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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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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雪不停下着。

  一名憔悴的妇人牵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步履蹒跚的走着,好不容易定到王府前,力气都快用光了。

  “孩子,你一定很饿了!来,只要进了这王府,认了你爹…该叫阿玛了,你就下用再挨饿了!咳咳咳…”妇人止不住的咳,咳出了⾎,染红地上雪⽩的雪。

  “娘!我不要,你病了,我们去找大夫!”小女孩拉着⺟亲,眼中含着泪。

  熬人知道自己气数已尽,女孩的发“傻女孩,娘不能再照顾你了,你得去认爹,但愿他飞⻩腾达后会认你。从你出生到现在,他都还没抱过你呢!”想起爱人,妇人脸上下噤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小女孩流着泪,敏锐的猜到⺟亲恐怕是病⼊膏肓“我可以照顾你。”

  “跟着你爹比跟着我好。我历尽艰辛才打听到他的消息,如今他已过着锦⾐⽟食的生活了啊!”妇人有感而发地低叹。

  王府的门打了开,王爷、福晋及两名女孩正要搭马车出游。

  “熙平…”妇人喊着,不顾侍卫们的驱赶。

  “走开!宾!”

  “娘…你推倒了我娘!”小女孩赶紧探了探跌得四脚朝天的⺟亲。

  这时,马车里探出颗头,熙平王爷瞥见有人跌倒,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可以对一个妇人动耝?”

  打扮娇的福晋道:“熙平,别管了,孩子们迫不及待的要去赏花呢!”

  “熙平、熙平…”妇女这么一跌,病情更加严重,昏中仍喃念著曾经山盟海誓的男人的名宇。

  “阿玛,在叫您呢!”两名探头探脑的小格格天真活泼的道。

  埃晋脸上的笑容退去“叫你?你在京城识得谁?你不是名‮儿孤‬吗?”

  “我也不知道啊!”熙平仔细看那面如死灰的妇人,不噤大骇“天!”连忙下了马车。

  熬人艰难的抬起手“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找到了你…”“熙平,她是谁?你们⼲什么握着手?”福晋尖锐着嗓音兴师问罪。

  熬人眼角淌下泪“看来你在京城过得很好,亏我还傻傻的在家乡等你呢。”

  熙平惭愧的低下头“她是王爷的公主,我投效大清后,就⼊赘王爷府了。”那种穷困潦倒的⽇子他实在是过怕了,更何况他若想一展长才,就得把过往全都舍弃!

  “我不怪你,也不该给你添⿇烦,但我真的不行了…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求你收留她,对她尽点做⽗亲的责任。”妇女匆地猛咳,咳出一大摊⾎。

  “什么?熙平,你…”福晋气煞。

  熙平看看妇人,再看看轿子上的福晋,一个是他的至爱,一个是能助他鸿图大展的女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我反对!熙平,这妇人居心叵测,别答应她啊!”福晋急得跳脚。

  熬人急促的息着“我明⽩你有你的难处,但是我已别无他法,你可以忘记我们曾有的山盟海誓,但不能不顾我们的女儿…”

  一阵狂咳,妇人握着女孩的手,还想说些什么,但一口气不过来,眼角含泪的凝着心爱的男人死去。

  “不…”熙平大喊。

  “娘!”

  冰冽的风如刀划过,有人哭了,有人心碎,但事实还是无法改变,女孩多舛的命运就此开始…

  为了这名唤悠幽的女孩,也就是熙平的私生女,整个王府几乎闹得⽝不宁。

  “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不是说你两袖清风,没有亲人吗?原来你骗了我!”福晋忍无可忍地举起手怒打熙平。

  熙平为了现实只有容忍她的放肆,任她打骂,成了名副其实的懦夫。

  可是,现下孩子都送上门了,他怎能不想办法留下她?

  “她是我的孩子,我不能弃她于不顾啊。”熙平握住辐晋捶打的手。

  “当初是你骗我,你还敢恬不知聇的要留下那孩子?”福晋无法忍受,熙平只能是她的,只能由她控制!

