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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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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太静了吗?那脚步声才会格外的清晰?

  西门慕风叹了口气,道:“荆烈,别走来走去了,下去歇着吧。”他的眼睛盯着帐顶的四角,恍了会神。

  房门却“咿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嘘!”

  他回眸,望见纤⽩的人影从门扇之间闪了进来,又返⾝把门关上。

  “小六儿?”他有些讶然,半撑起⾝子。

  “嘘、嘘。”小六儿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荆烈马上就要回来了。”

  “荆烈?”西门慕风挑⾼剑眉“你又捉弄他了?”

  “才没。”小六儿一撇嘴“我才不像他那么小气。”

  他是得罪过荆烈没错,可他也不必像门神一样站在西门大哥门口,不让他进来呀。不过还好,他有苒姐这个美丽的武器。

  呵呵!

  “小气?”西门慕风发觉自己在小六儿面前除了做鹦鹉之外,好像说不出别的。

  “不是吗?”小六儿搁下食盒,凑到边来“他不对你,也不对苒姐,就对我板个死人脸,像人家欠他几百吊钱似的。”

  他鼓起腮帮子,眼对眼地对着西门慕风。害得他心跳突地‮速加‬,脫口道:“不是这样的。”

  只有他明⽩,他心里明⽩,荆烈为什么那么排斥小六儿。

  “嘻。”小六儿失声一笑“你紧张什么?我又不真欠他钱、而且,我知道他为什么讨厌我。”

  “你知道?”西门慕风心头又是一跳。

  小六儿扬⾼笑眉,转个⾝“他嫉妒,嫉妒我跟你好。”

  “呵,是啊。”西门慕风露出极淡的笑。

  “还有,他那个人哪里懂得照顾别人?你刚才明明都没吃什么东西,他却只知道站树桩般守在你的房门口,什么也不做,也不让人家来看你,这算什么?”小六儿一边埋怨着,一边走到桌边,将带进来的食盒打开,満満地摆了一桌“瞧,这是柿子草菇,这是⼲烧冬笋,这是功德⾖腐,还有,清汤萝卜燕。都是素食哦,你⾝子不舒服,吃这些最好了。”

  西门慕风一愣。

  小六儿已端了盘子走过来“你要是不想动,我可以喂你。”

  “不,不用。”他笑了笑,下得来,不着痕迹地将袖中的暖炉塞回被子里。

  “对嘛,病人就该多活动才会好得快。”小六儿抢到桌边,为他布好碗筷。

  “你经常照顾病人?”西门慕风惊讶于他的娴

  “也不算是经常啦。”小六儿塞了一块⾖腐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我们家里的人,生了病也不敢说。”

  谁敢说啊,谁看大夫谁倒霉!

  小六儿囫囵咽下⾖腐,眼角又瞄向草菇。

  西门慕风沉默下来,注视他良久,心痛的感觉远远大过震惊。那是…什么样的家庭?有着…什么样的规矩?

  难怪,他这么早;难怪,他喜強作笑颜。

  他心里对这个像自己弟弟的男孩子心生一种想好好补偿的怜惜。

  “你怎么不吃?”小六儿注意到他异样的表情。

  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挑了一块⾖腐在碗里,一边拨去⾖腐上细小的葱花,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呃…”小六儿被⾖腐呛了一下,连咳几声。

  “慢慢吃,没有人你。”

  他心中略见平静,想了想,才笑着说:“每个人都有爹娘,我当然也有。”

  他不想骗他,但也不能说实话。

  机灵的!西门慕风微挑了下眉。

  “你家里是不是也有很多兄弟姐妹?”

  “你怎么知道?”小六儿咬住筷子斜眼看着他。

  “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哪有?”

  “就刚才。”

  “刚才?我刚才说什么了?”小六儿苦想。

  西门慕风夹起⾖腐“你刚才不是问我…你怎么知道?”

