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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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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灭了九原国?”打从知道府里来了什么贵客后,早等着要兴师的石中⽟,心情就一直处于打雷下雨的状态。

  “是啊。”人如其名,穿得一⾝花不溜丢的孔雀,心情不错地坐在友人的院中边赏景边嗑着瓜子,他脸上那副优闲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刚率着大军自九原国返国的人。

  难得会对人摆出沉脸⾊的石中⽟,两手环地瞪着这个行事作风,皆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同僚。

  “可以给个理由吗?”

  “紫荆王收到消息,天孙出现在天苑城,女娲则在九原国。”他‮头摇‬晃脑地说着。

  “你逮到女娲了?”石中⽟所关心的重点只在女娲这两字上头。

  他顽⽪地吐吐⾆“没有。”翻遍了整个九原国也找不到啥子传说中的女娲,这让他不噤要怀疑,这事不是紫荆王弄错消息,就是谕鸟误报。

  “那你还灭了九原国?”自石中⽟口中爆发出的响雷,当下直接打在他的头顶上。

  “三道在知道谕鸟这回事后,定会心生不轨。”孔雀爱笑不笑地抚着面颊,淡淡绕⾼了一眉“为免三道扛着谕鸟这大旗做些不该做的事,那么趁早削弱三道的实力,给他们个下马威,好让他们因心生畏惧而安分点,灭了九原国又如何?”

  石中⽟火大地朝他挥出一拳“你们这些人就这么见不得⽇子太过太平是吗?”

  孔拳一掌稳稳地接住他的拳头,好笑地将他给推至一边去。

  “别把话说反了,我和紫荆王不过是防患未然,况且我西域的事,与你这南域将军何⼲?”女娲乃是地蔵的精神象征,而地蔵三国恰巧就住在他所负责的西域里,为了维护西域的‮定安‬,像女娲这种对帝国来说的危险人物,一⽇不除,他就一⽇有如芒刺在背。

  石中⽟也知道自己不该揷手管到他人的地头上,満腹郁闷地以手抹抹脸后,也在石桌旁坐下。

  “听说,咏舂王为此大表不満。”朝中一派主战,一派主和,主战的当然就是陛下的亲皇弟紫荆王,而另一个主和的来头也不小,刚巧就是陛下的兄长咏舂王。

  孔雀不负责任地摊摊两掌“抱歉,咏舂王可不是我的主子,他要如何不満,关我何来?”

  是不关他的事,只是朝野两派又会因他而闹得风风雨雨罢了。很讨厌朝臣们老爱在四域将军上头大做文章的石中⽟,开始想象自紫荆王与孔雀回国后,⾝为他们顶头上司的夜⾊,又要因他们而承受多少外界的舆论。

  “别脸⾊臭得跟茅坑旁的石头似的。”孔雀笑咪咪地捧住他的脸庞帮他转向“喏,瞧瞧,你的心上人正看着呢。”

  “爱染?”他愣愣地看着不知已站在院门处多久的爱染,一把撇开烦人的孔雀后急忙向她跑去。

  “打搅到你们了?”她有些抱歉地看着远处的孔雀。

  “没。”他拉过她的手“你有事?”

  “石头,我想出门。”

  他有些纳闷“去哪?”除了替人看病外,她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儿个要出门竟还来向他请示?

  “找个人。”这些天来,她相当记挂谕鸟所传给她的口讯,总认为,与其替他人蔵了个秘密,还不如早⽇将口讯传给那名该知道的人,好还给她一个清静的⽇子。

  “男人?”他愈想脸⾊愈难看。

  爱染也没打算对他撒谎“对。”

  心情本就不佳的他随即挂下了大黑脸“不准。”

  “再说一次。”她瞪着那张打从知道九原国与天苑城双双遭灭后,就一直像被人倒过债的脸庞,捺着子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不、准…”他⼲脆扯开了嗓门‮劲使‬狂吼,吼声直达天听。

  “行。”爱染也很痛快,面无表情地撂下话后转⾝就走。

  “潇洒。”坐壁上观的孔雀,小声地挨在管家公的⾝旁问:“他俩吵起嘴来,输的通常是哪一个?”

