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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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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你想的跟我一样呀?”笑眸晶灿,踩着他。

  “不能向下跳,当然就往上逃。”长指朝天比了比,他温沉地回道。

  这会儿,冷表青冥和西门凛霜正悠哉游哉地并肩坐在涵虚楼的屋脊,⽔风一动,拂颈、拂发、拂心…凉啊!好凉啊!

  当时两人携手跃出后,⾜尖点在长柱,齐时翻⾝上了檐顶。这一下,难在电光石火之间丝毫不能有差,可他们是形和影,同条心的!

  “会远从长安跑来洛让人打的过街鼠,全天下大概只有咱们两个吧?”秀肩一耸,西门凛霜无奈地轻喟口气。“我想过他们不怀好意,却没料到居然连谈谈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翻脸了。”

  “因为你露了锋芒。”

  “露了锋芒?”她本没说几句话呀!

  “当你一一说出他们的⾝份,几位大老板的神⾊微微变了。”在公开场合,冷青冥向来扮演沉默的护卫,但另一方面,他亦是她纵观全局的第二双眼。

  经他提点,聪颖如她,登时明了了。

  灵动的乌瞳滴溜溜转了个圈儿,小手在自个儿颊边拍了两下,西门凛霜一副正经模样,慢条斯理地说:“唔…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那些大老板的老眼识英雄,我随便说个几句话,他们就看出我的不平凡了!”

  “疯丫头!”冷青冥沉嗓轻斥,表情却是带了笑。“如果他们真认为你如此不平凡,你可就要小心了,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说时迟、那时快“咻咻”两声,长箭破空而来,就在檐边。

  冷青冥马上抓着她的肘臂,两人向后一翻,贴瓦伏下了⾝。“这是打草惊蛇,要试探咱们在不在上头。”

  她侧头看他,顶了顶俏鼻。“你又说对了,他们对我的评价果然很⾼!”

  忍不住伸手在她鼻端轻点了下,她的临危不、逢逆自在究竟该称赞还是该担忧?冷青冥摇‮头摇‬,只能顺着她的玩笑话接道:“霜霜,你若想出面跟他们说谢,听话,千万别选在这个时候。”

  “放心,这个我知道。”话才落定,膝骨猛地一刺,西门凛霜骤然屏息。

  “怎么了?”冷青冥瞧她一时肃了容情,觉得有异。

  幸好痛觉过去就没了,她安心地划开了笑。“没、没什么!”飞快寻了个他会接受的答案。“我是在想,这些大老板为什么要杀我?”

  这答案确实释了他的疑惑。“你有什么看法?”

  “依我想,跟北漕帮有关。朝廷诏罢⻩河漕运,对北漕帮的影响最大,如果这些大老板和咱们结了合作关系,岂不是雪上加霜、没得混了?”

  他点头附议,再道:“俗话说,在商言商。假如北漕帮无法给这些大老板更多的好处,我相信他们也没动手的必要,更没动手的胆量。”

  “没错!”夸张地叹了口气,西门凛霜用甚表同情的语气把话说完。“真可怜呐!这北漕帮要人以利,九成九只能抬出⾕东方家。若非他们和⾕东方家有姻亲关系,能给些⻩淮以南的优待,我相信这些大老板不致跟咱们起冲突。”

  “很好,你说得头头是道。”他赞了句。

  “才怪,其实你早就知道。”她瞪了眼。

  他瞧她沉下了脸。“怎么,我惹到了你?”

  “对,就是你惹到了我!”纤指在他膛戮了两下。“你明明心里清楚得很,就一次说到底,不行么?”

  “这是公事,既然你有谱,由你来说适合些。”他淡淡地说。

  “你不必让我。”她可不希望和他之间分什么主从。

  “谁让你来着?”冷青冥捏捏她的颊,霍地展了笑。“如果今天有件⿇烦事,你不懂而我明⽩,我一定会主动告诉你。”

  “那就好。”甜了娇颜,她握住他的手。“这才是我从小认识的冷哥哥。”

  ‮姐小‬与护卫,在外人眼里是上下之判,在西门家內是职责之分,至于在他们之间,或者该说…是承诺之许吧!

  “嗳!咱们在这儿待这么久,没见他们有动静,该可以下去了吧?”顿了顿,西门凛霜继续道:“其实就算还在,也不必担心,刚刚要不是被困挤在里头、施展不开,以咱们家学轻功,还怕逃不了命?”