  “哦!你诓我。”小六儿不依,拿筷子打他。

  西门慕风眼捷手快地避了开去,手中的⾖腐纹丝不动“我还知道,你在家中排行第六。”

  小六儿瞪他一眼,捂住嘴巴“这个,不告诉你。”

  西门慕风好笑地看着他“你可以不说,但不必用手封住嘴巴。”

  “才不上你的当呢。”小六儿合起来的手顽⽪地张开来。

  “想要不说话,这样也是可以的。”西门慕风一本正经地说。说完的同时,⾖腐已送进小六儿的嘴中。

  “唔。”小六儿傻住了,或者说被他突兀的举动吓着了,张开的手捧住自己的脸,忘了合上。

  西门慕风也不看他,自顾自喝了一小口汤,才慢条斯理地说:“放心吃,上面没有葱花。”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花?”

  他笑而不答。

  “我知道,”小六儿原是毫无心机之人,经此一闹,刚才的薄嗔早已撇过一边,他拉把椅子坐过来。

  “你会占卜?”

  他‮头摇‬。

  “那么,你会读心术?”

  他还是‮头摇‬。

  “是什么啦,告诉人家嘛。”小六儿摇他的肩。

  他忍住笑,反问他:“那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生病的时候不看医生,你有什么好起来的诀窍?”

  他故意逗他。

  “对呀。”小六儿像受到什么启发般,猛击一下掌“我怎么没有想起来?”

  他丢下碗筷,踼掉鞋子,跃跃试。

  “你看好了,这绝招还是大姐传给我的呢。”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姐妹们为了对抗医魔,还真做了不少努力。

  “喏,就这样。”小六儿说着,突然一个倒劈叉,双手撑地,两脚向上,紧贴着墙壁,倒立过来,和今天早上攻击红冠少年的动作一模一样。

  西门慕风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起了波澜。

  练武之人都看得出,这个‮势姿‬是一种独特的练气功夫,然而,他又很清楚地知道,小六儿的⾝上绝对没有內力。

  那么,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还是,这本只是一种巧合?

  “你也来呀。”小六儿倒看着他,一双明澈的大眼眨呀眨“大姐说,如果你的脸⾊看起来很苍⽩,怕人知道生病了的话,就这么倒挂半炷香的时辰,然后,脸⾊就会红润润的,谁也看不出来了。”他的脚轻轻地敲着墙壁,像是打着拍子一般。

  “你姐姐只是让你这么挂着,没有教你呼昅吐纳的法子?”西门慕风蹲到他的面前。

  “这样又没有憋着,还用教另外的呼昅法子吗?”小六儿不解。

  西门慕风一怔,随即笑了笑“的确不用。”

  “这样跟你说话好吃力的,你也像我一样,咱们好聊天。”小六儿单手撑地,用另一只手扯扯他的袖子。

  手撑在地上,沾了好些灰尘,这么一拉,雪⽩的袖口又污了好大一块巴掌印。

  “来呀,你试试嘛,这样看着,呀,桌子呀,椅子呀,都是四脚朝天的,很有意思。”小六儿并未发觉有丝毫不妥,仍在一个劲儿地怂恿他。

  西门慕风将目光从那一块污渍上挪开来,深昅一口气“好,我来。”

  他⾜尖轻轻一点,⾝子已如凌空飞鸿,翩然倒翻过来,落地无声。

  “啪。”一声响亮的鼓掌声“好耶!好美。”

  话音还未落,头差点儿撞着了地,小六儿赶忙用手撑住,神情懊恼而狼狈。

  西门慕风大笑,童心一起,用脚撑住墙面,整个人横起来“啪啪啪”地用力拍了几下掌。

  “你怎么做到的?”小六儿看傻了眼。

  “反正你不能。”西门慕风气定神闲地撑住地面。

  “为什么我不能?”小六儿眼睛气得圆鼓鼓的。

  “因为你…太小。”今天心情不错,他很有兴致开他的玩笑。

  “什么?你说我小?”小六儿抡起一腿沿着墙壁踹

  过来。他最忌讳别人说他小了。气死了!

  “咦?你不小吗?你有二十岁吗?你⼲吗叫林姑娘姐姐?”

  “呃?那是尊重,你懂不懂?”

  “那你为什么又肯叫我大哥?

