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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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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比武大会不到两个礼拜的时间,赛维柯堡周围的土地,纷纷扰攘起来。城堡四周搭设起帐篷,以应付即将来临的人嘲。

  比武大会通常持续三天。一般来说,比赛从黎明时分做过弥撒就开始了。但由于蓓媚儿已经把教堂给拆了,因而没有弥撒,改以号角直接揭开大赛的序幕,跳过宗教那一关。

  整个人倚在‮大巨‬的拱窗观看城堡底下忙碌的人嘲,面对这悉的景象,柏纳不知该作何感想。记得多年以前赛维柯堡也举办过类似活动,当时他就在堡底下忙进忙出,帮忙前一任的赛维柯公爵张罗比赛的事,现在他倒悠闲,什么事也不必⼲。

  当然了,你现在的⾝分是修士,是寄居的客人,哪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想到自已尴尬的地位,他不免嘲笑自己,在赛维柯堡里,他到底算什么?

  苦笑了一下,他讪讪地离开拱窗,没想到房间里早有一个人在等著他回神,是蓓媚儿的贴⾝侍从…杰森。

  “不要接近蓓媚儿大人!”

  柏纳方才掉回视线,杰森就恶声恶调地说道:“我不准你接近蓓媚儿大人,听清楚了吗!”金发的杰森张牙舞爪地咆哮,气愤之情溢于言表。

  “相当清楚。”尤其清楚他恋蓓媚儿。“但我想这话你应当自己留著对她说,恐怕你找错说话对象。”

  柏纳的语气虽平静,但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很快便起杰森忿然的脸,这该死的修士。

  “你以为自己的行为很了不起吗,修士?”杰森脸红脖子耝地开骂。“你现在做的一切等于是在毁灭她,你知不知道?”

  蓓媚儿大人就是靠她的无情、‮忍残‬,才能在男人的世界中打出一片山河,如今倒好,居然没事就跷头跑来听这修士讲道。底下的人都在窃窃私语了,她仍然我行我素,一点也不像过去的她。

  “我不懂你的意思。”柏纳问,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就是毁灭?

  “因…”

  “你的话好像稍嫌多了一点,杰森,找不到事做吗?”

  就在杰森即将说明原因的时候,蓓媚儿柔美的⾝影突然出现在门口,语调轻快地阻断杰森的解释。

  “呃…不…不,蓓媚儿大人,小的还有很多事待做。”无可奈何地,杰森只得硬著头⽪把到嘴的话呑下,以免遭殃。

  “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她笑得像天使,对她的侍从颔首,只有杰森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小的告退了。”杰森弯⾝告退,在经过门口的时候听见轻轻一句:“小心你的⾆头。”连忙加快脚步,一刻也不敢耽搁。

  “多嘴的仆人。”她笑呵呵地走进房间,看似漫不经心,但柏纳并没有被她轻松的态度蒙骗过去。

  刚刚杰森到底要跟他说什么?他所说的“毁灭”又是什么意思?

  “准备好了吗,修士?”敏锐的转移话题,蓓媚儿笑着提醒柏纳。“我们说好你今天会带我去见识一下你平⽇的助人工作,不可以⻩牛哦!”她边说边张开双臂,要他为她今天的穿著打分数,他这才发现,她穿了一套不知打哪儿弄来的耝布⾐裙,和她绝美的脸一点都不相配。

  “你的头发太显眼了,容易引人侧目。”他走过去从她手臂的吊篮中,菗出一条丑丑的围巾盖住她的头发,弄了好一会儿才満意。

  “这样就好多了。”至少不会一眼就被人认出。

  蓓媚儿耸耸肩,她可不想去照镜子看自已现在的模样,一定丑得可以。

  “该带的东西都带了?”柏纳没空管她丑不丑,或是漂不漂亮,他只关心篮子里面的食物。

  “都带了。”蓓媚儿翻了翻⽩眼,搞不懂⼲么带这些。

  “你都有按照我的吩咐准备吧?”柏纳不放心,翻开盖巾一一检查。

  “当然。”真罗唆的男人。“要蔬菜,不要⾁类。可以带蛋,但是不能抓,我都有依照你的吩咐做啦,你不必担心。”

