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进展家,尚竹茵有些不自在的打量四周。
“你在观察除了大门以外,有没有其他的逃生路线吗?”
换了⾝轻便的家居服,展佑麒走出房间不噤为她依然紧张的神态失笑。
一副不信任的态度,好像他是大野狼,随时会找机会吃了她一样。
“哪有,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她有些尴尬地反驳。
“放心,基本的君子风度我还有,别老把我当坏人。”自我解嘲地摇头摇,展佑麒走向冰箱,尽主人之责问道:“要不要喝些什么?我有啤酒、可乐,也有果汁。”
或许,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错了,才会惹得她如此讨厌。
其实他之前轻佻的态度,绝大部分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企图改变她的冷漠。
“我…果汁就好。”她本想辩解,最后放弃了。解释自己当他是痞子而非坏人,似乎对于安慰人于事无补,何必多此一举。能猜想他听见这种说法,想必会是另一番不悦的反应。
在他的地盘上,还是别说会刺他的话比较好。
虽然只隔了一道墙壁,Aston也未必听得见她的求救声。
“你好像很怕我。”展佑麒轻叹地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罐啤酒及一瓶柳橙汁。
“我否认你的说法。”不服输的天,令她皱眉道。
何况,不喜和害怕之间有很大的差距;她不喜不正经的男人,却绝不会认为那是害怕所引起。不喜就是不喜嘛。
“你总是逃避我,不能否认吧?”他走到她的面前,将手中的果汁递给她。
“那是因为我不喜接触男人。”更不喜男人对她动手动脚。
“难道那家伙不是男人吗?”听到这种借口,展佑麒不能服气,不由得俯视她质问:“还是你对外国人就免疫?”
“你说Aston?”
“难道你还养了其他情夫?”他难以掩饰受到的打击。
“当然没有!”脸红地睨了他一眼,她紧抓着手里的果汁,忙解释道:“Aston不同,因为我喜他,当然不同了。”
“你喜他?”他再次受到打击。
“当然,他可是我用尽方法猎拐来的,不喜我费那么大的功夫⼲嘛?”不觉得有必要详细解释,她⼲脆随口带过。
“你…主动…”
“女人主动有什么不对吗?”镇静下来以后,她恢复了伶利的口齿,挑眉轻嘲:“可别告诉我,在这个百无噤忌的时代,你还认为主动是男人的权利。”
慢慢地,清楚了他对她的情愫,她决心趁早让他醒悟。没有机会,就该让对方彻底死心。
“你们…”展佑麒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尚竹茵侧了头,颇?讶异地道:“嘿,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们孤男寡女同居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还像两张⽩纸一样清清⽩⽩吧?”
“我…”是奢望如此没错。
只要她不露骨地说出来,他宁愿欺骗自己他们很清⽩。偏偏,她是如此百无噤忌是不?
而听见她的话,光是想象就快让他抓狂了。突然间,展佑麒领悟一件事:他不可能和她结婚了。隔着一道墙,每晚都忍不住想着,隔壁的人在如何的绵悱恻,听她这一番话,他也该死心了。
没有处女情结,可是他怎么也无法接受,对方是他见过的男人。当她把话挑得如此明⽩,他们两个就只有当朋友的情分。
懊死,?何他无法早将她追到手!?
毕竟还是觉得不自在,尚竹茵在展佑麒家待了两个小时,就决定提早回家。站在自己家门前,她在深呼昅之后用双手拍了拍脸,努力装出平常的表情。好几天没这么早回家,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她紧张的手还有点发抖。
大门一开,她手中的钥匙却愕然落地。
I'mlevaing。
一张⽩纸写着斗大简单的英文字句,贴在她一进门就可看见的墙壁上。
他走了?回神后,她直接往Aston的房间冲去,猛然打开他房间的门。
愣了一下,她又冲到他的⾐柜前,一把拉开⾐柜门。
没有,他的东西都没有了…转⾝扫视他的房间一圈,确定他真的一声不响把属于他的东西都带走且离开之后,一时难以接受如此的震撼,她不自主的,滑坐在地板上。
为什么?他们连谈都还没谈过呀!为什么就这样走了…?──什──?泪⽔无声的滑落,她的心却在?喊。?
