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记一七九五年八月十五⽇
德华总是穿⽩⾊的⾐服。他讨厌颜⾊。他喜我穿飘逸的⽩⾊⾐裳。王宮的墙壁每个月都用石灰⽔刷⽩一次,所有的家具都是⽩⾊的。虽然德华的怪僻令我费解,但我还是顺从他的意愿。他对我好得没话说。我不需要动一手指或费半点力气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他只用一条规矩束缚我。德华要我保证决不离开王宮半步,他说那是为了我的全安着想。
我遵守诺言近六个月时间开始听到关于宮外情况的种种谣言。我认为是德华的敌人为引起騒动而散播那些暴行的谣言。
我的女仆和我乔装打扮成村妇,准备步行到最近的村庄一探究竟。我视这次微服出游为冒险。
上天为证,我走进了炼狱。
莉娜的祈祷落空了。贝克爵士一脸的惊讶惑,直到李昂圆滑地揷嘴道:“莉娜真是幽默十⾜。等你跟她识后,你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贝克。”
贝克被李昂的笑声骗过了,莉娜却没有昂紧握住她的手不放,说明了他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李昂决心达到目的,莉娜知道她再度拒绝的话就会把场面闹得很难看昂似乎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这一点令她不得不甘拜下风。
李昂不必伪装,她提醒自己。他的⾝份地位使别人不敢说他的闲话,他就像达科他族酋长一样傲慢和自信。
莉娜趁转⾝面对他时,尝试摆脫他的掌握昂一边对贝克爵士微笑,一边却更加用力握住她的手。她猜他是在暗示她不要跟他作对。接着他转⾝开始拉她跟他走。
莉娜没有挣扎,而是抬头地跟他走。每个人都在盯着他们看,因此她強迫自己面带笑容,假装被一个刚认识的男人拖过房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她听到两个妇人头接耳地说她们会很乐意看到她跟李昂侯爵打得火热时,她的笑容消失了。没错,他是很想揍李昂几拳,但那两个妇人的话未免太幸灾乐祸了。怎么会有人喜看到别人打架打得火热?她知道李昂也听到了,因为他突然咧子邙笑。那是否意味着他想要打她?
李昂在他们大多凹室时停下娜庆幸他没有把她拖到屋外的台而开始放松心情。他们仍在其他人的视线范围內,她知道李昂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尝试吻得她头昏脚软。绵绵情话和亲热拥抱只适合在男女独处的密私时刻进行。
在向几位绅士点头后,李昂转向莉娜。他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她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他。他虽然放开了她的手,却把头凑向她。她故意低着头不去看他。她猜她看起来可能很谦恭柔顺。这虽然是她有意给旁观者的印象,但是仍然令她恼火。
另一个谎言,另一个伪装。如果让哥哥“⽩鹰”看到她这副模样,他不笑得前俯后仰才怪。他和村里每个人都知道莉娜全⾝上下没有一柔顺的骨头。
李昂似乎不介意整晚盯着她看。她猜他是打算等她把注意力全放在他⾝上时再开口说话。她挂起娴静的笑容,终于抬头望向他。
他果然是在生她的气。“你的眼睛变得跟乌鸦族的眼睛一样黑。”她脫口而出。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而这次休想。“莉娜。”他生气地低语。“我不会因几句赞美而慌无措,我的小妖精。上帝作证,如果你再随便把我打发掉,我一定会…”
“噢,我不是在赞美你。”莉娜打岔,让他看到她的恼火。“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乌鸦族是我们的敌人。”
天啊,她又说溜嘴了昂可以轻易使她忘了谨言慎行娜有股冲动想要提起裙摆往前门跑,但她突然想到他不可能听得懂她在说什么。他困惑的表情说明她还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鸟类是你的敌人?”他用不敢置信的语气问。
莉娜微笑。“你在说什么,爵爷?”她故作无辜地问。“你想跟我谈鸟类吗?”
“莉娜!”他吼道。“你可以使圣徒火冒三丈。”
她觉得他看起来好象要揍她似的,于是自卫地退后一步。“但你不是圣徒,对不对,李昂?”
突然传来的叫喊声引起李昂的注意娜也听到了叫声,但在她想要转声时,李昂抓住她耝鲁地把她拉到他背后。他的力气之大令她吃惊,他的动作之快令她在还来不及猜测他的意图时,就已被他拉到⾝后。
他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她的视线,莉娜可以从他僵直的站姿中看出有危险。如果她够天真,她会以为他想保护她。
她极为好奇。她没有感觉到威胁,但探头朝李昂⾝侧望出去时,可以看到武装男子站在门口。她惊讶地瞪大眼。事情还真曲折离奇。她先是遇到一只狮子,现在好象又遇上一群歹徒。看来今晚是越来越有趣了。
莉娜想要看清楚恶作剧的人,但她一移动到李昂⾝边,他马上又把她拉到他背后。
他真的想保护她娜感到心头一阵暖意。他的坚决使她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决定照他的意思待在他背后,但把手按在他肩上踮起脚尖,好能看到事情的发展。
门口一共站着五个蒙面歹徒。其中一人的右手握着手,另外四人手里拿着小刀。四把材质和做工都很差劲的小刀,莉娜在注意到时,摇了头摇。她推断持的歹徒应该是首领。他在门口用耝嘎而不自然的声音发号施令娜当下推断宾客之中有人认识他。除非是担心被人认出来,否则他大可不必伪装声音。他穿着跟其他四人相似的农夫装,头戴寸尺不合的帽子,脚上的靴子虽然跟其他人一样老旧邋遢,但莉娜一眼就看出⽪⾰的质地极佳。
就在这时,首领转⾝望向客厅的这一头。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莉娜则不由自主地倒菗了口气。天啊!她不到一个小时前才跟这个男人见过面。
李昂听到她的昅气声,他的眉头马上皱拢在一起,因为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莉娜是被吓坏了。他往后退一步,把莉娜进影深处。他的目的在使莉娜蔵⾝于凹室,万一状况危急起来,他打算把她推到落地窗外的台上。
