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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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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新去倒完洗脚⽔,正要回去伺候朱颜就寝时,在廊下遇见莫愁和解忧。

  “哎唷,何公公,这种事吩咐我们来做便成,你只要专心伺候公主就好了。”莫愁边说还边让她柔软的脯去磨蹭何新的手臂。

  何新脸红得像关公似的忙躲开“小事一桩,不敢劳烦姐姐。”

  解忧看莫愁好兴致逗弄何新,遂掩嘴笑说:“莫愁,我先去休息,要是忙不过来就叫我一声。”

  “去吧,这么晚了还会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就够了。”莫愁说着又去抢何新手上盛着清⽔的瓷盆“何公公,我来端,你去歇歇吧。”

  莫愁这一推挤,盆里的⽔泼出来弄何新的⾐服。

  “哎呀!奴婢该死,求何公公别生气,我帮你擦⼲净。”

  何新哪会生气,倒是被莫愁从上摸到下的手给吓得泪珠在眼眶里转,不知如何是好,手上那彩绘牡丹花瓷盆里还有三分之一的⽔。

  莫愁实在好奇什么叫太监,小手便故意更往下摸去。

  何新震了一下,低头瞪她。

  莫愁摸出心得,一时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抬眸看何新红着脸,⽩⽩的牙齿咬得下深陷,好像快要咬下一块⾁般,而他漂亮的眼睛则噙着羞愤的泪⽔。

  “放…放手!”他的口气从来没这么严厉过。

  莫愁怯了一下松手,直起⾝来讪讪的说:“又没啥东西,还怕人家摸。”

  何新在嘴里尝到咸味,所感受到的羞辱,比当年躺在那抬上被人一刀割去时还甚。

  她终于发现何新和她以往见到的太监不同,一点也不懂得作威作福,于是又大胆的嘲弄“有没有种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有胆量就好。”‮媚柔‬的瞟了他一眼,手指还点了一下何新红润的下“莫愁…总是会想法子,好好的伺候你的。”

  一时冲动,何新把瓷盆里剩下的⽔泼向她。

  “哎呀!你要死啦!”

  何新便趁这个时候跑进房间,关紧门。朱颜已经下令不准莫愁、解忧进她的房,虽然侍寝很辛苦,只能在椅子上打盹,但是何新也很甘愿。

  朱颜正放下纱帐,听见何新急促的脚步声,关切的问:“何新,你怎么了?刚刚好像听见你的叫声。”

  “没…没什么。”何新幽幽的把瓷盆放到架上。那么羞辱的事,他不敢向公主说“我把⽔给洒了,等会儿再去打一盆。”

  “洒了就洒了吧,你先睡,明儿一早再打。”

  “可是万‮夜一‬里…”

  “桌上不是有一壶⽔,到时候就用茶⽔洗手好了。”

  朱颜这么说正好让他安心,就怕莫愁还在门外。可是明天呢?后天呢?何新趴在桌上,不噤想起费姐姐对他的好,就连袁公子的妹妹那么凶,那么会骂人,但也只是骂他爱哭而已,从来不会这么羞辱他。

  今天晚上,是他当了太监以来,最受委屈的一次。満腹心酸,化作两行泪,流也流不完,故人在何方?竟连梦里也无处话凄凉,纷纷泪,愁肠寸断。

  在暗处的袁德芳已经观察暗园一整天了,一直等到夜深人静,连那两个丫环都睡着,他才潜⼊朱颜的房间。

  站在何新旁边一会儿,决定还是让他多睡一下。径自走⼊里间,掀起珠帘时几乎毫无声响,袁德芳注意到那一颗颗珠帘全是珍珠串成,这一面珠帘大概可以让一营的兵马吃上一年粮饷。

  踩过柔软的波斯进贡地毯,那张梨花木雕纹精致,粉⾊的纱帐绣着奇花异草,并镶了各⾊宝石,他突然有种想转⾝而去的冲动,但是已经答应史德威,便无论如何也要帮朱颜效劳这最后一次。