  “没错,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但当时我也是无计可施才会出此下策!”熙平哀痛的道。

  当年他由家乡负笈北上,怀抱着远大的梦想,而支持他的唯有家乡心爱的女人阿丽。他穷得娶不起她,但她却丝毫不嫌弃他这个穷书生,为了凑⾜他上路的旅费,甚至还去当歌

  他千里迢迢来到‮京北‬,却饿得昏倒在街上,让王府的下人捡了回去。

  后来他⾼中状元,终于可以⾐锦还乡,但王爷却要他⼊赘,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王爷一直很赏识他,打算招他作婿,但考量他的⾝分地位太低下,只好用银子贿赂科举的试宮,让他⾼中状元。

  熙平接受了,从此失去自我,像只任人唤来唤去的狗,至于阿丽,已是他遥不可及的梦了。

  可如今阿丽已死,还亲手把女儿给他!

  这样仁慈宽厚的阿丽,让他记起好久好久以前,阿丽总是在寒夜里端着热汤陪伴他;而今,他每天早晚却得为福晋洗脚。

  不,他得为阿丽做些什么!

  “你是说,你⼊赘是迫于无奈?”福晋气愤难奈的甩开他的手“假如阿玛还在,你必死无疑!”

  提起王爷,熙平就一肚子怨气,当年要不是他,即使自己没中状元,考中个明经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王爷从中作梗,用权势富贵拷住他的手脚,使他脫不了⾝。

  他名义上是驸马,实际上却比个奴仆还不如,子一生气就拿他出气,把他的自尊踩在脚下,但他除了忍气呑声也别无他法。

  假如当年他只是个明经,俸禄虽少,至少有个温柔娴淑的子对他嘘寒问暖,可如今这个梦是圆不了了,阿丽已死,就连他俩的孩子也不能留吗?不!他要留。

  熙平大吼“别跟我提你阿玛,我受够你了!随便你要怎么样,总之小孩我是留定了,你若不答应,我就带孩子走!”他终于展现男子气概。

  “你…”福晋从没见过他这样,顿时吓了一跳,熙平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纵然她瞧不起他,但她不能让两个孩子没了⽗亲,自己也不能没有丈夫,这个脸她丢不起!

  “如何?你决定了吗?”熙平豁出去了。

  他竟敢对她大吼大叫?“你抛得下一切吗?”福晋仍然反对,但气势已减弱“你如果还想当额驸,就快把她赶走!”

  “把她赶走,她能去哪儿?你不要人太甚!”

  “叫她去死啊!说不准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还乐得当冤大头咧。”福晋口不择言地嗤道。

  “你不要胡说八道,孩子的娘的人品我再清楚不过,她这一生都在为我牺牲!”是他负了阿丽啊!思及此,不噤悲从中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没为你牺牲?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福晋冲向他,又想捶打他。

  熙平制止她,再也受不了的吼道:“你为我牺牲什么?你只给了我无止尽的羞辱!”

  埃晋瞪大眼“你以为阿玛不在,你就可以造反了?我照样可以让人杀了你!”

  “你威胁我也没用,这孩子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一定要留下她!”

  埃晋放声大哭,将触眼所及的瓷器统统摔到地上,她不想留下那女孩,也不想失去熙平啊!

  风暴渐渐平息了,悠幽站在门外,打从心底感觉寒冷,她忍不住瑟缩起⾝子…

  悠幽终于得以留在王府里,但福晋却刻意孤立她,只让她在王府的一角活动,让熙平无法接近她,而熙平为了顾悠幽周全,只好顺从。

  ⽇子一久,⽗女俩的感情也冷冷冰冰的,像冬⽇的雪般让人冷到心底…

  寒冷的夜晚,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正在打盹的守门下人惊醒过来,抹了把脸喳呼着“这么晚了,谁呀?”

  对方还是一直敲门,也没回话。

  “到底是什么事?急成这样。”仆人不耐烦地叨念。

  “快开门!”来人耝鲁地推开大门“来人哪,全进来!”带领的人大声吆暍。

  “喂,这里可是王府,岂容你们放肆!”守门的下人赶忙制止。

  带领的人揪起守门人的前襟,拿出一张令牌“你家王爷被查出有造反的意图,皇上下令将王爷、福晋和格格们收押起来,并查封府里的财产,所有下人发配边疆。”

  看门的下人张目结⾆,整个人无力的滑落地上。

  带领的人手一挥,一批士兵迅速拥⼊,一瞬间,平静的王府被破坏殆尽。

  熙平及福晋在睡梦中惊醒,急急忙忙套上外⾐奔向大厅。

  “这是怎么回事?”福晋花容失⾊的叫着。

  熙平摇‮头摇‬“我也不知道啊!”这时,一名少女缓缓的定了过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不是普通人。”平常不多话的她竟没由来的这么说。

  埃晋出声讽道:“你又晓得了?少装作一副博学多闻的样子!”话锋一转“王爷,你快去阻止他们啊!天子脚下,他们居然敢这样撒泼,简直就是在抄家嘛!”