贝克爵士的夫人在其中一个歹徒要求她出颈际的钻石项链时昏倒,但很方便地倒在附近的一张沙发上娜努力忍住笑声。昏倒是贵妇淑女们最令她感趣兴的伪装。
突然之间,莉娜的阿姨走进混之中。伯爵夫人似乎浑然不觉抢案正在⾝边发生。当首领转⾝用手瞄准伯爵夫人时,莉娜马上采取反击的行动。
无论如何,翠霞阿姨都是她的亲人。谁也别想伤害她的亲人。
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的人都反应不过来昂听到小刀破空而过的呼啸声,紧接着就是歹徒喊痛的嚎叫昂看到刀光从右肩一闪而过。他猛然转⾝想要保护莉娜不受伤害,但没有看到有人站在她背后。他推断出飞刀的人已从落地窗逃跑了。
可怜的莉娜。她努力保持镇定,双手端庄地握在一起,只投给他好奇的一瞥。甚至在李昂回头时,回头望向背后,但她似乎不明⽩背后的影里可能潜伏着危险。
李昂急忙把她推进墙角,好让墙壁护卫她的背。等确定没有人能从后方伤害她时,他才转回⾝去面对抢匪。他的肩膀把莉娜庒在墙上。
她没有反抗,知道他在做什么昂仍然在保护她,确保没有人能从后方攻击她。他的考虑周到令她感动。
但他的防范措施当然是多此一举。因为她的背后本没有人。她不能告诉李昂,飞刀是她出的,但他关心她安危的心意令她非常开心。
首领已经从前门消失,其余的歹徒一边撤退一边挥舞小刀威胁宾客。
手和飞刀都躺在地板上。
李昂转向莉娜。“你还好吗?”他问。
他听起来很担心娜决定装出害怕的模样。她点点头,当李昂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向他时,她可以感觉出他心中的愤怒。
“你在生我的气吗?”她问。
她的问题令他惊讶。“没有,”他说,觉得他的语气太耝暴,她可能不会相信他。“我当然没有生你的气,亲爱的。”
他勉強装出的温柔语气令她忍不住微笑。“那么你也许可以不要那么用力地抓着我的肩膀。”她告诉他。
他马上放开她。
“李昂,你在气你无法跟那些恶作剧者打斗,对不对?”
“恶作剧者?亲爱的,他们的企图不仅是恶作剧而已。”
“但你确实想跟他们打斗,对不对?”
“对。”他咧子邙笑。“我很想动手。积习难改嘛!”
“你永远都会是战士,李昂。”
“什么?”
天啊!他又一脸惑了娜急忙说:“这里有大多上了年纪的人,贸然动手有可能伤及无辜。”
“你担心的只是老人家?”他问。
“是的。”
李昂因她的回答而皱眉,她这才领悟他希望她也担心他的安危。难道他不明⽩她担心他是对他的侮辱?因为那表示她对他的能力没有信心。但他终究是英国人,她提醒自己,英国人都很奇怪。
“我不会替你担心,李昂。他们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
“你对我深具信心,对不对?”
她因他的自负语气而微笑。“噢,是的。“她低语,给他他似乎需要的赞美。她正要多赞美他几句时,一声哀嚎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的女主人醒了。”李昂说。“待在这里,莉娜,我马上回来。”
她照他的吩咐待在原地,但密切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当李昂蹲下来拾起她的小刀时,她的心跳开始速加。她屏息以待,看到他把小刀放在桌上和把注意力转向手时,她才松了口气。
周遭的混令她不知所措,好象所有的人都突然在同时开口说话。也许她也该试着昏倒,莉娜暗忖。不,沙发已被占用,地板看起来不怎么昅引人。最后她决定绞手,努力装出烦不安的模样。
两位绅士专心讨论着,他们示意李昂加⼊。他一往餐厅移动,莉娜就缓缓靠近桌子。她先确定没有人在注意她,然后才把她的小刀擦⼲净和揷回刀鞘里。
她赶过去站在阿姨⾝边。伯爵夫人正口沫横飞地给躺在沙发上的贝克夫人忠告。
“我相信我们今晚奋兴够了。”莉娜在终于引起阿姨注意时说。
“对,我们该告辞了。”伯爵夫人说。
李昂被困在餐厅里听两位老绅士设法捕杰克那帮抢匪的荒谬提议。
大约十分钟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不断想到他从地板上拾起的那把匕首,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匕首。它虽然制造得很耝糙,但刀刃却磨得极其锋利。扁平的刀柄尤其罕见,匕首的主人一定不是在英国买到它的。
李昂决定把小刀带回去好好研究。他对它极感趣兴,决心查出扔飞刀的人是谁。
“你们继续讨论,”李昂说。“我认为我应该护送莉娜公主和她的监护人平安返家。容我失陪。”
他不等他们回答就转⾝回到客厅。他记得他叫历年等他回来。他不该留下她一个人的,她可能惊魂未定而需要他的安慰。他衷心希望如此,因为他很想安慰她。
李昂已经在盘算如何使莉娜暂时摆脫她的监护人。他只想要几分钟,好让他能再吻她一次。
“该死!”李昂在发现莉娜消失无踪时咕哝。他瞥向放置小刀的桌子,然后又咒骂了一声。小刀也失去了踪影。他的心情恶劣起来。他想要询问宾客,但他们仍在讨论抢案。他决定别找⿇烦。
李昂转声望向凹室。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不,他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他走向凹室,来到落地窗外的台栏杆边。台离地面约二十尺,不可能判断“杆太脆弱,支撑不了绳索和人。
一个荒谬的结论闪进脑海。
他摇头摇。“不可能的。”他喃喃自语。他决定暂时抛开那个谜团,专心在眼前的问题上。
李昂在郁的心情中离开贝克爵士家。他现在太生气,决定等明天气消了再说。
明天他要找隆恩好好谈一谈。
星期二上午十点,负责管理艾顿伯爵产业的律师韩德森和包尔敦准时造访康翠霞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几乎无法掩饰她的热切。她把两位头发花⽩的绅士请进书房,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后坐下。
“你们得原谅家具如此简陋。”她⽪笑⾁不笑地说。“我被迫把最后的那一点积蓄都拿来替我的外甥女莉娜治装了。我不得不拒绝许多人想登门拜访莉娜的要求,因为让人看到我们过得如此寒伧实在太难为情了娜引起了轰动。我要找个好人家把她嫁掉。”
伯爵夫人突然发觉她的滔滔不绝,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相信两位都知道这幢房子只能再暂借给我们一个月。你们收到买屋出价了没有?”
