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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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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绛雪渐渐痊愈了。

  而随着她病情的好转,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变化。

  那种感觉并不是一夕遽变,而是一点一滴的改变。

  她那一向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的态度不见了。

  好似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一点一点,娇怯的,害羞的,向着光,缓缓的绽放开了‮瓣花‬,也绽开了她一向深锁的心。

  她个依然是幽冷的,持宁的,可脸上表情多了温熙,少了些敌意。

  一向拔尖的脸蛋,又加上举止从容的大家风范,自然而然赢得了众人的心,更别提绛雪是硕亲王府主子的心上人的⾝分。

  她的改变⽟磬都看在眼里。毋需太多鼓舞,只要一丁点的改变就⾜以教他欣喜若狂,对她锺爱的程度令众人诧异不已。

  在硕亲王府里,有人受宠爱,相对的就表示有人受到了冷落。

  ⽟磬对她的骄宠引起了其他女人的危机意识。向来得宠爱的梅兰竹菊四姬,因为她的缘故而落得被冷落的命运。

  这一⽇,硕亲王府邸如同寻常的每一⽇的午后,躁意漫漫,知了狂鸣。

  三休亭里,绛雪斜倚着栏杆看池荷,一池夏荷,随风摇曳,在午后的热嘲带来一丝凉意。

  病差后的绛雪同⽟磬过着抚箫弄笛品茗的优闲生活,并不恃宠,却也无心。

  她无心的以指尖拨弄着池⽔,宁静的波心经她一个搅弄,原来无痕的镜心泛起了一波波涟漪…就好像⽟磬撩拨了她原本淡凝的心湖一般。

  ⽟磬对她总是特别的。

  每当想起了⽟磬,这个亦敌亦仇却又奇异的亲密的男人时,在他那眼神灼灼下的绛雪,心总是揪紧的。

  但除了眼神灼灼的光亮之外,对她却也待之以礼再无踰矩。

  可是那一对发着异彩的眼睛,每每令她回想起那‮夜一‬奇异骇人的梦境…

  不!不是梦。绛雪缓缓将掌心打开,瞧着手心那块沉甸甸的玺戒,是那天一早醒来时重挂在她心口上的,他的信物。

  这块⽟,如他的眼神,⼲扰着她的心。

  不能再多想了…

  她起⾝回房。

  “站住!”背后传来娇声斥喝。

  令绛雪停步的不是那命令的口吻,而是那口吻中隐蔵的恨意。

  她转⾝,只见几个丫环簇拥着一位丽人缓缓趋近。

  是兰姬。一阵子不见,她容貌依然明,但多了一丝憔悴。

  对方隔着一段距离上下打量她,眼里带着深深的敌意。

  “见了咱们兰夫人,还不叩安?”兰姬⾝旁的丫环发号施令、狐假虎威。

  绛雪还不及言,一旁的燕儿已经嚷了起来。

  “叩安?凭什么咱们‮姐小‬要向你们叩安?!”

  “就凭咱们兰夫人是王爷的宠妾。”

  “宠妾?”燕儿不怀好意地笑了。“倘若咱们王爷当真宠爱兰夫人,怎么我却三天两头就见着王爷出现在咱们耦园,却不曾见过他往兰苑那头儿去啊?”

  “放肆!”这回兰姬开口了。她杏眼圆睁,満是怒火。“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丫头,来人,替我教训这个嘴巴不乾净的小蹄子!”

  “慢着。”绛雪向前跨了一步,恰恰挡住了燕儿。“燕儿小孩子重,一向心直口快,兰夫人大人大量又何须与她一般计较。”

  “几时轮到你来替她求情?你又算哪葱!”

  既然对方无理取闹,她亦不需再客气。“我虽不才,最起码不是秋天见捐的一把扇。”

  一句话让兰姬双眼大睁,猛菗一口凉气。脸上的怒气让她美丽的脸庞显得有些狰狞。

  兰姬菗出际的软鞭,眼中进強烈的杀意。

  燕儿跳出来挡在绛雪前。“你可别来啊…王府可是有规矩的,你这样来,若是⽟磬爷回府知道了,准教你们好受!”

