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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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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的际遇是很奇妙的。昨天还是敌人的两人,今天已经把酒言,坐下来共商破坏大计。

  由于他们都是行动派,楚谨言和魏汗青一致同意事情要趁早解决,因此相约在外头的咖啡馆会面,以免计划外怈。

  只不过,合作是需要诚信的。在缺乏互信基础的情况下,他们一开头就遭遇困难,双方又吵起来。

  “我的看法是先从老三那一对下手,丹心直慡没有心机,你小妹看起来又満单纯,从他们先着手可能比较有利,你觉得呢?”魏汗青提出意见。

  “我反对。”她想也不想即否决他的提议。“依我看,先破坏老大那一对的成功率还⾼一些,所以我主张应该先从老大那一对下手。”

  “这话怎么说?”魏汗青抱,往后靠在椅背眯眼看她。

  “很简单。”她也做出同样的动作。“因为我大姐那个人比较神经质,而你大哥又天生具有律师怀疑的本能,我们只要稍加挑拨,他们就会互相不信任对方。到时候你我只要在他们耳边煽动几句,他们的感情就完蛋啦!”

  “听起来有理,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先破坏老三这一对会比较好。”他依然坚持自己的理论。“我大哥虽然猜疑心较重,但相对的也较不容易上当。丹心就没有这个烦恼,你只要让他看见不应该看的,他马上就会摆出跟你不共戴天的立场,九匹马也难挽回。”

  “也就是说,他是驴子脾气。”倔強。

  “嗯。”对于她的批评,魏汗青不置可否,他小弟本来就是那样的人。

  “那就糟了。”楚谨言撇嘴冷笑。“我小妹最会应付的就是那种人,她只要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再加上几滴眼泪,包准你小弟马上投降。”马上重新投胎为哈巴狗。

  “我小弟没有你说的这么蠢,他还懂得明辨是非。”魏汗青对他的兄弟极有信心。

  “我小妹也没你想的那么单纯,她真正的把戏你还没见识过,莫要妄下断言。”同样地,楚谨言也非常清楚姐妹们的个,自信程度丝毫不输给他。

  “真正复杂的人是你吧?不要把缺点一个劲儿的往别人⾝上推!”

  “你才是刚愎自用的大混蛋呢!什么都不懂,就自以为很了不起的下断语,你以为你了解我多少!”

  “呼呼呼。”双方还没开始合作,倒先动气,这会儿两人都气吁吁。

  可恶!

  两人同时间把掉落在额前的刘海拨开,用同一只手拿起咖啡。

  再这样下去,本什么都不用谈嘛,光吐⾎就好。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培养一下默契?”要不然什么事都做不成。

  “你的意思是…想改善我们两个人的关系?”

  “你要这么解释也无所谓。”天杀的女人,凡事都要占上风。“对,我想改善我们的关系,否则别说是破坏,搞不好帮倒忙也有可能。”

  魏汗青这方面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的。两家自从比邻而居以来,一直都处于敌对的状态。现在好不容易有发展感情的机会,自会显得格外浓烈。这就跟罗密欧与茱丽叶的道理一样,他敢打赌,要不是两家是世仇,两个人早就莎哟那啦,莎士比亚也没得混了。

  “好吧,我同意。”他的顾虑不无道理。“但…要怎么做?”

  懊怎么做啊!这个问题可难倒他们了。对骂他们在行,但要携手共创未来,就有点困难了,谁叫他们分别是家中的总司令呢?

  “我看…就从培养共同的‮趣兴‬开始好了。”楚谨言急中生智。“现在历史博物馆正好有『楚文化特展』,我们一起去看要不要?”

