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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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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相守

  “真不知道爷是怎么想的,老爱做滥好人,人死了就死了嘛!吧嘛一定要救?又不是有什么好处可以拿,本就是多管闲事嘛!”

  童稚的埋怨声断断续续地传⼊韩渊的意识中,一声一声,像要敲醒他的神志一般。

  “不是说那种葯草很难得吗?居然就这么给用掉了,要是这个家伙有钱付也就算了,可是连价码都还没谈呢!爷真是脑袋坏掉了。”

  那声音仍在埋怨着,韩渊慢慢睁开眼睛,他的四肢因幻影芙蓉的残毒而⿇木的无法动弹。他慢慢地移动眼睛,见到一个大约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童就坐在他前面不远处,看似正在熬葯。

  感觉到他的目光,小童抬头一看,见韩渊醒来,立即把葯倒了出来,端到他面前,不情愿地道:“喏,我家爷代了,要你醒来就把葯给喝了。”

  韩渊连看也没看向他,一双眼睛搜寻着屋內,终于在屋子的角落里看到了无言。

  一找到目标,他立即撑起⾝子,蹒跚地走向无言。无言躺在榻上,神⾊一如往常,就像睡着了似的,嘴角还噙着一抹幸福的微笑。

  他颤着手,轻轻地抚着无言柔嫰的面颊,他那张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是,一把怒火正在他体內熊熊燃起。

  瞧她,多么幸福的表情,好像什么牵挂都没有了,可以心安理得地到另一个世界去,而他呢?却必须一个人孤零零地存活在这个世界,一辈子沉沦在地狱之火中。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怎么可以?!不,她别想再次抛下他!他的眼中冒出了怒火,忽地弯下,一把抱住无言,迈步便要往外走。

  “喂!你⼲什么?”小童吓了一跳,急急拦住他“你当我是死人啊!你要带走人好歹也说一声,哪有这样的。”

  韩渊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一把推开他,继续往外走。

  小童再次追了上来,使尽吃的力道抓住他的手臂道:“我家爷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鬼门关救回来,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就算要走,你一个人走就是了,⼲吗非得把人家姑娘也带走?”

  韩渊微微皱起眉,终于吐出话来“放手。”他要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拦。

  “你叫我放我就放啊!要我放也可以,你把人家姑娘放下来,爷要我看着她的,我可不能让你把她带走。”

  韩渊不再答话,手臂一振,小童立即跌了个四脚朝天。

  这孩子竟也有骨气,寻常孩子被这么一摔,早就哭得稀里哗啦,他却又马上跳了起来,再次拉住韩渊,大喊:“放下她。”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气势。

  两人正僵持得不可开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阿砚,怎么啦?”话声未断,一名⾝穿青布儒衫、书生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

  小童如获救星,忙奔向他“爷,您回来得正好,这家伙番得很,您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救他,他居然连个谢字也没说就要走了。他自己走了也就算了,可偏偏他连人家姑娘都要带走,我要拦他,还被他摔了一大跤。”

  “阿砚,不得无礼。”青年低喝着,转向韩渊道:“这位公子,您⾝上的残毒还未除净,不适合走动。”

  韩渊依然面无表情,绕过他,想要走出去。

  青年忙跟上来“公子,您就是不顾自己,也得顾这位姑娘,你若真带她走,会害死她的。”

  “她早就死了。”韩渊木然道。

  “不,她还没死。”

  中了天下第一奇毒,怎么可能还活着?韩渊不信,仍旧抱着无言继续往前走。

  “爷,我没说错吧!这家伙真的很番嘛!”

  “阿砚!”青年瞪了小童一眼,再向韩渊道:“公予,这位姑娘真的还没死,在下对医道稍有研究,或许可以治好这位姑娘。”

  “幻影芙蓉无葯可解。”

  “什么无葯可解。”小童再也按捺不住,尖着嗓门说“一百年才开一次花的绛珠草都用上了,就算阎罗王亲自来‮魂勾‬也没有办法,怎么会无葯可救!”

  “阿砚…”青年无可奈何地低喊,却制止不住他的口无遮拦。

  “我又没说错。”小童振振有辞“那株绛珠草是您费了好大的功夫救了苗族族长,人家才送您的礼物,我老早叫您留着,说不定还可以卖个好价钱,您就是不听,⽩⽩送给别人,看吧!人家本就不领情。”

  绛珠草生在岭南沼地,一百年开一次花,可治天下万毒,韩渊也曾听过,可是,那只是传闻,难道绛珠草真的存在?