  蓓媚儿虽然搞不懂他的用意,但还是尊重他的专业,就像她尊重他对磨坊的改建计划,绝不会多揷嘴。

  “很好。”柏纳仔细检查了一下。没错,她都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没跟他调⽪。

  “我还是弄不懂,⼲么要带这些东西。”要带也不带豪华一点的食物,这些耝饭耝菜简直难以下咽。

  “我们是去做家庭拜访,记得吗?”柏纳捺下子解释。“在修道院,我们自给自⾜,顶多只能出产些蛋和蔬菜,你一下子带大鱼大⾁去,铁定马上露出马脚,所以我才不许你带些七八糟的东西。”

  鸭鱼⾁也算七八糟的东西吗?真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再一次大翻⽩眼,蓓媚儿决定随便他了,反正她没意见,谁叫他是换装秀的老大。

  手提著竹篮子,脚上穿著耝鞋,他们悄悄地从城堡的地道偷溜,怕被人撞见堂堂的领主居然穿成这个样子,这带给她无形的乐。

  她一面笑,一面握著柏纳的手跟在他的后头弯踏脚,越走越觉得有趣。原来私奔是这种感觉,难怪会有这么多男女热中此道。

  “你笑什么?”听见她的笑声,柏纳回头瞄了她一眼,她看起来好快乐。

  “没什么。”她说,就是不知道上帝会不会容许她跟一个修士私奔了。

  她一直笑,笑声无法停止,一直到他们出了赛维柯堡,她还在笑。柏纳拿她没辙,只祈祷她待会儿去探访村民的时候能够严肃些。

  幸好,她一到了村子里马上变得很严肃,和刚才的轻浮判若两人。

  “小心点,尽量别开口说话。”他先和她约法三章,就怕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又来战争是理所当然那一套。

  “我懂。”她又不是呆子,自暴⾝分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柏纳点点头,相信她不会那么笨。为了隐蔵她的⾝分,他们特地绕了一段路才离开赛维柯领地,免得被人一眼认出她就是⾎蔷薇。

  他们挑了一户柏纳过去时常造访的人家敲门,敲了好一阵子,却没有人出来应门。

  不会这么衰刚好碰上了楝空屋子吧?

  蓓媚儿简直想仰天长啸,怎么她第一次以平民的⾝分溜出来玩,就遇见这种鸟事,太不公平了!

  她不耐烦地点点脚尖,点了老半天还是不见有人出来开门,终于决定离去。

  “我们走吧,看样子没人在家。”她放弃,这儿多得是寒惨的大门,想必里头的人们一定很乐意吃到一顿像样的晚餐,没必要坚持。

  “好吧。”柏纳也同意她的说法,他们确实敲了很久的门。

  他们同时转⾝,此时,门板內忽地传出一阵微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人的呻昑。

  “救…救命啊…好…好痛…”

  微弱的声音似乎是由一名妇人的嘴里吐出,他们不约而同的互看了一眼,一起破门而⼊。

  怎知,门是被打开了,但蓓媚儿宁愿它再关起来。屋子里头居然躺著一位待产的妇人,正満头大汗地哀嚎!

  “我出去了。”蓓媚儿后脚跟一转就想开溜。

  “别想溜。”柏纳眼明手快地拦住她,把她揪回来。

  “你不能強迫我留在这里。”她看着妇人的大肚子猛呑口⽔,她上过的‮场战‬加起来都没有这屋子来得可怕。

  “你不能走,现在只有你可以帮她。”他是个男人不方便,可是妇人的羊⽔已经破了,再不快点帮她接生,会有危险。

  “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帮啊!”蓓媚儿急得大叫,她只会杀人。“我又没有生过孩子,哪晓得怎么做?”噩梦一场,她发誓下回再也不偷溜出来玩。

  “很简单,鼓励她用力,然后顺著她的推力把孩子的头抓出来。”他听说接生是这样的。

  “你说的倒简单。”她急得额头冒汗。“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去做?”⼲么叫她。

  “因为我是男的。”这就是结论。“别罗唆,我先去烧开⽔了,记得叫她用力。”

  “啪”一声。

  屋子唯一的出口就这么被柏纳卡死,留下一个待产的妇人给蓓媚儿。她呑呑口⽔,慢慢地走近妇人,发现妇人的表情很痛苦,一双手像想抓住什么似的在空中挥舞。

  她毫不犹豫地握住熬人的手,等她碰到妇人冰冷的肌肤才吓了一跳,她居然也会做这么恶心的事?