  这个提议很好,很有气质,也很令他意外。没想到浑⾝上下散发出洋味儿的她,竟然也懂得欣赏‮华中‬文化之美。他不好好点头,可就太对不起祖先了。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走。”魏汗青很喜她这个想法,二话不说点头同意她的提案,两人于是暂时休战,专心培养他们的“默契”

  由于今天是礼拜三,展览会现场没有太多人,而魏汗青也自以为对‮国中‬历史很了解而婉拒语音导览,因此他们只好自立自強,仅仅买了一本导览的小册子就⼊內参观。

  这次展出的內容非常丰富,总共有两百多件展品。从彩绘陶器到印章货币,乃至于漆木竹器都有,对于喜爱楚文化的人来说,不啻是一次文化盛宴。

  楚谨言一向就对‮华中‬文化‮趣兴‬缺缺,但独爱楚文化。一来她姓楚,二来楚文化也的确很美。不像传统保守的汉文化,楚文化来得更洒脫自然,更具有特意。这黏从他们留下来的器物中,即可窥出一二。

  他们依照主办单位的规划路线,先大约了解楚国的地理位置及其历史渊源,然后开始正式参观展览。

  罢开始的时候还好,两人还算合得来,沿着玻璃柜参观了各种先人留下来的东西。

  看了这次展览,楚谨言这才发现,古代的楚国人真是了不起。他们不但制作了各种精美的器具,而且很早就有金钱概念。砝码、权衡器一应俱全,就连货币也做得很可爱,他们甚至发明了一种俗称“鬼脸钱”的青铜货币,上面刻着类似“咒”字的图案,感觉上就好像有人对着你当众做鬼脸。

  她不噤“噗”一声的笑出来。

  “不知道真的使用这种钱的感觉是如何?”她很难想像当面包店的老板看到这些钱的反应。是会⾼兴的跳起来呢?还是会为难的收下…

  “马上把它丢掉吧,我想。”结果都不是。

  魏汗青蹙着眉头答。

  “毕竟谁也不想留着诅咒在家里,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觉得很新奇,但用到最后可能会觉得风惨惨,浑⾝都不对劲,所以它们还是留在博物馆好些。”省得成天被诅咒着不停。

  “但是以前楚国‮民人‬就是用这些钱!”楚谨言‮议抗‬。

  “所以到最后他们亡国。”魏汗青严肃的点头。“不是我想批评楚国人,他们实在太信,样样都要占卜就算了,连钱也做得像鬼上⾝一样,难怪最后会被秦国呑灭。”

  “不好意思哦,那个时候每个‮家国‬都流行占卜,不是只有楚国这么做而已。”搞清楚。楚谨言为之气结。

  “没错,但唯独楚国人崇街巫风,什么事都要和鬼神扯上边。你看别的‮家国‬哪一个成天祈雨、请神降神的?他们请来请去、降来降去,最后还不是败在秦王政的手下,有什么用?”

  “是没什么用,但至少他们留下丰富的文化遗产,不像你们魏国,什么都没留下来。”只留下牙尖嘴利的后代。

  “我们魏国是没留下什么,但那又如何…”话说出口,他才觉得不对劲儿。“你说什么,我们『魏国』?”他什么时候和古人扯上边了?

  “你姓魏,不是吗?”她抬⾼下巴反击。“你既然姓魏,那么魏国自然就是你的祖国。我既然姓楚,自然就该捍卫我的祖先,这有什么稀奇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的逻辑。姓魏的一定出自魏国,姓楚的一定出自楚国,那姓吕的不就出自于吕宋岛?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远。

  “好,祖国就祖国,跟你拚了。”谁怕谁?“我就说你们楚国信,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回嘴。“我们的祖先虽然信,但在各方面的成就都比你的祖国来得強,你看那边展出的⽑笔,你的祖先做得到吗?”

  楚谨言手指的方向,是一套配备完整的书写工具。其中⽑笔还附有笔管,可以自由拆卸。另配有竹片、青铜削刀、和用来盛墨的小竹筒共四件,可说是一应俱全,功能好得很。

  “也不过是枝⽑笔而已嘛,有什么了不起。”魏汗青嗤之以鼻。

  “对啊,现在几十块钱就买得到。”她甜甜的笑道。“但是这枝⽑笔硬是比你祖先的弓箭来得有用,它开启了‮国中‬记事的文明。要不是我们楚国人率先使用⽑笔,现在我们还在结绳记事,搞不清楚『今天我吃过饭了』这几个字该打几个结。”难哦!

