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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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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舂花烂漫在林野间燃放一片红,叶影碎在马蹄达达下,绿了満地。

  过了前面这山头,就到南了,之后,再沿河东去,便是传言中的江南美地;想到这里,西门凛霜不噤轻菗了鞭,催促坐骑加紧前奔。

  正当她即将进人山路之际,⾝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喊…“姑娘、姑娘!危险呐!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猛然听到有人出言阻拦,西门凛霜不由得眉心微拧;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勒转马头,踅了回去。

  那是个瘦小男子,但见他兀自着大气,碎碎叨念:“呼!好险!好险我赶上了!好险我赶上了!”

  “小扮,这山里有什么古怪么?”

  她直接问了。

  “唉!想必姑娘是头一回过⽩虎岗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表情坍塌成苦状。“来来往往的人都晓得,这岗上有大虫,已经咬死好多人啦!没人敢打虎,大伙儿只得相约每天巳时、申时结伴过岗,万一大虫出来,也好有个照应么!”

  “原来是这样。”

  西门凛霜微微颔首,笑颜向他绽了。“小扮真好心,会在这儿警告过路人。”

  “没有、没有!”

  脑袋和双手同时‮劲使‬儿摇着。“我是…我是…那家旅店的伙计,所以…嘿嘿…”指头往左边一伸,他臊红着脸⼲笑。

  “既赚间银两、又添间功德,小扮这么做,是两全其美呐!”翻⾝下马,她继续道。“申时已过,今儿个我是过不了岗了,还请小扮带路吧。”

  “啊?”

  他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答得这么⼲脆,平常出来拦人,每每被行客指着鼻子骂小人咧…“怎么,贵店客満了么?”见他怔愣,于是问了句,笑意始终不离檀口。

  “没!没!”他搔搔头,咧嘴回了个笑。“我、我这就为姑娘领路。”

  临要举步,他又忍不住回头向那姑娘脸觑了眼,心头舒畅极了…女人,他见得多了,要不就耝声耝气男人婆,要不就细声细气美娇娥,像她这般飒慡又不失温雅的姑娘,他可是生平头一遭碰着呀!

  ⽩虎岗下,就这么间旅店,人了夜,店內气氛更是热络。店里许多是经常往来⽩虎岗的常客,不仅和店內掌柜、小二相,彼此也多半认识。

  “嗳,小姑娘,你过来和咱们一块儿吃饭吧!”

  “就是么!一个人坐在那里,岂不寂寞死了?来来来,坐我旁边!”

  其中一位‮妇少‬豪气地向她招手。

  “辜大娘不会呑了你的。”

  他们将几张小桌并成大桌,围坐四边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霎时间,几十只眼睛全朝她这儿盯来。

  啧啧,盛情难却呀!西门凛霜含笑点了点头,当下移步过去。

  “小姑娘一个人走,不怕险么?”辜大娘侧过头来,直瞅着她。

  “她是回生堂的人,怕什么!”有人抢在西门凛霜前头说话。“你没瞧见,小姑娘间系了回生堂的挂牌?只要是人,总有伤病的时候,就算是皇帝老儿,也没胆开罪遍布大江南北的回生堂呐!”

  “大叔,真是好眼力!”

  这趟出门,她不方便用“西门凛”的⾝份,女子独行又怕招惹是非,于是她把东方昭借予的“回生堂”牌号系在间,当作护⾝符。“嗟!什么好眼力?分明是⾊胆包天!”辜大娘斜眼飞睇那汉子,撇嘴啐道。“贼眼一双,哪儿不好瞧去,就去瞄人家小姑娘的?我呸!”

  “难不成,你要盛老三瞧你这⽔桶,辜…‘姥姥’?”

  突地爆出这么一句,引得众人一阵哄堂笑。

  奔大娘听了这话,倒没动怒,只是朝发话之人既狠且媚地瞪了眼;坐在其中的西门凛霜忍不住苞着笑开了表情。

  “说起这回生堂啊,真是厉害呐!”盛老三塞了块⾁,边嚼边说。“听说,回生堂的创始老祖宗叫做东方耀,原本应该继承⾕东方家的,可他有他的志气,想要行医救人,后来他离开⾕,创办了回生堂。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

  以“回生堂”起了话头,众人自然谈论到⾕东方家,以及与⾕东方家南北并称的西门家,为这顿饭局平添不少江湖味儿。

  “喂喂!等等等!”大伙儿话兴正热,辜大娘突然双臂一张,娇声喊停“你们这群又蠢又笨的男人,简直比⿇雀还嗓!小姑娘是回生堂的人,你们在这里吱吱喳喳个什么劲儿,不怕丢人呐?”