  “求求你…‮姐小‬…”妇人睁著一双蒙的眼睛央求蓓媚儿。“求求你…帮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的丈夫外出工作还没回来…他…他若回来…一定会很⾼兴看见这个孩子…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一定要帮我接生这个孩子…”

  熬人说得満头大汗,眼中盛満对丈夫的爱,蓓媚儿却无法理解她的感情。男人对女人的爱情真的那么重要吗?难道在她的眼里,从来不曾怀疑自己只是怈,或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我会尽力,但你也要帮忙才行。”她允诺,输给妇人那对似她⺟亲的蓝眸。

  “用力推。”她依照柏纳的指示鼓励妇人。“只要你肯用力,你的小孩就会没事,我保证。”

  蓓媚儿的语气坚定,绿眸犀利。既然她已经决定帮她,就不允许死神跟她作对,非让他们⺟子平安不可。

  也许是她的自信影响了妇人,在她的驱策之下,妇人顺利的生下一名婴儿,蓓媚儿⾼兴得大叫。

  “快进来,修士,她生了!”她⾼兴地拿起桌上的剪刀剪掉脐带,细心地包扎了一下,才将満⾝是⾎的小孩⾼⾼地举起。

  她好奇地看了一下婴儿的别,发现和她一样都是女的,笑得更开心了。

  柏纳连忙带著一大桶热⽔进屋,探头望了一下,又赶紧出去。蓓媚儿接过柏纳给她的热⽔,在妇人的指示下将婴儿清洗乾净,才又唤柏纳进屋。

  “非常谢谢你们。”妇人以感的眼神望着他们。“我的丈夫要是回来看见这个孩子,一定非常感动。”他们的孩子都在长年的动中一一死去,这个‮生新‬儿对他们来说,弥⾜珍贵。

  蓓媚儿点点头,对她来说,这也是一个新奇的经验,如果妇人不曾有下列的举动的话。

  “孩子是男的吧?”妇人‮望渴‬地看着蓓媚儿手中的小生命,默默祈祷。“我答应过丈夫这次一定帮他生个男孩。告诉我,他是不是个男孩?”

  是不是男孩?

  这五个字就像淬毒的毒针,刺穿蓓媚儿的心房,也刺出她最⾼昂的怒气。

  是女的又怎么样?不是男的又如何?男人就一定比女人争气!

  “不,她是女的。”蓓媚儿发出尖锐的声音直妇人,柏纳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

  “女的?”听见这答案,妇人的蓝眼闪烁了一下,露出明显的失望。

  “怎么会是女的…”妇人咬紧下念念有辞,蓓媚儿好像从中看见她出生时候的景象。

  那时她⺟亲也是像这妇人一样失望吗?她那温柔的蓝眸里,可曾欣喜过女儿的诞生,还是纯粹憎恨她抢走她儿子的风采?

  顷刻间,木屋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教人无法忍受,既然妇人这么失望她生了一个女儿,她乾脆杀死小女婴好了,省得她留在人间痛苦。

  于是蓓媚儿菗出蔵在怀中的短刀,扔掉⽪套,拿起刀来就要往女婴的⾝体刺去,却在半途被一只強力的手臂拦截住。

  “你⼲什么!”柏纳怒吼,他知道她很生气,但也不能胡杀人啊!

  “杀掉这女婴!”她的音量亦不遑多让。“你也听到她说的话了,既然生女儿没用,还不如早点送她投胎,或许下辈子她会是男的也说不定!”

  蓓媚儿挥掉柏纳的手,举起小刀眼看着就要在女婴⾝上戮出个洞,妇人掩嘴尖叫,没想到蓓媚儿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下来,楞楞地看着手中的小婴儿。

  “…她在对我笑。”蓓媚儿困惑地抬眼问柏纳。“我要杀她,她却对我笑,为什么?”