  “半个时辰过后你就知道了。”习以为常的潇洒也不多说,只是转⾝走向院门准备再去替贵客添些看戏的小菜⽔酒。

  不过半个时辰,⾝为石府贵客的孔雀,边喝着潇洒所斟的美酒,边看着原本呆站在院门口生闷气的某人,突然迈开了脚步来到院墙边,开始一下又一下地以额撞着墙面。

  孔雀仰头看着站在他⾝旁的潇洒,満头雾⽔地伸出一指指向那个不知哪筋不对劲的同僚。

  萧蠢犀挥手“正常的。”

  发怈地撞完墙,可喉间还是一股闷气卡得不上不下没半点舒坦,石中⽟顶着微红的额,大步走到石桌边,拎起酒壶一口口喝起闷酒。

  “喂,石头。”孔雀眉开眼笑地拍着他的肩头,心情好得不得了。“去赔个不是吧。”平常在人前就是不承认他与爱染的关系,今⽇来这一看,不都全怈底了?看他往后还怎么赖帐。

  石中⽟绷着一张俊脸“又是我去赔不是?”他只是不想让她出门找男人而已,这也要算到他头上?

  “反正千错万错哪回还不都是你的错?”跟着帮腔的潇洒,早已对这对男女间的常态感到⿇痹。

  “是这样吗?”他的两道浓眉几乎连成一条直线。

  潇洒赏他一记⽩眼“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在他俩的鼓动下,石中⽟原本硬邦邦的脾气也不噤变得有些软化,与其他与爱染两人各梗着一个心结难受,还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况且他能待在家中与她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若是就这么任他俩各自闹脾气,到头来谁也不会是赢家。

  他一把握紧了拳头“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低头就低头!”

  孔雀叹了口气,对着石中⽟跑得飞快的背影‮头摇‬。

  “他也愈来愈像她养的狗了。”

  “可不是?”深有同感的潇洒再为他斟上一杯酒。

  …

  兴匆匆跑至爱染的房院里的石中⽟,才两脚一停,两道浓眉立即不由自主地再次拢紧。

  他直瞪着她紧闭的会客房房门“爱染今⽇有客?”

  “嗯,刚走。”守在外头的女仆们,在见了他不善的脸⾊后,有志一同地叹了口气。

  “她又在作法?”他不是老早就吩咐过,管他什么来客,她一律不准答应客人的要求,替人施法诅咒吗?

  “我们阻止过了,但爱染说来者是相国派来的,这件事不能拒。”一名蹲在地上准备炭火的女仆,边说边拿起蒲扇在火盆里扇出火星。

  冷眼瞪着紧闭的门扇,石中⽟想起每回她受人之托代为诅咒后的下场,她总是因为在驱使鬼神后,浑⾝寒冻如一块寒天湖里的冰,且她那本就显得苍⽩的脸蛋,更会因此而变成吓人的铁青⾊,这时她会将自己关在房內什么人都不见,就怕她会因此而吓到人…

  他早就对她说过,他不缺钱,也不与在朝中拉什么关系,她管来者是相国或是什么玩意?

  门扇內,蜷缩着四肢坐在榻上的爱染,全然不知石中⽟正为此事大为光火,方施完法的她,伸长了两手紧抱住自己,在她耳边,传来了牙关频频打颤的声音,打骨子里窜上来的寒意令她什么都无法想,就在她发现她连指间都因寒冷而显得僵硬时,她试着想挪动仿佛快结冻的⾝躯,好去命人抬一些炭火进来时,门扉已遭石中⽟一脚踹开,霎时,屋內光明乍现,将她映照得无处躲蔵。

  “出去!”她忙转过⾝以袖遮住泛青的脸庞。

  充耳不闻的石中⽟,命人在她四周放置数盆炭火后,挥手将他们全都赶出去,在房门一关上时,他随即脫鞋上榻爬至她的⾝后,大掌一捞,将想躲到角落去的她抱在怀里。

  “我叫你出去!”爱染在他怀中不断挣扎,铂力低垂着头,怎么也不肯让他看见她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安抚地在她耳边低语“听见了、听见了,你的嗓门不必拉得那么大,我的耳朵没聋。”

  她的两手不断推着他“那你还杵在这做什么?”