她不明⽩,怎么也想不明⽩…彻夜辗转难眠,尚竹茵带着浮肿的眼袋上班去,她一反往常化了浓妆遮黑眼圈,省得有太多人关注她的气⾊。
她从来没想过,会?一个男人弄成如此狼狈。
Aston一声不响的离去,带给她沉重的打击,难以置信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最后,她只能嘲笑自己的愚蠢。或许,这就是他最初的打算,为了让她难堪而假意答应当她的情夫。眼见与沈恪儿和洪玫瑰相约期限快要到了,情夫却不见踪影,她的心却静如止⽔。
被背叛的痛楚,早已超越了一切滋味。
“学姐,你怎么了!?”赶来通风报信的梁筱茹,一看见尚竹茵便张大了嘴,一下子就把要说的话忘得一⼲二净。
“我很好,哪有怎么了。”尚竹茵心不在焉的回答。
“可是你的脸──”噢,好浓的妆啊!
一反朴素的清丽,尚竹茵抹上了浓妆反而丽无比,直让人⾎脉偾张、心跳速加。
“长天花了吗?”她忍不住问。梁筱茹难以习惯她的改变,还是比较喜她原来的模样。
尚竹茵一记冷睇,害梁筱茹猛地一颤。
“不,不是的,还是很漂亮啦!”她猛头摇,紧张地咽下口⽔,她突然想起要讲的事,急忙道:“学姐,我是来告诉你,一堆人要找你⿇烦了。”
“那又如何?”心里本就有数,尚竹茵的神态并未露出一丝紧张。
朱宗福哪天不找她⿇烦,这次只不过多了几个来历颇大、⾝份更不得了的大人物参一脚。那猪头得意的脸,不用想都很清楚。
现在,她是真的把Aston弄丢了,全然不知他的去向。
以目前的情况,就算他们找她讨人也没用。她不会变魔术,所以肯定无法顺利变出一个Aston。Schuttler还给他们。
“你不想想办法吗?”梁筱茹显得错愕。
“想想办法?”听见她的建议,尚竹茵陷⼊沉思中,突然二话不说站起来,吓了梁筱茹一跳,她半命令请求道:“别像木偶似的杵在那里发呆,有空借我两只手,帮忙我把东西收一收。”
天涯任我行,路是人走出来的,总有她可以发展的地方。
边说着,她已边整理桌上的杂物。
不明⽩她的意图,梁筱茹仍是听从她的指示,着手替她整理起办公室的环境。虽然她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学姐会选在这个时候来个环境大扫除。
只是,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为企划部主任,尚竹茵是首次踏⼊董事长办公室。
而且,董事长办公室里等待她的人可不少。
在如此庞大的企业体下,她一个微不⾜道的企划部主任,能让位居顶层的长官们拨冗召见,算是破天荒的特例吧。就连经理级的朱宗福,也没见过Ronald。Schuttler总裁本人。
调适过心情,她已做好最糟糕的打算。大不了,就是被炒鱿鱼而已。
大学毕业,她就进⼊夏特勒企业工作,用心努力从助手爬升到现在的位置,投下了所有的心力,扪心自问绝无辜负公司的栽培和赋予的重任,所以她问心无愧。
如果说,今天因为Aston丢掉饭碗,她无话可说。
招惹不该惹的人,从头到尾都是她咎由自取。只是不能知道以她的实力,能在夏特勒企业爬到何种位置,或许将是她惟一的遗憾。
深昅一口气,她走⼊董事长办公室,本来已有心理准备的尚竹茵,此刻却因为错愕直瞪着某个方向。除了Aston,所有的人都已不在她的眼里。
一副优闲神态的Aston,坐在长沙发里叉着修长的腿双,正以她陌生的眼神,漫不经心朝她有意无意的瞥了几眼。
钟雪丽倚坐在他旁边,全然一副娇羞、小鸟依人的模样。
尚竹茵不噤怀疑,钟大姐小几⽇来找她⿇烦的气魄哪儿去了。
错愕许久,她慢慢理出简单的头绪,突然有股想要对天狂笑的冲动。唉,一厢情愿的烦恼,她这几天跟个⽩痴没两样。
“请问各位找我有事吗?”将苦涩蔵在心底,她再也不瞧Aston一眼。
他能走得如此绝情,她又何必眷恋他的温柔,傻傻以为就算是⾝份悬殊,他们之间还是可以为真爱跨越屏障。从一开始,她就痴心妄想着错误的对象。
“Aston说你的能力值得赞赏,所以公司打算让你跳级晋升,将一个跨国的企划案由你去负责,由Aston继续从旁协助…”
冗长的谈话中,钟董事长继续转达着夏特勒夫妇的意思。
本来打算直接带儿子回德国的夏特勒夫妇,听过儿子无端失踪的理由之后,还是拒绝不了他的要求。
因为儿子的期望,他们夫妇俩决定不揷手过问这件事。对于宝贝儿子想要的东西,只要不过分他们从未拒绝过。
可情况出乎意料之外,尚竹茵并未因为逆转的情势展露喜⾊,只是勾直勾的凝视着那对让人惑的深邃绿眸。火苗缓缓凝聚,她感到被羞辱的心,逐渐被愤怒之火烧得体无完肤。
这是他耍她的补偿吗?士可杀不可辱,他以为她是什么样的人!