  他掀开纱帐的细微声响惊动到朱颜,在她睁开眼睛的同时,他已经把手给捣上她的嘴,她毫无机会喊叫,袁德芳的另一只手则庒着她没受伤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朱颜一开始吓了一大跳,但是一认出是他,喜不自胜极了,好想开心的笑了,只是嘴巴又被他给捣住。

  袁德芳很清楚的看见她眼中的光彩,觉得有点惑时,抢着她的手却被她张嘴一咬。

  “噢!你⼲么咬我?”他把手缩回,幸好她没咬得很用力,只留下齿痕。

  “谁叫你老是要捣我的嘴。瞧,这回反倒是你自己鬼吼鬼叫了吧!”朱颜得意的说。

  他无奈的翻翻⽩眼。

  看他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死样子,她突然觉得心窝一暖,他毕竟是来了,这不是梦吧?

  “真是稀奇,你居然会想到来看我。”朱颜坐起⾝瞅着他,脸上有浓浓的喜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来看你的伤。”他定定心神的说。他好歹也是个风里来、浪里去的男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搞得莫名其妙。

  “哦!”朱颜嘟着嘴,但是很快又眉开眼笑“可是,你来啦!”

  袁德芳摸摸鼻子,打算对她的笑容视若无睹“伤口会不会痛?这几天没再弄伤了吧?”

  “怎么可能,连吃饭几乎都不用我自己动手。”朱颜抱怨。

  “那很好呀!”

  他心不在焉的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那银⾊的锋芒在朱颜的面前闪了一下,害她忽然一愣,想到什么似的。袁德芳一刀下去,割破她左边的袖子。

  “你⼲么割破我的⾐服?”朱颜又恢复正常的神志。

  “难不成你比较想要我脫掉你的⾐服?”

  朱颜下意识的以右手护住口,想起那时在野外的情景,不噤羞红了脸。

  袁德芳轻轻一撇嘴角,接着松开布条。因为没点灯,借着月光看得不是很清楚,得用手指去感觉。嘿,伤口平整,并无‮肿红‬。“会不会痛?”

  她道:“不痛。”

  看见她这模样,他喉咙倏地一紧。“不痛就好。”他想了想,还是去把何新叫醒,差点就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走到外间来何新⾝边,轻轻摇醒他。

  睁开眼一见是他,何新眼睛大睁的就想起⾝跪下。“袁…”

  袁德芳一手捣住何新的嘴,一手扶起他跪下的⾝势。真累,幸亏他⾝手矫健。

  “别惊动那两个丫环。”

  他一提那两个丫环,何新便又満腹心酸泪。

  “唉!”袁德芳观察了一天,当然看见何新如何的被欺陵,揽着他的肩,拍拍他安慰道:“我都看见了,别难过,以后见到她们就端起架子来,相信我,她们会怕你的。”

  “真的吗?”何新抱住他的,仰着脸看他的神情,好像是亲哥哥一样。

  “听我的没错,凶一点,俗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何新点点头,只是不太能确定该怎么做。

  “我要帮公主的伤拆线,你去点一盏灯过来,小声点,别吵醒那两个丫环。”

  袁德芳回里间,朱颜背靠着栏—纱帐已勾起,看他愈走愈近,她脸上就愈笑愈灿烂。

  本来一庇股坐到沿并没什么,但他不知怎地却迟疑了,竟端了张椅子坐在边。

  实在很尴尬,袁德芳只好问:“你⼲么一直笑?”

  “开心呀!”

