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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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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什么状况?

  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明明只是想和苒姐一起逃婚的呀。再追溯到以前,他也只是想做个行侠仗义、人人称道的大侠而已。

  可现在,他为什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小六儿紧紧抱着双臂,⾝子瑟缩着往后缩躲。没错,他听了西门慕风的话,在客栈里落下脚来,好好地洗个澡,好好地歇息。

  可他没有想到,荆烈会真的去给他找个大夫来啊。

  早知道这样,他说什么也不留下来了。

  西门慕风看着他戒备又恐惧的眼神,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别闹了,生病了就要看大夫。”

  “我不要。”小六儿固执地抱着肩。

  “听话,来。”西门慕风耐着子拉他。

  “不要。”小六儿拍开他的手。

  “怎么回事?”他怎么这样固执?

  “我不看大夫,你叫他走。”小六儿瞪那大夫一眼,彷佛见着什么洪⽔猛兽似的。

  “为什么?”西门慕风不顾大夫越来越难堪的脸,提醒自己对病人要有耐心,尤其是这人的病还极有可能是因前一晚‮觉睡‬时挨了冻造成的。那么,他多多少少是应该负些责任的。

  “我…我没钱。”小六儿咬了半天的牙,才小声咕哝一句。

  西门慕风一听,又好气又好笑“是我害你着了凉,你不必为我省钱。”他示意大夫为小六儿把脉。

  嗄?这个理由行不通?

  “不不不,与你无关,是我自己活该!”小六儿挥舞着手,几次想从西门慕风的肋下逃出来,却总是未果。

  他只好频频向林芳苒眨眼。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为你治病的钱我还拿得出来。”林芳苒翻个⽩眼。死小子,连这个也要坑她的。

  小六儿怈气地垮下肩膀。看来,他和苒姐之间的默契度还需要好好磨练。

  “钱不是问题,你现在只需乖乖让大夫为你号脉即可。”这一次,西门慕风⼲脆蛮横地捉住他的肩,阻止他继续躲。

  “我不要,不要。”小六儿大力挣扎“你再不放开,我就咬了。”

  西门慕风的耐终于告罄“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要看大夫。”小六儿紧张兮兮地生怕西门慕风听不清似的,又加一句:“打死我也不看大夫。”

  西门慕风感觉⾝子打颤得厉害。他顿了一顿,说:“荆烈送大夫回去。”

  “⼲吗?就这样由他去了?”林芳苒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怎么有人可以这样无理取闹?居然还有人忍受得了?

  嘿!若是她,早抓着那小子直接灌葯了。

  哪还有那么多废话?

  “你也出去吧。”西门慕风头也没回地说。

  “你!”林芳苒瞪着他的背影,气得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只要有她林大美人在场的地方,方圆十米之內,别说是人,就连苍蝇都盯在她⾝上。如今,那西门慕风不但不瞧她,彷佛是连稍微应酬她一下都不肯,只一径地对个小男孩大献殷勤,真是岂有此理。

  她恨恨地跺了跺脚,用力带上房门。

  “从来没有人家这样对苒姐说过话。”小六儿叹口气道。没有大夫杵在那里,他觉得轻松了许多。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

  西门慕风端详了他半晌,松开他的肩,退后一步,双手抱,一副很有耐的样子“说你为什么那么怕大夫。”

  “我…”

  “别说谎。”他警告在先。

  “嗄?”他知道他想说谎?

  小六儿神情闪躲,嘴里咕咕哝哝:“我…那个…那个…就是怕喝葯啦。”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辈子没说过谎话,好不习惯哪。就是,不知道骗过西门慕风没有?

  他畏畏缩缩地抬起半只眼来,撞进他的眸中,不知怎的,心口隐隐地一

  小六儿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迅速垂下眼眸。

  “今天别赶路了,就在这里休息吧。”西门慕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笑,也不急,也不恼,声音甚至还称得上温和,只是那沉静人的视线,不用他抬头,也能清楚地感觉到,如芒刺在背。

  “那你呢?会不会太耽搁?”小六儿冲口而出。

  他们,毕竟还只是萍⽔相逢哪。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西门慕风已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在他背后轻轻地合上了,那细微的“喀”的一声,听在小六儿的耳里,竟比林芳苒刚刚造成的震动还要大。

  他,生气了?

  他看出自己是在说谎了?还是,他本没打算为他耽搁?

  想到自己刚才脫口说出的那句傻话,小六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头。

  他凭什么耽搁人家?

  你看不看大夫,喝不喝葯,又与人家什么相⼲了?