  青年见他心意动摇了,忙道:“你可以探探她的脉象,即知我所言不假。”

  韩渊立即探向无言的手腕,发觉她的脉搏虽弱,但的确有跳动。他不敢置信,不由得喃喃道:“不可能的…连幻影医仙都无法解的毒,怎么可能…”

  “幻影医仙算哪葱?”小童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不屑地嗤了一声“我家爷可是…”

  “阿砚!”青年轻喝,拦住小童的话,举袖擦了擦冷汗,似是为了这小童的放肆感到不好意思。

  无言振动的脉象,一声声地敲在韩渊的心坎上。她活着,她真的还活着!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他的四肢百骸,让他脚下一软,几乎要站不住。

  “公子,请把这位姑娘放下来吧!她现在还噤不起任何晃动。”

  韩渊忙将无言放回榻,痴痴地凝望着上的人儿,仿佛只要他眼睛一眨,无言就会消失在这天地间。

  他的神情叫青年也不噤动容。看看时辰,又该是为这姑娘拔毒的时刻,于是,他从葯箱取出金针,为无言施以针灸。

  韩渊仍痴痴地在前凝视着无言。一张沿也不过那么点大,他这么大个子着实占位置,青年知道他对眼前这位姑娘情深爱笃,也就视若不见。

  可是小童可不乐意了,一来他年纪尚小,不明情爱,二来他看韩渊不顾眼,当下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喂!你闪远一点成不成?别妨碍我们救人,再说,有什么好看的嘛!当心人被你从活的看成死的。”

  “阿砚!”青年斥喝着,小童故意视而不见。

  不过,他这一推,倒是让韩渊回过神来,他默不吭声地退到一旁,安静地看着青年施针完毕,而后抱拳为礼,神⾊再度回复一方霸主的气度道:“在下韩渊,还未请教阁下大名。”能够解幻影芙蓉之毒,这青年绝非泛泛之辈。

  青年忙回以一礼“在下齐轩,他是齐砚。”

  齐轩?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他再度仔细地端详了他一眼,眼光瞄到青年⾝上的青⾊儒衫时,脑袋灵光一闪“阁下是‘圣手书生’?”

  齐轩微一迟疑,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在“那是江湖中人抬爱,在下愧不敢当。”.

  北幻影、南圣手,这青年正是与无声齐名的圣手书生。

  +++

  午后山⾕里的风正凉,无言一觉醒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其实,她张不张开眼也无关紧要,只是睡醒了张开眼睛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柳姑娘,你醒了?”齐轩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道“睡得怎么样?还安稳吧!”

  “嗯!我睡得很好,这几⽇我整⽇吃了睡、睡了吃,骨头都快生锈了。”

  “你⾝中剧毒初愈,原是该多休息才是,多睡一会儿,对你总是有好处的。”

  “我知道,真是⿇烦你们了。”

  “别说这客气话,咱们学医的人本就该悬壶济世,才不负自己学的一⾝本事。”他清朗地笑道。

  一旁的齐砚悻悻然地接口“对!悬壶济世!最好是别管自己荷包里有多少钱,教自己活活饿死,但就是别忘了救别人,这样更不负自己的本事。”

  “阿砚,你又多嘴了。”齐轩瞪了齐砚一眼,这小表,愈来愈没大没小了“葯不是早已煎好了,还不端来给柳姑娘喝?”

  “知道了啦!”齐砚没好气地说,转⾝去取碗盛葯。

  虽然和他们相处已经有好些天了,可是这对主仆奇特的谈方式仍是教她不噤笑了出来,表面上齐轩是主子没错,不过,真正和他们相处过就会知道,齐砚倒像是个老妈子,尤其管齐轩的荷包管得紧。

  虽然齐砚老是没大没小地顶撞齐轩,不过,无言感觉得出来,齐砚的作为全是因为关心齐轩,而齐轩显然很明⽩这一点,也就由着齐砚骑到他头上,他们这般的情谊也不知是怎么培养的,想必也是一段曲折的故事吧!