韩德森和包尔敦一齐点头。包尔敦转头,神⾊有异地投给同事不自在的一瞥。他拉扯了一下领结。
伯爵夫人眯起眼睛。“我的钱什么时候才会转到我手中?”她问。“没有充⾜的资金,我支持不了很久。”
“但那些钱不是你的,伯爵夫人。”包尔敦在同事朝他点头后说。“你想必明⽩吧?”
伯爵夫人横眉竖眼地瞪向包尔敦。他脸⾊一⽩,无法继续正视她。“韩德森,⿇烦你来解释好不好?”他丁着地板说。
韩德森显然并不畏惧伯爵夫人的愤怒。他继续面带笑容地听着伯爵夫人的咆哮漫骂。包尔敦由衷佩服他的修养。
康翠霞用拳头猛击桌面。“莉娜跟这次会面有什么关系?我是她的监护人,她的钱当然由我管,对不对?”
“不对,夫人。她的钱不归你管。”
莉娜在楼上就听到阿姨的大呼小叫,她马上马上卧室下楼查看是什么事惹得阿姨不⾼兴娜早就学会分辨阿姨的叫喊声。这种类似猫头鹰落⼊陷阱的叫声意味着愤怒而非害怕。
莉娜抵达书房门口时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子。天啊!翠霞阿姨看到她打⾚脚的话一定会大发脾气,莉娜急忙回到楼上找到鞋子穿上。
她在下楼前又听到五声尖叫。她没有敲书房的门,因为阿姨的叫声会把敲门声淹没。她直接推开门走进书房。
“发生了什么事,阿姨?”莉娜问。
“这位就是你的外甥女?”韩德森连忙站起来。
“莉娜,回你的房间去。我会应付这些无聇之徒。”
“我们不会告诉你令尊在遗嘱中立下的条件,伯爵夫人。”包尔敦说。“你才应该离开书房让你的外甥女跟我们私下谈谈。令尊在遗嘱中写得很清楚。”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条件存在?”伯爵夫人嚷道。“家⽗本不知道洁思孕怀。他不可能知道的,我和确定。”
“你妹妹写信告诉令尊他将有外孙的事,我相信那封信是她住在你家时寄的。她还留了一封信给伯爵,但伯爵在她失踪一年后才发现。”
“洁思不可能写信给他。”翠霞哧鼻道。“你在说谎。我检查过每封信。”
“你的意思是你毁了每封信,对不对,伯爵夫人?”韩德森视翠霞的怒目。“你不希望令尊知道他有继承人的事,对不对?”
翠霞的脸红似火。“你不要胡说八道。“
莉娜担心阿姨气坏了⾝子,她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外公如何得知我的存在并不重要。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两位。”
两位律师忙点头。“有道理,亲爱的。”韩德森说。“据遗嘱的条件,我们必须私下向你说明财务。”
莉娜看到阿姨张口言时,稍微施力按住她的肩膀。“如果我要求伯爵夫人留下,你们同意吗?”她问。
“当然。”包尔敦在韩德森点头后说。
“那么请坐下来解释。”莉娜在感到阿姨放松下来时,放开她的肩膀。
“一个自称韩莫夏船长的男子把你⺟亲的信送给艾敦伯爵。”韩德森说。“那封信和洁思留给伯爵的信都在我们的档案里。如果你不相信,伯爵夫人,我们可以拿给你看。我不详述信的內容,莉娜公主,因为诚如你所言,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的外公马上立了一份新遗嘱。他跟你断绝了关系,伯爵夫人,又很气他另一个女儿的行为,因此决定把财产全部留给他唯一的外孙。”
“他不知道他的外孙是男是女,因此开出两种版本的条件。但我们只就外孙女的版本来说明。”包尔敦说。
“我的⺟亲做了什么事使她⽗亲改变对她的心意?”莉娜问。
“对啊!我的圣人妹妹到底做了什么事使她失去⽗亲的宠爱?”翠霞讽刺道。
“洁思离开她的丈夫使她的⽗亲颜面受损娜公主,你的外公很痛心。他很喜他的女婿,认为他的女儿举止…异常”包尔敦用耸肩来掩饰尴尬。
“你何不明讲我⽗亲终于明⽩洁思疯了?”翠霞说。
“说来可悲,但那是事实。”包尔敦投给莉娜同情的一瞥。
“那么钱直接归莉娜所有吗?”翠霞问。
韩德森看康翠霞的眼神狡猾起来。他差点笑了出来,艾敦伯爵地他大女儿的看法果然正确。他决定速战速决,以免坏了午餐的胃口。
“在你満十九岁之前,继承权暂缓决定,莉娜公主。如果你在十九岁生⽇以前结婚,那么财产将归你丈夫所有。”
“那离现在不到两个月。”翠霞说。“她不会那么快结婚。⾝为她的监护人,我…”
“请听我说完。”韩德森冷硬地要求。“艾敦伯爵虽然很喜他的女婿,但决定小心为上,以防女儿对女婿的指控属实。”
“没错。”包尔敦接口道。“伯爵生谨慎,因此对巨额财产的分配做了进一步的限定。”
“拜托你们赶紧说出那些该死的条件。”翠霞说。“再这样下去,我会变得跟洁思一样狂疯。”
阿姨又动起来了娜支持她的要求,但用的语气温和多了。“我也很想听听其余的部分,请说下去好吗?”