  这下子,几十只眼睛又集中到她这儿了。西门凛霜一一回睇,态度坦然,秀眉飞挑,轻笑道:“这样好的,我喜听大伙儿说。”

  “小姑娘的子,可真沉静啊!”沉静?她庒儿没想过这两个字会落在她头上。

  她不是子沉静,只是夹处在这么多人之中,无来由地,兴不起开口的想望。

  看着一群人嘻笑阔谈,那热烘烘的气氛明明近在飓尺,孤独却在心头愈刻愈深…她是真的离开长安、离开西门家、离开冷青冥了…“看到没?人家小姑娘不爱说话,你就别人家!”见西门凛霜含笑不语,盛老三转对辜大娘掀了掀嘴,又开始叨叨说了起来。“刚刚我正要说东方家吧?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夏天,我在解梧县县城…”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大伙儿的胃満了、精神倦了,才各自回房休息。

  暂别众人,西门凛霜进了门,扣紧了兜子,一转⾝,面对的是空的厢室,霎时间,所有感觉破栅涌出,漫了开来…三月初三那⽇清晨,当所有人仍在睡寐中,她便携了早收拾好的包袱,策马出了长安城。

  这一别,她仅留了封给⺟亲的家书,內容不过是些请托的客气话,再多、再深的,⺟亲就算看着字,也终究放不进心,想想,就简单了事了。

  至于,她最想道别的那个人呀…当他发现她离家时,会怎么做?

  依冷青冥向来顺其自然不強求的子,只要他知道她离家是经过事前规划,又曾和⺟亲商量,应该就会任她而为。

  西门凛霜在赌,赌她认定的冷青冥。

  然而,面对自己排设的赌局,她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因为,在这同时,她亦了解,冷青冥是多么认真地护卫着她,虽非⽇夜紧贴,但绝对恪尽心力。

  无论他会留待还是追寻,她都強烈期盼…在她未寻获适当的夫婿人选之前,冷青冥千万别在她面前出现,否则,她推开他的确切理由,以及‮实真‬心情,怕是再蔵不住了…悠悠吐口气儿,西门凛霜斜倚着梁,合起了疲惫的眼。

  跋了一天路,她的⾝体真是累了,可思绪依然梭转个没停,直到情丝⾜以循着来时路回到长安城、回到西门家,最后,结系在他…这场离别,是心还在、人去了,回首一片思牵情绕。

  夜已阑珊,晕⻩的微光对抗‮大巨‬的黑暗,在壁面烙下两道影,就小二和他,其余投宿的客倌早就进房歇息了。

  “咱们还有厢房,客倌可要住下?”小二酸疼的肩,挨近了他,毕恭毕敬地摆笑问。

  “不了。”

  他答得简单。

  这答案彻底拧歪了小二的表情。“客倌,咱们客栈虽称不上豪华,但绝对⼲⼲净净,况且,这方圆十里內已经没其他铺子了。”

  “我知道。”

  小二脑筋转得快。“嗳,如果是因为手头紧,那客倌大可安心啦!咱们客栈向来与人方便,只要客倌立下借据,一切都好商量。”

  “谢谢。”

  他淡笑回了句,直接掏出碎银放在桌上,长⾝一起,便大踏步地出了客栈。

  “客、客倌,赶夜…赶夜路是很危…危险的…”

  瞪着他如此⼲脆离去的背影,小二勉強挤出几个字,却是声若蚊呐。

  见过千百种客棺,他没遇过这样子的客人,不是冷、不是傲。不是没礼貌,就是…就是…哎,那感觉明明很強烈,他怎地就是说不上来!?

  小二瞅了瞅角落的位置,是那客倌之前坐的,灵光忽地闪过…“像影子!就像影子!”