  “⽑笔又不是你们发明的,得意什么?”魏汗青仍是一副不屑的样子。

  “但我们至少是最先使用⽑笔的地区,这点可没错吧?”她凶巴巴的回应。

  好啊,他没发火,她倒先嚣张起来。

  “你们也不过只会玩那些有的没的,需要这么洋洋得意吗?”笑话。

  “我们是只会这些有的没的没错,但我们至少可以凑成一个展览。”她用他的话回敬他。“你们呢?什么时候也举办一场『魏文化特展』给我看看?”若真办得成的话,她一定买一千张门票捧场,顺便发动游览车南下把亲友统统载来台北看展览,以示对他的支持。

  魏汗青眯起眼,生气的看着对方。这婆娘还真不是普通的厉害,每一次开口都推住他的弱点。

  “对,我们到目前为止是还没举办过类似的展览。但那不代表永远不可能,我相信以后一定会有一场属于我们自己的文化飨宴。”教她噎死。

  “我祝福你,老古董。”她又把难听的外号搬出来。“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千万记得多陈列一些属于你们自己‮家国‬的东西,不要又把邻近‮家国‬的物品拿出来充数。”

  “我警告你,女巫,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魏汗青气极。“我们魏国虽然不像你们‮家国‬的文化这么丰富,但也出了不少贤能之士,不像你说的这么没用。”

  “哈,贤能之士。”这次换她嗤之以鼻。“我们有老子、庄子和屈原,你们有什么?”要说人才,他们楚国多的是,随便列举几个出来都能把他吓死。

  “我们有…”可恶,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

  “没话可说了吧?”YA,获胜。“早告诉你不要跟我斗的嘛!”必输无疑。

  “谁说的?”他还有绝招。“你们楚国再強大,最后还不是栽在秦始皇手里。”神气什么。

  “啊炳,你还敢说!”说到这个她就有气,语气又凶悍起来。“我们会输是谁害的?当初说好要实行『合纵政策』,六国联合起来抵抗秦国那个大魔头。结果呢?你们意志不够坚定,受不了秦国的挑拨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在我们对抗秦国的时候,发兵攻打我们。你说,是你们比较不要脸,还是我们的耐力较差?”

  这本不用比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理站在谁那一边,她赢定了。而相反地,魏汗青被反驳得有些困窘,好几秒钟说不出话来。

  “情势如此,我们也很无奈。”他想了半天,只勉強挤出这两句话。

  “叛徒总是有他的理由,我同情你为祖先辩护的心情。”啊,胜利的果实总是甜美的,她的坚持总算有所代价。

  “说到『叛徒』两个字,你还真是当之无愧,⾜以获奖。”拍拍手,恭贺她夺冠。

  “我什么时候变成叛徒了?”她双手揷的瞪着他,钦佩他的瞎掰功夫。

  “瞧你那副假洋鬼子的样子,不是叛徒,是什么?”他哼道。

  “我是假洋鬼子!”她指着自己气愤的大叫。“你这个老学究,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第几世纪?如果不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西元两千零三年,拜托你清醒一点。”以为还活在十八世纪初,没见过大场面的‮国中‬啊?呿!

  “我非常清楚现在是西元两千零三年,⽇历上有写,谢谢。”他还是冷哼。“我只是提醒你,崇洋媚外不能太过分,丢了咱们老祖宗的脸。”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丢脸的人才是你,‮国中‬会前进得这么慢,都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关系。”自己不思长进也就算了,还硬要给人扣帽子,可聇。

  “我这种人又怎样?”他反驳。“至少我知道我的⾎源出自哪里,不会搞一通!”

  “我什么时候搞一通?”

  “你把房子设计成那个样子就是胡搞!真正的‮国中‬文化应该是…”

  好好的一个“沟通之旅”瞬间变成“死亡之战”两个人都想战胜…

  “哇,他们之间的战役比『战国七雄』还惨烈,我们来对了。”

  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边围満了来此参观的观众,这些人原本在欣赏楚文化之美,却受到他们⾆剑的影响,纷纷放弃参观,改为参观楚谨言和魏汗青担纲演出的战役。

  “‮姐小‬,不错哦!你对于战国时代的历史很了解,可不可以顺便为我们导览一下?”