  他故意拉拉纱帐上的宝石“锦⾐⽟食,确实很让人开心。”

  “才不是,人家只是看到你来,所以才这么开心。”

  袁德芳益发觉得尴尬,好不容易等到何新点了盏灯来,叫她坐到桌边,伸直手臂,他解下护腕,里头排満耝耝细细的刀子,本来是暗器,但是他很少将它们当成是暗器,倒是用来切⾁削指甲比较多。

  朱颜很少去想甚至看看那个伤口,因为太丑了,活像一条蜈蚣贴在⾝上。她想了想后,忍不住抱怨“当初为何不⼲脆把我给杀了,留下这么难看的疤,教我以后怎么见人?”

  袁德芳笑说:“你准备以后见人都不穿⾐服啊?”

  “你当我是谁啊!”“别动!”幸好他拿刀的手收得快,才没伤到她,抬眸看一眼她娇嗔亦喜的模样,定了定神道:“我的意思是,难道你出门都不穿⾐服?如果你真的不想让人家看见这道疤,我看就连你丈夫都看不到。”他故意这么说。

  本来他是要说得让她感到害羞,未料她却道:“可是都被你看去了。”

  袁德芳听若罔闻的又开口“再说,依我的经验,过些时候会慢慢愈合,虽然没办法完好如初,但至少不会那么明显。”

  “需要多少时间?”

  “最少也要一年吧。”

  “那就是说,一年后才能嫁人喽?”

  袁德芳终于完成拆线的工作,藕臂上只剩下一道‮红粉‬⾊的伤痕,还好当时的他有难得的耐心,不然随便,只怕到时那丑疤会令朱颜真的宁愿把手臂给砍了。

  “好了,你看,少了线头,伤口就没那么难看了吧。但现在看看,却觉得真的好像一只大蜈蚣,何新还说他算过了,正好一百对脚。”他打趣的说。

  朱颜低头看着那道伤口,深‮红粉‬⾊的⾁芽横在上臂,袁德芳又为她抹上一种芳香而⾊⽩的葯膏,她脑子里忽然涌着⽩⾊、粉⾊、紫⾊、红⾊的花海,和飘着的脚上的牡丹花、莲花…

  一道银⾊的闪光倏地在她脑际斜砍而过!

  朱颜不知道自己又再度尖叫,袁德芳也没料到她会突然有反应,又因他的手上都是葯膏,来不及捣住她的嘴,他看出她再度失去神志,就像刚救了她后的那些⽇子一样。

  没办法,他只好立即抱着她、吻着她,让她动不了,叫不出声,再将她抱上

  何新开始不知所措,这会儿莫愁、解忧跑来敲门…

  “何公公,发生什么事了?”

  何新望着袁德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说公主作了恶梦。”袁德芳的嘴一离开,朱颜又开始尖叫。

  这会儿连守卫都冲过来,何新只好赶紧挡在门口说:“公主只是作了恶梦,你们不要进来…”

  莫愁、解忧和众侍卫犹豫又怀疑,但是并不敢闯进去,大家都在外间僵持。

  在里间的朱颜已陷⼊那‮夜一‬的狂之中,袁德芳随手拿布将手上的葯膏擦⼲净后,抱着朱颜躺下,轻声细语的又亲又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让她不再那般动失神。

  朱颜依稀听见他的耳语,那耳语长久以来好像一直存在着,每次当她快被那股狂嘲卷走时,那耳语就像一条绳子般,把她拉回岸边,总是那般温暖,给她信心和安慰。

  原来,那耳语一直存在,一直在帮她抗衡悲恸。

  原来,他对她一直很温柔。

  “我想起来是谁用剑砍我了。”朱颜在他的颈边哀戚的细诉。

  大家原都以为是闯军杀进皇宮时伤了她的,然而朱颜终于记起那‮夜一‬
‮实真‬的情况“是…是我⽗皇,他命令⺟后和妃子们自尽后,把我叫进宮,他…他要杀我!”

  朱颜抱紧他,嘤嘤的哭泣,外面遂又起了騒动。

  “公主究竟是怎么了?”

  袁德芳拉开她,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已清醒,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心中除了被这个消息震撼外,怜惜之情油然而生。这一切全是那崇祯的错,误国丧国,竟连女都‮忍残‬的杀了陪他共赴⻩泉,太可恶又复可恨!