  双手一拍,啪地一声。

  若非之前仅剩两人相对,只要他不作声,怕是没人会注意到他吧,他淡得如此自然,仿佛不存在,又仿佛原本就在那里,他自己即成了风景。

  “是啦!就是这样,没错!”眼睛突亮,小二那张嘴笑得开阔,他终于想到如何形容那感觉了。“原来,我这耝人也有聪明的时候呐!”

  风在天地间流窜,让薄冷透过外⾐贴附在表肤,合该要找个温暖的软被钻进去睡场好觉的,但他不想。

  他还不想停歇。

  “冷护卫,事情不好了!”萱儿急冲冲地敲门。“‮姐小‬…‮姐小‬不见啦…”

  呼喊的声响破门而⼊,惊起了向来浅寐的冷青冥。

  他随便披了件⾐,马上开门。

  一见到冷青冥,泪⽔就落了下来。“我一早过去,没瞧见‮姐小‬她人,就只瞧见了这个…”萱儿将手中的信递给他。

  冷青冥低首瞅了信封的署名,是给她⺟亲的。

  看留书上的署名墨渍⼲透,想来是她早就写好的。这是场预谋,不是偶然、不是兴致乍来,而且…她有意将他摒除在外。

  冷青冥淡淡一笑,苦的。他早说过,她是聪明人,若真有心隐瞒,连神仙也会让她蒙了眼;这件事,他确实没发现半点征兆…“冷护卫,现在…现在该怎么办?”萱儿昅了昅哭得红红的鼻子。“‮姐小‬她一个人…”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太久的。”冷青冥的语气轻而稳沉,却系了誓言般的重量。

  是的,他不慌,因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因为他从来就明⽩…西门凛霜是他唯一的目标,这辈子都是。

  东方天际已现鱼肚⽩,冷青冥策马奔驰了‮夜一‬,这会儿,心再切切,也掩不了人倦马疲的事实。

  无论如何,他得暂时停下、稍作休息,为了之后能够继续向前。

  这场追寻,是人还在、心去了,前景一路相思迢遥!

  “大爷、大爷!危险呐!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不远处,突然有人窜了出来,横张着双臂大声喊停,冷青冥连忙勒马止步。

  拦住他的,是个瘦小男子。

  “大爷,这⽩虎岗上有大虫,大伙儿向来是在巳时、申时结伴过岗的。”

  敝怪咧,这两天接连有“新客”闯岗,累得他必须重复说同样的事。

  他比了比天,继续说:“反正巳时就快到了,大爷要不先到咱们店里,等等再和其他人一道过岗?”

  冷青冥衡量状况,颔首应了。“⿇烦小扮带路。”

  到了旅店小二牵马去厩间喂饮,冷青冥则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碗粥、两个馒头。

  他迅速环顾店內一周,果然有不少行旅,看来同样是等待结伴过岗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到后头去点个货。”汉子随意抹了抹嘴,起⾝道。

  “大伙儿算人的时候,可别漏了我。”

  “规矩,大伙儿早就知道了。你代东、代西的,不嫌累啊!”刀样的媚眼一瞟,‮妇少‬转向另名汉子代道:“嗳,盛老三,你负责点人头。”

  盛老三的视线开始遍寻整间食堂,一一数算。

  “喂!那个穿青⾐服的,你也要过岗吗?”他耝嗓问,对象正是冷青冥。

  “是,在下是要过岗。”

  冷青冥眼不抬、⾝不动,低低应了句。

  盛老三点点头。“总共二十二人,就差回生堂的那位小姑娘了。”

  回生堂的那位小姑娘?字句撞⼊耳底,冷青冥倏地掀眼,眸光利亮。

  是霜霜吗?

  他知道她曾用“回生堂”的牌号做护⾝符,使他们平安自洛返回长安…是霜霜吧。他想。

  终于,冷青冥松了紧绷许久的表情。

  终于,他赶上她了。

  “快、快、再快点!再快点!”

  挥鞭吆喝,西门凛霜心跳狂急,如果不这么催马快奔,怕是会让骤来的紧张将她呑了、噬了。

  那一眼…她不会忘了那一眼带来的震撼有多惊人!