  “吃⾖腐啊。”他边说边拿来一旁的⽑毯里在她的⾝上,再重新自她的⾝后牢牢抱住她。

  “你会热坏的!”溽暑七月天他还进来陪她一块烤火,待会就算她没冻倒,也会换他热晕在房子里。

  “反正我横竖都不会走,你就省点声音多存点力气。”感觉到她浑⾝都因寒冷而颤抖,石中⽟赶忙拉来她的双手放在他的掌心中‮挲摩‬着。“瞧瞧你,你都快冻僵了。”

  一颗⾖大的汗珠滑下他的额际,滴落在她的⽑毯上,很快就将⽑毯染上个印子,这让爱染看了实是不忍。

  “石头…”她放软了声调,试着想让顽固的他改变主意。

  “乖乖的,待会你就不冷了。”他一手掩上她的嘴,不让她再多说半句拒词,而后将她庒向自己让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膛。

  午后的烈⽇,透过窗棂带来了光与影,在这热意蒸腾的夏⽇,外头炎热得让人有些受不住了,在这四处放了炭火的密闭式房里,更是热气无处不窜,汗珠一颗颗落下的石中⽟,在感觉她已不再颤抖时,抬手轻抚着她恢复温暖的小脸。

  “我是来陪不是的。”他修长的指尖在她的上轻抚“虽然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不过我既然都认错了先,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这么好商量?爱染怀疑地间:“那我可以出门找人了?”

  “还是不行。”他的语气中充満浓浓的护意。

  “这算哪门子的道歉?”她柳眉倒竖,摸不清他怎么老是反反复覆。

  “喂喂,我的姑娘,你可要弄清楚喔。”某位仁兄觉得非常有必要向她澄清一下“我是在赔刚才惹⽑你的不是,可没说我是来赔这一回的不是。”

  算了,怎么说都有他的理,不争不辩才是上策。

  “我不会有事的,你出去吧,别又热出一⾝的病来。”不想再同他吵一回的爱染,在觉得自己好些了后又催他出去。

  “在烦恼我前,你先想想你自个儿行不行?”他八风吹不动地抱紧她,一点也没有松手的意愿。“别以为担心才是你的特权。”

  她莫可奈何地待在他的怀中,赶不走他之余,她担心地拉来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掌纹,就深怕这回所见的会比上回见的有所不同。

  “你呀。”一见她在看些什么,他告饶地大大叹了口气“你怎总怕我的命会短了点?”

  充耳不闻的爱染,以指划过他掌心上的纹路,石中⽟⼲脆合起掌心握紧她的手。

  他信誓旦旦“它不会因你而变短的,而我,也不会因你而死的。”都跟她说过,他的八字太重、命又太硬,可就算他找来城內所有的算命师来左证他的话,她还是认为她那啥子巫女诅咒比他来得強。

  “谁能保证?”爱染哑声地问,多么希望他所说的都能成真。

  “既然无人能保证,那就别保证了吧。”石中⽟看得很开“倘若来自冥土的巫女,真会为人带来灾祸令人死于非命,那么,我愿为你而死,也会为你死得心甘情愿。”

  爱染听了不噤屏住气息,捉住他手臂的指尖,深深地陷⼊他的臂膀里,感觉他耝重的息吹拂在她的耳畔,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她的心弦,试图改变她已下定的决心。她闭上眼,将那份因他而生的感动,仔细地收至心房里上栓落锁,再不让它轻易地跑出她的心扉。

  她很想告诉他,若是真爱一个人,是不会轻易地拿生命做赌注的,或许他并不相信巫女诅咒这回事,又或许他仗着命是他自己的,因此他可以不顾一切的挥霍,可对她来说,她宁愿战战兢兢地过着⽇子,也不要因一时的満⾜,而以他的生命来做为不顾一切的代价。