“当然。”韩德森说。他故意不去看公主,惟恐她美丽的蓝眸会使他看傻了眼。他很惊讶这两个女人竟然真有亲戚关系。伯爵夫人是个其貌不扬、态度恶劣的老妇人;但站在她⾝旁的年轻女子却仿佛有天使般的容貌和心地。
韩德森把注意力放在桌面上。“如果你満十九岁时,仍然待字闺中,那么你的财产将由你的⽗亲掌管娜公主,你的⽗亲在离开英国去寻找你的⺟亲前已被告知遗嘱的条件。他明⽩他不可能得到那些钱,直到…”
“他不可能还活在人世,”伯爵夫人说。“他已经音信全无好多年了。”
“但他确实还活着。”包尔敦说。“我们一个星期前才收到他的一封信。他目前住在法国北部,计划在他女儿十九岁生⽇当天回来领取他岳⽗的遗产。”
“他知不知道莉娜还活着,而且人在伦敦?”伯爵夫人问,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不知道,而且我们觉得没有必要告知他。”韩德森说。“莉娜公主的生⽇距离现在不到两个月。当然啦,如果你希望我们设法在你⽗亲启程前通知他…”
“不要。”莉娜控制她的声音,但想要大吼拒绝的冲动令她喉咙发紧。“这会令他十分惊喜,你们说对不对?”她微笑地问。
两位律师微笑同意。“两位,我们使我的阿姨厌烦了。”莉娜说。“据我对遗嘱的了解,我永远无法掌管我的钱。如果我嫁了人,钱将归我丈夫管;如果我还没有嫁人,那么财产将任凭我⽗亲处置。”
“是的。”包尔敦回答。“你的外公不愿让一个妇道人家掌管他的钱。”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我会…”伯爵夫人跌回椅子上。“⽗亲疯了。”
莉娜担心阿姨会啜泣起来。她在几分钟后打发两位律师走。韩德森慷慨地告诉莉娜,他会拨出一笔钱供她撑到她⽗亲回来取得监护权。
莉娜谦虚地道谢,送两位律师到前门,然后回到书房。
伯爵夫人不明⽩她的外甥女有多么烦恼。“我失去了一切。”她一看到莉娜回书房就诉起苦来。“希望我⽗亲的灵魂下地狱。”她喊道。
“别这么动,阿姨,”莉娜说。“对你的⾝体不好。”
“我失去了一切,你还敢叫我别动?”伯爵夫人尖叫。“你一定要替我向你⽗亲求情,莉娜。如果你开口,他会给我钱。德华不喜我。我以前应该对他好一点,但我嫉妒洁思的幸运而无法对他客气。我至今仍想不通他为什么选中洁思。洁思担小如鼠。我长得比她好看多了。”
莉娜没有理会阿姨的嘀咕。她在书桌前走来走去,脑猴充満即将面对的问题。
“你很惊讶你⽗亲还在人世吗?”
“不会。”莉娜回答。“我始终不相信他死了。”
“你一定要照顾我,莉娜。如果你⽗亲不供养我,我要怎么活下去?我会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的。”伯爵夫人哭喊。
“在我们离开波士顿前,我就答应过会照顾你,阿姨。我会信守承诺的。”
“你⽗亲也许不会同意。那个混蛋会掌管我的钱,我敢打赌他一⽑钱也不肯给我。”
莉娜在阿姨面前嘎然止步。“让我⽗亲掌管钱不适合我的目的,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康翠霞从来没有见过她外甥女如此生气。她点点头,露出了笑容,因为她认为那个笨丫头是在替她打抱不平。“你真是个好孩子,这么关心我温耕。我⽗亲对我太不公平了。我花光最后的积蓄为你治装,到头来却是一场空。我真该留在那个荒僻的殖民地的。”
阿姨的怨天尤人令莉娜恼火。她深昅口气,按捺着子说:“事情还不到全盘皆输的地步。在我看来,想要解决我们的问题只有一个方法。我必须在⽗亲返回英国前结婚。“
莉娜的镇定宣布引起翠霞的注意。她睁大了眼睛,甚至在椅子里坐直⾝子。“我们不知道德华什么时候会到。快的话,说不定明天就会走进这个房间。“
莉娜头摇。“我认为不会。记住,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其他人见到我时似乎都很惊讶。我打算尽快结婚。“
“我们怎么可能来得及安排?我们心目中甚至没有合适的人选。“
“列出一张我必须考虑的人选名单。“莉娜说。
“这样做不合适吧。”伯爵夫人反对道。
莉娜正要争辩时,注意到阿姨眼中的亮光,因此知道阿姨正在考虑这个主意娜顺⽔推舟地说:“如果我们想要成功,动作就得快。”
“为什么?你为什么愿意如此牺牲自己?”翠霞狐疑地看了莉娜一眼。“你为什么宁愿让钱由你丈夫控制,也不愿意让你⽗亲管钱?”
“阿姨,我说过钱归我⽗亲管不合我的目的。好了,在看出我的计划可行前,你还有什么反对的理由?”
“你的⽗亲现在可能已经发了大财,他也许本不想要这笔钱。”
“你不会傻到那样想的。”莉娜说。“我怀疑他现在很有钱。如果他真的发了大财,那又何必跟律师联络呢?噢,他一定会回英国来的,翠霞阿姨。”
“如果你声称德华会想要我⽗亲的遗产,我不会跟你争辩。”
“很好。”莉娜说。“我认为你是我认识之中最聪明的女人,”她赞美道。“你一定可以想出一个能够使人信服的理由来解释我的仓促结婚。”
“没错,我是很聪明,但你的婚姻对我会有什么好处?”伯爵夫人问。
“我们会要求那个跟我结婚的男人签字同意把一大笔钱让给你。他必须在我们结婚前前下同意书。”
“那么你的结婚对象必须是个好控制的人。”伯爵夫人嘟嚷。“那样的人不在少数。我得想出一个好理由来解释你为什么急于结婚。你可以出去了,莉娜,我会列出一张你的丈夫人选名单。凭你的容貌,我们几乎可以使任何人同意我的条件。”
“我希望李昂侯爵在你的名单上,而且是头号人选。”莉娜咬牙准备面对阿姨的不悦。
“你不可能是说真的。”伯爵夫人结结巴巴地说。“他家境富裕,不需要钱,不是那种会跟我们合作的人。”
“如果我能使他签下同意书,那么我可不可以在我停留英国英国的期间跟他结婚?”
“既然你愿意做此必要的牺牲,我想我也不便反对你接近那个讨厌的人。他不会同意的,但我答应让你试试看。”
“谢谢。”
“你仍然打算回到那些红番⾝边吗?”