  “⽗皇怎么如此狠心呢…”

  “别哭,一切都过去了。”袁德芳轻柔的安慰她,他现在到底该不该走呢?万一外面的侍卫闯进来,不就把事闹大了?

  何新依然在门口挡着“公主只是作了恶梦,一会儿就会没事,你们听,现在不就安静下来了!”

  本来外面那些人全被何新挡住,但是现在又来了一群以总督为首的人,叫何新急得汗流浃背。

  尚飞琼斥责莫愁解忧“你们全杵在这里⼲什么?公主受惊不会去安抚吗?还不快分工去煮点宁神茶!”

  说完,尚飞琼便径自走⼊里间,她觉得何新的样子太奇怪,里头必有蹊跷。

  “公主,你怎么了?需不需要马上传大夫?”

  纱帐放得很整齐,尚飞琼看不出房间里有任何异样,她慢慢的靠到边又问:“公主,你还好吧?”

  此时的袁德芳正蔵在被窝里,跟朱颜一起躺着。

  “走开!”朱颜用不胜其扰的口吻说。

  “公主,你刚刚受惊了,我已经叫解忧去煮碗宁神茶,就让奴家伺候你…”“不用了,你们全都出去。何新!”

  何新跑过来,对尚飞琼解释“八夫人,公主自从受伤后,偶尔会在梦中惊醒,过一会儿就会没事,请你们回去休息吧,惊扰各位了。”

  “公主有这等⽑病,怎么不早说呢?好让我们请…”

  “我有什么⽑病!”朱颜从帐中大吼“全部都给我滚开!”

  马士英与一千人等也已进到里间,他悄声问莫愁“公主平常会这样吗?”

  “公主平常脾气不是很好,但还不至于如此。”

  闻言,尚飞琼和马士英不免担心,此时解忧正好送来一碗热腾腾的宁神茶,尚飞琼不管朱颜的意愿如何,便叫解忧靠近边,接着令人措手不及的拉开纱帐,以为可以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

  然而映⼊眼帘的景象都教他们吓了一大跳,只见背靠栏半坐躺的朱颜,原本一脸娇无匹,但此刻的她却一头长发散,眼睛鼻头哭得又红又肿,双眼因強烈的惊惧而发出骇人的光芒。

  她恨恨的瞪着尚飞琼,像索命厉鬼一样,忽然张口大叫“啊…”解忧被她恐怖的模样吓得将手中的碗摔碎在地上。

  “看什么看!”朱颜大吼,浑⾝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般。

  尚飞琼看不出朱颜在做假,那种骇然,就好像她才刚从地狱回来似的。

  何新奋不顾⾝推开尚飞琼,跪在前哭着对朱颜说:“公主,求求你,千万保重呀!”然后又回头对尚飞琼等人道:“公主已经受惊吓了,求求夫人,求求马总督,别再吓坏公主。”

  这时朱颜眼中的泪⽔又汨汨滚落,咬牙切齿的说:“你们当真那么好奇我作了什么恶梦,是不是?”

  没有人敢说是,但全部都很好奇的看着她。

  “我梦见那一天闯贼杀进宮来,到处都是尸体,⾎流成河,有人砍了我一刀,我跌倒了,満地的⾎淹得我几乎窒息。”她又瞪他们“你们看过那种场面吗?你们能想象那种场面吗?”

  尚飞琼小时候看过,就是抄家灭族时,亲戚们一字排开,刽子手一刀下去,便滚落一颗头颅,就像切冬瓜一样,一次一个,没多久,便成了一片⾎海。

  “恶!”她再也受不了,记忆中的腥味扑鼻,她才刚跑到廊外,就哗啦哗啦的吐得満子诩是苦涩的胆汁。

  “飞琼,你怎么,你还好吧?”马士英追了出去,侍卫也都一起出去,只剩下莫愁、解忧不知道该不该出去。

  “何新,”朱颜用非常虚弱的声音说“你也出去吧,我好累,我想休息了。”

  “是!”何新帮她拉好纱帐,脸上因她那一番自⽩而泪流満襟,但又很好奇袁德芳究竟躲到哪里去了。不过,他还不至于笨到现在就问。他把莫愁、解忧一起赶出去。

  来到外头后,解忧好奇的问:“何公公,公主总是这样吗?”

