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全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知道,官家小彪女暖暖喜凤家小帅哥飘鸣仔,因为她小小圆圆的⾝影老是跟在凤小子⾝边…
飘哥哥,等一下暖暖啦!圆滚滚的⾝子像颗球一样滚在凤飘鸣⾝后,小巧的菱子邬边跑边喳呼着。
夕下,两道拉长的⾝影远远地走着,听到她的呼唤,其中一道停了下来。
飘,你的小女朋友又追来了。理着平头的小伙子回头看看官暧暖气如牛的样子,好心地停下来等她一会儿。
再讲话当心我扁你!凤飘鸣的脚步本没稍作停歇,正值青舂叛逆期的男孩语气冲得惊人。
何必这样呢?你看她追你追得好辛苦耶!小平头不知打哪学来的骑士精神,他三两步抓住凤飘鸣的手,执意要飘飞停下来等官暖暖。
无聊!凤飘鸣陡生一股怒气,他愤而甩开小平头的手。我是活该倒霉,不幸投胎到她家隔壁,这又不是我能选择的,本没道理把她硬赖给我!犹带稚气的脸庞有着难掩的愤愤不平。
都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大人,⼲么老说胖妹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儿?
那个小表头胖得跟头笨重的河马一样,他就是瞎了眼,也不会娶个体重⾜以庒死他的女生来活受罪!
⼲么这样啦!把她当妹妹不好的?小平头仍乡愿地想改变他的想法。
我才不要让她当我妹妹!凤飘鸣气急败坏地大吼大叫,不仅清楚地让小平头明了他的意思,更让跑得満⾝大汗的官暖暖清清楚楚地听了去。
飘哥哥…抱紧手上闪动着大眼睛的洋娃娃,官暖暖小小的心灵头一次尝到受伤的滋味。
臭胖妹!我警告你,不准再跟着我了,听到没有!凤飘鸣冷冷地睨着她泛⽩的圆圆脸,厌恶地拉扯她耳后的小辫子,令她疼皱了眉。
圆圆脸上的两颗晶灿玻璃球闪动着⽔珠,官暖暖咬着下,倔強地不肯答话。
不说!她不能说!妈妈说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只要她不答应飘哥哥的要求,那她以后还是可以跟着他、和他一起玩的。
走啦!别理她!凤飘鸣踢了小平头一脚,率先转⾝就走,任由透着热燥温度的风吹⼲暖暖汗的⾐服…
辟暖暖噙着眼泪看着两个大男孩渐行渐远,小小年纪的她不懂,不懂为什么飘哥哥不再对她好了,以前他总是呵疼她的啊!
每次每次,飘哥哥都会拿好多好多漂亮的糖果给她吃,也会拿好好玩的玩具送给她,还会带她到附近的公园里去溜滑梯、秋千,而且飘哥哥都会摸着她的头对她笑,飘哥哥笑起来好好看呢!
会不会飘哥哥挨了凤妈妈的骂,心情不好,所以才对她那么凶呢?
小小的脑袋思索着简单的想法,不仅对自己的认定坚信不移,并且极为轻易地就原谅了他。
因为她真的好喜、好喜飘哥哥啊!
那年,官暖暖才六岁,而叛逆少年凤飘鸣正值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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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快乐还是辛苦,时间它总是慢慢地会过去。
你很慢耶!叫你少吃一点会死啊!你就是太胖了才会走那么慢!头戴三角旗舰帽,国中生的凤飘鸣穿着有点绉的卡其⾊制服,大步大步地走在官嗳暖前方,満嘴叨念着不耐却伤人的言辞。
知道了,飘哥哥,嗳暖以后会少吃一点。官暖暖小跑步地想跟上他的脚步,可是飘哥哥又长⾼了,长长的腿步伐好大,她的小肥腿怎么都赶不上。飘哥哥,你走慢一点啦!暖暖追不上你了
什么鬼天气嘛!热死人了!余光瞟过官暖暖汗的笑脸,凤飘鸣心不甘情不愿地在树荫下站定,喉咙⼲涩地満腹牢騒。
要不是官妈妈有事不能来接胖妹,他才懒得来学校接她回家呢!
啐!就知道她是个大⿇烦,甩都甩不掉!
飘哥哥,你走好快喔!官暖暖终于气吁吁地赶上他,圆圆的脸蛋満是崇拜的神⾊。你是不是又长⾼了呀?为什么暖暖,都长不⾼呢?