  原本她应该被请出去的,这会儿却成了人们询问的对象,害她哭笑不得。

  “耶,你不是楚老师吗?怎么你也来看展览,能不能顺便帮我签名?”

  两个“顺便”都不是出自她心所愿。她好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如今却当场出糗,她乾脆去撞墙算了。

  “我们的合作计划暂停,我和你没完!”匆匆接过递上来的小册子签上名,楚谨言撂下这句话后即转⾝离开现场,连让魏汗青展现男气魄的机会也不给。

  “暂停就暂停,我还巴不得咧。”他对着她的背影暗自做了一个鬼脸,也跟着离开现场。

  两人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短暂和解…唉,看样子又泡汤了。

  …

  下过雨的台北,微凉的午后。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雷雨,消去了不少暑气,待在屋子里头的两人,心情却相反的更差。

  红⾊的砖块,依然围住楚和魏这两户人家。不同的是,它们的主人不似周遭的围墙来得‮谐和‬,成天想着要如何扳倒对方。

  “可恶!”

  这大概是他们这两家使用最频繁的字眼,成天下是男的骂,就是女的骂,这会儿轮到女方使用这两个字。

  而会使用这个字眼的,当然是楚谨言。其他两个姐妹早就被男方收编去了,哪还记得骂他们?但是她楚谨言有的是志气,而且不畏惧把它大声说出来,隔壁的老古董就是…“混、蛋、蛋、蛋蛋蛋…”

  嗯,好多了,她満意的微笑。虽然对于事实于事无补,但至少可以抒发心中的怨气。

  低头瞥了一下腕间的手表,楚谨言决定不再把心思集中在魏汗青⾝上。他虽可恶,但还不值得她花这么多时间去想他,事实上,她有更重要的事待做。

  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待做呢?这点保密,卖点小小必子,很快就有答案。

  为了让待会儿即将发生的事趋近完美,她赶忙自沙发起⾝,走到音响前面播放CD片。

  今天她挑选的片子,毫无例外又是她最喜爱的“杜兰朵公主”每回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爱听这张片子,有助于平复心情。

  斑亢的歌声经由喇叭传出,透过空气的传递飘至魏家的落地窗前。芳菲菲其弥章,在这沁凉的午后,更显得芳香弥漫。

  淡淡的花香,追随音乐的震起伏,窜⼊魏汗青的鼻子里面。桂花开了,‮瓣花‬像雪一般的坠落,流星点点,似醒似醉,又似小蝶一样的飞舞,‮引勾‬魏汗青的视线。

  也许,‮引勾‬他视线的,不是院子里的桂花,而是一墙之隔的人儿。

  木然地站在落地窗前,凝视几十公尺外的窈窕⾝影,魏汗青手中的⽩⽑巾似乎也在这一刻冻结了,随着他倏然停止的动作凝住不动。

  他的头发依然在滴⽔,滴在他纯⽩的‮袍浴‬上。他才刚洗完澡,把⾝体彻底洗涤了一遍,却依然冲不掉心头的人影。

  今天她穿着一套黑⾊的细肩带连⾝洋装,领口很低,呈方字形,剪裁有如西方十八世纪流行的马甲,将她美好的⾝材展露无遗。

  魏汗青就这么呆呆站立,凝望楚谨言人的⾝影。他知道他现在的举动就像是一个‮窥偷‬狂,是不可取的行为,却仍然忍不住好奇。

  她在为谁准备香槟?她这一⾝打扮又是为谁?是上个礼拜那个梳着‮机飞‬头的可笑小开?还是前天晚上送她回家的知名导演?她的生活中似乎从不缺男人,即使她尖酸刻薄,即使她言语犀利,男人还是受她昅引,无法将视线从她⾝上移开。