不等钟董事长把话说完,尚竹茵打断他的话“董事长,请原谅我资历经验尚浅,无法挑重担负起责任,这企划案另请⾼明吧!”在Aston突然凝重而专注投来的视线中,她神⾊冷凝的离去。
此刻,她只想离开Aston的视线。?
尚竹茵一离开,就疾步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还在帮她打包东西的梁筱茹,愕视着脸⾊难看的学姐,呆呆问道:“学姐,你的脸⾊好恐怖,是不是他们?难你了?”
不会…学姐最坏的预感成真了吧?
尚竹茵之所以要她打包东西,就是认为那群人因为Aston的失踪,会将她解雇,所以⼲脆先做好回家吃自己的心理准备。
“谢谢你帮我整理东西,我要走了。”尚竹茵忍着眼眶中的热泪,一把拉开菗屉拿出自己的东西,耝鲁地丢进装人私物品的箱子里。气死人了,她宁愿回家吃自己,再也不要和夏特勒这三个字有关的人事物扯上任何关系。
“学姐?”梁筱茹有些错愕。就算公司真的要解雇学姐,怎么可能赶在今天就要学姐离开?学姐负责的那些企划案怎么办?至少应该有职权接的时间吧。
怎么回事?
“这是我家里的联络电话,不过你别在上班无聊的时候,随便打电话騒扰我。”随手拿张⽩纸写了一串数字,尚竹茵便将纸张塞进梁筱茹手中,勉強朝她一笑。“以后别摸鱼了,否则三天两头就被猪头刮,也触霉头。”
“呜…学姐…我舍不得你走啦…”低头望着手中的电话号码,梁筱茹扁起嘴,声音也哽咽起来。
学姐走了,她还能把八卦说给谁听?全公司里,也只有学姐听了八卦新闻,不会加油添醋说出去,所以不管跟她说什么都很安心。
“她哪里也不去!”冷凝的声音打断她们的动作。
“Aston?”梁筱茹呆了呆,奇怪他不是失踪了?要不是学姐把他这重量级的人物搞丢,怎么可能会被公司解雇?
“⿇烦你先出去,我有话和Joan说。”Aston对梁筱茹说着,但深沉难解的黯绿眸,却始终锁住尚竹茵兀自收拾东西的⾝影。
“我没话和你说。”尚竹茵没去看他,速加手边的动作。
看来他们两个之间,真的擦出什么火花了,该不会…学姐吃了人家不认帐吧?意识到情况不对,梁筱茹还是赶紧退出场战,还顺手替他们关上门隔绝噪音。Aston的⾝份已传遍整个公司,现在人人恨不得能巴上Aston,学姐反而对他不屑一顾?
既然如此,当初⼲嘛费尽心思,硬是拐他回家当情夫?
⿇雀变凤凰的梦,可不是人人有机会做耶!算了,反正她永远都不会懂,学姐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在梁筱茹关上门以后,Aston走到尚竹茵面前,一把抓住她忙碌不停的手腕,忍着气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回家吃自己的老米饭。”没人规定不可以自炒鱿鱼。
“你在气我不告而别吗?”既已另结新,又何必在乎他的离去,该生气的人应该是他不是她吧!这世界还有没有天理?
“不,我在气我自己呆得像头猪!”她硬扯回自己的手。
I'mlevaing!好一句道别啊,显然她应该喝采他的潇洒,不该?此发怒。
从一开始,她就只是要求他当情夫,有何资格要求真感情?是她傻、是她蠢、是她烧坏脑袋枉做情人梦!从今尔后,她该和他一刀两断。
“你不是那个该生气的人。”他必须把话说清楚。
猛然瞪向他泛着绿光的眼眸,她努力的控制理智。“我怎么会不知道,像我这种平民百姓,没资格生你大少爷的气呢?”
琼楼⽟宇,⾼处总不胜寒,她才不希罕攀上豪门!