  他微颔首。“难怪你爹说过,什么功夫都可以马虎练,就逃命的功夫必须练得扎扎实实。”

  “咦?这句话,我怎么没听爹提过?”

  “他知道就算你遇上了危险,我绝对会在你⾝旁,所以代我就⾜够了。”

  “爹就不怕到时你一个人溜了?”斜睨着他,她娇嗔问道。

  “你说,我会吗?”冷青冥抬起浓眉,面带微笑。

  “你呀,你当然会…”见他表情忽地沉凝,她不噤吃吃笑起,缓声解释道。

  “但…真有那种时候,肯定是你一个人开溜、咱们两个人逃命,我多半是让你背着、扛着、揽着、抱着,就是不会被你丢着。”

  他被她顽⽪的模样逗笑了。“你呀,疯丫头!”

  “不闹你了。咱们下去吧!”她一手搭在冷青冥的前臂。

  目光一触,两人神思即合,同时起⾝纵跃而下。

  “唔!”

  人甫落地,她的⾝子陡地较斜,冷青冥连忙加劲抓牢了。“怎么了?”

  “没什么。”西门凛霜仰起脸,勉強向他扯了个笑。“脚踩的地方恰好有颗石子,突然扎着了,疼呐!”

  这理由虽有点蠢,但确实可能发生,他应该会接受吧?如今,她虔心期盼膝骨刺痛的感觉跟刚才一样稍纵即逝;朝‮腿双‬低瞥了眼,西门凛霜不觉搬出了冷青冥同她说过的话:千万别选在这个时候。

  是呀,什么时候都可以,就是不能选在这个时候…发病呐!

  “咱们得尽快离开这儿,你还行么?”

  “行!”她重重点头,兀自沉忍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后方街楼倏忽爆出了大喊:“放…箭…”

  冷青冥和西门凛霜方寸一震,同时回了头,但见两侧街楼立了成排的弓箭手,簇头全对着他们两人。

  “走!”心知现下半点迟疑不得,他扣住她的臂膀,立时腾⾝而起。

  这一着,他们在时间上抢了先,顺利地避过袭来的箭雨。

  当此险恶情势,不容分差,西门凛霜却发现自己的‮腿双‬正逐渐失力,怕是无法按平时默契与他搭对同行,这样下去势必会拖累他。

  “咱们各走各的吧,这样可以分散他们的目标。”匆忙间,她说得极促。“客栈马厩见,不见不散!”

  不等他反应,她松开了他的手,迳自朝另个方向奔去。

  “霜霜…”瞅着她的背影,冷青冥有一刹怔忡,但飞箭随即追至,他没有踌躇的机会。

  看来,几位大老板拿到的好处着实不少,才会摆出如是阵仗,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毕竟这赌注实在太大了,要是让她‮全安‬离开洛,以西门家在华北的力量,仍⾜以封了他们事业的活路。

  西门凛霜惊骇地发现酸软的感觉已经在‮腿双‬蔓延开来,别说是施展轻功了,就算是走跑,她都得使尽浑⾝力量。

  唉…若是平⽇,她的功夫虽不及冷哥哥,此等场面要逃出生天并不算困难,岂会落得这般狼狈?

  “西门凛,看你还能往哪儿逃!”前路骤然出现一群人。

  这下要命,前有阻拦,后有追兵,唯一生机是走壁而上,没别的选择了。

  西门凛霜抬头迅速望了眼,咬紧牙关、屏住呼息,马上提步窜起。以她目前的⾝体状况,这么做确实勉強了点,但起码是值得一拼的赌注,留在原地无疑是全盘皆输。

  就在只差几步就到檐边的关头,腿筋猛地来个菗搐,这一软,让強撑着的劲力登时怈了,而她的⾝子就这么自半空坠跌“来人,放箭!”

  眼帘合上,她想,她赌输了…

  甩开追击,对他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如今他已照约定在客栈马厩等着了,可按她的⾝手,也该到了才是,怎么还不见她的人?

  冷青冥越想越不对,心思渐渐躁,到后来竟连片刻都捱不下去。

  不行!他得主动去找她!如果对她的信任成为两人的遗憾,他不会原谅自己!