  “囚为你看起来比我老,老大哥。”

  二人两手撑地,你追我跑,你闪我找,打打闹闹得不亦乐乎。

  西门慕风服帖顺滑的发丝散了,整齐洁净的⾐衫也了,修长有力的手指沾満了灰尘,整个人看起来不修边幅,却比平⽇更多了一份亲切与活力。

  “爷!”突然,房门被“砰”的一声推了开来,荆烈⽇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林芳苒也急急忙忙地挤进来。房里“乒乒乓乓”的声音听起来好吓人,像打仗一样。

  “没事。”西门慕风若无其事地站直⾝子。

  “奇怪,你们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小六儿也站起来,拍了拍手。灰尘扑扑,呛得林芳苒一阵咳嗽。

  西门慕风却只是笑了笑,坐到桌边,胃口大好。

  “这⼲烧冬笋是你做的?”

  “不是不是,是我说,大厨做的。”小六儿单膝跪在凳子上,一肘撑了桌子,一手拿起筷子,习惯地拨去冬笋上的葱花。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喔…”他用手指着西门慕风。

  西门慕风好笑地睨着她。

  “原来不是你有读心术。”小六儿咕哝着,将冬笋塞⼊嘴中。本就是他看到他的习惯动作嘛。

  荆烈看看西门慕风,又看看小六儿,眼里的疑问越来越深。

  这是真的吗?他记忆中那个清雅、淡漠、神⾊不形于外的主子,竟然很不优雅地趴坐在桌边,和一个没规没矩、毫无礼貌的少年…抢食吃?

  这可能吗?

  然而,它却又切切实实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他不得不怀疑,这少年⾝上,带着某些可以影响人的魔力。

  荆烈眼中的怀疑化为深不可见的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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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六儿,你完蛋了,完蛋了。”林芳苒一路将小六儿拖到自己房间里,一脚勾上房门。

  “什么?你说什么呀?”小六儿一头雾⽔。

  “你真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

  “西门慕风对你…”林芳苒拉长音调。

  “他对我…”小六儿转个⾝,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嘴角缓缓上扬“很好啊。”

  “好?”林芳苒挑⾼一边眉⽑“不是很好!而是很、很、很,很好!”“是吗?”小六儿被她说话的方式逗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林芳苒翻了个⽩眼。

  杯子凑到边,顿住了,小六儿睨着她“你又想说什么?”

  “你难道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那…”小六儿嘻嘻一笑“荆烈为什么对你那么好?还帮你打蟑螂呢。”

  “别闹了。”林芳苒夺走她手中的⽔杯,正⾊道:

  “说实话,你觉得西门慕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小六儿未语脸先红。

  “他什么他?你说,他是一个肯随便对人示好的烂好人吗?他有一副为了帮助不相⼲的人而得罪同僚的热心肠吗?没有吧?”林芳苒两手抱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小六儿怔了一怔“可他的确是一个好人呀。”

  “我没说他是坏人,可你不觉得他的出现很突然吗?对你的态度又好得令人怀疑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六儿烦恼地抓抓头发,回头望一眼紧闭的门扉。

  林芳苒叹一口气“不是我想跟你说什么,而是事实在告诉你什么。”

  小六儿咬住下,眉心起褶。

  的确,自从自己离家之后,所遇之人,从没给过他好脸⾊。直到遇见苒姐,然而,即便是苒姐,也不曾如西门大哥那样,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他,如此耐心地陪伴着他。

  况且,西门大哥原不是一个耐心温柔的人哪。

  他或许文雅,或许有礼,但那也是一种淡然推拒的文雅,一种漠不关心的有礼。

  就像他在码头上与他初遇的那一次。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西门慕风对他青睐有加?

  小六儿望着林芳苒,眼里流露出迟疑的困惑。

  “别觉得怀疑他有什么不对,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的权利,尤其是你的⾝份特殊。”林芳苒摸摸他的头。

  ⾝份特殊?

  小六儿脑中灵光一闪,瞠大了眸子,憋了半晌,才讷讷地道:“你说,他是不是…是不是像你们中原人所说的,那个…那个…有那个什么…什么…”

  他说得结结巴巴,听得林芳苒嘴角直打颤。

  “…断…断袖子什么的…”

  “嗄?”林芳苒气死了,敲他一记“我真不知道你脑袋瓜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什么短袖子长袖子的,你懂什么啊?”

  她踱了两步,站到小六儿面前“总之,我不管他是要断你的袖子,还是要断你的脑子,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甩掉他们。”

  “明天一早?这么快?”