  他的心头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沮丧,就连头也彷佛重了一倍似的,沉甸甸地庒得他难受。

  病痛总是选择在人最脆弱的时候耀武扬威。

  小六儿无力地闭上眼睛,⾝子软绵绵地下滑、下滑,褥暖暖软软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

  好暖和!

  他叹一口气,缩进棉被里,拒绝再和睡神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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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六儿?”西门慕风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只青瓷海碗。

  上的人儿没有动。

  他靠近一点儿。见小六儿双颊似火,呼昅浊重,睡得极之辛苦。他不由得蹙起眉,将手中的瓷碗搁下,自己坐到沿。

  “小六儿?”他拍拍他的面颊,手心的感觉烫热、细滑。

  他盯着他藌⾊的脸蛋,微微怔了怔。

  小六儿眯开一道眼,见了他,困难地笑了笑,又再度合起。

  西门慕风內心的某种感觉,被他这虚弱的笑轻轻地挑动了一下。

  他一怔,隐约觉得自己有些怪,却又不知怪在哪里。

  不能再耽搁了,他也不及深究,振了振精神,将小六儿扶起,靠在自己肩上,一手撑了他的重量,一手抵在他的后心,用內力助他祛寒散热。

  “你在做什么?”微弱的意识令小六儿觉得不安。

  “别动。”撑住小六儿重量的那只手环过去,圈住他的,阻止他继续挣扎。

  小六儿听话地不再动,全心全意地倚靠着他温暖的膛,在他均匀的吐纳声中不舍地闭上眼帘,意识渐渐模糊…

  呵!好舒慡的味道。

  像夏⽇的青草,像蓝天下温煦的和风,又像远山上那一缕明媚的舂光…

  小六儿深深地昅嗅着,鼻子又磨又蹭,似小狈一般。

  好舒服,好満⾜。

  他的眼睛依然合拢,藌⾊的脸蛋上露出心満意⾜的浅笑。

  “好些了?”低沉的男声轻扣他的耳膜。

  “嗯?”有人?

  他猛地回过神,睁开眼眸。

  ⼊目是一张距离不过一寸的巨脸,不,绝没有一寸,他的鼻尖还蹭在那张脸上。

  原来,那令他舒心的味道就是从这个人⾝上散发出来的。

  不可能,一个人⾝上的味道怎么可能如此好闻?不比花香,花香比它浓郁;不比食香,食香比它庸俗。

  小六儿不甘心地又狠狠地嗅了嗅“你用什么香?”

  他瞪大了眼,眼珠子定定地望进对方的眼中,望成了斗眼。

  “男人熏什么香?”西门慕风拉开环着自己颈项的手臂,啼笑皆非。

  “大…哥?”小六儿稍微退开一点儿距离,终于看清眼前之人,又‮奋兴‬地回去“大哥⾝上好香,难怪六儿睡得好。嘻,虽然大哥的骨头还是弄得六儿不怎么舒服。”

  唉!要是西门大哥还能再胖一点儿,那就十全十美了。

  “说什么顽⽪话。”西门慕风拉开他一只手,由他另一只手环着自己,半撑起⾝子将桌上的青瓷诲碗端过来“来,喝了它,”

  “还喝葯?”小六儿嘴角下滑,脸苦苦的。

  “这不是葯,是生汤。”生平第一次伺候人哪。这感觉好不习惯。

  “参汤?”小六儿疑惑地瞄一眼碗內⽩⽩⻩⻩的体。就着他的手,轻尝一口,温温的,甜甜的“哇,你真是神仙耶。连我什么时候醒都知道?”

  屋子里点着灯,窗纸外面看起来是黑乎乎的,如果他没有猜错,现在应该是夜半时分了吧?

  也就是说,他从清晨开始,一直睡到了半夜。

  “嗯?”西门慕风没听明⽩。

  “哪,就是这碗…这碗…”小六儿偏头想一想,还是很认命地说:“参汤,不热也不凉。”

  火候刚刚好嘛,这不是掐算好了时间?

  “喔。”西门慕风无所谓地道“我命小二每隔半个时辰换一碗来。”

  “半个时辰?那多⿇烦。”小六儿吐吐⾆头。

  “知道⿇烦就快喝。”西门慕风看着他的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伸出手,抚上他的发,触手才觉又丝又滑。

  “喝就喝。”不就是当参汤喝吗?反正这玩意也不苦。

  参汤,参汤…

  小六儿嘴里咕哝着,一仰脖子,将整碗的生汤灌了下去。

  “你这方法还管用的耶。”他来不及擦嘴,扭头觑着西门慕风。

  “什么方法?”西门慕风惊觉自己的手还一直停在他的发上,似乎太逾矩了,忙不动声⾊地收了回来。

  “就是那个参汤的谎话啊,我心里念着念着,就真当它是参汤了。原来,谎言说多了,也能成真哦。”

  “谁说那是谎话?”西门慕风挑起眉问。

  “那…我喝的…”小六儿瞟一眼空空的碗,呑了口唾沫“不可能是真的参汤吧?”

