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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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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从别院走来,穿过了半座长安城,充斥在他耳际的全是有关西门家招亲的说谈,对这景况,冷青冥并不讶异,因为同样的情形早在前年、去年就发生过了。

  两年前她执意要办招亲,他并没有出言反对;既然她决定这么做,想必经过一番考量。他是知道她的,她向来不冲动。

  冷青冥前脚才跨进西门家的大门,马上来了名小厮报告结果。

  “冷护卫,这回招亲,‮姐小‬还是没选到人。”

  微微颔首,露出温沉的笑。

  “我知道,在街坊听说了。”

  “唉…”

  小厮快步伐,始终跟在冷青冥⾝边。

  “还有什么事么?”

  倏地停下,冷青冥半侧过头,淡声问。

  “这个嘛,嘿嘿…”搔搔后脑勺儿。“‮姐小‬招亲,真的不限出⾝背景?”

  闻言,冷青冥心下已然明了。

  “是不限。你想参加?”

  “嗯、嗯嗯!”黝黑的脸庞暗浮红嘲。

  “等明年七月初七吧。”

  “可是…”

  小厮见冷青冥走,连忙追上。“冷护卫,你跟‮姐小‬走得最近,那三道题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口舒坦多了,他总算把想问的话丢出去了。

  冷青冥再次停步,郑重地瞅向他审视,好半晌,才缓缓答了:“我不知道。”

  “噢…”头颈垂落,小厮难掩失望之情。“也对啦,如果冷护卫知道答案,早就排第一个了,哪有张家公子、李家大少来参加招亲的份儿。”

  拍拍小厮的肩,冷青冥沉着嗓道:“别气馁,真心喜‮姐小‬的话,就好好想想如何解那三道题,或许明年七月初七,就是你得偿所愿的时候。”

  “冷护卫,谢谢!谢谢!”

  听了这番话,男儿泪差点一泻千里。

  冷青冥点了个头、扯了抹笑,没再多说什么,迳往內院去了。

  如果冷护卫知道答案,早就排第一个了…小厮方才说过的话忽地掠过心头,冷青冥不噤稍稍提了薄,那笑,却是漾泛着微苦…他是知道她的,她会举办招亲,就表示这辈子和他仅止于此,仅止于‮姐小‬与护卫、仅止于异姓兄妹与知己。

  他是知道她的…

  百株梧桐夹径,叶茂翠⾊流,留砚斋里,一片夏末丽景。这方雅致天地,正是西门凛霜的居处。绕过留砚斋往里去是座半面丘,循小径上行,最后可达一座悬壁的观景亭。

  冷青冥就是在那里找到西门凛霜的…她⾝着葱绿⾐衫,双脚伸直了坐在亭上,螓首倚靠亭柱,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他含笑地摇了‮头摇‬。早跟她说过千百遍不该坐在那儿的,亭栏外无所立⾜一片空,要是风劲大些,以她单薄的⾝子,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偏偏她就是不喜石凳,老爱坐这个危险的位置。

  “霜霜,快下来!”

  “唉…我就知道。”往斜后方睨了眼,轻轻一叹,西门凛霜忍不住微噘起子邬,埋怨了起来。“每次你来,我就不能继续坐在这儿了。”

  “还好意思说你知道,本是明知故犯。”冷青冥伸手向她,待她的柔柔荑落他的掌心,便轻轻使力将她拉起…这动作,他是做惯了。

  “坐在这儿看书,凉快、舒服,又没犯着你。”她一边咕哝,一边从他那儿接过她的杏⻩银鼠挂穿上。

  “是谁去年中秋自个儿跑来这里赏月,结果差点被強风吹跌的?”

  “小人!就会记着过去的事!”

  檀口逸出娇嗔,明眸瞠瞪着他,指头更是毫不客气地直戳他的膛。

  “那是因为在夜里,夜里风大,我才会差一点点…”

  “这不是差一点点,是天差地别。”冷青冥捉下她的手,顺便在她额际打了记爆栗。

  “真跌下去是没得救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西门凛霜自己的额,同时想到了该问的事儿。“你去别院看了商队,如何,情况还好么?”