你的养分都往横向发展,当然长不⾼。凤飘鸣睨了她一眼,摘下帽子扇动气流图个凉快,不着痕迹地把风往她⾝上扇,直到她的刘海不再答答地黏在额际。
好凉喔!官暖暖闭起眼,感觉有点热又有点凉的风拂过脸颊,她満⾜地喟叹并喃喃低语。
笨死了!书包拿来啦!你的体重加上书包的重量,难怪怎么都跑不快!把三角旗舰帽戴回理着三分头的头顶,他伸手扯着她的书包肩带。
飘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不管凤飘鸣讲的话有多难听,官暖暖还是甜甜地笑着,因为飘哥哥还是关心她耶!
狗腿!年少的脸庞微微泛红,大手一扬,把书包甩上自己的肩膀。快啦!我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再慢呑呑的就不管你了!撇开头,张开大手悬在⾝后。
好。她扯开灿烂的笑颜,把肥嫰的小手放进他的大手里。暖暖会跑快一点,飘哥哥不要放开我哦!
罗嗦!拢起手掌,紧紧包覆着她的小手,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过这回的步伐虽大,速度却减缓许多,两只竖起的耳朵可疑地变成了红⾊,透过⾼温热燥的气流,仿佛还冒着轻烟哩!
喉…男生爱女生,羞羞羞!一些准备回家的国小中年级小朋友看到两人手牵手,顽⽪地在他们⾝边蹦蹦跳跳,笑弯的眼里净是嘲弄。
懒得搭理年纪小又不懂事的小孩,凤飘鸣的脚步加快了,他还不至于会跟那些⻩⽑小子一般见识。
不是啦!我妈妈说是暖暖爱男生啦!清嫰的嗓音显然是个小女生。
都一样嘛!男生爱女生,女生爱男生,羞羞脸,羞羞羞!顽⽪的小男生一径儿地笑着,在两人⾝边跳来跳去。
闭嘴!凤飘鸣闭了闭眼,再也忍受不了的大声吼叫。
生气了!生气了!几个小男生得逞似地哄堂大笑,连小女生也掩着嘴偷笑。
再讲,小心我修理你们!凤飘鸣威胁地叫嚣着。
啊!暖暖喜的男生好凶喔!
快跑、快跑!
好可怕,快跑啦!
靶受到凤飘鸣的怒意,一⼲挑起战火的小朋友们快速溜个精光。
辟暖暖抬起头看着不说话的飘哥哥,不明⽩他为什么又生气了?
在那炎热的夏季里,官暖暖升上国小三年级,而凤飘鸣,以极优异的成绩考进台中中一,全村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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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台北的火车已经进站,往台北的旅客请往第二月台登车…露天的月台上有着一排排的塑胶座椅,一听广播响起,原本在等车的民众便陆陆续续站了起来。
好了,火车来了,你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圆圆脸的女孩拎起放置在地上的行李袋,对着围在⾝边的老先生、老太太们说道。
暖暖,你真正要去住飘鸣仔那里喔?阮孙嘛真缘投捺,呒给阮做孙新甫嘛真好啦!其中一个老先生掉了两颗大门牙,说起话来落风落风。
赖ㄟ,你按捺讲就不对了,恁孙哪有阮孙那么飘撇?一个胖嬷嬷叉着,数落着刚才那位老先生两句,一转头面对官暖暖.又马上露出笑脸。来啦暖暖,这是阮孙的地址啦!我给他讲好了,他嘛真呷意你,你去找他啦!她抓着暖暖的手,由袋里摸出一张纸塞到暖暖手里。
你这个查某狼捺会这番呀?阮孙哪有可能输恁孙,你麦黑⽩讲啦!老先生攒起稀落的眉,声音大了起来。
嘿金孙子ㄟ!怎么可以比输人呢?那他这张老脸⽪要摆到哪儿去见人?熊呒阮孙不会在台北来,上个月恁孙不是才跟一个'宵节'ㄊㄟ娘,当然是阮孙卡好啦!胖嬷嬷⼲脆诋毁老先生的孙子,摆明了踩在别人头顶往上爬。
你这个疯查某你…
按捺?呒你是不慡ㄏ一ㄡ!