  轻功再展,冷青冥飞快地掠寻她的影踪。没想到,人是找到了,瞧见的景象却是她仰天⾝坠,而下头的追兵向她放箭…想也没想,他马上飞⾝出,双手及时接住了她的⾝子。

  “你!”发觉情况和她预期的不同,西门凛霜惊掀了眼。

  “抓紧了!”冷青冥只撂了三字,双⾜在壁面一点,两人同时腾⾼,翻上了屋顶。

  将她揣在怀里,他奔驰的脚步未曾稍顿,忽尔跃上、忽尔纵下,极力摆脫可能的危险。刚才千钧一发的场面,他现刻想来仍心有余悸!

  倘若再晚一步…倘若再晚一步…抱着她的双手微微加了把劲,决定已下…在没到达‮全安‬的地方之前,他绝不再放开她了,那种煎心的滋味儿,尝一次已嫌太多!

  “等等、等等!”突然,被他护在前的西门凛霜抬起了头,扬声急喊。

  冷青冥没有理应,一径前奔。

  “你流⾎了!”她的手在他肩背触到了热稠的体。

  还是没有回答,在他脑里,仅存着尽快脫离险境的念头。

  “停、快停!你听到没?快停下来啊!”西门凛霜益发着慌,像他这般疾走,是会‮速加‬失⾎的。

  他始终沉默。

  既然他如此固执,那么她也不想让步!他不肯停,好,就由她来…慧眼锁定不远处的⼲草堆,西门凛霜将气力集中在双手,掐好了时间,硬是施劲引他往目标去,这个举动彻底破坏了两人的重心平衡,使得冷青冥连同怀里的西门凛霜一齐翻倒落下,顺着屋面急急斜滚而落…最后“砰”的一声,相搂的两人并⾝跌在⼲草堆上。

  终于,今⽇的奔逐,停了!

  “师⽗,快来啊…”“小乔普,师⽗不是说过好几回了么?别这么大声嚷嚷,尤其,你将来是要做大夫、医人病的…”一名男子自屋內踱出,娓娓说道。

  乔普弯下圆滚滚的⼲,深深鞠躬。“师⽗说过,世事莫若救人急,小徒将师⽗这句话谨记在心,所以一时情急就放肆了。”

  “救人急?”男子温穆的神容稍稍敛紧,快步趋近。

  “师⽗您瞧…”乔普苦了张脸,手往旁边的⼲草堆一指。

  吧草堆间躺了两具⾝躯,动也不动地,男子微微皱眉,蹲下仔细观察了一番。

  乔普一边解释道:“刚刚小徒正要收晒⼲的葯材从隔壁人家的屋顶竟然滚了两个人下来,摔在⼲草堆上就没动静了。”他呑了呑口⽔,小心翼翼地接着问:“师⽗,您瞧,他们是不是…是不是…”

  回首微微一笑,男子道:“他们没事。”伸手招了招。“小乔普,来!将公子和姑娘‮醒唤‬吧!”

  “姑娘?”明明是两位公子啊,哪来的姑娘?莫非师⽗眼花了?

  “穿紫⾐的那位,是如假包换的姑娘家。”男子站了起来,即使是训示,语气仍是一派清和。“雌雄,可不能光凭装扮辨识,你既然有心学医,这点千万得注意!”

  “小徒受教了!”乔普难为情地搔搔后脑勺,马上按师⽗吩咐,上前摇了摇西门凛霜。“姑娘、姑娘,醒醒呐!”再推推冷青冥。“公子、公子,您别睡在这儿,会着凉的!”

  眉心轻拧,睫羽叠扇,西门凛霜缓缓醒觉,率先人眼的是个双髻童子,圆嘟嘟的脸上布満了欣悦之情。

  “姑娘,您醒啦,真是太好了!那么,这位公子…”

  她坐起⾝,先探了探冷青冥,随后转看乔普,力持镇定地凑上了温笑。“小兄弟,敢问附近哪儿有大夫?”

  “大夫?”乔普笑亮了眼。手往旁边一比。“姑娘,您真是幸运!这就是我师⽗,名満天下的神医东…”

  “乔普,别多话。”男子及时打断他的话,并向西门凛霜点了个头。“在下恰是大夫,姑娘有何指教?”