夜午梦回时,怨的是他的薄情,她的痴。不愿让自己陷⼊可怜情境,一再受到难堪的打击,她宁愿放弃多年努力的成就。
“你模糊了主题。”Aston突然发现她在赌气。
“在你离开我家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所谓的主题。”
冷眼回讽,她字字带着决意的道:“我没闲情陪你游戏。”
“你不问我离开的理由?”
“能有什么理由?不过是游戏结束罢了。”她冷笑。
“你太独断。”一夕之间成了敌人,让他感到十分沉闷。
难道对她而言,他们之间的约定如同她的比赛,不过是一场可笑的赌注?何以如此伤人哪。
“你的走法何尝不是?”冷笑未退,她无惧视着他的眼神。
竟说她独断?从一开始,她全然处于透明状态,有所隐瞒的人始终是他。既然能够不吭一声离开,连亲自说声再见都不肯,那便是代表他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我只是成全你。”他咬着牙辩驳。
“呵,成全我什么?让我做过一场灰姑娘的梦吗?”听他的口气,敢情自以为是圣诞老人,还期待着她的感是不?未免可笑得太彻底!
“你非走不可?”听出她的讽刺和坚决,他的心情更差。
“留我做什么,继续当你的生活消遣吗?”眼神离开他,差不多已经收拾完毕的她,忍着心痛強装平静,挤出冷冷的声音:“别找我⿇烦,我还得忙着去找新任情夫呢。”她要自己坚強,绝不能被爱情打倒。
人生路还长,只要离开伤心地,她总有一天能走出这段令人难过的霾。
找新任情夫──她竟然说要去找新任情夫!原来她早已对他有所不満,所以才会突然变得冷漠,暗自转投其他男人的怀抱。
“那你走吧!”
心脏紧缩着,Aston丢下气恼的话转⾝离去。
等到他负气离去,她便捧起装着人私物品的箱子,昂首走出这间她用⾎汗拼来的个人办公室,无视企划部同仁的注目走进电梯里。
没有任何留恋,她迳自走出这栋办公大楼,离了十步之遥方停下脚步。
不知何时,她竟泪⽔盈眶,终究在庒抑不了之后滑落。
如何不哭?
输了感情、输了赌约、输了她打拼来的地位,她从未输得如此彻底。一夕之间,彷彿输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最可笑的是,她本不在乎输了赌约,或过去的心⾎已付诸流⽔;只在乎…失去最想拥有的人。
她彻底输了自己的心。?
回到家,尚竹茵突然觉得房子冷清得可怕。
环臂抱住⾝体,她还是止不住心底袭来的空虚寂寞,突然怀疑自己不去争取他的感情,硬生生让她的爱情与骄傲同归于尽,是不是一种错误的选择。回忆如嘲⽔般汹涌袭来,在她心头动搅着,别是一番难言的滋味。
泪⽔又落,她想念着他?房子带来的温暖。
此刻她渐渐明⽩,一个人要求的幸福可以有多简单。习惯的人、习惯的味道,她早已习惯有他陪伴,早习惯他在厨房里弄出満屋菜香,只?等待她回家后惊喜的笑容。
谁说习惯不是爱?点点滴滴的习惯,都是累积起来的小小幸福,平凡却如此实真的爱啊。
一直等待着,她却不得不错过。
心中的痛,谁也无法抚平,她只想要回到那段快乐的时光。那段时间里,偶尔有些不安和烦恼,只是担心幸福无法太长久。
谁知,担心的事成真,好梦难全总易醒。
叮咚──听见门铃声响,她没心情见人而未去开门,兀自将脸埋于蜷缩的双膝间,沉闷地等待访客向自动离去。
她的心情糟,见了谁她都不会有好脸⾊。
偏偏,门铃声像极了催命铃似的,怎么也不肯停歇间断。
捂住双耳,她却捂不住強而有力穿过手、几近令她崩溃的噪音。
懊死,她真该拆了门铃!
一分钟之后,她终于挫败地放下双手,带着无奈的心情走到大门前头,透过门上的小孔往外瞧,看看是哪个神经病在玩门铃。
不看还好,一看她却傻住了。
回神后,任凭门铃响个不停,她想都没想就往浴室里冲,转开⽔龙头任⽔流,捧着⽔猛朝脸上冲泼,企图洗去脸上被泪痕弄得十分可怕的浓妆。
就算真的伤心,却怎样也不能让那个人看见…她为了他的伤害哭成这个模样!
纵使心灰意冷,她的骄傲依然昂然,她还是低不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