  可笑,非常可笑。

  这若换作是平常,他一定大声嘲笑那些受她昅引的男人,然而此刻他却只想知道谁是她等待的对象。

  两分钟后,答案揭晓。

  出现在她家门口前的,既下是梳着‮机飞‬头的小开,也不是最近才获奖的新锐导演,而是她现任的男朋友;一个据说有上亿⾝价的电子新贵。

  在女人的眼里,⾎统纯正,气质⾼雅的纯种狗,永远比全⾝印満了$符号的混种狗来得強好几倍。

  他不噤想起她书里面最重要的论述,男人不单以他拥有的财产为衡量的基准,⾎统和出⾝也很重要,现在正在按门铃的小子,毫无疑问即是系出名门。

  在这瞬间,他觉得很可笑,口却又忍不住涌上一股酸意。既想大声嘲笑她势利,又恨不得⾝上印着madeinItaly地百般矛盾。

  他知道自己应该走,应该转⾝。然而庒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却阻碍了他的脚步,将他钉在原地,窥探隔壁的动静。

  他家三面都是落地窗,因此能清楚看见楚家的大厅。而楚谨言也毫不避讳的和她的男友拥抱,亲他的面颊,为他倒香槟。

  是香槟吗,还是⽩兰地?距离太远,魏汗青无法看得太仔细,只看见金⻩⾊的体在酒杯中晃动。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他们喝的是什么酒?是香槟或是⽩兰地对他来说本没有差别,他在乎的只有她的微笑。

  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对他笑过,有的话也是虚伪的微笑。他们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互相嘲讽,双方你来我往,不斗倒对方誓不甘休,但他真的想斗吗?

  坦⽩说,他不知道。

  战斗成了他生活中唯一的目标。商场上斗、职场上斗,没想到回到家以后还是一样斗,难道他们就没有休战的一天?

  魏汗青深深明⽩,他这么想可能会丢祖先的脸,八国联军那一回都打输了,现在还想休战。但他真的好羡慕那个男人能轻松地与她调笑,能无拘无束地‮开解‬领带,举起酒杯与她对饮,开心地听着音乐。

  Principessa,ascoltami!

  鲍主啊,听我说:Tuchedigelseicinta,

  虽说你冷若冰霜,

  datantafiamm‮va‬inta,

  你也会被那火焰融化,

  L'ameraianchetu!

  你也会爱他!

  空气中传来“杜兰朵公主”中,最令人心碎的咏叹调。那是剧中的女配角柳儿临死之前告诉杜兰朵的话,因为她相信杜兰朵最后必会臣服在男主角的拥抱中,体会爱情的滋味。

  杜兰朵最后终究体现了柳儿的预言,但是她呢?对男人来说,楚谨言或许未握有杜兰朵的权力,却和她同样玩着‮忍残‬的游戏。只不过杜兰朵要的是人头落地,她需求的却是男人的灵魂,典当的东西或许不同,却一样赎不回来。

  发梢末端的⽔滴不知道滴了多久,魏汗青也不知道在窗前站了多久。他凝视另一扇落地窗,对窗里面的人终于有了回应,放下酒杯,起⾝跟女主人道别。

  “Bye,下次见。”

  他几乎可以读出那个男人的形,和他眼中难以割舍的依恋。无奈女主人脸上只是挂着坚决的微笑,草草亲了一下他的面颊就把他送出门。

  魏汗青亲眼看见她打开大门,跟对方说再见。等关上门后,又背靠在门板上长吐一口气,似乎很⾼兴把他送走一样。

  目睹她矛盾的行径,魏汗青还没能捉住其中的奥妙,转眼间又看见她快速拿起桌上某一样东西,而后匆匆打开门,追出去。

  她手中拿的正是她男朋友留下来的领带,她似乎对他无心(或是刻意?)留下的东西很不安,嘴里嘟喽了几句,才转⾝走回屋里。

  好奇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够了。魏汗青决定返回房间把头发吹乾,换上正式的⾐服,然后再去上班。

  他的动作一向很快,二十分钟后,他已经打点好一切,准备去出版社。没想到会在出门前,看见一个不可思议的镜头。

  只见⾝穿制服的快递人员,用最亲切的态度,毕恭毕敬的接下她手中的小盒子,微笑跟她允诺,他会尽快把他手中的东西到对方手里。

  楚谨言开心地跟快递人员挥挥手,砰地一声关上门。快递人员傻呼呼的走下阶梯,直往铁门的方向走去。

  仿佛是受了魔鬼指引,魏汗青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快速打开大门、冲下阶梯、跨过矮墙,三个动作一气呵成的追上即将离开的快递人员。

  “这是里面那个‮姐小‬托你们送的?”魏汗青气吁吁地指着小洋楼的方向问。

  “是、是的。”快递人员吓一跳。哪来的空中飞人,怎么从隔壁飞过来?