  “还快?你没见他⾝边那个黑脸大个子…”

  “他叫荆烈。”小六儿提醒他。

  林芳苒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知道,反正,就是他,你没见他脸上已经露出杀气了吗?你还傻。”

  “杀气,你说他们要杀我?”小六儿越来越糊涂了。刚才,他真真是提了一口气,怕西门大哥的好只对此刻的自己。

  然而,现在,一颗心,也不知道是提得更⾼了,还是放下去了。西门大哥与他,他一直认为是投缘的。正因为如此,他对他,或者说,他们彼此,才觉得对方比任何人更为亲切。

  他懂他的寂寞,他懂他的抱负,是相知相契,而为知己。

  然而,就是林芳苒的那些问题,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內心。他真当西门大哥为知己么?或者,是更为亲密一些的哥哥?

  这些,够吗?

  要他说“断袖之癖”这几个字,着实为难。

  然而,说时,心里却隐隐而,彷佛有些什么改变了,却又没有。因为一句否决,而产生点滴失落,或点滴放心。

  这矛盾的心情,盖弥彰。

  反而是命两个字,在他眼里却看得轻了。

  “别呆愣着了,快回房收拾东西,今晚养⾜精神,趁现在西门慕风病体未愈,荆烈分⾝无暇的时候,我们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越远越好。

  他要离西门大哥越远越好?

  小六儿退到边,坐下来,将手肘撑在曲起的膝盖上,翻看着自己的掌心。

  西门大哥的力量就是借由这一掌打出去,打在卫天止的腿上。

  “还看?快点儿回房收拾东西啦!”林芳苒敲他一记。

  “好了,我知道了。”小六儿突然收起手掌,拉开被子,蒙头而睡。

  林芳苒瞪大了眼“你知道什么?这是我的房间,我的耶。

  她嚷了半天,上的人儿也无半点儿反应。

  林芳苒怈气地咕哝一声,走出房间。

  算了,被小六儿睡过的被子,她还能舒舒服服地睡到天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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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轻轻张开,喧嚣缓缓退去。

  昏暗的房间里,月光悄悄透过窗户进来。

  小六儿紧闭的眸子倏地睁了开来。他的⾝子没有动,眼睛盯着墙角好半晌,才慢慢地坐起⾝来。

  苒姐说,西门大哥对他…

  是大哥啊,他想取自己的命?

  可是,对于大哥来说,这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关心他,笼络他?

  那些病前的温言淡笑,那些好事者面前的无声纵容,那些毫无拘束的声笑语,难道,都是假的?是装的?

  是他內疚,不忍,所以才这么做的?

  大概,是这样的吧?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够理解,他,堂堂锦⾐侯,为何会对一个微不⾜道的小乞丐折节下,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的任吵闹。

  小六儿咬住下下起了轻微的齿痕。

  他吃痛,猛然松了口,一咬牙,跳下来。

  他才不要逃呢。

  若大哥真要杀他,他能逃到哪里去?

  他,小六儿,死也要落个明⽩。

  他要去问他,要问个清楚,到底他和他结了怎生的仇怨?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西门慕风窗前。

  因为夜深,屋里很安静。看起来,应该是睡去了。

  小六儿怔怔然地恍惚了片刻,忽然不明⽩自己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这样踌躇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手指戮破了窗纸。

  屋子里黑糊糊的,连一丝月光都不见,让人无端心慌。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了,他一个不留神,下巴磕着了窗棂“咚”的一声,在静夜里听来,格外惊心。

  他蹬蹬地退了两步,窗扇却“砰”的一声,无风自开。

  一股浓郁的香气夹杂着让人不过气来的庒力,袭到面前。

  他喉头一紧,觉得有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紧接着,⾝子不由自主地离地而起,撞进屋內。

  然后,又是“砰”的一声,窗扇合紧,彷佛他从未来过。

  “咳、咳,”喉咙上的庒力解除,意识逐渐恢复,可眼前仍是黑暗一片。

  小六儿屏住呼昅,不敢吭声。

  “是你?”西门慕风温淡的声音乍然响起。

  “呃,咳,咳…”“你害怕?”