  她没答话,只是撑起了冷青冥的上半⾝。

  “⾎呀,都是⾎呀…”小乔普哇哇叫。

  老天!那位公子的背裳已经从原本的蔵青染成黯紫了…“没伤到要害,不过失⾎略多。”提笔写了葯方,他给乔普。“就按这方子抓葯、煎葯吧。”见西门凛霜面露疑⾊,于是又道:“姑娘放心,乔普年纪虽幼,随在下习医也有一年,抓葯、煎葯这些差事,他做起来比平常大人还稳当。”

  “是我多虑了,请大夫见谅。”西门凛霜表示歉意。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他慡朗笑了,温煦如舂,瞅着她的清湛目光里透了赞赏。“倒是姑娘功夫了得,点⽳的手法相当准确,若非止⾎及时,伤势可就不只这般了。”

  “我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她‮头摇‬轻叹。他猜得没错,确实是她在两人相拥滚翻的混情况下出手封住他的⽳道。

  “姑娘安心,他没事的。”他知道她的心仍忧悬着。

  闻言,西门凛霜霍地笑了。“令徒所言果然不假,大夫您真是不单治人、还会看心的神医呐!”

  她的展颜有寻常女子少见的雍容自在,那眉眼鼻间,仿佛釉了层皎皎月华,温而不灼、清而不寒,让人瞧了舒服,绝难舍得移转视线。

  “在下东方昭。”直瞅向她,他破例地主动报了名字。

  “东方昭?”西门凛霜微诧。“这么响的名字,这世上怕是别无第二人了。”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看来,眼前这位姑娘当真不是久处闺阁的寻常女子。

  “大夫以诚相待,我若存心欺瞒,可就失礼了。”眸光澄亮,她含笑朗声道。“我是西门凛霜。”

  “西门凛霜…”东方昭仔细打量后,同是一惊,忽地明⽩她为何女扮男装。“姑娘芳名虽陌生,但‘西门凛’这三字,当今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东方昭和西门凛霜相视一笑。

  他是回生堂的总领,她是西门家的当家少主。他们相见一事,若传扬出去多半会被渲染成“冤家路窄”毕竟,西门家与⾕东方家是世代较量的对手,回生堂却和⾕东方家渊源甚深。或许,正因这场会面完全出乎意料,反倒让他们先认识了对方的“人”而非彼此背负的“⾝份。”

  “唔…”低沉哺音轻动,是冷青冥。

  西门凛霜马上挨近榻。约莫是他要醒了,她想。

  当他自昏寐中觉苏,发现自己趴伏在,便要用手撑⾝而起。

  “别别别!”她连忙阻止。“你这样会扯到伤口的!”

  “霜霜…”他抬眼瞅她。“你…你没事吧?”

  “三枝箭全让你挡着了,我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你!”她瞪着他,轻啐了句,又咕咕哝哝哝道:“你连一枝都不分我,小气!”

  冷青冥知道,伤的虽是他,可她会替他疼。“疯丫头!真要分一枝给你,这会儿,上就会有两个人并排趴着了。”

  脑里浮现他说的情景,西门凛霜忍俊不噤,噗哧笑了。“呵,那不就像两张摊着晒的马⽪么!”

  睇着她的笑颜,俊容亦芜尔。“马⽪姑娘,请问我可以起⾝了吗?”

  “我来帮你。”她微弯下⾝,先将他一手环搭在自己肩上,再伸臂探搂住他的际,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让他倚靠边,两人并肩坐着。

  东方昭远远睐着他们,心弦悄悄震了。⾝为医者,他见过无数类似的景象,可眼前这两人牵系之深、相依之亲,每每在一眼、一抿笑、一对语间便流露无遗,那是沉心的暖温,任外头风雪再大都无法冻结吧…低首默想,他的畔扬起一丝欣羡。现在,该是大夫退开的时候了。

  “大夫,暂请留步!”

  喊住他的是冷青冥,东方昭回⾝,擎笑问:“两位还有指教么?”

  “请大夫替她诊诊。”

  她圆亮了眼,嚷嚷道:“我?我分明好好儿的!”

  “不对,你一定有哪儿不对劲!”他说得斩钉截铁,即便有伤,盯着她的目光依然炯炯有神。“否则,你要摆脫那些人应当很轻松才是。”

  她站起⾝,原地转个圈。“你有眼睛,自己瞧、自己看,我哪里不对劲了?”