  “因为她不知道你想杀她。”他夺走蓓媚儿手中的小刀,不明⽩她为什么连做个家庭拜访都要携械。

  “婴儿是最纯真也最无辜的,他们不会设防,只会睁大眼睛观看这世界。”柏纳说。

  “鬼扯!”蓓媚儿嘴上这么说,但眼睛还是离不开女婴,她真的在对她笑。

  “我听说我在刚出生的时候就喝过⾎,跟你说的纯真无辜本扯不上边。”正因为她喝了⽗亲的⾎,才会被视为妖魔鬼怪,每个人都怕她。

  “那不是你的错!”柏纳握住她的肩膀。“听我说,当时你才刚出生,什么都不懂,自然无法分辨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相信若是换到现在,你一定不会喝下你⽗亲的⾎,一定不会!”

  和她相处的这些⽇子以来,他渐渐了解她的寂寞。渐渐发现,在她看似蛮横‮忍残‬的举动下,其实隐蔵著一具不为人知的灵魂。那灵魂一直没长大,一直躲在她成的躯体里,那是被扭曲的价值观和被⺟亲遗弃的伤痛,都汇聚在她小小的心灵,时时刻刻侵蚀著她。

  蓓媚儿看着柏纳,搞不懂他对她的信心是打哪儿来的,一般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试图说服她原谅自己,这就是该死的基督精神吗?

  她疑惑,娇的双发抖。她一向以自己的与众不同为荣,现在却觉得跟一般人一样也没什么不好,她疯了吗?短暂的‮狂疯‬?

  “请您饶过我的孩子,大人,我求您!”当他们俩互相凝视,谁都不能动的时候,妇人跌下爬过来恳求蓓媚儿,并抢走她手上的婴儿。

  “我不知道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蔷薇,才敢⿇烦您为我接生这个孩子,小人万分罪过。”妇人将女婴抱在前,害怕小孩子会消失。“但是既然您已经亲手救了这个孩子,还请您不要杀她。她虽然是个女的,可却是我的心肝宝贝,求求您不要杀她,求求您…”

  熬人跪地磕头,他们都听过⾎蔷薇的故事,也知道她一出生就喝她⽗亲的⾎,人人因此将她视为妖孽。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公爵,竟会化⾝为一个普通的村姑,跟随修士来到这简陋的村子,并帮她接生孩子,间接救了她一命。

  熬人不断地磕头,为她也为自己的小孩,此情此景,落在蓓媚儿的眼中,显得万分难堪。

  她在跟她磕什么头,为了她不重视的女婴吗?

  蓓媚儿红著脸,垂眼看妇人卑微的动作,突然好羡慕她怀中的女婴。

  被⺟亲紧紧拥在怀中是什么滋味?她不懂,也不想知道!

  “蓓媚儿…”

  再也忍不住排山倒海的情绪,蓓媚儿转⾝跑出木屋,忽略柏纳的呼唤。

  “失陪。”匆匆跟妇人说了声抱歉,柏纳跟著追出去,蓓媚儿早已跑了好几尺远。

  他努力追上蓓媚儿的脚步,到了一片树林之后发现不见她踪影,心里不由得急了起来。

  “公爵大人,你在这里吗!”他扯开嗓门大吼。现在可好了,⾝分暴露,蓓媚儿人也不见了。这事铁定会传出去,他这修士…唉,怕是再也当不成了。

  “回答我,公爵大人!”当得成或当不成修士已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她再说。

  懊死!

  柏纳环顾空无一人的树林一圈,打算就此放弃,另寻他处时,不期然看见一道窈窕的人影,站在一棵‮大巨‬的树下。

  顿时,柏纳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觉得她好小好小,小得需要人保护,小到人人都应该爱这朵多刺的蔷薇。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是⾎蔷薇,所以无法得到人们的爱。

  “为什么不说话?”他慢慢走近她,问她。“为什么不回答我,我喊了你好久。”喊到他的嗓子都快破了。

  蓓媚儿先是瞄了他一眼,过了好久才淡淡地说道:“我听见了。”她又没聋,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由于她的表情摆明了不想谈,柏纳只得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任时间流逝。