  齐轩倒是有些汗颜,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脆不说。

  没一会儿,齐砚端来葯。

  无言接过葯,轻声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齐砚挥了一下手,嘴里说得満不在乎,但那张⾼傲的小脸却怈漏出不自在的‮晕红‬。

  无言虽看不见,却感受到他的别扭,只是淡笑,静静地喝下苦涩的葯汁。

  那⽇将韩渊⾝上的毒全渡到自己⾝上时,她真以为自己死定了,乍醒时,意识依然浑沌,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那种感觉就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醒的那一瞬间,不知是在梦境,还是回到了现实。

  或许是老天垂怜吧!八年前她⾝中剧毒,是师⽗绝命老人救了她;八年后⾝染幻影芙蓉,则由圣手书生挽回了她的命,这样的境遇,寻常人一生能遇上一次就算万幸,她却连遇两次!况且,幻影⾕地形隐秘,韩渊是无情引路才得以进来,齐轩却是无意闯进,她实在不能不感老天爷的安排。

  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已知齐轩便是当初与她师⽗绝命老人齐名的神医齐正风的儿子,齐家医术与幻影⾕各有千秋,他们相互切磋,彼此都觉得大有助益。

  尤其是幻影⾕中种満奇花异卉,齐轩忙于求知,乐不思蜀得很,套句齐砚的形容方式:“爷就像穷鬼掉进了钱窟,不让他研究个彻底,包管他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齐轩那温文儒雅的个,就像是她一直想要,却没有的大哥,而齐砚就像是自家别扭的小弟,没几天,他们就已建立起如亲如友的关系。

  有齐轩的陪伴,有齐砚的拌嘴,她不应该感到寂寞才是,只是…只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草草将葯喝尽,道:“齐大哥,我想到外头走走。”

  “好啊!你躺了这么久,出去走走有助于舒活气⾎,不过,别走太久了,你的⾝子还噤不得劳累。”齐轩叮咛着。

  “我知道。”无言点了点头。

  出了木屋,暖和的光暖暖地晒在她⾝上,让她颇有恍如隔世之感。

  难得今⽇⾕里雾气不重,光得以穿透进来,花草香味在空气中浮动着,原野间更是一片生气蓬的景象。

  但这样的好天气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好些,她再度叹了口气,只觉得満⾝疲倦。

  自她醒来也有七天了,在最初睁开眼时:她没能见到韩渊,齐轩告诉她,韩渊有事待办,先出⾕去了。

  他这一别,到底代表什么意义,她不知道。

  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曾这么说过,而或许,这就是他表达自己愤怒的方式吧!借由不辞而别来宣告他们之间的决裂。

  他的愤怒,她可以理解,但是,就算时间可以倒流,她还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算他永远不原谅她,也没有关系。

  八年前,她早就该死了,老天爷给了她一条生路,让她得以在八年后与他重逢,她已经够満⾜了,往后的⽇子,即使得在山⾕中度过寂静无人声的岁月,她也无怨无悔。

  自始至终,她从未奢望能和韩渊⽩头偕老,他就像是翱翔天地的雄鹰,他的脚步不是一个瞎子所能追得上的,她若留在他的⾝边,只会阻碍他向前进的脚步。

  包何况,虽然绛珠草疗效惊人,可是幻影芙蓉之毒依然不能小觑,尤其在韩渊⾎的催化下,加強了幻影芙蓉的毒,虽然她这条小命救了回来,可是她自己很明⽩,下半辈子,她是与葯罐子结下不解之缘了。

  这样的她,又怎么能够陪着韩渊纵横天地呢?

  她散了一会儿步,觉得有点累了,于是靠着树⼲坐了下来。生死之事,她从来‮挂不‬在心上,只是韩渊…韩渊他…

  正想得出神,一阵风扫过她⾝边,将她卷进一双铁臂间。

  她整个人被拦抱起,正待挣扎,那悉的男体味却让她停住了动作,她想出口叫唤,那人已经抱着她,施展轻功,如飞鹰般飞奔起来。

  那人奔了好一会儿,在山道上不断地往上蹿,无言被他绕得头昏脑,好不容易他总算停住脚步,无言还来不及松口气,已感受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断崖边,強风飒飒作响,好似要把人卷下去似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惊慌,她紧紧抓着那人的⾐服,道:“韩大哥,你带我到这里来⼲什么?”

  韩渊将脸俯向她,灼热的气息噴到她脸上,他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危险的讯息道:“你应该感觉得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吧?你的脚下是一个山⾕,虽然不是很深,不过,摔下去肯定粉⾝碎骨。”

  “你…你想做什么?”无言惊骇地问。韩渊可不是一个会做无聊事的人,他带她来这儿一定有特殊目的。

  “你说呢?我的无言好妹子。”韩渊轻轻一笑,笑声中听不出任何愉。

  无言強庒下心头那股不祥的感觉“韩大哥,我知道你很恼我,可是…”

  “我对你的感觉,可不是一个恼字那么简单。”韩渊忽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冷冽“你想不想知道,从这里跳下去的感觉是怎么样!”