  这病,之前在不该发作之际发作,害她险些丧了命,幸亏稍早及时褪了,不致让她在冷青冥或东方昭面前露了馅儿。

  “医,是帮助有心的人,若无意求治,纵使华佗再世,也是枉然。”东方昭温和地睇着她,缓缓道。“西门姑娘是聪明人,真有患疾,应该会晓得该怎么做。”

  他的话,如同一记闪雷,敲得她霎时怔愣,但一想到冷青冥就在⾝旁,西门凛霜旋即笑转芳容。“咱们初见面,倒是大夫了解我多些。”板起小脸噘着子邬,改睨向冷青冥。“我明明没事,本不必大夫诊看。难不成,你希望我⾝染什么疑难杂症?”

  浓眉紧锁,冷青冥沉下脸,默然不语。

  东方昭分别啾了啾两人,最后选择自战圈菗⾝。“原则我已说了,那么在下就先行告退,不打搅二位了。”

  见东方昭离去,冷青冥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霜霜,你就是太聪明,所以我担心。你若有意隐瞒,只怕连神仙也会让你蒙了眼。”

  西门凛霜坐回他的⾝旁,将他的手臂揣进怀中,甜甜笑说:“当下,受伤的是你,担心的是我。怎么,想跟我换呐?”她故作沉昑,接着昂了昂秀眉,轻快道:“唔…好吧!如果你真想换,我这就去让他们捅一刀、一箭好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冷青冥神情依然深重。

  “好好好,不是这个意思。”西门凛霜抓着他的臂,撒娇地摇了摇。“我知道,这是啰嗦兄长关心蹩脚妹子的意思。”

  还是被她逗笑了,他挨捏她的粉颊。“疯丫头!”

  西门凛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握上了他的,然后十指紧扣。“冷哥哥,你答应我,以后先顾着你自己,别把我放在前头。”

  他没作声,只是凝盼着她。

  “我明⽩你是想尽早带我脫离险境,希望我安然无事,但你那模样…实在好吓人呐!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应。”

  “对不起。”他道歉,娓娓托出了解释。“但…之前你差点在我面前让万箭穿了心,你说,我会不会被吓着?”

  西门凛霜刻意忽略他话里隐含的深意,十指尖在他脸畔画了两道,兀自打趣着。“这么大的个头,还会被吓着,羞不羞人呐!”

  冷青冥捉下她顽⽪的手。“个头再大,心都是方寸小,不好好护着怎么行?”

  他是将她收在心底的,护着她,就是护着自己的心。

  “对!所以记着了,你要先护的是你自个儿,不是我!”她假意没听懂,并将他的话直接转成她要的意思,粉拳还在他膀子抢上一记。“不是我不领情,因为就算是亲⾝哥哥也不必对妹子这么好呀!”

  “霜霜…”剑眉蹙紧。

  她翩然起⾝,走了两步,背对着他,意气飞扬地说:“放心!我一定会快快找到如意郞君、快快嫁人,这样,你就可以卸下兄长和护卫的责任了。”说完之后,回头向他掷了枚笑睇。“不多说了,我去瞧瞧葯煎好了没,你好好休养吧!”

  房里,独留了冷青冥。

  他怔怔凝瞅着门,嘴角悄悄提了抹苦。当霜霜开始将兄妹。手⾜挂在嘴边,他就明⽩,聪慧若她,不仅懂他,更懂得如何面对他。

  兄妹之情、护卫之责…她说得轻松,他觉得寂寞;她表明了心迹,他的満腹相思却注定了沉默…

  “师⽗说过,煎葯可是门大学问,非得专心不可。”乔普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晃,着童音说老成的话。“霜姐姐,你这样不行哦!”西门凛霜有些难为情,是她自个儿跑来这儿找乔普,说要学煎葯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分神想事情了。

  “霜姐姐,你有心事啊?”乔普瞧她之前沉思,现在又静默不语,于是猜问。

  弯了眼眉,她忍不住摸摸他的头,笑道:“小乔普,你不过才十岁大,就知道人有心事?”

  “师⽗说过,给人看病不单是望闻问切,更重要的是看心!”边说,脑袋边在脖子上转了圈。“因为得什么病、下什么葯,如果得的是心病,就得用心葯医。”

  “你懂得真不少,看来你师⽗教了你许多。”

  “师⽗收我,是要我当传人的,当然会教我了!”圆圆的下巴扬起,小家伙骄傲得很,眼睛往她⾝上一瞥,即作了断言。“依我看呐,霜姐姐是担心那个受伤的大哥哥,对吧?”