  这回招亲,冷青冥之所以缺席,便是因为前往西域的商队出发不久便遭強盗洗劫,只得中途踅回,而他必须赶到别院清查货物、探看商队伤亡情形。

  “不大炒。”冷青冥敛收神⾊。“往西域这条线,越来越不安稳了。”

  “难不成,咱们真要封了这条线?”西门凛霜秀眉紧蹙,面容神情却是坚毅。

  “可我不甘心呐!想当初,祖宗们是靠西域这线起家,如今要我放弃,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明⽩你的意思,不过今非昔比,这样下去西域这线非但没有赚头,还会拖垮其他路线的商队。”

  西门凛霜凝瞅着冷青冥,情知他的话句句实在,心底的慨叹益发无力。她深昅口气,还是绽了笑。

  “总会有法子的!我相信总会有法子的!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西门家败在我手中。”

  “说得好!有志气!”话锋一转,冷青冥淡淡地道。“既然如此,你该为西门家好好保重自己;以后别再坐在栏上了,那简直是玩命。”

  她瞪大了眼。

  “哇!这样你也能绕得回来?”

  他笑得无辜。

  “没什么,我说的都是事实。”

  “反正,你就爱训我。”

  腮帮子鼓起,女儿娇态毕露。

  “谁教你总有把柄让我逮着?”

  耸了耸肩,他说得轻松。

  “瞧你说的,活像我是个贼似的。”

  冷青冥没再接话,只是静静睇着她。

  打他十三岁进⼊西门家,按前任当家西门孤城所示,担任起她的护卫,那时,西门凛霜才三岁。从他少年到成年,从她稚龄到妙龄从亦步亦趋的守护到处理事业的左右手,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上,未曾稍离。

  “啐!你真当我是小贼呀?你那两只眼睛直瞪的模样,可凶得很!”

  西门凛霜轻啐了句,反剪双手背过⾝去,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专注的眸眼。

  接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怎么了?”

  “看来,今年我又嫁不出去了。算算我已经十七,再蹉跎下去,不就成了老姑娘么?”谈话改了向,西门凛霜成功地驱散了酝酿中的暧昧。

  “若非你闲来无事出了三道无解怪题,现在恐怕早嫁了人,甚至生个胖娃娃、当起人家的娘了。”

  她霍地转回⾝来,表情冷硬。“你不安慰你苦命的妹子就算了,居然还说这样的话?过分!”

  冷青冥径在她粉颊上轻捏了下。“霜霜,你真以为你那模样骗得了我?”从头到尾,他都清楚地知道-─她的自怜自伤全是玩笑话。

  面无表情地瞪了他大半天,见他兀自悠哉游哉,西门凛霜只得拧了鬼脸,咕哝着服输了。“你不会假装被我唬住了?就那么一次也好嘛!”

  “哦?”浓眉挑扬,冷青冥淡淡勾了抹笑。“这岂不表示我认为你计较、度量小又听不得实话?你真希望我这么认为?”

  闻言,她也笑了,眼底尽是调⽪。“嘿嘿,这么说来,你认为…西门凛霜是个豁达、襟宽又善纳雅言的好姑娘喽?”

  “我知道你,你不会这么容易就生气的。”

  他她的发顶。

  我知道你…冷青冥的沉厚嗓音,在亭间低缓着,如同初秋晚风,温穆穆地吹皱了一池心湖⽔,对着他的凝瞅,她有那么一瞬失了神,可急响的心跳声立即将她震醒。

  “也对、也对!”西门凛霜挑了挑眉头,溜了一观。“当了十多年的兄妹,你要是连我脾气好、心肠好、风度好都不知道,未免说不过去呐!”

  冷青冥微怔。

  “十多年的兄妹…”轻轻喃念,笑里蔵了苦。

  “哎呀!我不同你说了。”她突出一语,打断两人的谈。“偷闲出来歇歇,这会儿该回去了。”⾝形自他旁边晃闪而过,翩然出了亭。

  冷青冥回⾝,但见她步履巧盈、落点石阶,罩着杏⻩银鼠褂的纤影在青碧间流动,他深睇了半晌,尔后跟着踱下。

  忽地,一声嘤咛钻进耳里,音丝虽细,冷青冥仍听得明⽩,浓眉才皱起,人已拔⾜飞奔,没半点迟疑。

  他无从判断西门凛霜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他清楚地知道…在他有生之年,西门凛霜什么事都不能出。

  必于这点,他答允过前当家,也答允过…他自己!

  轻呼一不小心自口逸了出,她就知道他会来,果不其然。

  “你来得好快啊!”西门凛霜仰起小脸,勉強凑出的笑容称得上灿烂。

  冷青冥二话不说蹲下了⾝,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吧!”

  “上去?我上去作啥?”

  他板起了脸。“脚扭到了还逞強?”