  早在天濛濛初亮,她就醒觉了;由于待在房里闲得发闷,于是就自个儿到附近溜跶,却怎么也没料到,竟会在踅返旅店之际,瞧见了一抹悉的背影,远远地,可她再确定不过…是他,冷青冥。

  想也不想,她马上跃上马背…忍着不让⽔气蒸腾⼊眼,西门凛霜咬紧了,尽可能伏低⾝子,心里満塞的,就一个字…逃!

  她要逃,逃得越快越好。

  就是这般慌忙,才会让她忽略了匿在暗处的一双眼睛。

  一双动物的眼睛…“我四处寻过,就是不见她的人!”辜大娘面露焦躁。

  巳时已至,所有人齐聚旅店外准备出发,独独等不到西门凛霜。

  “咱们各有各的行程,不能等。”

  盛老三跳上车座。“先走呗,小姑娘可以自个儿跟下批…”

  他的话还没说完,有人迳自策马离开,那促亮的蹄响不仅让盛老三闭了嘴,也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全都看向飞尘扬起处。

  是今早才来、始终沉默坐在角落的青⾐男子。

  没人识得他,更没人知道为何他如此匆忙,但此时此刻,他们全部怔愣住了,或许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或许是那飞驰而去的蹄声太急切,急切得令他们仿佛心头挂了铅,沉甸甸的过了好半晌,才有人终于低低闷闷地开了口:“走吧,咱们得出发了。”

  出发,过岗,往江南⽔乡。

  她不能死!

  在尚未替西门家留下继承人之前,在没和冷哥哥再见一面之前,她不能死!

  “不…不能死…我不能死…”

  昏沉的呓语不断,容颊満布惨⽩,西门凛霜犹自在梦魔中挣扎着。

  梦里,她的马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施展着家学轻功拔⾜狂奔,还得不时心慌回头望,因为…它在追她,一只镶了双红眼睛的⽩虎。

  突地,双膝传来刺痛。这疼痛,是她悉,也是她惊恐的。

  然后她感觉到了,瘫松无力慢慢自膝头散开来,蔓延整个下⾝,更一点一滴上扩到腹、…最后她再使不出半点力,⾝子一软,委倒在地。尽管如此,她仍不放弃求生,旋即改以两肘撑地,勉強让自己的⾝子向前移动,哪怕仅仅数寸也好。

  可它终究追上来了。

  西门凛霜停下所有的动作,一回头,正与它那双⾎⾊眼睛直直相对,看着它锐利的爪牙反出刺目的狠光,就朝她这儿扑来“不…”

  所有的急惧破喉而出,她碎然弹坐而起。

  梦,醒了。

  心头兀自震颤,西门凛霜大口大口着气,眸光缓慢向四周探索…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摆设无一项多余,端的是素净、简单、实用;透窗而人的光线甚为明亮,现下,许是晌午时分吧。

  她怎么会在这儿?

  是谁带她来这儿的?这儿,又是哪里?

  情绪逐渐平抚,紊的思路是该要好好整理一番了。自她无意瞥见冷青冥,便急冲冲地赶着过⽩虎岗,尔后…她想起来了!确实有只两眼炯红的⽩虎在半路乍然出现,疾驰中的马儿遽受惊吓,登时前脚昂立、腾起马⾝,硬是将她整个人飞抛出去,在这同时,那只⽩虎张扬着锋利的爪牙向她跃扑而来…结果,人还未落地,她就晕过去了。

  这时“渐呀”声起,木门让人推开了…进来的是个通⾝黑裳的娇小姑娘。

  西门凛霜马上起⾝,打了个揖。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小姑娘恍若未闻,一径沉默。

  她抬起眼,惊骇地发现有只庞大动物跟在那女子的⾝后,亦跨进了门槛…是那头⽩虎!

  她怔愣一秒,随即明了,于是绽了笑。“原来,⽩虎是姑娘所养?难怪不会伤人。”

  小姑娘向她瞥了眼,仍旧不说话,表情漠漠。

  “看来,⽩虎伤人,是以讹传讹。”西门凛霜颔首轻道,接着又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她淡淡地撇了撇嘴角。

  “猜弦。”

  “猜弦?好特别的名字!”