  西门凛霜表情微僵,但马上就恢复笑靥灿灿。“是!小乔普真聪明,将来一定会是名好大夫。”

  “不是我夸子邬,师⽗很多病人见了我,都这么说呢!”乔普虽得意,可仍记得安慰她。“霜姐姐,你放心,既然师⽗说那位大哥哥的伤不碍事儿,那么包准他服了几帖葯就能完全恢复啦!”

  西门凛霜淡淡一笑,没说话。

  其实,她忧的并非冷青冥的伤,而是当他完全恢复之后…兄妹之情、护卫之责…这样的借口,就算瞒得过他,也越来越难欺骗自己,她不知道还能用它支撑多久?

  或许,等他痊愈、等他们回到长安,她应该要用比“招亲”更积极的方式…嫁了自己!

  五更刚过,天⾊微明,东方昭早已起⾝,-一检查在院落⼲晾了整晚的葯材。就当他仔细巡完一回之际,忽地自背后传来清亮的声音。

  “东方大夫起得好早。”

  “姑娘也早。”回转过⾝,东方昭递了枚温煦的笑容,心里却不免有诧;素来都是他独享这片临晨的光景,从没想过会有别人加⼊。

  乌瞳在他⾝上溜了溜,西门凛霜忽然噗哧笑了。“真难想像你就是回生堂的总领,大名鼎鼎的东方昭。”

  “哦?此话怎讲?”

  视线落在他的双肘。“一早就卷起袖子⼲活儿?难道,回生堂历代总劣诩是这样么?”

  闻言,东方昭也笑了,随手松放了袖摆。“你认为回生堂总领该是什么样?”

  “这个呀…咱们西门家未涉⾜医葯这行,详情我不清楚,但依我想么,回生堂遍布大江南北,光是处理各地葯材的采买。配送就⿇烦得紧。”

  他轻轻颔首。“以回生堂的规模,真要有所作为,可以有忙不完的事情,但与其为这些劳劳碌碌,我宁愿五更不到就起⾝检查晾葯的竹蔑盘。”

  话才尽,东方昭随即想起,眼下这位并非寻常女子,而是西门家的当家少主,不噤‮头摇‬笑叹。“哎呀,我在姑娘面前提这些,可教姑娘见笑了。”

  “说到底,总领、当家就像驾驭马匹,除非马上的人一心图快,才需要不断加鞭,否则只要偶尔吆喝两声、能够维持前进便行了,不是么?”西门凛霜字字说得脆亮,巧笑一转,接着道:“东方大夫⾝为总领,却选择山间采葯、人间看诊,无非就是‘情愿’二字。”

  眉目朗朗、言笑宴宴,这是他瞧在眼里的西门凛霜,暖柔思愫如嘲起,在臆间流,东方昭不掩赞赏。“姑娘不仅有对美目,更有世间少见的灵透心眼,能察人情、通人意、观人心。”

  “真的么?”明眸忽地露了黠光,她打趣说道。“小乔普同我说过,良医是要懂得看心的。按你这么说,我也有学习歧⻩之术的资质喽?我若卸了当家责任、跑来洛拜师,你可得答应收我为徒哟!”

  “说拜师收徒,太言重了,姑娘若不嫌弃,个朋友可好?”

  “咱们不已经是朋友了?”西门凛霜轻快地说。“那天,当你报出‘东方昭’的名字,不就是要我这个朋友的意思么?”

  除了慧颖,她那落落大方的气度,在女子间亦属罕见。与她相处,总有份独特的舒卷自在。

  “既然如此,这‘东方大夫’四个字,你折半称呼就行了。”东方昭慡朗道。“喊我‘大夫’的人已经够多了。”

  “东方、东方、东方…晤,这样真的亲切多了!”她当场试验,然后轮她输诚。“不过,西门、西门、西门…念起来似乎没那么顺耳,我瞧这‘西门凛霜’四个字,你折半称呼还是得拣尾巴的部分。”

  东方昭闻言笑开,作势一揖。“东方恭敬不如从命。”

  瞅着她让晨光扑上了的容颜,恍若泛着五彩琉璃,目光竟连片刻都不忍稍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心底摹仿她喊他的方式低低唤着…凛霜、凛霜、凛霜…凛霜、凛霜、凛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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