  她理直气壮。“我的脚没有扭到。”

  这是实话,只不过…只不过她很技巧地隐瞒了真正的缘由…“瞧你,臂膀子支靠着壁,双脚还发着颤,分明撑得辛苦!”指证历历,冷青冥毫不留情地将她驳倒。

  见他始终不起⾝,她知道他是绝难改变心意了。这样也好!就让他以为她是扭伤了脚,省得他追问下去。

  “唔…既然有人要当马让我骑,我就不客气啦!”走了两步,西门凛霜几乎是跌挨在他⾝上,嗓线却仍旧保持清亮。“嘿!我抓着我的马了!”

  “疯丫头!”冷青冥软斥了句,还是不忘嘱道:“手要环紧。”

  “我知道、我知道!”她嘀咕道。“我哪会这么笨,让自己摔着?”

  就这样,冷青冥背起了西门凛霜,让她娇软的⾝子倚在他坚厚的背,稳步朝留砚斋走去…

  “人之初,本善。相近,习相远。苟不教,乃迁。教之道…”

  “背起三字经来了?”他瞧不见她的模样,但听她的声音,显然心情好。

  “冷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不爱背古人的东西…”

  她还没说完,冷青冥就接了话去。“非要我像现在这样背着你,边四处跑跑,你才肯边背背东西。”

  忆及往事,两人都不噤方寸偎暖、角噙柔。

  “嗳,你看你看!”忽地,西门凛霜放开了嗓,手往前方天穹一指。“那是夕哎…好美,是不?”

  “手快抓好!要摔下去,可就什么都不美了。”他出言提醒。

  “大笨牛,你真懂得如何杀风景呐!”她啐了句,乖乖听话之前,还不忘先用指节敲敲他的脑袋。

  “疯丫头,难道你不知道‘夕无限好,只是近⻩昏’?⽇头将下,咱们得快快回去,否则天⾊暗了,路不好走。”

  听他这么说,西门凛霜没再应声,笑窝敛收,静静沉下螓首,枕窝在他的肩颈…和从前每次背书累了、玩?哿说氖焙蛞谎蝗丝痰男那槿煌耍挥⌒说钠>耄绞Q诓氐挠乃肌?br>

  “霜霜,在想什么?”冷青冥察觉到她的缄默。

  她抬起了头,深昅口气,再吐息时已回复言笑宴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古人说过的一句话。”

  “说来听听。”

  “⾝骑老牛归,难得无为;眼看长⽇尽,总是呻昑。”她念得字字清脆。“你说跟咱们现在的情形像不像?”

  冷青冥顿了顿,然后‮头摇‬否认。“不像,半点不像。”

  “是么,可我觉得像极了呢!”她说得理所当然。“况且我刚刚背了三字经,这就和咏诗回家的牧童更像啦!”

  “你当然觉得像了,因为,那句话不是哪个古人说的,是咱们西门家大‮姐小‬自个儿造的。”他凉凉地说,好整以暇地戳破她的算谋。

  “你你你…你‘又’知道了?”西门凛霜发出哀呼。在他面前,她本无所遁形嘛!

  “咳!呻昑的老牛…会这么拐个弯骂我的,除了西门家‮姐小‬外,古往今来,我可想不出其他人选。”

  他的语气听来万分无奈、着实逗人,她想笑,真的想笑,可偏有股酸沉在衷怀翻倒了、‮滥泛‬了,只怕再不抑下,便要腾上眼眸了。

  “这会儿,又在想些什么了?”

  “没,我什么都没想,就是有些累了。”西门凛霜重新软伏在他的肩头,喃诉的声音低低沙沙的。

  “看来你造的那句话,就‘难得无为’四个字最实在了。”冷青冥淡淡一晒,脚步始终稳健。“既然累了,打个小盹儿无妨,放心,我不会摔了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

  冷青冥仅闻她字句含糊在子邬里,以为她是真支撑不下、人睡着了,浑然不知西门凛霜的眼帘并未合起,更瞧不见在她瓣镂印的紧咬齿痕。

  夕无限好,只是近⻩昏…她是在想呵,想还有多少时间能像现在这般赖着他的背、据着他的肩?

  晨光如⽔缎,成片滑进留砚斋,让昏黑半个夜的居室明净了起来。

  “啊…”萱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连忙一手掩嘴一手拭泪,还有两分睡意蜷着不肯走呐,没想到才转进內室,登时眼突、人僵、口张大,瞌睡虫全跑光了。

  “小…‮姐小‬…你这么早就要出门?”