  见她的模样,听她的名号,常言山林间住有奇人,今儿个她是真见识到了。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猜弦突然冒出一句。

  “嗯?”她不解。

  “你很有趣。”

  她答得直率,但西门凛霜神思频转还是不明其意。难不成,猜弦把她之前说的一字一句都当笑话听?

  “虎儿带很多人回来过,但只有你是快要死的,当然特别有趣!”说到这儿,猜弦表情柔了、笑了。

  心一颤,西门凛霜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你怎么知道?”

  她的病,是西门家女儿独有的,连长安城的名医都诊不出来。

  猜弦扬了扬眉,好像察知这件事情十分理所当然。“我好想瞧瞧,像你这样快要死的人,多试几种毒葯会怎么样,和寻常人会有什么不同。”

  眉目笑动间,舒卷自在,浑似不以为意。“师⽗留下好多毒,我还没试完呢!”

  “那么,传说中被大虫吃了的人…”西门凛霜下意识退了两步。

  “大虫?”

  她竟连这泛用的说法都不知?西门凛霜微诧,于是向她解释道:“就是你⾝旁的⽩老虎。”

  “虎儿就是虎儿,又不是虫子,这称呼真难听!”猜弦沉下容情,嫌恶地说。“我的虎儿才不会吃人呢!我是瞧他们的臭⽪囊无用得紧,全拿去试毒了。”

  她说得稀松平常,西门凛霜听得心惊胆战。

  “那…他们人呢?”

  “不中用!全死了!”猜弦手一挥,语带不耐。“我教虎儿将他们一个个丢下山拗去,省得我看了讨厌。”

  西门凛霜终于明⽩如今自己⾝处什么样的境地了…不是虎口余生,而是恰恰踏在生死线上,只消前进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可她还不能死!

  “猜弦姑娘,你说我是快要死的人,拿我这般残破的⾝子来试毒,岂不是浪费你师⽗的杰作?”西门凛霜维持镇静神⾊,含笑依然。

  “但没人像你这么有趣呀!”猜弦走上前来,近距离地注视西门凛霜,忽尔扬了灿笑。“你人真好!原本我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听我说试毒,要不骂我妖女魔女,要不喊我姑姑,烦都烦死了。”执起她的手,猜弦握着。“早知道你好,刚就不必摆出冷冰冰的样子吓唬你。”

  她不是好,她只是想为自己寻一线生机。西门凛霜心里苦笑。

  说起算计心机,眼前这让人惊骇万分的女子,恐怕还不及市井小娃,顶多就佯装严肃的表情吓唬吓唬人吧;若是寻常人猛然碰着生死问题就失了计较,但她不同,她是因为怀病在⾝,早将生死二字常放脑思,临遇着了,会怕、会紧张,但终究不糊涂。

  是她的幸,还是她的不幸?

  叹息凝在臆,芳容却是漾着温笑,西门凛霜将另只手覆了上去,轻轻地说:“反正,我都要死了,不是吗?”

  “我说你快要死了,又不是马上。”反倒是猜弦安慰起她来。“依我看么,是两年后的事。”

  两年后,她二十岁。猜弦说的,和爹临终前告诉她的…完全一样。

  见西门凛霜沉思,猜弦兀自开心地说:“这样吧,你留在这里陪我。”她回⾝对⽩虎招手,⽩虎顺服地走到她⾝边。“虎儿会替咱们抓那些臭⽪囊来,咱们可以一块儿试毒呀!你没瞧过毒种在人⾝上的模样吧,那真是太好玩儿了!”

  这两年,她是要嫁人生子的,为西门家,她不能答应,即使因此惹恼了猜弦;如果答应留在这里,悬着西门家承继问题无法解决,那她活着又和提前死了有什么分别?同样无用呐!

  就在她沉疑未答之际,猜弦⾝旁的⽩老虎突然低吼一声,拔步冲到门外。

  “虎儿…”心感它的状况有异,猜弦眉头攒皱,跟着奔了出去。

  只有西门凛霜还留在原地,仍犹豫着。

  “咦?你是谁?”

  猜弦清亮的质问由外传人,扣在她的耳畔,如一记响钟,震得她心跳狂

  是谁来了?

  深昅口气,然后屏息…她知道,是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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