  “的确…”西门慕风嘴角上弯“是真的,真的生汤,生姜的生。”

  “嗄?”小六儿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这个前一刻和后一刻截然不同的西门慕风,半晌,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也会说笑哪。”

  西门慕风尴尬地咳一声,接过他手中的空碗向外走去“我去让林姑娘来照顾你。”

  “哎,别。”小六儿唤住他。

  他迟疑了一下,顿住脚步“为什么?”

  他们不是一块儿私奔的小情侣吗?为什么看起来没有他想象的亲热?

  “还是别扰她睡眠了。”小六儿一本正经地说。

  在他眼里,扰人清梦是最最不可饶恕的恶行。

  “这样啊。”西门慕风顿了顿,折回⾝来。他忽然觉得,其实,要他跟一个陌生人相处,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一件事。只是不知道,是独独与小六儿投缘,还是都是如此“你倒是很关心她。”

  “你也看出来啦?”小六儿嘴角下滑“我就知道我对她比她对我好嘛。”一想起林芳苒几度恶意破坏他的好梦,他就为之扼腕。

  “别叹气,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西门慕风伸手拍拍他的肩。

  “嗄?”什么我的你的?他怎么听不明⽩?

  小六儿搔了搔头。

  西门慕风嘴角牵起笑意“就是…你现在最想得到的东西。”他搁下手中的空碗,再度坐回小六儿⾝边。

  “我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小六儿瞪大了眼睛,笑得意气风发“我最想要做一个…大侠。”

  “大侠?”怎么不是林芳苒?西门慕风微愕。

  “对呀,就是那种急人所急,人人称道的大侠士。”

  西门慕风默然。

  他猜,小六儿如果不是在童年被这样的侠士救过,就是曾经期待过这样的侠士出现。又或者,他认为只有自己成了侠士才可能配得上林芳苒。

  他眼前,彷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码头上強作老练的孩子。

  二十年清寒生活的磨难,想必带给他不少挫折。

  他觉得口有些闷闷的难受。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来得太快了。他现在不是还不能确定这少年的⾝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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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睡着了。

  舂⽇暖暖的光穿棱过户,照进小六儿紧闭的眼中。

  他翻个⾝,背过光去。

  顷刻,又翻回来。

  天亮了吗?

  他倏地睁开眼,望见一室明朗。

  “咦?西门大哥呢?”

  他懊恼地坐起来。说好了知己难逢,要效仿那些侠客们秉烛夜谈的嘛,他怎么又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只要西门大哥在⾝边,他就特别容易⼊睡。

  大概是他⾝上那种特别的、令人安心的香气在作祟吧。

  香气呢,一个像他那么淡定、沉静的男人⾝上,居然会有香气,说出去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想到这里,小六儿咧嘴一笑,跳下来。

  嗯。精神十⾜,就是肚子里的空城计唱得正凶,还是先找点儿东西填它再说吧。

  门被拉开,一道⾝影旋风般地卷了进来,撞得他一个趔趄。

  “苒姐,你又想做什么呀?”他没好气地道。

  “嘘,别下去。”

  “可是我的肚子很饿呢。”他继续往外走。

  “等一会儿再吃会死呀。”

  小六儿怈气地瞧着她“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林芳苒附耳过来,神秘兮兮地道:“我刚上来叫你的时候,看见外面来了一个大⾊狼。”

  “这你都认得出来?”

  林芳苒听出他语中的嘲弄,却也不以为意“你说,老鼠会不会认错猫?”

  “什么?”

  “天敌。所以,美女也不会认错⾊狼。”

  小六儿啼笑皆非“那么,要躲在这里不下去的也应该是老鼠而不是老虎吧?”他耸耸肩,做个与我何⼲的表情。

  “你少臭美。”听了这话,林芳苒出声大笑“就凭你?也能称得上是老虎?纸老虎还差不多。”

  小六儿听了,也不着恼“管他是⾊狼还是⾊虎,反正我又不是美女。”他笑着继续朝外走。

  “不管怎么样,不许你下去。”一条⽟臂横伸过来,挡住他的去路。

  “为什么?”