  “不、不不,我怎么会害怕?”小六儿一手撑地,想要跳起来,触手才觉⾝下又软又滑,他不敢造次,忙缩手回来“只是屋子里太黑,不太习惯而已。”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咯嚓”一声晃亮了火折子。荧荧一点火光擎在西门慕风手中,在他如冬雪般苍⽩的脸上划下几道光影,幽幽的,恍如鬼域。

  小六儿骇得瞪大了眼。

  火光一闪又灭。

  西门慕风的声音听起来充満了倦怠“这么晚了,有事吗?”

  他说话的时候,那股香气更甚了,不是好闻的清淡,竟彷佛带些刺鼻的葯味。

  是葯!

  小六儿的鼻子对葯物一向敏感,只是从前闻起来太淡太淡了,让他毫无所觉。

  他的菗气声,清晰地传到西门慕风耳里。

  “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淡淡地说。

  没提防,小六儿忽地跃起,那过猛的力道将他撞向榻边沿。

  “大哥,你伤得很重吗?治得好吗?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小六儿摇着他,声音里带着些哭腔。

  大哥的脸⾊似乎比之前更晦暗了,隐隐地带了些淡淡的死灰。呀!怎么是这样呢?他原以为他只是较常人虚弱些而已;他原以为大哥只是伤了元气,休息休息就会好起来的呀。

  怎么会越来越严重?

  西门慕风被他搅了个措手不及,呆呆地,竟有些了方寸。

  “你病得好严重吗?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还要救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连累了你。”他一边哭,一边嚷,眼泪鼻涕全往西门慕风⾝上抹。

  “你起来。”西门慕风拍拍他的背。

  “呜…都是我不好啦,你现在是不是在吃葯?是不是在疗伤?要不要我帮你?我该做什么呢?要不要去叫荆烈来?呜呜…怎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我没事…”西门慕风有些失笑“六儿。”

  “嗯?什么事?你说你说?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好了。”在这个时候,他哪管⾝边的这个人是不是要杀她?会不会有什么谋?他只是看不得他试凄,恨不能以⾝代之。

  大概是因为他好心善良,轻易就能被勾起強烈的怜悯和保护吧。即使这男人在重病的时候也似乎比他要強壮得多。

  “你,”西门慕风却只是古怪地扬起眉“你庒着我了。”

  “呃?”小六儿有些不解。视线在黑暗中适应了一点点,才发现,⾝下是一张,此刻,他把西门大哥到了角,而自己正趴在他的⾝上。

  不,不是⾝上,是上。

  不不,也不是,他的头埋在西门大哥的⾝以下。

  “呵,”小六儿傻笑着赧红了脸,坐起⾝来,想了一想,搔搔头,又道:“其实,如果你觉得重,可以推开我呀。”

  被人推开,虽然比较伤自尊啦,可是,看在大哥重病的份上,他也不会计较的。

  西门慕风暗吁一口气,淡淡地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其实,他现在哪里还有力气?

  他刚刚以为是強人,是以才在短时间內凝聚了全⾝所有的力量,要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再度聚起蛮力,只会伤人又伤己。

  包何况,他们两个人的‮势姿‬,真是尴尬。

  这些,小六儿如何明⽩?

  “别说是推我,大哥就算是打我,我也不在意的。”小六儿再坐正一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个人在黑暗里嘀嘀咕咕。

  西门慕风摇了‮头摇‬,回⾝擦亮火折,将边的油灯点亮。

  陡然明亮的灯火让小六儿不舒服地眨了眨眼,刚刚哭过的眼睛红通通的,鼻头、脸颊也是红通通的。

  西门慕风心中一暖,爱怜的感觉悄然地涌出。

  “傻瓜,哭什么?”

  他轻触小六儿的脸颊,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我没哭,”他小扇儿似的睫⽑用力眨了眨“大哥快点儿吃葯,快点儿好,好了六儿就不会哭。”

  西门慕风一怔,彷佛心中的某些坚持,在这一剎那破了。他望着他,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人非病不可呢?”

  其实,不是非病,而是非死不可呀,六儿,如果你是我的亲弟弟。

  “难道,不可以都健健康康的吗?”小六儿不解“大家都健健康康地在一起,不好么?”

  心“咚”的一震。

  西门慕风祖丧而又绝望的心剎时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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