  一提到⽟磬的名字,兰姬眼中稍稍出现了警觉和犹豫,显然她对⽟磬是有所忌惮。

  “燕儿,别说了。咱们走吧。”不想让自己陷⼊这种为一个男人争宠的局面,她宁可选择走开。

  燕儿在后面紧紧跟上。

  兰姬看着绛雪离去的背影,眼睛里蒙上的恨意愈来愈浓…

  就因为这个女人,她嚐到了冷落的滋味。从前即使要同梅菊竹三姐妹争宠,仗着自己是四人中容貌最姣美的,她也特别受⽟磬宠睐。

  她一向是冠群芳的,最美的那一个。

  然而这个冷绛雪的出现,却抢走了⽟磐百分之百、千分之千的注意力,⽟磬像是给这个女人勾去了魂魄一般,从此梅兰竹菊四苑成为与世隔绝的冷宮。

  这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她甚至不及自己的美貌!

  对绛雪的恨胜过了对⽟磬的惧,兰姬恶向胆边生,手起鞭落,往她背后狠狠挥去--

  “小心!”⽟磬突然出现,遥遥狂吼。专注在自己思绪中的绛雪听见⽟磬大喊出声时,头一抬,望进他忧虑、担忧的眼底。

  一眨眼,后头无形的风刃袭来,绛雪只觉背上宛若烙上一道火痕般,⾝形一凛,接着整个人如同狂风中坠落的粉蝶,整个人向前扑倒…

  就在她要以面贴地的同时,⽟磬一个翻飞落至她⾝边,稳稳接住揽⼊怀中。

  另一手掌风顺势飞出,只听见兰姬一声惨叫,挥鞭的右手竟被⽟磬给断了筋脉。

  “来人,将这女人赶出硕亲王府!我今生再不要见着这女人!”

  兰姬自知大难临头,只得仆伏倒地拚命哀求,她哭得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一⼲女婢亦跪地求饶。一时间哭喊求饶声遍地响起。

  ⽟磬不为所动,他一心一意全在臂弯中的女人⾝上。见她惨⽩、痛苦的脸⾊,⽟磬眼中又添一抹厉⾊。

  “豪格、博尔齐!”他唤着⾝后两位大将。“将这一⼲为虎作伥、不知好歹的女婢也扫出府,谁还要求情就一并赶出府邸!”说完,抱着人一个提脚消失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

  豪格盯着⽟磬踪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陷了,陷了,这回主子真的陷下去了…”

  “豪格,你在那边磨蹭什么?还不快想办法收拾这残局!”落在哭天喊地的女人群中,博尔齐显得有些狼狈。

  豪格看着兰姬,她脸上不复昔⽇趾⾼气扬、蛮横骄纵的模样,宛若一朵晚舂凋的花朵,心中不胜欷吁。

  这头的碎心人心肠过于狠毒虽可恨却也堪怜,彼端的那一位不也是一般既獃且痴?

  正是情到浓时反转薄,风飘万点正愁人。

  爱情哪…

  ⽟磬几个起落来到自己的寝房,脚踢飞开门板,风似的进房,以无比轻柔,小心翼翼地让绛雪趴卧在软榻上。

  他为她解⾐。

  “不要…”即使负伤,她还是放不下矜持。

  “放心,我不会吃了你。”手下一边继续宽⾐解带,嘴上也不饶她地边说:“再说这也不是我第一次为你宽⾐解带。虽然我比较期待这样的场景是为了某种更怡人的目的,而非为你疗伤…”

  听见他‮情调‬的话语,绛雪苍⽩的脸上浮现了一些‮晕红‬。

  他轻轻哂笑,但见到她雪背上那一道红痕时笑容立逝。

  拿来一只巴掌大的⽩⽟瓷瓶,旋开盖口,倒出一些透明的黏稠体在手上,⽟磬轻轻的为她抹在鞭伤处。

  奇迹般,透明体抚平了伤口处焦灼感,带来了清凉,伤口也不再如灼烧般的疼痛。

  “为何不闪?”他严肃的神情不类手下温柔为她上葯的劲道。“你的能耐我最明了,即使封了你的內力,你也不该这般不堪一击。”

  “我…”

  又是那种灼烈的眼神,在他那种眼光里,她只觉得无所遁形。于是敛眉垂目,企图回避他追索的眼神。

  他定住她的脸,不让她躲避。

  迟疑了半晌,她缓缓开口“你…让我分了心…”

  他一顿,突然顿悟。

  她想别过头,但他不让,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告诉我。我要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我…”

  闪亮异常的双瞳紧锁她,丝毫不放过。

  绛雪先是闭了眼,然后睁开眼她缓缓开口“你曾经说过不需用強便能赢走我的心,这场游戏你赢了。”撇过头,不想看他洋洋得意的表情。

  “这不是游戏。我跟你之间从来就不是游戏。也许一开始我想‮服征‬你,得到你的顺服,但渐渐的,一切不再是‮服征‬和被‮服征‬之间如此简单的关系,赫然发现你对我的意义远超过许多!”