好了啦!眼见两位长辈就要在这露天的月台边上演火线冲突,官暖暖叹了口气,连忙出声扮演和事佬。别吵了啦,我已经决定去找飘哥哥了,你们再吵下去,我就叫我妈在里民大会上'批斗'你们!她不得不出言恫吓。
暖暖的妈是村子里有名的大嗓门热心里长,连不是这一里的里民都知道官妈妈这号人物;由于官妈妈热心过度的下场,就是拉着官暖暖一起陪她东奔西跑,也难怪这些个老人家对暖暖悉得紧,直想把她定给自己的孙子,而没孙子的…只能怨叹自己生呒孙,眼巴巴地看着有孙子的人吵得老旧的月台摇摇坠,不过…
伦家暖暖就是喜凤家的飘鸣仔,他们到底在吵个什么劲儿啊?
真是狼在吃米粉,伊在边仔话烧!嗟!
好啦好啦,阮不冤啊啦!老先生噤声半晌,终于小声地保证。
是啦是啦,啊呒…你紧去啦!胖嬷嬷也不再坚持,反正暖暖已经收下她孙子的地址了不是?谁不知道官妈妈热心有余、耐心不⾜,那超大的嗓门骂起人来可是完全不留情面,她一个人在村子这头骂,村子那头都还能听得一清二楚咧!为了保住自个儿脸上的老脸⽪,这面子无论如何是得卖给暖暖的。
前往台北的火车即将离站,未上车的旅客…月台老旧的扩音器又传出沙哑的呼唤,打搅了一⼲人等依依不舍的离别。
啊!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官暖暖把背包奋力往肩上一扛,边跑边回头对老先生、老太太说:快回去啦!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你们!过马路要小心一点喏!眼睛要睁亮点,小心车子哦!
直到载着官暖暖的火车步上旅程,远远地离开她所悉的月台和老人,老人们还个个眼泛泪光,极为不舍地巴着火车尾,送走了他们打小看到大的暖暖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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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凤妈妈给她的地址,官暖暖小心地比对门牌号码,直到确定之后,她呆呆地站在门口,圆润的食指定在离电铃一公分远的地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见到飘哥哥的第一眼该说什么才好咧?毕竟她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飘哥哥了,在村子里时,她还可以豪气⼲云地直嚷着要到台北找飘哥哥,然而一旦来到了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她反而有丝近乡情怯了…
谁呀!?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这么晚还按电…大门霍地由见面打开来,一个披着散长发的男人不耐地站在门口,原本漫不经心的眼在看到官暖暧时,陡地瞪得又圆又大。胖妹!?
辟暖暧眨眼再眨眼,圆圆的脸上写満了疑虑。
飘哥哥?悉的声音令她精神一振,这声音的确是飘哥哥没错,但…那头长发是怎么回事?她不甚确定地喊道。
真的是你?凤飘鸣无力地靠在门框边,一双眼由她的脸转到她的手。⿇烦你别再按了,你不怕电铃走火吗?
啊?经他这一提醒,官暖暖才发觉电铃声持续不断地响着,她茫然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才发现不知打打哪时候开始,她的手指已主动地跟电铃打了啵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僵着笑脸,快速收回噪音原凶的手指头。
进来。凤飘鸣抓了抓头⽪,转⾝走回屋里。关门。
喔。官暖暖听话地跟着进屋,也听话地关上门并细心地上了锁。
凤飘鸣慵懒地跌坐进⽪质沙发里,这才有机会看清楚官暖暖的装扮。
及肩的发扎成两条细长的发辫,乖巧地垂挂在她圆润的颈边;扣除一⾝简单的T恤和牛仔,最碍眼的莫过于她⾝上挂着几个斜背的大布袋,活像款好包袱准备跟人私奔似的。
你这⾝打扮是怎么回事?懒懒地睇着她,开门见山问她的来意。
从今天开始,我到台北来讨生活。她扯开甜甜的笑脸,一双眼仍不适应地瞪着凤飘鸣黑得发亮的长发。
呜…飘哥哥好过分,人长得帅就够缺德的了,连头发都长得比人家漂亮,真是缺德加级三!
讨生活?不知怎地,他莫名地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你的意思是找工作吧?住的地方找好了吗?他勾起一条长腿半卧在沙发里,另一条腿则垂挂在沙发外。
嗯,找好了。官暖暖的目光随意浏览这间约莫有五十坪的房子,设计清慡而大方,很像飘哥哥会喜的Style。
打算什么时候搬进去?找好了就好,凤飘鸣松了口气;既然找好了⼲么来找他?多事!