  站在她面前的西门凛霜⾝着沉紫长袍,凿湘⻩穗子,做的是男儿打扮,看上去是模样清俊、丰神英秀的少年郞。

  “我和冷护卫要去西京河南府会会几位大老板,来回恐怕得费个十天半月。”西门凛霜一边准备随⾝物事,一边吩咐。“替我到厨房拿几颗馒头,冷的也不打紧,我是要当⼲粮备着。”

  “‮姐小‬,馒头要不要准…”

  “喊少爷!”萱儿的话甫出口,她马上纠正。“别忘了,我现在是‘西门凛’,不是‘西门凛霜’。”

  这世上本没有“西门凛”只有为了方便谈生意而改名换装的“西门凛霜。”西门家本没有男儿郞,只有一个女儿脑聘负家业。

  “是。”萱儿低头应了句,心下倒觉不以为然。明明这儿只有她和‮姐小‬两人,还要这么小心么?

  “别嫌我唠叨,现下没露马脚是因为只有咱们两人,倘若有不知情的人在场,只消错一回,可就全盘输了。”

  萱儿难为情地红了脸。“萱儿在想什么,本瞒不了小…少爷!”

  早知道‮姐小‬有双灵透的心眼,这会儿,真是自己往坑里跳,被逮着了也只能⾼呼‮姐小‬英明。

  “好啦好啦,快去厨房替我打份⼲粮吧。”笑漾明眸,手按着下腹,西门凛霜故意细了声气。“我这小肚⽪儿是生是死,全凭萱儿大人的公判呐!”

  “是、是!我去、我这就去!”急急应了句,萱儿马上奔出內室,就怕再多待一下子,満怀笑浪便要澎湃爆出。

  “哎呀,糟糕!”出了留砚斋,她这才想起刚刚要问‮姐小‬的话被岔忘了,神思转了转,最后⼲脆自个儿下决定了…“冷护卫向来和‮姐小‬形影不离,备了他的分儿总不会错。唔…就这么办!”

  策马快驰了大半天,人?郏笊驳眯榷谑抢淝嘹ず臋髅帕菟鹆舜τ兴辛值牡胤剑葑魍A簟?br>

  “唉…如果这一趟,咱们是出来玩耍的,那才真是快呐!”两臂张开,任金风拨弄袖摆飘飘,况慡的快意直人心头,西门凛霜不由得兴了笑叹。

  冷青冥递上⽔袋。“你说归说,但终究闲不下来的。”

  她伸手接过。“啐!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咒我劳碌一辈子似的。”

  “从你十五岁正式接下西门家到现在,除了偶尔得空到观景亭那儿溜晃外,我没看你停下来过。”

  仰颈痛饮,她伸袖抹了抹子邬,轻快地说:“你放心,等嫁了人,我就专心玩耍,把事情都给相公大人。”

  “这话要传出去,恐怕明年七月初七没人敢上西门家了。”薄微扬,牵出淡笑。

  “此时此地,只有我和你两人,要是明年招亲没人来,谁是罪魁祸首,我会不知道么?”下额儿微扬,她可没这么容易被吓唬住。“更何况,会来参加招亲的,不都是因为‘西门家’这块招牌么?”

  她明明心眼雪亮看得透,怎么还会将自己托付给一个为了西门家招牌而来的男人?冷青冥默默瞅着她,沉昑良久,最后,仍旧选择了抛开脑中思绪…就顺其自然吧!他相信她的决定。

  “怎么,你的颈子是扭了还是歪了?”她眼尖地发现他轻轻甩了个头。

  “我是在舒络舒络筋骨,因为…”他叹了口气,大手同时捏上她的粉颊,这是他俩独处时才会出现的动作。“说到劳碌一辈子,真正有份儿的,是我。”

  秀眉昂挑,明眸飞睬,她等着他把话说完全。

  冷青冥提起⽔袋连灌好几口,直到清凉⼊了肺腑,终于淡淡一笑、缓缓说道:“你有放下西门家的时候,我却没有放下你的一天。”

  “谁要你倒霉,做了我的冷哥哥?这会儿,要后悔也来不及喽!”转转手。动动脚,西门凛霜调⽪地眨了眨眼,窃窃笑道。“手⾜手⾜,我是凝香手,你是散臭⾜,香香臭臭,臭臭香香,手⾜之情总是断不了。”

  兄妹手⾜,手⾜兄妹…她一直都是这般认为吧?苦涩如丝,自他心底擦过,随即谈释,他相信万事讲个“缘”字,半分勉強不得。

  “咱们也休息得差不多了,该上路啦!”拍拍他的肩头出言提醒,她已迳自起⾝,先行往马歇处走去,唯有在这毋需面对冷青冥的短暂片刻,她才能稍稍敛起角撑开的笑,获得真正的休息…因为关于佯装、隐蔵、装傻、移话的疲惫滋味,她体会的比谁都多呀…