  绛雪无言听着他狂热的吐出一切未竟的话语。

  “我要你心里有我,就如同我的心早已盈満了你一个人…你可知道我等你这一天已经等到地老天荒,几乎要绝望放弃。别这样望着我,你那种表情让人想做坏事…我想要你,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他的烙上了她的雪背,也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坎。

  “爷,绛雪…很疼呢。”

  她的一声轻昑‮醒唤‬⽟磬,他停下,眼里闪着望夹杂着怜惜。

  “你大病初愈,如今又负伤,我自然不能动你。等伤好后,你定逃不了。”

  她任由着⽟磬拥着自己,默默不发一语。

  “绛雪,绛雪…你可愿意把心给我?”

  “我若是将心给你,你会如何对待这颗心?”

  他先是沉默。

  “我曾说过要立你为妃,却被你毫不犹豫地给回绝了。这一次我想要说的是,若你应允了我的请求,”他拉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口,让她感觉到心脏狂跳的节奏。“我会将你捧在心上,生生世世永不负你。”

  绛雪第一次看见明⽩他那双灼灼的眼眸中⾚裸裸的写着狂野的感情,这一回他脫掉了一向深沉莫测的表情,所有的感情⾚裸裸的写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柔情、企盼、珍爱…还有一丝恐惧。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一向好強、霸气的男人竟会敞开自己的內心,这样剖心掏肺的举动本该是卑微的、脆弱的…却出奇赢得了她的內心…

  缓缓地,她抬手,纤纤柔荑抚过他的眉,他的眼,再徐徐的来到他的

  “君无戏言?”她吐气如兰,眸光曲回恍。

  他眼中一抹光乍现。“绝不。”他的眼中闪着慑人的光,温柔的语气突然转为凌厉。

  “可你若负我,我会变成厉鬼,让你生,亦不如死。”

  这是个誓言,她明⽩。

  悄悄地敛眉垂目遮住了所有的思绪…再抬头时,她眼中闪着流动的光。

  再也没有退路了…

  郡王要娶亲立妃的大事,马上喧腾了整个京兆。

  郡王府里里外外结彩张灯,腾的气氛笼罩全府上上下下。

  这耦园屋內的寂静和外头的喧闹成了強烈的对比。

  大红喜帐下端坐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平素淡凝的脸蛋,仔细盛妆后,人面桃花宛如一幅画,画中人娉娉婷婷,如云出岫。

  “在想什么?”⽟磬打一进门便看见这样一幅人间绝⾊,心忽地一动。

  “王爷,你怎么来了?”被惊动的绛雪抬起眼,长长的睫⽑一眨一眨地,美丽的脸庞闪过一丝惊慌。“大婚前男女是不该见面的。”

  王室的婚礼,更有许多规矩,许多排场,双方不能见面更是大婚之忌。

  “本王要看我的新娘子。”他视礼俗为粪土,这些八股繁文缛节皆不放在眼底。

  一旁的燕儿暗暗抿着识趣地离开,将门合上,留下这一对在房里独处。

  “可人家还不是你的新娘子。”她不依地娇声道。

  “待合卺之礼后自然就是了。”他的眉目含笑。

  见绛雪脸一红,那娇俏含羞的模样煞是好看。

  按捺不住,⽟磬伸手拉她往小几旁坐下。“来,陪我饮这一盅。”

  桌上正温着一壶酒,他以手背探了一下壶⾝,温度正好。

  “你总是要我陪你饮一杯。”

  “而你也总是拒绝我。不过这一次,你可不能拒绝了吧…”

  倒了两杯酒,他将其中一杯给了绛雪。

  绛雪略微犹豫了一下,纤纤素手接下了酒杯。

  两个酒杯轻轻地碰撞一下发出噹一声清脆。

  左手支颔,⽟磐边漾笑‮勾直‬勾地盯着绛雪喝下了杯中酒。

  “爷,你为何这样看我?”一杯酒下肚,⾝子渐渐暖和了起来。

  “记得吗?你曾经拒绝同我一起饮酒。我只是想到你再也不会拒绝我,就打心底快了起来!”他仰头一饮而尽,再执起壶添満一盅。“绛雪啊,你可知晓我的心意如同这一壶酒,一片情意都倾注给你,倾注満溢,直到地老天荒。”