  无言惊慌地抓住他,急道:“你别来!你爱怎么报复我都可以,可是,你绝对不能来!”

  “报复?我就是打算要报复你,我要从这里跳下去,让你也尝尝心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的滋味。”

  尽管心里已隐隐猜到他的想法,但听他说出口,还是叫无言吓得苍⽩了脸,小手抓得更紧“不行!你不可以这么做。”

  “为什么不行?”韩渊冷笑道“你都可以不顾我的感受,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我为什么不能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我…我是为了救你。”

  “我说过了,我不稀罕你救我。你自以为你所做的是为我好,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我要不要你为我这么做?当我看着你用你的命来换回我的时候,你能够了解我的感受吗?我巴不得我马上死了,也不要看到你死在我的面前,那等于是我自己动手把你杀了一样…”

  “我知道!我…”

  “不!你不知道。否则你就不会对我做出那么‮忍残‬的事,让我尝痛苦。八年前,当我遍寻不到你时,我多想死,我多想上穷碧落下⻩泉地找你问个清楚,可是,我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你还活在人世间,心想,如果我死了,你却活着,那你该怎么办?”

  “于是,我苟延残地活下来。我在嘉兴立业,是因为我们约定要到嘉兴去找你的外公、外婆,要是你还活着,我想你一定会到嘉兴来,我们就有希望再见。”

  “为了这个希望,我熬了八年,生不如死;八年后,总算让我盼到你,可是,你又再次让我尝到那种痛不生的滋味!你那样做本不是在救我,你是在凌迟我,让我背负着害死心爱的人的罪恶,一辈子都在地狱之火中受尽煎熬。”

  “对不起,对不起。”韩渊凌厉的声音,一声一声地敲在她的心坎上,令她不噤哽咽出声。

  “对不起?对不起就能抵消我这八年的苦楚吗?八年来,我之所以不断在商场上扩张,就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闯出名号,如果天可怜见,让你知晓了,你就会来找我;另一方面,我不断试着寻找你,我安慰自己,只要没见到你的尸首,就代表你还活着。好不容易,我终于探到消息,名震武林的幻影医仙很可能就是你,所以我立即动⾝前去找你,在确定是你以后,我欣喜若狂;可是你呢?

  “那八年的找寻,我因为不断的失望而恨起你来,我恨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的生死,让我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痛苦与罪恶,苟活于人世,活得像个行尸走⾁般。可是那些怨恨在看到你的脚被捕兽陷阱所伤的那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我告诉自己,只要你说出事实,我就原谅你,可恨的是,你竟一个人担起所有的罪过,宁愿让我以为你抛下中毒的我不管,也不肯说出事实,在那一刻,我好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韩大哥…”泪⽔由无言脸上滑了下来,她伸出手想安抚韩渊,却遭他无情地拍开。

  “不要碰我!我给过你机会,在前往绿柳山庄的路上、在绿柳山庄里,我找尽机会迫你,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们还是可以像八年前一样,重新聚首。可是,你却什么都不说,不管我怎么迫,我怎么待你,你就是不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吗?你怕连累我,对不对?你因为瞎了双眼,才不来找我,你怕拖累我、阻碍我的前程,所以一个人呑下所有的委屈,哇!好伟大的情啊!无言,我韩渊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这么一个懂得牺牲奉献的红粉知己。”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充満讥刺之意。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荣华富贵我到底想不想要?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怕跟不上我的脚步,我可以放弃一切呀!就像八年前我放弃王位一样,我们可以像当初所说的,找个地方买块田,我种田,你就给人治病。可是,你从来就不问我我要的是什么,就独断地为我决定一切。”

  “你现在口口声声说对不起,可是下次有同样的状况发生,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再一次凌迟我,再一次让我生不如死!不了,无言,我不再相信你的话了,我不要再尝到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人世间的滋味了,反正我已不再期待你能够抛下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和我长相厮守。”

  “当⽇我说过了,我不原谅你,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在你把我⾝上的毒渡到你⾝上的时候,你就应该觉悟我会报复,我要你也尝一尝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的痛苦!”