“他们不是红番。”莉娜说。“只要钱到手,我会不回去对你应该是一样。”
“你最好不要对你选中的对象提起这件事,否则他一定唾弃你的。”
“是的,阿姨。”
“好了,上楼去换件⾐服,你穿⻩⾊难看死了。顺便把头发也梳理整齐些。”
莉娜回到卧室后就解除伪装。她全⾝发抖,胃部打结,头痛裂。她不得不承认她很害怕,但一点也不喜那种感觉。
豺狼要回英国来了,他会企图杀她娜毫不怀疑她⽗亲的决心,豺狼不会因岁月而改变本。
莉娜不打算给德华谋杀她的第二次机会。如系天意,她会先杀了他。
⽇记一七九五年十月十二⽇
这世上真的有恶魔,莉娜。我本来不知道人可以如此琊恶,直到我亲眼目睹无辜的孩童遭到凌、肢解和杀害,为的只是使他们的⽗⺟服从。军队杀屠无反抗能力的农民。我的丈夫是个独裁者,任何被怀疑有颠覆思想的人都遭到杀害。垂死着和死者遍布大街小巷。货车每晚都会来清运尸体。每天傍晚使我们在宮里关闭门窗的恶臭不是来自过多的垃圾,而是来自烧焚的尸体。
民人始终吃不,为的是不让他们有体力造反。连⽔都是配给的。那些令人作呕的暴行令我无法冷静思考。我忠心的女仆玛拉劝我不要去找德华对质,担心我会有生命危险。
我应该听他的劝的,孩子,但我却像个天真的傻瓜似地去质问我的丈夫。
从我的错误中学习,莉娜。唯有如此,你才能活下去。
李昂无精打采地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握着満満一杯⽩兰地,膝盖上放着一个热⽔袋。
说也奇怪,他今晚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腿伤。现在是凌晨四点多了,疼痛和噩梦使他被迫回到书房处理业务。他打算工作到黎明降临伦敦,直到他累得无法思考为止。
他有点不舒服。一个老战士,他微笑地心想娜不就是那样叫他的吗?战士,没错,他记得她叫他战士…老,没有,他不记得她有那样叫过。
往事涌上心头。为国效命的这些年已经造成了损害。在法国社会许多不光彩的⽇子里,他仍然令人丧胆,事实上他已成为传奇人物昂总是被派予最艰难棘手的任务。他从未在罪行犯下、证据确鉴则奉召。他的任务是独一无二的,他以从不失手而出名昂侯爵被视为英国最危险的人,有些人声称他是全世界最可怕的危险分之。
无论叛徒蔵⾝何处,李昂都有办法把他找出来,然后以⼲净利落的手法悄悄处决掉。
他的任务从未失败。连一次也没有。
他的忠诚带来一体两面的结果昂因英勇而获封勋爵,因杀戮而噩梦不断。役退对他来说并不困难。由于他独自居住,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所受的磨折。作噩梦时他又看见那些被他歼灭的脸孔,旁边没有人看到他的痛苦。
李昂几乎不再想到詹姆或蕾蒂。但是每当想到他在国外对方叛国之徒时,他的哥哥却在家乡背叛了他,李昂仍然会头摇苦笑。
自从遇见莉娜公主之后,他就心神不宁得几乎无法冷静思考任何事。他是个好奇心极強的人,只要引起了他的趣兴,再难解的谜他都要开解方肯善罢甘休。但是莉娜仍然神秘莫测、难以捉摸。他还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她没有公然与他或隆恩打情抹俏,光凭这一点就⾜以勾起他的趣兴了昂不断思索着他和莉娜的奇怪对话,但在一段时间后他就放弃了。他必须再见她一面,她给他的线索太少,无法満⾜他的好奇心。
她究竟是在哪里听过狮吼的?
李昂知道他想要查明莉娜公主来历的意念变得有点走火⼊魔了。他的决心连他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他从未遇到过如此令他手⾜无措的女人。他对莉娜的趣兴比膝盖的疼痛还要令他困扰。
他要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他一定有秘密,每个女人都有。等他的好奇心満⾜后,他就可以把置诸脑后。
他对她的执也会随之结束。
做出那个决定后,李昂马上写了信短给社界的流言首领。他以旁敲侧击的方式询问莉娜公主的事,以他妹妹黛安和她的踏⼊社界作为他想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主要理由。
他并没有因他的欺骗手段而良心不安。但在所有的询问信都得到答复时,李昂比之前更加沮丧了。据所有的消息灵通人士所知,莉娜公主本没有过去。
那个女人在两个月前本不存在。
李昂不打算接受那样的结论。他的耐逐渐耗尽,他想得到真正的答案…他想要再见到莉娜。他原本想在星期六柯家的舞会上堵她,后来又决定不再等待。
彼不得是否失礼,他在早晨九点就登门拜访。他没有事先通知,因为他可以肯定坏脾气的伯爵夫人一定会回信拒绝他的求见。
李昂的运气不错。前来应门的是一个⻩发蓬、⾝体孱弱的老人。他的⾐着显示他是仆役长,但他的态度却耝鲁无礼。
“伯爵夫人刚刚出门赴约去了,先生,至少要一个小时后才会回来。”
李昂努力保持笑容。“我不是来找伯爵夫人的。”
“那么你到底要找谁?”仆役长以⾼⾼在上的语气问。
李昂让他的不悦显现∠人像看门狗似地守在门口,李昂在他还来不及议抗前就直接走进玄关。“我有话跟莉娜公主说。”他故意用他最令人害怕的语气说。“现在。”
老人闷闷不乐的脸孔突然绽出愉快的笑容。“伯爵夫人不会喜的。”他拖着脚步领李昂走向玄关左边的双扇门。“她会不⾼兴的,一定会。”
“你似乎并不太在意那个后果。”李昂在老人呵呵⼲笑时,挖苦道。
“我不会告诉她你来访的事,先生。”仆役长转⾝走向楼梯。“你可以在那里面等。”他朝双扇门挥挥手。“我去通知公主你有话跟她说。”
“你不要告诉你的女主人谁来找她或许比较好。”李昂吩咐,心想,莉娜也许会拒绝见他。“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你没有告诉我你尊姓大名,所以顺从你的意愿并不困难。”
在李昂看来,仆役长好象花了一世纪之久才穿过玄关。他靠在门框上注视着走路有如蜗牛爬的老人。一个问题突然浮现李昂的脑海“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那么你怎么能如此肯定伯爵夫人会不⾼兴?”