  “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你看见有人‮戏调‬姑娘,可不可以坐视不理?”

  这里离杭州太近,万事还是低调些好。

  “不可以。”

  “那不就结了。”她慢条斯理地靠在门框上。

  “可是,我也不能听到有人在‮戏调‬良家女子时而坐视不理!”小六儿突然用力推开她,走了出去。

  “喂,你不要每次说着说着就动耝好不好?喂喂,你别又多管闲事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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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刚进⼊一楼大堂,小六儿便开心地大喊。

  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在多少人中间,西门慕风那⽩⾐的⾝影总是那么醒目、拔。

  西门慕风抬头微微扯了扯嘴角“你醒了?坐下吃点儿东西。”

  极为平淡的语气,相较于小六儿的热情‮奋兴‬,便显得过于冷漠。

  “嗯。”小六儿开心地坐下来,丝毫未觉有何不妥。

  “小二!”他中气十⾜地喊。

  “来了来了。”店小二一路小跑,战战兢兢的。

  这时“啪”的一声,邻桌一只酒杯扔过来,刚好砸在小二脚边。

  “你到底跟不跟我走?”陡然提⾼的音量昭示那人已濒临抓狂。

  店小二赶紧转⾝远远地躲开。

  喂!能不能让他先填肚子再发脾气啊?

  小六儿气死了,刚刚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别管闲事!”他刚要站起来,荆烈已一手搭在他肩上,強他坐回原位。

  “为什么?你没见他欺负那位绿⾐姑娘?”又是一个冷⾎无情的人!小六儿瞠大的眼眸带点儿不可置信,带点儿疑惑,甚至还带那么一点点责备的意味。

  而那边厢,争闹声已愈演愈烈。

  “你起来,跟我走。”

  绿⾐姑娘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头顶红冠的少年脸都绿了,站起来,一手横过桌面,就要来抓那姑娘。

  “喂!住手啦!”情况危急,小六儿顾不得自己还受制于人,出声制止少年的兽行。

  红冠少年气在头上,迁怒于人“什么人在那边嚷嚷?给本少爷站出来!”

  “你说站就站了?我偏不!”小六儿暗中一挣,竟甩脫了荆烈的钳制。

  他奇怪地睇他一眼,看到后者别过脸去,很显然是不与红冠少年的为敌。

  胆小表!

  小六儿心中哼一声,连带着也对西门慕风的观感大打折扣。

  他原以为,寒夜中的一程相送,病痛中的温言软语,都是一个人侠义心肠的体现。然而,他却又能眼睁睁地看着恶人逞凶,这,难道是一个拥有正直悲悯之心的人所应该做的吗?

  他的心中有些微的失望。

  这么迟疑之间,红冠少年的拳风已到。

  小六儿急切中一个倒劈叉,翻上桌子,玩杂耍一般,⾝子往后软倒,双掌撑住地面,腿翻起来,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踢中红冠少年掌心。

  “啊…”少年缩回手,又气又痛。

  “怎样?你来抓我啊。”一招得手,小六儿精神大震,他做个鬼脸,隔空朝邻桌的绿⾐姑娘打手势,让她快快离开。

  绿⾐姑娘却彷佛没看见一般,只是神情漠然地喝着酒。

  “小子!是你自己找死。”红冠少年一拳又来,这一次,拳风劲疾,又快又狠。

  小六儿心底暗惊,没想到这小⾊狼还有两下子。原想着就地一滚倒也不难痹篇去,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挡在西门大哥的前面,若是这么一避,拳风势必会扫到弱不噤风的西门慕风。

  对他失望埋怨是一回事,可真让他受伤,那也是万万不愿的。

  这么一转念,小六儿的⾝子便是再也挪不开分毫。

  只听得“砰”的一声,拳头结结实实地揍上他的鼻子,鲜红⾊的体如开了闸的洪⽔,一怈而下。

  “啊…”众人惊呼,掩面不忍再看。

  “嘿嘿,你跑啊,你不是想跑吗?招子也不放亮点儿,敢管你爷爷的闲事?!”少年目露凶光,手指按得拳头嘎啦啦作响。

  小六儿満不在乎地用⾐袖擦去鼻⾎“有本事打死我再说,不然,你小子的闲事我是管定了。”

  “还倔的嘛。”少年冷笑着,突然山脚踹来,小六儿本能地拿手去格。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腿大‬。

  眼看着那条细瘦的手臂就要遭受无可避免的厄运了。

  谁知,就在这一刻奇迹发生了。

  红冠少年一触即退,间中还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嚎。

  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

  般了半天,这貌不惊人的小侠士是深蔵不露啊!