我已经搬进来啦!她解下⾝上最大的布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嗄?凤飘鸣闻言,差点没从沙发上掉下来。你…你再说一次。他颤着声说道。
我说我已经搬进来啦!官暖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飘哥哥多⾼兴啊!他的声音都因⾼兴而发抖了耶!凤妈妈说你的房子够大,我住在这里没问题,所以我就来啦!
你…你你你,你真的要住在这里?凤飘鸣的眼睛瞪得像见鬼似的,他结结巴巴的语不成句。
那可不。官暖暖好不容易卸下⾝上所有的袋子,她捶了捶肩,手臂顺便画着大圆,舒展舒展筋骨。飘哥哥,我睡哪个房间?
胖、胖妹,我…再帮你租间房,好不好?开什么玩笑?真让她住下来还得了!?他只得另外再想个办法。
不好。官暖暖垮下一张脸,她噘着嘴大声议抗。我就要住在这里!
只让你住一晚。反正现在也十一点多了,他到哪儿去找房子?只得委屈自己让她住夜一,明天他再想办法找房子。
为什么?官暖暖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用力摇晃。为什么你不让我住在这里?她可是千盼万盼才盼到这个机会,飘哥哥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就毁了她的梦!?
胖妹,你不要动…夭寿喔!再这么让她摇下去,等会儿难保不会把晚餐给全吐出来。
不管!你要给我个理由!人家可是奉了凤妈妈的懿旨才到飘哥哥这儿来打尖的,他怎么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你、你先让我口气…再不放手,他都要口吐⽩沫了。
嗄?官暧暖这才发现凤飘鸣的脸⾊发⽩,为了不让她的飘哥哥英年早逝,她只得乖乖地放手。好啦!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允。
胖妹,不是我不让你住,而是我们…不方便。凤飘鸣大口大口地了会儿,才找到开口讲话的力气。
什么不方便?暖暖不懂!人家都全副武装地杀到台北宋了,总不能又全副武装地杀回中部去,她总得留点颜面让人探听啊!
我们孤男寡女的,会让人说闲话。他说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什么闲话?官暧暖神经大条地没回过神。
胖妹,你还没嫁人耶!叹了口气,凤飘鸣怎么也不好把话说明⽩。
嫁人?她的眼睛出现短暂的茫然,一分钟后才将焦距调回正常。暖暖就嫁给飘哥哥啊!他们不是打小就说好了吗?啊!?凤飘鸣傻眼了,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他怎么完全不知道?谁说我要娶你来着?他脸红脖子耝地大叫。
大家都这么说啊!官暖暖一脸正⾊地举例说明。村子里的阿公、阿妈,哪一个不是这么说的?从小他们就说暖暖是飘哥哥未过门的媳妇儿啊!
我的老天爷!凤飘鸣抹了抹脸,无力地垂下肩膀。那是开玩笑!开玩笑你懂不懂,胖妹?小时候的话哪能当真呐!她可别就这么赖上他!
想她圆滚滚的⾝体、圆圆的脸,全⾝上下只消用圆这个儿何图形就可以构成的女人,教他怎么…唉!
不懂!就算懂,她也不愿意承认!
你…头一次,凤飘鸣遇到有理说不清的窘境。唉…等你遇上真心喜的男人就懂了。现在他也只能这么说。
飘哥哥,我想睡了。那么这个话题算是结束了吗?官暖暖卸下紧绷的情绪,她打了个呵欠,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火车,实在累坏她了。
去去去!凤飘鸣挥了挥手,像在赶苍蝇似的;他要好好地想想,认真地给它想一想。
那我睡哪里?五只手指摊子有五个方向,他说的是哪一只手指头?
随便!他快烦死了,哪顾得了那么多?
你说的喔。⽔灵灵的大眼转了转,她调⽪地勾起美美的嘴角。那我跟你一起睡喔!她害羞地对他喊道。
随你…凤飘鸣烦躁又敷衍地随手一挥,长手霍地顿在半空中。该死的胖妹,你再胡言语,我先揍你一顿庇股!要死啦!这样挑衅男人的定力!
谁教你都不专心听人家说话。官暖暖躲在转角处吐吐⾆头,小人得志。
除了我的房间,随便你住哪一间!
微凉的夏夜,男人的咆哮和女人的轻笑声,织成一张模糊不清又暖昧的情网,悄悄地、悄悄地织进两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