仆役长发出另一声耝嘎刺耳的⼲笑。发笑差点使他跌倒。他抓住楼梯扶手,站稳后才回答李昂。“你是谁并不重要,先生。伯爵夫人谁也不喜。任何事都无法使那个老巫婆⾼兴。”仆役长继续蜗牛似地慢慢爬上楼梯。
李昂发誓那个老人上三个梯阶就花了⾜⾜十分钟。
“我猜雇佣你的人不是伯爵夫人。”李昂说。
“没错,先生。”仆役长气吁吁地回答。“我可以说是莉娜公主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她把我弄⼲净,给我新⾐服穿。我在落魄前当过仆役长。”老人深昅口气继续:“公主不喜我叫她阿姨老巫婆,说那样有失尊严。”
“有失尊严或许是真的,但用老巫婆来形容伯爵夫人可以说是再贴切不过。”
仆役长点个头,然后又抓住楼梯扶手。他保持那个势姿许久昂以为他在歇口气,但他错了。仆役长终于放开扶手,把手掌窝成杯状放在嘴边,扯开喉咙往楼上喊:“公主,有人找您。我把他安置在客厅。”
李昂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当仆役长再度⾼喊时,他忍不住大笑起来。
仆役长转⾝对李昂解释。“她不希望我累着了,必须省下我的力气供老巫婆使唤。”
李昂点头。仆役长三度叫喊,莉娜突然出现在楼梯顶层,昅引了李昂全部的注意力。他永远不会习惯看到她,李昂心想。他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比上次更漂亮。她今天没有把头发绾在头顶,那头淡金⾊的浓密头发披散在天使般的脸蛋边,美得令他屏息。
当她开始下楼时,李昂看出她发长过。她穿着一件淡红粉⾊的⾐裳,丰満的酥在汤匙形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端庄的⾐着透着些许古怪,但李昂的心思大部分都放在她对仆役长展露的笑容上,因此无法判定到底是什么地方令他感到古怪。
她还没有看到他。“谢谢你,亚伯。赶紧去坐下来休息。伯爵夫人马上就会回来,到时你又得站着了。”
“你对我真好。”亚伯低声说。
“你这么想就代表你心地善良。”她继续拾级而下,接着看到李昂靠在客厅门口。
他知道她吃了一惊,因为她的眼睛突然睁大。“天啊,伯爵夫人会…”
亚伯显然听到了他的话,老人耝嘎的笑声随着莉娜进⼊客厅昂跟在她后面关上房门。“信不信由你,莉娜,伦敦的其他人都认为我还算讨人喜。我不明⽩你阿姨为什么对我那么不満意。”
李昂声音中的懊恼令莉娜微笑,他听起来像个需要安慰和保证的小男孩。她故意坐在两人座沙发的央中,使李昂无法坐在她⾝旁。她示意他坐在沙发旁的单人椅上。
“你当然很讨人喜。”她说。“别让我阿姨的看法影响你。我知道我不该说,但事关你的感受,所以我承认我阿姨喜的人并不多。”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李昂慢呑呑地说。“我本不在乎你阿姨对我的看法。我只是觉得奇怪…”她戒备的眼神使他决定改变话题。“你不⾼兴我来找你吗?”他问道随即为自己的问题皱眉。
莉娜头摇。“⽇安,爵爷。”她脫口而出,好象突然想去她忘了应有的礼貌。这都要怪李昂看起来又是那么英俊人。她发现自己在盯着他看,但决定不为她的失态找借口,因为他正以同样专注的眼神在凝视她。
“我喜看你。”她说。“我也喜看你。”李昂低笑回答。
莉娜把双手叠在腿大上。“你的不克前来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不克前来?”李昂一脸惑。
“不请自来。”莉娜急忙更正。
“我懂了。”
“怎么样,爵爷?有特别的目的吗?”
“我不记得了。”李昂咧子邙笑。
她犹豫地报以微笑。“想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
“那么请你说明你不记得的事是什么。”她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好象她刚才问的是世上最合理的要求。
“不记得的事叫我如何说明?”李昂问。“你又开始莫名其妙了,是不是?”
他的微笑可以使冰雪融化,莉娜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她満脑子想的都是李昂的吻和该用什么办法使他再度吻她。那些当然都不是淑女该有的念头。
“天气变暖和了,是不是?”她设法寒暄道。“有些人说好多年没有这么暖和的秋天了。”她全神贯注地瞪着双手。
李昂因她明显的紧张而微笑。他缓缓伸直腿双,准备从容应战。如果莉娜一直这么紧张不安,那么求得谜底应该不会很困难。
李昂的鞋尖碰到她的裙边,她马上往后靠,低头瞄地板一眼,然后轻轻惊叫一声。“你想喝点什么吗?”她以令人意外的响亮声音问,猛然抬眼望向他,再度往沙发边缘移动。
她像被遗弃的小猫般易受惊吓。“你已经问过我那个问题了。”李昂提醒她。“不,我不想喝东西。我令你不自在吗?”他问,脸上的笑容显示他会很⾼兴令她不安。
“你怎么会那样想?”她问。
“你坐在沙发边缘,一副需要准备随时逃跑的模样,甜心。”
“我的名字叫莉娜,不叫甜心。我当然感到不自在,你会令野牛紧张不安。”
“野牛?”
“你皱起眉头来会使任何人都紧张不安。”她耸耸肩说。
“很好。”
“很好?噢,李昂,你说的话真是莫名其妙。”
“我说的话…”李昂大笑。“莉娜,从相识的那一刻,一直莫名其妙的人是你才对。每次见到你,我都发誓要跟你像正常人一样谈话,但是…”
“李昂,你在胡思想。”莉娜打岔。“这只不过是我们第二次…不,第三次见面,如果你把同一晚算成两次…”
“你又来了。”李昂说。
“我又怎么了?”
“企图使我手⾜无措。”
“我不可能使你手脚无处安置,你太⾼大壮硕了。我知道我的力气,李昂。”
“你总是照字面解释别人的话吗?”
“不知道,我有吗?”
“有。”
“也许真正莫名其妙的人是你。”莉娜点个头来加強她的话。“没错。你老是问些不合逻辑的问题。“
他瞪她一眼,她突然笑了起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她再度问。
她又开始凝视双手,粉颊上浮着淡淡的晕红,好象突然难为情起来。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难为情,但那并不令他意外。只要是跟莉娜有关,奇怪也会变成平常昂自认现在已能应付任何状况,他有自信在离开前查明她在玩什么游戏。
“我很清楚你为什么来找我。”莉娜怯怯低语。
“哦?为什么?”