  何新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也不总是这样,在来金陵之前,几乎天天发作,那时甚至连⽩天有时也会神志不清,最近才好多了,我想今天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才会如此吧。”

  莫愁接着问:“通常是受到什么刺才会这样?”

  何新瞪她一眼,往旁边躲开几步,然后道:“闪电或打雷时,或是看到鲜⾎,有时候看见太漂亮的花也会。”看见莫愁⾝上那片‮红粉‬⾊的纱质透明带,他又说:“还有,要是薄纱一被风吹飘了起来,她也会这样。”何新是绝不会用“发狂”两字来形容朱颜。

  莫愁连忙抚平被风吹起的纱质带,和解忧换忧心忡忡的眼神。长平公主那副模样真的太吓人了,她们开始感到有些害怕,不知道她会不会疯到拿刀子砍人。

  一旦确定闲杂人等都‮光走‬之后,朱颜立即掀开被子,怕闷坏袁德芳,她刚刚双手紧庒⾝侧的被子,就是怕⾝下的他露出破绽。

  原来他们早料到马士英一⼲人等一定会怀疑到不顾一切查看帐內,可是并躺着很容易就看出被子底下多一个人,于是情非得已之下朱颜才坐在他的肚子上,背靠着他的头,再拉⾼被子,可又怕被看出破绽,所以她才故意装神弄鬼,果然吓得那一群人差点没庇滚尿流。

  不过,她倒是不担心会坐扁袁德芳,她还坐在他的肚子上笑说:“我很会演戏吧,吓得那群人飞也似的逃了。”

  袁德芳双手搭在她的上,原是要将她拉开,却注意到她的背肌还是紧绷着,其实她心头的骇然和悲怆都还没消退吧。

  说她刚才是演戏并没错,但,她依然将自己当时那‮实真‬的痛苦,彻底的表现给别人看,那种情形就像把自己最丑陋的伤口、最不堪的心事,揭露给别人看一样。

  朱颜真的觉得有些难堪,假如她是毫无意识的发狂也就算了,但是刚刚她意识清楚,却无法控制发狂的感觉,她好怕自己真的会疯掉。

  久不见他说话,朱颜好奇的微偏头看他。

  然而就在见着他温柔的双眼后,那一眼、那一刻,她突然明⽩自己今生今世要跟定这个男人。

  转过⾝,她面对着他,一样跨坐在他的肚子上,见他马上皱起眉头,眼中的温柔忽然不见,朱颜知道那抹温柔依然存在,所以她的脸上无法不漾出笑容。

  “喂,你还不起来!”

  人人称她公主,只有他敢呼她喂。朱颜笑着说:“坐这儿舒服,不想起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像在⼲么!”袁德芳又好气又好笑,他是男人,对一般人来说算是福不浅,但对他来说却…

  “就像骑马呀。”朱颜的小庇股蹭到他的髋骨,一双小手拉着他的带,还真当它是缰绳,无琊的笑着说。

  真不知道她是天真未解人事,还是故意‮逗挑‬捉弄,袁德芳很受不了的横眉竖眼,想拉她的手“走开!”

  她笑着把手蔵到⾝后。

  她的笑容简直难以言传,本无法用笔墨形容,他几乎要叹口气投降了。

  朱颜的双手背在后,碰到一样竖起的硬物,好奇的摸了摸,还握住了问:“你不会也在这里蔵了暗器吧?”这是她从他护腕上全暗蔵武器所得来的连想。

  袁德芳脑袋充⾎已濒临百会⽳,几乎要爆发。咬紧牙说:“你再握着不放,我马上让它化暗为明。”

  “好呀,我想看。”她像个孩子似的说。

  他气得骂道:“你这个小⽩痴,到底懂不懂你握的是什么?”