  “不要!”无言惊恐地瞪大眼睛。

  “你可以不要你的命:我为何不可以不要我的?无言,这次的选择权不在你手上了。”韩渊轻轻一笑,笑声冷冽骇人。

  “不,韩大哥,你不能来!”无言尖叫出声,不顾一切地扑向他。

  奈何她的阻拦对韩渊而言本不算一回事,他轻轻一拨便推开了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移动步伐向后退了去。

  “不…”无言惊骇绝伦地尖叫出声,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一跃而起,扑向韩渊。

  韩渊一脚已经踩空,眼见要摔下去时,无言已经扑到他的⾝上,紧紧地抱住他。

  強风灌进耳里,在⾝子急剧往下坠的同时,她的脑海只有一个念头…要死,就一起死吧!

  +++

  无言紧紧地抱着韩渊,脑袋里是一片空⽩。

  “为什么跟我跳下来?”’韩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无言并没有真切地听进去,只是怔怔地道:“我们…我们没死?”

  “我们没死。”韩渊道。脚下的坚实感也说服她,他们还活在人世间。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陪我一起跳下来?”韩渊的声音固执地追问着。

  “我…”或许是余悸犹存,无言无法庒抑心头的动,冲口道“你死了,我一个人独活还有什么意义?”

  “你会想到我死了你不能独活,那你为何不想想,你死了,我一个人又如何活得下去?”韩渊严厉地道。

  “我…”他的话犀利得令她无法反驳。

  韩渊一把扣住她,用力摇晃了起来“你以为生死相许的人只有你吗?我也是啊!我不能没有你,你知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无言被他摇得头昏脑,只能抱着他,迭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韩渊吼了起来“我只要你好好地待在我⾝边,好好的,你懂不懂?”

  “我懂了。”无言不再挣扎。

  失去他,她无法独活,而失去她,他亦是不愿苟活于世,就如当年韩渊曾说的:能够保护她的只有他,而能够了解他的也只有她。他们之间,早在童年时,就有切割不断的牵绊了,这样的牵绊,又岂是失明、拖累这点小事可以阻断的!

  “不要再轻易地说要离开我,也不要再说你要离开我。”韩渊停止摇晃的动作,额抵着她的额,沉痛地道。

  “不再轻言别离了,再也不了。”无言抱紧他,许下承诺。

  直至此刻,韩渊的一颗心总算落实下来,就好像打了场硬仗,全⾝都虚脫了。

  八年的岁月相隔,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可是那些离别之情又岂是言语可以表达清楚的,他们只能紧紧互拥着,心贴着心,无言地换着心情。

  断崖顶,两颗人头缩了回去,齐砚咋了咋⾆,道:“这.场戏还真精彩,戏台上演的都没这么好看。”

  他们主仆两人在小木屋里久候无言没回去,因而寻了出来。来到断崖时,正巧见到无言与韩渊眺了下去,吓得他们赶紧冲向前一看,好在断崖底下约三十尺处有一块凸出的平台接住他们。

  或许,这块平台早就在韩渊的意料中吧!齐轩微笑地想着。

  好在一切都有了美満的结局,如果他们再待下去,可是有‮窥偷‬的嫌疑哟!于是,他转向齐砚,道:“阿砚,我们走吧!”

  “要走啦?”齐砚可是有些不舍“再待一会儿吧!说不定待会儿还有更好看的戏码耶!”

  耙情他是看上瘾了!

  齐轩瞪了他一眼,道:“走吧,你刚刚不是喊饿了吗?咱们这就回去吃饭吧!吃完饭,也好收拾东西上路了。”

  “爷,您要离开啦?”

  “韩公子会照顾柳姑娘,我们还待在这儿做什么?该继续上路了。”

  “那要不要告诉他们一声?”齐砚指指断崖下的两人“我看他们一时半刻不会回去的。”

  “留张纸条就好了,何必打搅人家呢?”齐轩笑笑。

  但齐砚可不依了:“那可不成,诊金都还没算呢!就算不算诊金,那绛珠草可是百年才开一株的,值不少钱耶!我看那姓韩的家伙还阔气的,应该付得起吧!”他精打细算了起来。

  “阿砚…”齐轩拖长了音,心里又好气又是好笑的。

  “医病傍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嘛!爷,您再枉做滥好人下去,迟早有一天,咱们会活活饿死,到时,你想救人家都没法救了。”

  齐轩翻了一下⽩眼,拉起齐砚的手就走。

  齐砚仍是锲而不舍地叨念不已,只见一⾼一矮的⾝影,消失于蜿蜒的山道间…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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