  “你被抱过吗?”当柏纳以为她打算就这么永远沈默下去之时,蓓媚儿终于开口,转过⾝的表情飘忽。

  “我被抱过。”他不想装作听不懂,虽然他很想。“每个人都被抱过。”柏纳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想说服她,她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谁抱过你?”显然地,她并未被说服。

  “妈、兄弟,还有侍女…”他绞尽脑汁回想小时候的事。

  “你⺟亲抱过你吗?”蓓媚儿很快打断他的努力,问他。

  “呃…”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她此刻一定很难受。

  “她抱过你,对不对?”蓓媚儿尖锐地问,柏纳则是无奈地解释。

  “她是抱过我…”

  “所以你无法了解我的想法!”蓓媚儿用最悲伤的眼神凝望柏纳,那是他从没见过的蓓媚儿,脆弱得教人心疼。

  “不对,我了解你的心情,也了解你的想法。”柏纳很快地抓住她的肩膀,告诉她。“我虽然不清楚你的童年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你⺟亲一定也抱过你…”“错了,修士,不要对你不了解的事下定论,我没被她抱过。”蓓媚儿抬起跃动的绿眼,炯炯地看着他。

  “很惊讶吗?堂堂一个公爵居然没有被自己的亲生⺟亲抱过,说出去都成为一个笑话。”她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继续说。“但那不是笑话,是事实。我的⺟亲打从我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没抱过我,她的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儿子。她一直恨我,恨我为什么抢走她儿子的爵位,恨我为什么哭得这么大声!如果我不曾喝下⽗亲的⾎,她的儿子就是公爵了。而我,而我居然还傻傻的每天跑去她的房间向她问安!她不想见我,她本不想见我!”

  说到后面,她的微笑已经不见,只剩下満腔的怨气和満脸的泪⽔。她也希望那是个笑话,她也‮望渴‬亲情的拥抱,可是她的⺟亲从不抱她,把她视为矣谒。是,她的⽗亲抱她,却是希望她能继承他的志向,创造出只属于赛维柯家族的伟大王国。

  所以她不停的前进,不停的学习如何耍心机,因为她知道,在这动的时代,光靠武力是不够的。必要的时候,她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美貌去换取成功的台阶。也由于她的努力,她得到了爵位,打下连国王都会害怕的山河。为了成功,她踏过无数具尸体,刺穿无数人的心脏。为了成功,她清除掉眼前所有可能的障碍,成为人人害怕的⾎蔷薇,但她仍‮望渴‬⺟亲的拥抱。

  她要她正视自己,而不是只会成天叨叨念念著她那该死的儿子!

  蓓媚儿不知道自己的脸已被泪⽔打,记忆中她从不曾哭泣。她的⽗亲总是告诉她,软弱是成功最大的敌人。她牢记他的教训,并且⾝体力行,直到遇见柏纳谅解的眼眸。

  他在同情她吗,还是嘲笑?为何他的手这般温柔?为何在他的眼前她突然变得渺小?她应该是最強、最狠的⾎蔷薇啊!他凭什么把她楼进怀里,像对婴儿一般轻摇她的⾝体,叫她不要害怕?

  “我很抱歉她没有抱过你,真的很抱歉。”像是要代替她⺟亲似的,柏纳紧紧地拥住她。“也许她有她的理由,也许她自己也无能为力,但无论如何,这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不要一直把它放在心上。”

  只是嘴上说的容易,现实却极难办到。幼年时的影往往覆盖人的心理一辈子,使人做出失去理智的事,他猜这是里奥被赶出赛维柯堡的原因。蓓媚儿的嫉妒心作祟,她⺟亲眼里又只有他这个儿子,因此才会酿成悲剧。

  经由蓓媚儿嘴中说出,再加上自己的臆测,柏纳慢慢地拼凑出所有事情的始末,并且怨叹命运。

  上天给了她一切,唯独不给她‮望渴‬的亲情。然后又夺去他原有的亲情,教他⼊修道院领受它的慈悲,却又差的遇见她,重回他原已遗忘的世间情爱,谁能说一定了解上帝的旨意呢?

  他不能,相信也没有人能,至少他就不晓得自已在做什么。

  柏纳苦笑,谢上帝也怨上帝,把这么困难的磨练给他,现在他连回头的机会都快要没有了,不知道她是否还愿意收留一名意念动摇的修士?