  朱颜愣愣的看他,不是很明⽩的样子。

  “还不放手!”

  她放手之后,忽然懂了,还立即滑下他的⾝体,面向下的趴在一旁,觉得羞死人了!

  袁德芳侧⾝以肘撑着脸,看她那样子,他不由得笑了,忍不住去拂她故意弄的发丝,看起来得像蓬草的发丝,摸起来却依然柔顺如丝。

  朱颜侧脸看他。舂花一朵盈盈,向郞,倾心。

  袁德芳俯着脸瞧她。恩仇暂抛两旁,是儿女私情?思量,徨。

  她稍微抬起头,眼睛一闭,不知道谁先吻谁,总之,当何新掀开纱帐,朱颜正趴在袁德芳的膛上,吻得难分难解,甜甜藌藌。

  那愣头何新还得先让脑子转一遍,才意会他们在⼲么,忙将纱帐放下,接着还直嚷“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都已坏了人家的好事,一百声对不起也无济于事,袁德芳有点耝鲁的一把推开朱颜,对与错在心头战互诘,最后决定一跑了之。

  朱颜看他走,马上从后面抱住他的,幽怨的低嚷“别走!”

  袁德芳仰天无声长叹,走是要走,但那一颗心恐怕不能不留了。

  “这里不是我能留的地方。”

  他说得肯切而实际,朱颜也明⽩,便又说:“那么,带我一起走,我不要待在这里,好像金丝雀一样,那群人每天来看我总像在研究要怎么吃我。”

  “金丝雀是用来看的,没有人会吃金丝雀。”

  他说的还是很有理,朱颜往上攀附,贴着他的背,脸颊窝在他的颈边,是撒娇也是哀求的说:“这里真的好像笼子,我想到外面去,跟你一样逍遥自在。”

  她的气息,她的温软,让他心旌动摇,差点不能自持,然而她是皇室的公主,刚才那一吻绵悱恻已经太逾越了,他…

  “其实外面并没有这里‮全安‬,天上有大老鹰,地上有⻩鼠狼,树上还有蛇。”

  朱颜搂住他的脖子,満心梦想的道:“你可以保护我呀。”

  长平公主的⾝份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能不能匹配的问题,而是⿇不⿇烦的问题。虽然心动不如行动,但是也得先考虑后果,总是要真能负担得起才行。

  “唉!吾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负汝去,⽑羽何摧颓。”

  这是一首古乐府诗,原意是一对逃陟在迁徙途中,雌逃陟病得快死了,而雄逃陟也累坏了,夫一场,却不能⽩首。然而袁德芳的意思是说自己都自顾不暇了,怎么负担她呢?

  朱颜觉得是借口,颓然的坐在自己的腿上,悄然无语的望着他的背,不过却非因自尊心受伤,在他⾝边,自尊心早已无用武之地,她难受的是被抛弃的孤独。

  袁德芳都已经把脚给旋出外,犹自不舍的回头看她,但是嘴里却喊“公主…”

  他分明是故意要分阶级,分明是嫌她⿇烦,什么口噤不能开,⽑羽不能负。朱颜心头一气,便说气话“念与君离别,气结不能语,妾当守空房,闭门下重关。”

  他一听,无奈的叹“你这是何苦呢?”

  “持此百年命,共逐寸移。”反正她发了狠,许下山盟海誓,管他的心到底动不动。

  袁德芳能不感动吗?可是这时他却不得不考虑许多。最后他还是起⾝,理好纱帐,隔着那一层蒙胧对她说:“公主,我不想负你一片深情,但是你仔细想想,我是个没家没业的浪子,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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