  “借看一下內容。”他子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家手中的盒子抢过来,打开来看。

  “下行啊,先生!这是违反规定的…”

  “是领带?”分不清该用问号还是惊叹号,魏汗青怔怔地看着躺在盒子里面的东西,无法了解楚谨言的意图。

  “先生,你害惨我了!”快递人员惨叫一声,手忙脚的把盒子回复原状,趁着魏汗青发愣的时候赶紧落跑。

  惘地将视线调往楚谨言居住的小洋楼,魏汗青的双眼写満了不解。

  她这个举动,代表了什么意思?

  是害怕?

  是挣扎?

  还是某种仪式?

  她是否想藉此告诉对方:休想用这种方式绑住她?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又说不过去,因为她在书中一直強调⾎统,而对方的DNA纯正,是最上等的猎物。

  这个女人真的很奇怪。

  这成为了环绕在他脑子众多的问题中,最后一个问号。

  …

  星期一症候群:是现代社会每一个人都必须克服的障碍,对于楚谨言来说,更是如此。

  她⽑躁的看看表,现场节目即将开始,想当然耳,那个老是找她碴的混蛋一定会callin进来,她又要花不少力气与他战斗。

  累啊…想到自己居然得一连战这么多人,楚谨言忍不住静下心来检讨,是她人缘太差,还是太好斗,怎么老是和周遭的人战个不停?

  “真好啊,楚老师,那个人又送花来了。”

  说到战斗,萧茜茜也是第一名,和她一样都是好战份子。

  “是啊,嫉妒吗?”楚谨言到底也是不好惹的人物,三两下就把萧茜茜的讽刺丢回她的脸上,起她难看的嘴脸。

  “谁会嫉妒你啊?牙尖嘴利的小混蛋。”萧茜茜风度尽失,卯起来开骂。“想‮娘老‬当初正红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接了几束花,就自以为了不起。告诉你,我以前的花是多到后台都放不下,还得放到走廊上去的。”神气什么?

  “你说的都没错,『萧大姐』,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楚谨言犀利的回嘴。“我记得最后一次看见有人送花给你,是在三个月前。刚开始的时候,你还欣喜若狂,以为是哪个戏送花给你,后来证明是你的小男朋友送来的分手纪念品,为此你还痛哭一场,不是吗?”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山还有一山⾼。

  原本萧茜茜以为自己的嘴巴已经够利了,没想到楚谨言比她更缺德。

  “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竟敢揭我的疮疤!”她一时失去理智,双手像只野猫似的扑过去,差点抓伤楚谨言的脸。

  楚谨言俐落的躲开,萧茜茜因而失去平衡跌到地上,头发成一团。

  “不要说不过人家就骂人,『萧大姐』。”楚谨言居⾼临下地看着匐匍在地的萧茜茜,后者正带着怨恨的眼光看她。

  “你这只狐狸精!”萧茜茜气愤的大叫。

  对,她是只狐狸精,抢尽了她的风采。在她成为节目的固定来宾以前,她原本是节目中最受的角⾊,永远的巨星。可她的出现毁了一切,所以她是狐狸精,最恶毒的狐狸精!

  “怎么了?茜茜,谨言,你们在吵什么?”制作人和工作人员闻声赶到休息室,里头可说是一片‮藉狼‬。

  “我不要再和这个女人上节目,你马上把她开除!”萧西茜尖声的要求制作人马上把楚谨言换掉,制作人只好快点把她带到一旁安抚她的情绪。

  “你不要闹了,茜茜。节目就要开始了,怎么可以说换就换?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制作人拚了命的安慰萧茜茜,摄影师在一旁着急催促,因为已经快十点,再不快点就定位,节目就要开天窗啦!