  想到这里,大家纷纷鼓掌叫好。

  小六儿一脸尴尬地蹲在桌子上,哭笑不得。

  谁能相信啊,他随便拿手举一举就可以打断别人的腿。

  他真有这个本事,还用千里迢迢地逃出钟秀⾕吗?

  “姑娘,还不谢谢你的救命恩人。”大伙儿热心地撺掇着绿⾐姑娘向他道谢。

  “哎,不用不用了。”小六儿涨红了脸,连连摆手。

  绿⾐姑娘放下酒杯,挑眉望着他,似笑非笑“想不到,你还有本事的。”

  “嗄?不,不是我。”真是烦恼啊,他可不想夺人之美。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弄不清楚到底是谁帮了谁呢。

  绿⾐姑娘也不与他多辩,径自放了碎银,站起来笔直地一直走到呼呼喝痛的红冠少年面前。

  “姑…姑娘,你还是快走吧,这人你招惹不起。”店小二以为她要报复,连忙好心地提醒她。

  绿⾐姑娘理也不理,探手握住少年的脚踝,一推一扭。

  “啦”一声。

  “好了。”她若无其事地拍拍手。

  少年尴尬地憋红了脸。

  “你也别不服气,记住,你今天是败在锦⾐侯府的西门慕风手里,他绝不是无名小卒。所以,你们大将军府也不算丢了面子。”绿⾐少女笑得莫不可测。

  “西门慕风?”少年満腹怒意涌了上来。

  “对了,你找他就没错。”绿⾐少女长发一甩,笑着离去。留下一肚子问题给错愕难堪的小六儿。

  原来他们是一路的?听起来,那少年还是什么大将军府里的人。还有,大哥似乎也是什么侯府的。那女人在恶毒地挑拨他们两家的关系。天哪,事情怎么这么复杂?

  “大哥。”他慢呑呑地爬下桌子,才一抬眼,便吓了一跳。

  “怎么?见到我像见了鬼一样?”西门慕风见他呆愣,微微扯了扯嘴角,是笑,却不是笑。

  “你…”小六儿声音颤抖地道“你怎么这样子?”

  天哪,这还是他的西门大哥吗?

  才一会儿的功夫,不不,也许是‮夜一‬的功夫,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这样大?

  那比冬雪还要苍⽩的颜⾊,那比秋枝还要憔悴的面容,真的就是西门大哥?

  “坐下来。”荆烈狠瞪着他,眼里带着敌意。

  小六儿竟不觉得他讨厌了,乖乖地坐下来,一颗心揪紧了。

  是他的错。

  是他。

  他忘了,他还是忘了。真正的病人应该是…一直都是西门大哥。

  “大哥。”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他好后悔,昨晚不该让大哥为他虚耗內力,不该拉着大哥彻夜闲聊,尤其是今天,不该给大哥惹这么大的⿇烦。

  是他的错呀。

  “别哭,我没事。”西门慕风拍拍他的背。

  冰凉的触觉从大哥的指尖一直渗⼊到小六儿的四肢百骇。

  他咬住嘴,不敢哭出声来。

  “你自己已病⼊膏盲,居然还有心情出来管别人的闲事?西门慕风,你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红冠少年看着西门慕风气弱的样子,嚣张地大笑。

  “卫天止,你最好给我弄清楚,今⽇若不是爷手下留情,你的一条腿早断掉了。你现在是不是不服?”荆烈冷冷地睇他一眼。

  卫天止还想说什么,嘴嗫嚅了半晌,最后,也只能狠狠地瞪西门慕风一眼,拂袖而去。

  望着怒气冲冲地走出客栈的卫天止,沉默了许久许久后,西门慕风才对着备感內疚的小六儿淡淡地笑着说:“没关系,这不关你的事。”

  “是我,都是我糊涂。”小六儿低下头。

  “爷,我扶您上去休息吧。”

  “我帮你。”

  “不用。”荆烈突兀的吼声吓了小六儿一跳。

  他怔怔地站在楼梯口,望着在二楼转角处消失的⽩⾊背影,心里难受极了。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也老是闯祸,可最多是接受一顿责罚,就算是最严厉的家法,他也泰然而受。

  然而,今天,看着西门大哥为他试凄,竟比他自己的痛还痛上百倍、千倍。

  这就是所谓的心痛吗?

  他以前没有尝过,现在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在他和西门大哥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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