  河南府。

  西门凛霜和冷青冥相偕自客栈步出,就是今天,他们和各大商行老板相约在洛⽔畔的涵虚楼。

  “往西域的路线有西夏人阻拦,是不好走,所以东道咱们千万得固全。”基于这样的考量,所以她决意东行河南府。“而且去年朝廷诏里⻩河漕运,自陕⼊汴的粟粮是咱们的机会。”

  “要吃下这桩生意,成本⾼、风险也大。”

  “总要试试啊!”西门凛霜徐徐吐了口长气。

  外人多是雾里看花,以为西门家光盛如昔,但冷青冥全瞧在心里,近年来西门家的担子是越来越沉了,而义无反顾扛起它的,是她…西门凛霜。

  涵虚楼就在眼前,西门凛霜忽地停了步伐,微微仰颈,直睐着他。

  冷青冥对上她的星眸,了然一笑,而后主动握住她的手,拨起低哑声线,坚定地对她说:“我知道,你可以的。”

  清秀面容绽了灿,那是他们长久来的默契…从小,每当她遭遇考验又没信心过关时,他就会这么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要将自己的力量全数渡给她。明明动作简单得很、明明话语无甚特别,但由他做、由他说,就是能安她的魂、定她的心。

  西门凛霜深深昅了气。“咱们走吧!”

  进了涵虚楼,他们直接登上三楼。在那儿,已有人候着了。

  “传言西门家的新当家乃人中之龙,今⽇一见,果然器宇非凡,呵呵呵,这年头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谬赞了!在万金商行朱老板面前,小子岂敢狂妄?”西门凛霜拱手为礼。

  “好眼力!”朱老板的大拇指竖得直。“老夫与少主素未谋面,少主竟能一眼认出老夫?厉害!确实厉害!“朱老板喜穿大红金丝袍,出了名的。”畔噙着温文的笑,尽管眼前这些华北富商的年纪堪做她的⽗执辈,⾝处其中,西门凛霜仍旧神态自若,目光流转间,一一颔首,清嗓问了好。“永兴号余爷、皇宝银铺赵大当家、锦丰布行锗老板,还有祥威镖局邢总镖头。”

  被点到名的众人全都错愕当场,不约而同地换惊诧的视线。这是他们头一回和“西门凛”见面,没想到,话还没说上半句就被道破⾝份,而且丝毫无差,可见他眼锐心敏、判断精准。

  看来,这少年郞比他们预期的更难对付,也…更需要对付!

  手臂往外一划开,朱老板満脸堆笑。“少主看,这洛⽔风光可好?”

  环顾四周,西门凛霜微晒应道:“嗯…确实不错。”

  纵使对朱老板一⼲人兴了怀疑,她还是做⾜了表面工夫。

  “喜就好、喜就好!这么一来,就算死在这儿,少主也不会有怨才是。”

  朱老板的话才落下,楼梯口马上拥进数名武卫,个个手上都拿了要人命的家伙,尽皆指向西门凛霜。

  “西门家向来以绝顶轻功闻名武林,各位当家、老板找来这么多人,莫非是要验我的⾝份?”勾淡笑,她镇定如常。

  “绝顶轻功?”鼻一哼、嘴一歪,祥威镖局的邢总镖头出言冷讽。“外头可是洛⽔,你敢跳吗?我就不信你能飞又能游!”

  这绝对是个费心算计过的布局!西门家久在北地经营马匹。陆运,所以长于骑术却不谙⽔。饶是西门凛霜,一想到这层,手心仍不噤冒了汗。

  就在惊慌骤生的刹那,一只温热大掌无声无息地轻扣上她的侧。

  于是,她笑了,甚至摇‮头摇‬撂下自嘲。“唉…赶这场鸿门宴,竟连一口⽔酒都没能沾到,这亏,我真是吃大了!”

  不怕,她不怕!因为冷青冥就在她的⾝后,沉默却绝不离弃,像道影子般永远守护着她。

  “动手!”

  一声喝令,现场顿时陷⼊刀光剑影之中。

  但见西门凛霜移步巧捷,兵器难近她的⾝;冷青冥更是出掌如风、凌厉非常,转瞬间,已有多人被撂倒。

  然而对方的武卫源源补来,在这狭隘的空间里,他们的境况只会越趋惊险…冷青冥和西门凛霜都有这个警悟,目光霎时一个触,默契已成,两人同时虚晃一招,五指紧紧扣住彼此的臂膀,跟着就向外跃出…“人呢?他们人呢?”

  没有听见破⽔的波刺声,也没有瞧见他们的影踪。难道,这“西门凛”和他的护卫不只会轻功,还会琊法奇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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