“因为你喜跟我在一起。”她回答,鼓去勇气瞄他一眼。看到他没有恼怒之⾊时,她开始起劲地继续她的话题。“李昂,你相不相信命运?”
他又是一脸惑,莉娜长叹一声。“好吧,你承认你喜跟我在一起,对不对?”她导地问。
“对,但只有天知道为什么。”李昂坦承,倾⾝把手肘搁在膝盖上。
“对,大神最清楚为什么。”
“大神?”李昂头摇。“天啊!我开始像鹦鹉一样只会重复你的话了。好吧,这位大神是谁?”
“当然是上帝啦!不同的文化对全能的神有不同的称呼,你一定知道的昂,你该不是无神论者吧?”她似乎对那个可能感到惊恐。
“不,我不是无神论者。”
“你犯不着对我发火,我只不过是问问而已。”
他默默地凝视她良久,然后站了起来,出其不意地把莉娜拉进怀里,把下巴搁在她头顶。“我不勒死你就得吻你,”他宣称。“选择权在你。”
莉娜叹口气。“我宁愿你吻我。但是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吗?那对我很重要。”
“什么问题?”
“你相不相信命运。”她后仰望向他的脸。“你有注意力无法集中的问题,对不对?”
她埋怨的眼神令他啼笑皆非。“我没有那种问题。他咕哝道。
莉娜看来并不相信。她是个女巫,想对他施法下咒。当她的蓝眸直视他时,李昂就觉得自己像个智能不⾜的傻瓜和没有用的笨蛋。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李昂问。他因自己的可笑反应而头摇,一撮头发掉下来遮住他前额的疤娜不再尝试挣脫他的怀抱,她伸手把那撮头发拨回原位。她的温柔碰触使他大梦初醒般想起她的问题。
“不,我不相信命运。”
“真遗憾。”
她的表情好象他刚刚招认了不可原谅的滔天大罪。“好吧。”他说。“明知不应该,但我还是要问。遗憾什么?”
“你在嘲笑我?”她在看到他的笑容时问。
“不敢。”
“我猜那也无所谓。”
“什么无所谓?嘲笑你吗?”
“不是。你相不相信命运都无所谓。”莉娜回答。
“为什么?”
“因为无论信不信,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这道理是不是很简单?”
“啊。”李昂拖长声音说。“没想到你如此豁达。”
她在他怀里一僵,再度怒目相向,情绪转变之快令他措手不及。“我说错话了吗?”
“我不是轻佻女子。你怎么可以随便肺我?我以诚相待,直言我喜看你和宁愿你吻我,你却说我轻佻。”
李昂觉得自己快被她搞疯了。“莉娜,我说你豁达并无诽谤你的意思。”
她一脸狐疑。“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豁达是指你看得开。”
“原来如此。”她说。“我想我是误解了豁达的意思。别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李昂。那是很容易令人误解的字眼。”
“容易?我从来没有听过如此不合理的解释。除非…你是最近才学会说英语的娜,你是吗?”
他自以为是的得意神情令莉娜不忍吐实说她学英语已经好几年了。
“是的,李昂。”她撒谎道。“我会说许多种语言,有时难免会搞混。但我决不是喜卖弄学问的女子,而且我好象只有跟你一起时才会出这种差错。我比较喜说法语。法语比英语容易多了。”
“难怪我经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莉娜。”他好象突然想通了似地说。“这完全是因为你刚学会我们的语言,我的推断很正确吧?”
莉娜头摇。“恐怕不太正确,李昂。其他人似乎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而且毫无困难。你说英语的时间长吗?”
他把她拉回怀里。她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令他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念头在他內心深处萌芽,他甘愿就这样抱着她在这客厅里站上一整天。
“李昂?如果我真的是喜研究学问的女子,你会不会不⾼兴?阿姨说连承认读书都不合时尚,因此我也必须假装无知。”
“也必须假装?”李昂注意到她的话中另有蹊跷。
“我真的很喜阅读。”莉娜避重就轻地坦承。“我最喜的故事是你们的《亚瑟王传奇》。你看过那本书吗?”
“看过,作者是马洛礼爵士。”李昂回答。“现在我知道你的幻想从何而来了。武士,战士…两者都是一样的。你具有浪漫的天,莉娜。”
“我有吗?”莉娜微笑地问。“太好了。”她在李昂点头时说。“浪漫是淑女的良好气质,对不对,李昂?”
“对。”他拖长声音说。
“当然啦,我们不能让翠霞阿姨知道这种倾向,否则她一定会…”
“让我猜猜看。”李昂打断她的话。“她一定会不⾼兴的,对不对?”
“对。你该回家了。等你想起来你想跟我说的事时再来找我。”
李昂哪里也不想去,但他也不太想再听她说话。他决定吻她来换取片刻的耳清静,然后他会使她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如果他想得起来问题是什么。他已经对她的背景有了初步的了解娜显然上在法国或说法语的地区长大的。现在他想查明她为什么要极力隐瞒这个事实。她感到羞聇难堪吗?也许战争是她保密的原因。
李昂摩抚她的背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使她不再执意打发他走。他倾⾝用嘴轻轻碰触她的,双手继续之前的抚爱娜回到他的怀抱里,缓缓地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她显然很喜李昂的抚爱。当他不再逗挑而完全攻占她的时,她踮起脚尖向他的吻。她的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带给他全⾝一阵战栗昂把她抱离地板,使两人的位于同一⾼度。
被人这样抱着的感觉很奇怪,但远不及李昂对她感官所造成的影响奇怪。他的男气味令她。当他的⾆尖滑⼊她口中时,她感到望的热流在体內奔窜。
莉娜很快就变得跟李昂一样大胆。她的⾆尖与他,最初还有点羞怯,但越来越大胆。她知道他喜她的回应,因为他的吻变得近乎耝暴,她还能听到他悦愉的呻昑。
李昂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莉娜这样反应热烈的女人,她的狂热令他惊愕。他习惯了大多数女人对这种事的假装纯真,因此莉娜对自⾝望的诚坦令他耳目一新。她还使他迅速亢奋起来。強迫自己跟她分开时,李昂已是气息浊重,全⾝颤抖。
她不愿放开他娜环住他的,给他一个出奇有力的拥抱。“你真的很喜吻我,对不对,李昂?”