  他将杯中酒举至她的边。“饮了这盅。连同我的心,我的情一起饮下。”

  绛雪猛地一震,觉得自己內心深处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的‮击撞‬了。

  她深深菗着气,扬起睫⽑,飞快的看了他一眼。

  ⽟磬则是一瞬不瞬的回视着她。

  “王爷…”她言又止,眼光停驻在他脸上。

  不值得啊…绛雪在心底呐喊,她想逃,逃出他眼底那一片深情,逃出他用柔情所编织洒下的网。

  但她毕竟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默默地瞅着⽟磬,⽟臂一抬,以口就他手中的杯,一饮而尽。

  一时间全⾝上下都沸腾了起来。

  酒意袭上绛雪的脸,她面⾊酡红,带着微醺酒意,缓缓起⾝。

  “来,让我为君舞一曲。”

  酒的力道让她抛开平素矜持,她就着偌大空间中旋起舞来,踱着拍子清歌烈舞了起来。

  那是一曲胡旋,旋转急如旋风,舞得绵意切,看得⽟磬満眼的惊

  她不停的放肆忘我的舞着,舞得狂野不拘,舞到直至⽟磬的眼里、心底全是她那一团不断旋转、延烧的火红…

  那抹红‮烧焚‬起⽟磬心底的望。火,在心底‮热炽‬地‮烧焚‬,烧得他浑⾝发痛。

  他起⾝追逐,那抹红影转眼要逃,他不让,手劲一使,绛雪整个人便落在⽟磬的怀里。

  她的鬓发了,抹匀的妆有些糊了,但⽟磬只觉得此生再没见过像绛雪这般美丽的女子。

  “若见红颜如你,莫怪英雄气短。”

  “人不会永远这样好看的,我要王爷你记住这样的我。”她话中有话。

  从不曾想过清扬冷凝的绛雪会有如此‮媚妩‬的一面,这一照面简直开了他的眼,也勾走了他的魂。

  “胡说!本王要用一辈子的时间看尽镑种风情的你。”他心情出奇的好。

  “爷,再饮一盅,愿我们俩,年年有今⽇,岁岁有今朝。”

  她殷勤劝酒,⽟磬来者不拒。

  几杯下肚,向来千杯不醉的⽟磬竟觉得奇异的困倦,手中酒杯哐啷一声落地。

  “你…”绛雪在他的眼中幻化成无数个红影,似乎要腾云飞去,心中竟泛起一股不祥,他直觉伸手要拉住绛雪,却心余力绌地只是手一瘫,下一刻整个人便瘫伏在桌上。

  事先呑下了解葯的绛雪清醒的见他直直倒下,她脸上没有半丝欣喜,相反的,她‮勾直‬勾盯着⽟磬趴伏的⾝影,那眼光,带着眷恋和不舍。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伸向⽟磬想拂开他脸上的发丝。

  门外传来一声轻叩,接着一道黑影轻盈无声地闪了进来。

  她悚然而惊,立时松开了手,直起⾝面对来者。

  尉迟棠轻巧地来到⽟磬⾝边,锐眼在⽟磬脸上兜梭,一会儿,他抬头,对绛雪说:“房外的侍卫已被我制伏,趁着前厅宴客,大家分神的时间,咱们由后门离开。”

  方要离开,这时屋外突然一个人影闪过--

  尉迟棠警觉。“谁?”

  绛雪眼锐“燕儿?”

  尉迟棠直觉作势要往燕儿昏⽳一点,哪知燕儿却咚一声双膝跪地。

  “‮姐小‬,请你一起带我走吧。”

  “燕儿…”绛雪眼神不解。

  “‮姐小‬,燕儿知道你心不在此,这宅里只有你一个人将燕儿当人看待,燕儿也只认你是我唯一的主儿,不论你到哪儿,燕儿是跟定你了,所以,请你别赶我走,让我跟着你,好在路上服侍你啊。”她磕头。

  “燕儿,你快起来。”

  她摇‮头摇‬,一脸固执。

  绛雪心软了,她抬起头,无语地望着尉迟棠。

  见她⽔眸盈盈含着恳求,本想反对的尉迟棠也只能长长地一叹。他点点头。

  “就依你吧。”

  一直至吉时已到,却不见新人拜堂,硕亲王府的贵宾们面面相觑时,众人才感觉事有蹊跷。

  豪格和博尔齐率先寻到了耦园,却发现不省人事的王爷,而新娘子…芳踪已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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