年历上显示的,火星已经建国九百一十三年,但是,很快的,他们即将面临亡国的命运,因为--无法生育。
火星上的人类,百分之百都是地球的移民,而且是最优秀的,因为他们不是科学家就是航天员,理应繁衍出更优秀的下一代才是。
可是优秀的人类通常有种通病--刚愎自用。他们冷⾎的拿自己的后开代玩笑、当实验品,任意复制、改良,结果呢?生命果然是不能开玩笑的。
谁都知道庸才可能生出天才,天才当然也会制造庸才,优生学并不是每一次都行的通。
这些庸才,他们被天才们所唾弃、孤立,逐渐形成一股势力,一股对生命热忱的团体。
然后,火星上开始分成两个派系,拥道德派的,以及拥科技派的。
既然分了派系,难免就要斗争,可是拥道德派的怎么斗得过拥科技派的呢?人家可是精英份子吶!于是道德派系的人马被驱离到边疆国界,过着次等公民的生活。
罢开始各自为政还算相安无事,但渐渐地,科技派系人马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们的后代因为太依赖复制及人工改良,变得没什么生物特,也就是没有所谓的七情六。
然而,生命是不能终止的,复制人不会演进,所以⾝体机能总是比正常人差,渐渐地,拥科技派的人马开始出现畏惧光、依赖人造大气过活等现象,而且完全无法生育。
至于另一派系的情形--
可能是因为⽔土不服,道德派的人马也适应得不怎么好,他们不怕光,可以适应火星的大气,但是同样的,他们的生育能力降低了。
这时候该怎么办呢?向地球求救?对不起,地球已经因为一颗彗星的造访而灭亡了。
于是道德派跟科技派的大老开始研商合作大计,让两造人马可以用半科技的方式培育出下一代--人工授孕。
也许有人会问,科技派的人马应该已经开发出长生不老的方法了吧?
的确,那些大老级的人物依赖昂贵的葯物,将自己的生命延续到四百年,但科技的努力始终抵不过生命抵抗环境的方式,于是无精症与卵子不全的子女提早出笼。
这下科技派大老紧张了,他们将道德派民人回首都,用最传统的方法制造小孩…
然而,也许是科技派的人发现的太晚了,新一代的人类仍然有许多不孕症患者,直到季扬这一代,他们已经黔驴技穷了,火星人口仅存不到一万人,变成名副其实的濒临绝种。
到最后,火星的未来终于出现一线生机--科技人的新发明--时光机器。
“季扬,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请你过来吗?”大老之一问道。
“我听说了。”二十五岁的季扬平静的回答。
在火星,国会里大部份用的是英文,这并不是说英语语系有多么強,只是习惯而已。
⾝为一个火星公民,其实每个人脑子里都植有记忆片,可以什么语言都会说,全都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但还是有其使用限制。就像一部计算机,里面明明有许多数据,你也不停在给它输⼊新信息,可是笨蛋就是找不到想要的资料,聪明人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列出一大堆来。
总而言之,脑子的基本组织能力还是要強一点才行。
“很好,这一去,也许是几十年,为了我们火星的生计,你要有心理准备。”大老又说。
“我了解。”季扬点头道。他也不在意…是吧!
“为了节省资源及掩⼊耳目,本院只派一位执行官与你同行。布雷。”
“是。”布雷闻声自大老的背后现⾝上前。
“以后季扬就是你的直属上司,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命令,不得违背。”
“是。”布雷一向奉公职守,谨守阶级。
“这个计划预计送五组研究人员回到过去的地球,每五百年为一个梯次,你的任务是公元两千年的地球。”大老之二对季扬宣读任务方式“因为时光机器是靠宇宙虫洞打开,不是随时都能启用,所以比较⿇烦。至于计算的方法,已经输⼊你的座舱,以后往来全照这张表作业,到了地球以后,每次虫洞打开,你就送些活体上来,不管是实验成果还是现成的人类都行。家里有什么需要代的吗?”
“没有。”季扬毫不犹豫的回答。
季扬是生物学家第二代复制人,⺟亲生下他后,便将他送给保⺟中心扶养,大家几乎没有来往,当然也没什么情份;至于女人…哼!他本就没趣兴,连一个女朋友都没过,有什么好代的?
火星世界,是一个非常冷的世界,这里几乎没有热情、没有亲情,有的只是生存下去的意念。
“既然没什么问题,那回去准备一下,三天后出发。”
于是三天后,季扬和布雷就被打包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