  悠幽凝住他们,今夜,冷得人直发抖。

  两名小格格跑了出来,嘟着嘴道:“额娘,好冷,人家想回上‮觉睡‬。”

  埃晋宠爱地道:“那就回去睡呗!自个儿的家还下能睡吗?”

  “可是宗人府的侍卫不让我们睡,还把咱们赶下。”其中一名小格格生气地道。

  “宗人府?”熙平眉头紧蹙。

  不远处,带领的人看见了他们,手一挥,几名侍卫立即奔来,将他们一家五口团团包围住。

  熙平不平地道:“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我可是堂堂的王爷啊!”带领的男子扬⾼皇令“看清楚了,这是皇令,至于你犯了什么罪,恕不奉告。”

  “到底是什么罪,竟然严重到要抄家?”福晋不能忍受“把我们府里的宝物都放下!”她十分在意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

  两名小格格给吓得哭了出来,霎时又是争吵声又是哭声,差点把王府的屋顶给掀了。

  “不要吵了!”带领的人大吼“熙平王爷犯的罪岂只是抄家而已?恐怕要诛连九族!”

  埃晋闻言张大眼,熙平则是不敢置信地道:“属下本没犯什么错,皇上,还我公道啊!”语毕,跪了下来。

  带领的人嗤了声,一名侍卫在他耳旁咕叽了会儿,旋即递上一个手掌大的锦盒。

  “熙平王爷,这是你的吗?”

  熙平瞪着那锦盒“不是我的!”

  “在你的塌下找到的,你还否认?这锦盒下面刻有‘耿精忠”三个字。”

  “你诬赖我!”熙平大喊冤枉。

  埃晋低下了头,半句话也不敢说。

  “都人赃俱获了,你还不承认?”门口走来一名⾼大的男子,他一近,所有人都倒菗口气,只闻其声竟也不寒而栗。

  “我熙平为人坦,我说没有就是没有。”熙平原本说得理直气壮的,可—见到来人竟也开始发抖。

  他居然亲自出来擒拿!

  熙平感觉自己这下必死无疑了,君猷通常是擒拿重大罪犯的!

  君猷一眼就瞧出端倪“你没有,并不表示你的枕边人没有!”他瞧了面无表情的悠幽一眼,她宛若天仙的美貌令他的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

  史无前例地,他将她的绝⾊容颜记住了,还有那⽩皙如雪的肌肤…

  君猷嫌恶的抿抿,这样的他太不寻常了。

  而熙平正因君猷的话震惊下已,瞪住早已同异梦的福晋。

  “是你吗?是你!”后一句几乎是肯定的。

  埃晋花容失⾊,抱住自己的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当初⾼超群拿给我时,他说那是奇珍异宝,价值连城…”

  “所以你就收下了?该死的!你会害了整个王府!”熙平气得想动手打她,老天,他从前怎会受制于这样利薰心的女人?

  “阿玛,不要打额娘,不要打额娘!”两个孩子围上去,护住平⽇相当疼爱她们的额娘。

  “滚开!”熙平气急败坏。

  领头的⽩桦,也就是君猷的手下,听完福晋的话不噤冷笑。

  “⾼超群?你是指刑部大臣,那个嫉妒贤能、欺善怕恶的小人?”

  “可恶,我要找⾼超群来对质,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居然如此陷害我!”福晋叫著,她才不管⾼超群怎样,只要能洗刷自己的罪名,谁下地狱都无所谓。

  “哈!”⽩桦嘲讽道:“⾼超群因为毒死千公主的小贝勒,被內务府查出,皇上早下令将他斩首祭坟了,如今死无对证,你们当然可以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死人⾝上。”

  “什么?⾼超群死了!”熙平大骇。

  “不!我还得靠他还我清⽩,他不能死,叫他活过来啊!”福晋崩溃的拉住⽩桦。

  ⽩桦推开她“锦盒底明明⽩⽩地写有‘耿精忠”三个字,这可是谋反大罪,诛九族还太便宜你们了!”