  “乖,茜茜,你是国內最美丽的节目主持人。现在你赶紧补妆,整理一下头发,然后我们就要开始了,OK?”姜是老的辣,不愧是国內资深的节目制作人,连哄带骗硬是把萧茜茜搞定。

  五、四、三、二、一…

  “收看『男争女斗』。”

  萧茜茜到底在‮乐娱‬圈混得够久,前一分钟还在发歇斯底里,下一分钟已经老练地背出台词,也算是一绝。

  “今天我们的特别来宾还是往常这几位。在我左手边的是星座专家小cut、命理专家德安居士、资深媒体记者艾莎,以及两专家楚谨言老师,你们来!”

  萧茜茜流利的介绍所有出场的来宾,楚谨言原本以为她会故意跳过她,最后还是不忘介绍她的名字。

  只是呢,她的小小靶动,也只能短短维持那么一下下就没了。萧茜茜依然故态复萌,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由其他三位来宾讨论,她又是分到那最后十分钟。

  “对于今天所讨论的话题,楚专家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今儿个讨论的主题,本上是很辛辣的,就叫“初夜⾼嘲”够呛了吧?可惜,离节目结束只剩七分钟,观众又已在电话线上等着问她问题,因此地只好乾脆的说声:“没有。”省得又节外生枝。

  “难得楚专家没有话想说,那么我们就接第一通电话。”

  萧茜茜连剥带刮的削楚谨言,楚谨言本懒得理她,跟导播暗暗打了个pass,便开始和观众搏感情,倾听他们的心声。

  “楚老师。”

  来电的观众声音听起来有点,似乎曾打电话进来过,但不是callin‮队部‬,‮队部‬那几个成员她都认识,尤其是那个天杀的队长。

  “你是…陈‮姐小‬吧?”楚谨言的记忆力相当好,也很会听声音,马上就认出callin观众的⾝分。

  “是的,我是陈‮姐小‬,楚老师你好。”

  “陈‮姐小‬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沮丧,你在哭?”电话那头的菗气声极为明显。

  “对不起,我忍不住。”陈‮姐小‬哽咽的说:“因为我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是个大傻瓜,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陈‮姐小‬。”楚谨言急忙出声安慰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为她出主意。

  “楚老师…”

  楚谨言越是温柔,对方越是呜咽。

  “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我跟我上司发生婚外情的事?”

  楚谨言当然记得,那是她第二次接到那混帐的电话,之后一连串的噩梦,都由此开始。

  “你离开他了吗?”她不仅记得她的上司,也记得她曾经答应过她,会试着跟对方saygoodbye,但结果显然没有,否则她不会又打电话进来。

  “我提不出勇气…”对方哭泣。“我跟我的上司说过好几次要分手,但每一次总是被他的拥抱留下来…”

  这就是陷⼊恋爱中女人的悲哀,明明上一刻意志坚定,下一刻便崩溃在对方的花言巧语中,以至于全盘皆输。

  “所以你到现在还是摆脫不了你的上司。”楚谨言轻声的说,是同情也是无奈,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这个女人。

  “不仅如此。”电话那头的呜咽声变大。“我今天还发现到一件更‮忍残‬的事,我的上司除了我以外,还跟其他的女同事胡搞。”

  这真是天底下最不可原谅的事,出轨一次也就算了,竟然还出轨了N次?

  “当你跟他抱怨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做何反应?”她相信她一定跟那个男的说过这件事,他的反应也必定相同。

  “他说只是尝鲜,我才是他最爱的人。”陈‮姐小‬崩溃“他的说词很好听,但我一点都不相信,一点都不…”

  相信。

  楚谨言在心中默默代替她把话说完,同时亦明了,在对方的內心,她依然相信她那说谎的情人。

  爱与‮狂疯‬只有一线之隔。越过了那条线,人们变得不再是人们,爱情变得不再是爱情,独留怨恨与嫉妒空转,几十个世纪以来都是如此。

  她,同情她,但不能配合说谎安慰她。

  “很抱歉,陈‮姐小‬,我恐怕还是要劝你,尽早离开那个男人,因为他说的全是谎言。”楚谨言‮忍残‬的点出事实。

  “楚老师…”

  “也许你会觉得我很‮忍残‬,总是劝你离开你的爱人,但我这么说是有事实据的。”

  “什么据?”这会儿轮到萧茜茜发言。

  “恐惧承诺的据。”楚谨言回说。“就陈‮姐小‬的状况,她可能正遇上了这种男人。这类型的男人往往害怕承诺,不敢给对方任何一点暗示,更别提婚姻。”

  “你的说法没有道理哦,楚专家,陈‮姐小‬也说过对方想和她结婚,这又做何解释?”除非结婚证书不算数,否则又怎能说他害怕承诺?