  柏纳纳闷,蓓媚儿也纳闷,纳闷的原因却不一样。

  “告诉我,为什么你总是能平心静气看待这一切,我们难道不是接受同样的教育?”在他怀中休憩的蓓媚儿已逐渐静下心来,缩在他的口喃喃发问。

  一时之间,柏纳难以回答。她口中的“教育”指的是骑士训练,他们的前半生都耗在那儿。

  “是也不是。”柏纳静静地回想了一会儿,才缓声答道。“我们虽然接受同样的训练,我也在你⽗亲麾下见习好多年,但我们的想法还是不尽相同。”而这恐怕是家族影响的结果。

  “哪一点不同?”蓓媚儿觉得他的膛好温暖,她从来没这么平静地依附在一个男人的⾝上过。

  “很多方面。”柏纳微笑。“比如说,你追求胜利,我却觉得这世上还有比打胜仗更值得追求的东西;对我来说,那才是真正的麦克尼尔精神。”

  “什么是麦克尼尔精神?”蓓媚儿问柏纳,他老说已忘了过去的⽇子,就她来看,本没有,他仍然以自己的姓氏为荣。

  “帮助弱小、尊敬妇女与敌手、不随便杀人。”这是他⽗亲坚守的家训,自小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就算十二岁以后出外受训,他也没忘。

  “也就是所谓的骑士精神。”蓓媚儿窝在他的怀里喃喃自语,脑子想着他们两家是如何的不同。骑士精神人人皆知,但在这个強者为王的世界里,又有几人能真正遵守?

  “我在想,我们真的很不一样。”她抬头凝望柏纳,琥珀⾊的眼睛也回望着她。

  “怎么个不一样法?”柏纳心里有数,但还是希望她亲口说出来,这对她会好一点。

  “各方面。”她挪开视线眺向远方。“你遵守麦克尼尔的家训,而我则是怀抱著⽗亲给我的训诫。他告诉我,只有我可以继承他的宏愿,开创新的王国。为了达成这志愿,我可以杀人,可以不顾他人死活,只要我想得到的、做得到的,他都支持我,但条件是一定要坚強,不可以软弱,不可以有妇人之仁。”谁知道她今天居然破戒去救一个临盆的妇人,她⽗亲一定很失望。

  她勾起嘴角,表情哀伤。她让⽗亲失望了,现在他一定在坟墓里跳脚吧!

  柏纳却是持完全相反的看法。

  “你知道,你⽗亲的话不一定是对的,你为什么不试著去改变?”凝视她忧伤的脸,有一分钟的时间他无法谅解前任的赛维柯公爵。他景仰他的战技,但对他教养儿女的方式,不敢苟同。

  “改变?”她看他的眼神好像他在说笑话。

  “对,改变。”他可认真得很。“你⽗亲的志愿不一定非是你的志愿不可,他已经死了,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变回正常人,过著不一样的人生。”

  不一样的人生?

  蓓媚儿看着柏纳的眼睛,仿佛从中看见自己穿著女的⾐服,拿著针线,坐在壁炉边为丈夫制⾐服的模样。

  这是她‮望渴‬过的人生吗?

  不,她不这样认为。如果她要如此平凡过一生的话,她何必披上战袍,忍受无数次落马,并且有过多次差点死在‮场战‬上的经验?

  然而,倚著他的膛,她又无法否认自己的确満喜被人保护的感觉。杰森说的对,他会毁灭她,游戏已然变质,再不想办法坚定信念,她才会是被改变的那个人。而如果她真的任事情发展到那样的地步,将是个聇辱。而她…⾎蔷薇,绝不接受,她要反击。

  “回去吧,我不想在外地过夜。”坚定地推开柏纳温暖的膛,蓓媚儿突然变得十分不在乎。

  柏纳好奇地打量她暗不定的表情,不明⽩她何以突然说变就变。

  再一次牵起她的手,柏纳不知道的是,在她‮纯清‬的笑容里,早已打定主意退回到游戏的原点,进行她延宕多时的第三步骤。

  现在,就等著比武大会,真希望它能早一点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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