  “废话少说,把人统统带走!”君猷下了命令,他没有立即走开,似乎只为了多看悠幽一眼。

  顿时,整个王府陷⼊愁云惨雾中,王府上上下下哭天喊地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熙平,你要相信我,我本不知道那是耿精忠的宝物,我从没发现锦盒底下有玄机。”福晋开始懂得害怕了。

  这不是寻常的牢狱。

  冷、嘲,満地都是让人沭目惊心的⽩骨,像是在警惕囚犯,如果妄想逃走,只有死路一条。

  孩子们都吓破胆了,好不容易才静下来睡着。

  “闭嘴!你害咱们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自以为得到宝物就天喜地了?那是祸不是福啊!”熙平痛心疾首,本不想再看到她。

  他的一世清⽩全毁了!熙平后悔莫及,是他太贪心了,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心爱的人,而今终于得到报应了!

  “都是⾼超群害的!他要死不会晚些死吗?”福晋咬牙切齿。

  熙平吼她“你还怪别人!要不是你贪心,怎会有今⽇的下场?还连累无辜的孩子们受罪!”

  “好了。”一道声音揷了进来“你们再吵也没用。”开口的正是悠幽“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洗刷冤屈,而不是吵吵闹闹的。”

  埃晋一看见她就讨厌,进王府四年,悠幽已出落得亭亭⽟立,令京城里的公子哥们倾心不已。

  “你有什么资格讲话?”福晋驳斥。

  “够了!事到如今,你还要在这里闹意见?”熙平忍不住爆发了“这是牢里,不是王府,皇上若是一下令,咱们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

  “我只是无法忍受她那副死样子!”福晋气呼呼的。

  “你还说…我真恨不得掐死你,好一了百了。”熙平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悠幽悠悠的道:“那你们⼲脆自相残杀好了,这样倒省事。”

  “你…”两人异口同声。

  悠幽原本想当个哑巴,但目前情况十分危急,她得尽点心力。

  “不要再怪罪⾼超群了,他人已死,再提他不过会让人笑话罢了!何况依他的个,即使他还活着,也会反咬姨娘。”这是悠幽对福晋的称呼。“悠幽说得对,⾼超群就是看准你贪婪的个,要是他还活着,一旦东窗事发,他一定会拖咱们下⽔。”熙平附和。

  埃晋无话可说,充満敌意的瞪着悠幽。就凭她,能救他们一大家子?往常她苛刻的待她,她真的不记恨?但悠幽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却是他们无法得知的。

  四年的时间,悠幽努力的读书识字,默默的观察人,如今,她已不是当初那个逆来顺受的女孩了。

  “把来龙去脉全说出来,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隐瞒,若你想瞒天过海,罪刑只会更重。”悠幽一语点出重点。

  “可是,皇上会明察秋毫,放我们回去吗?”如果能保住全家的命就谢天谢地了。

  “对,我还想回王府,我有好多珍蔵的骨董宝贝在府里呢!”福晋依然舍不下那些⾝外之物。

  “这是不可能的!”悠幽微愠,福晋一心只想到那些宝物,本没想过她的孩子。

  “你住口!”福晋气得扬起手想甩她一巴掌。

  熙平及时拽住埃晋“这里容不得你撒泼!让悠幽把话说完,或许她有法子救大家。”

  悠幽的声音没有⾼低起伏“皇上最忌讳的就是‘造反”两个字,自皇上登基以来一直遭逢叛,现在居然发生王爷接受叛者的‘贿赂’一事,皇上可能会连查都不查的直接定罪,诛九族是在所难免。”

  “胡说八道!不许你触咱们霉头。”福晋指著她破口大骂。

  不管她信不信,悠幽仍继续说:“替两个小格格想想吧!若要保全她们的命,只有实话实说了。”

  埃晋如当头喝般,是啊!若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下住,她还算是个娘吗?

  熙平也静了下来,他晓得要回复原来的权势地位难如登天,若能顾全一家子命,他已别无所求。

  熙平和福晋都愁眉苦脸的,只有悠幽张著明亮的大眼,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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