  “但是他也有说过要和子离婚,他做到了吗?”她反问她。

  萧茜茜当场闭嘴。对方是曾说过这样的话,但没做到。

  “陈‮姐小‬,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情,你的上司可曾在你的公寓中,留下属于他的任何蛛丝马迹?”楚谨言不理会萧茜茜,转而跟观众求证事实。

  话筒那方传来一阵沉默,代表她的猜测都是对的,他就是那种人。

  “这就表示,他庒儿不想和你发展长久关系,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楚谨言无奈的叹气。“有些男人很狡猾,不想让你看穿他的真面目,便使用各种招数蒙骗过关。这些男人在开始的时候往往很热情,觉得认识你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可等时间一久,新鲜感过去,便开始一一挑出你的缺点,给自己找不喜你的理由。而且我敢打赌,他对其他的女人也一样,热情一样维持不了多久,不信你可以去问另一个同样与他发生婚外情的女人。”

  “…我问过了…”陈‮姐小‬迟疑的说。“她说他也再三保证喜她…离不开她…他对我们说了同样的话…也同样不留任何痕迹在我们家…说到底…我们只是他怈的工具…”

  说到这里,陈‮姐小‬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哭号起来。现场的来宾一阵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作风一向明快的楚谨言,也默不作声。

  几秒钟后,哭泣声遏然止住,换上一个坚决的声音。

  “我会离开他。”

  率先打破僵局的,竟是陈‮姐小‬本人。

  “我打这通电话,只是想更加确定我的决心。”她深深昅一口气,然后说。“谢谢楚老师为我指点津,从这一刻开始,我会去寻找自己新的生活。我决定离职,永远离开那家公司,和那个男人。”

  总的来说,这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她一般不会做此建议。但对方心意已决,她又没有更好的方案可以提供给对方,只得点头附和。

  “也好,祝福你有一个新的未来,再来电。”

  “喀”地一声。

  通话截止,现场的对话也停止,离节目结束,只剩两分钟。

  那个男人怎么还没有callin进来?

  这是现场来宾共同的心声,包括楚谨言自己,都纳闷每天上山找碴的男人,怎么突然间安静,该不会是…在上山找碴的途中,遇见老虎,死翘翘了吧!

  现场来宾一阵错愕,每个都盯着话机发呆,等待那一通不会响起的电话。

  事实上,魏汗青还当真遇见了老虎,咬开了他打结了好几天的思绪。

  他专注地盯着萤幕,亲耳听见楚谨言如何解释那个外遇男人的心理,心中多⽇来的疑惑,豁然开朗。

  原来,她就是那个“恐惧承诺的人”

  因为害怕承诺,所以她从不给任何一个男人有暗示她的机会。所以她当⽇才会急急忙忙的请快递送走那条领带,因为她不想被束缚住,不想臣服于男人或深或浅的暗示中。

  对她来说,那是冒渎,就如同“杜兰朵公主”任何男人只要‮犯侵‬了她的领域,她就会毫不客气的宰掉对方,绝不会手下留情。

  好一个现代版的“杜兰朵公主”啊!

  看穿了楚谨言面具底下的‮实真‬面孔,魏汗青不噤微笑。

  幸好她不握有和杜兰朵同样‮大巨‬的权力,否则天下的男人岂不都要遭殃?

  想到此,他不噤吹起一声尖锐的口哨。

  好吧,既然公主已经失去了她的权力,那他这个男主角…就要出场喽!

  嘿嘿“杜兰朵公主”…你等着接招吧。

  Vincerò!

  我将胜利!

  Vincrò!

  我将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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