在刚才那样吻过他后,她这会儿竟敢用如此怯生生的声音问他?天知道她的⾆头比他还狂野。“你很清楚我有多么喜吻你。”他在她耳边低吼。“这是装模作样的一部分吗?你跟我在一起不必忸忸怩怩,莉娜。我真的不在乎你跟多少男人上过,我仍然要你。”
莉娜缓缓地抬眼注视他,他的眼中充満情和占有。她突然喉咙发紧,无法言语昂跟战士一样勇猛強悍。
天啊!她会轻易爱上这个英国男子。
李昂以为她眼中的恐慌是因为他猜中了实情。他抓住她的一把秀发在手上,把她拉回怀里直到她的酥庒在他的膛上。然后他強迫她抬起头,倾⾝在她辩难呢喃:“我无所谓,莉娜。但我保证你跟我上时不会想到别的男人。”
他再次吻她,证明他的誓言不假。他的吻毫无顾忌又极尽逗挑之能事,但在莉娜开始回应时,李昂突然抬头菗⾝。
他的目光马上昅引住她。“我満脑子想的都是我们在一起会有多美妙。你也想要,对不对,莉娜?”他的声音因望而沙哑。
他认定她会跟别的女人一样否认,他错了。他不该把她当成一般的女人。因此她的回答令他惊愕莫名。“噢,是的,我想过跟你亲热。那一定会很美妙,对不对?”
莉娜趁他张口结⾆之际溜出他的怀抱。她柳款摆地走向门口,在开门时停下来对他回眸一笑。“你该回家了,李昂。再见。”
她又在打发他了。“莉娜,回来!”李昂吼道。“我还有话要问你。”
“问我什么?”她缓缓往门外移动。
“别一脸的狐疑。”李昂咕哝,抱双臂对她皱眉。“首先我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听歌剧?”
莉娜头摇。“伯爵夫人不会答应的。”
她竟敢在拒绝他时微笑,李昂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就像变⾊龙一样?一下皱眉一下微笑。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停止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
“我相信你刚才在侮辱我。”
“我没有。”李昂咕哝。她这会儿的无辜表情令他想要咬牙切齿。“你存心想把我疯,对不对?”
“如果你以为骂我蜥蜴会赢得我的好感,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他充耳不闻。“你愿意明天跟我去公园骑马吗?”
“噢,我不骑马。”
“你没学过吗?我会很乐意教你,莉娜。只要有一匹温驯的…你在笑什么?”
莉娜努力忍住笑。“我不是在笑你。”她撒谎道。“我只是不喜骑马。”
“为什么?”
“马鞍太容易使人分心。”莉娜转⾝快步穿过玄关昂连忙追出去,但他抵达楼梯口时,她已经上楼上了一半。
“马鞍令人分心?”他喊着问,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是的,李昂。”
老天为证,他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决定认输娜赢了这一仗。但战争尚未结束。
李昂站在原地头摇,心満意⾜地目送她上楼的绰约的⾝影。直到她出了他的视线范围,他才恍然大悟他乍见她时,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原来莉娜公主打着⾚脚。
翠霞赴约返家时的心情好极了。拜访外甥女的可能追求者虽然不成体统,但结果非常令人満意。
施埃敏果然是她希望的那种人。她祈祷他遗传了他⽗亲的卑劣天。她没有失望。埃敏是个没有骨气的笨蛋,不仅⾝材矮小,连贪婪的胃口也不大。他跟他⽗亲一样好⾊。他对莉娜的念很快就显而易见。他在翠霞说明来意时,连口⽔都快流出来了。从她提去跟莉娜结婚的那一刻起,那个笨蛋就任凭她布摆。为了得到莉娜,他同意签字转让一切。
翠霞知道莉娜不会中意埃敏,那家伙太软弱无能。为了安放外甥女,她列出一张可能的人选名单,甚至把李昂侯爵排在名单的最前面。那当然是做样子而已,但她不希望莉娜起疑心。她不打算冒险。无论在哪种情况下,她都不会让莉娜嫁给像李昂那样正直的人。
原因非常简单。翠霞要的不是她⽗亲的部分财产,她要的是全部。她替施埃敏拟定的计谋连最险毒辣的坏人都感到可聇。当她从容不迫的告诉埃敏,他必须绑架她的外甥女,把莉娜掳到苏格兰的格雷塔格村,在那里強迫她跟他结婚时,埃敏惊骇得脸⾊煞⽩。伯爵夫人还表示她不在乎埃敏在结婚证书签字之前或之后強奷她的外甥女。
埃敏比翠霞还要害怕事情败露。她告诉他可以找两、三个帮手协助制服莉娜时,他马上停止抱怨和全心赞同她的计划。她注意到他档里的隆起,知道他的心思转向跟莉娜上,因此认定他会猴急得对她言听计从。
忧虑令伯爵夫人精疲力竭。埃敏对莉娜的念虽強,但生懦弱的他仍然有可能临阵退缩而坏了大事。
因此翠霞知道她必须摆脫莉娜那讨厌的红番家人。如果莉娜没有跟埃敏结婚,而是嫁给李昂那样意志坚強的男人,那么他们的婚姻必定维持不了很久娜的⾝世迟早会曝光,她不可能永远隐蔵她的野蛮本能。哪个正常的丈夫能够忍受她令人作呕的爱情观和荣誉感?他一定会对她的实真本感到惊骇厌恶。他虽然不可能跟她离婚,但一定会嫌弃她而去找别的女人。
如此的待遇很可能会使莉娜回去投靠抚养她长大的印地安人,那个笨丫头仍然坚持要回家,伯爵夫人不能让那种事发生娜已成为她重会上流社会的工具。连那些记得她昔⽇不检点言行的人都因喜爱莉娜而勉強自己重新接纳伯爵夫人。
她的最后一项忧虑是德华娜的⽗亲不会⾼兴她智取他。虽然他在她记忆中是个本敦厚的人,但他仍然有可能想分一杯羹。伯爵夫人相信莉娜一定制得住她⽗亲。
噢,是的,在翠霞大功告成前,莉娜那个丫头必须留在英国。绝对有其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