  沉默地等候她的回音,可她却一如往常始终没有回应长年下来的心灰,令石中⽟素来炯亮的眼眸,在此刻显得有些黯然。

  “偶尔。你也给我一个肯定的答案吧。”他埋首在她的发丝里,‮望渴‬地收紧了双臂“我虽善于等待,却不代表,我从不惑。”

  窗外叫声嘹亮的夏蝉们,群集地⾼踞在枝头上清唱,那阵阵的鸣唱听在她的耳里,太刺耳了些。

  蜷缩在地底下十数年,可攀上枝头的时间却只有数⽇,蛰伏在黑暗中那么多年,只鸣唱些时间便得捐出生命,值得吗?若他是只枝头的蝉,那她情愿他回到泥土里做只永远冬眠的蝉,忘记枝头的绿意,忘记微风在叶片间的叹息。

  至少,他可以陪她久一点。

  …

  他是一道划过她生命的闪电,在风雨朝她袭来时,措手不及地介⼊她的命途里,照亮了她的生命。

  她的故乡冥土丰邑,是远在中土外的一个小柄,当年在紫荆王大肆平疆时,丰邑这个不事生产、仰赖他人维生的小柄,是众国中头一个投⼊帝国的脚下俯首称臣的‮家国‬,为了向帝国的皇帝示好,她的⽗王,毫不犹豫地将⾝为巫女的她,当作是求和的礼物献给了皇帝。

  紫荆王返国时,除了她外,还另带了三名来自他国的巫女一同回朝,想将四名拥有巫力的巫女献给皇帝,但惜才的皇帝不但不将巫女们纳为己用,反而将她们给了最是需要巫女的四域将军,期望精通藥石卜巫的巫女们,能够庇佑纵横沙场的四域将军,并在⽇常时照料他们的健康。

  那一⽇,她与其他三名女巫,像是被买卖的牲畜般,一一跪坐在偏殿上,任四域将军们挑选。

  四域将军之首的夜⾊,首先将最年长的喜天给挑了去,紫荆王可有可无地挑了应天,孔雀挑了格与他差不多的乐天,而她,没有人要,因皇帝在后来才知道,在她⾝上有着冥土巫女诅咒这回事,她虽巫力強大,却会为人带来灾祸与死亡,因此她被排在其他三名巫女的后头,并不列在挑选的行列中。

  “我要她。”四下一片无声中,石中⽟定定地开口。

  众人转首看向竟愿收下冥土巫女的他,眼中蔵着不解,丝毫不理会众人目光的石中⽟,走至爱染的面前,蹲下⾝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目光看了她许久。

  “你确定?”觉得不妥的夜⾊,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不得不开口一问。

  “我就是要她。”他笃定地再道,脸上漾出朗朗的笑容。

  爱染呆愣在他那抹简单的笑容里。任他朝她伸出的大掌握住她的掌心,一把将她自地上拉起,而后不管在场有多少人在看,天生唠叨的他,开始拉拉杂杂一大串地向她介绍起他自己,以及他的祖宗十八代,本就不管她想不想听,或是有听有没有懂。

  这辈子,她还是头一回见识到男人的⾆头有多长,当她头昏脑地听完他的家族史,还有他自小到大曾⼲过什么事、打过什么仗时,她已在不知不觉中给他带回家,并和他一块站在府门前,对着府中所有被他集合来的下人,听他继续介绍起府中的人口与每个人的喜好专长。

  虽然说,石中⽟并不像他人般,把她当成个得避之唯恐不及的巫女,但方⼊他府中的那段⽇子,她过得并不快乐。

  在把她扔到府里安置后,吩咐府中所有人要好好照料她后,石中⽟随即出巡他所负责的南域,好一阵子都没回府,而被当成献品般献来此地的她,在他走后时常躲着所有人,一来是因为反抗心,二来,是因她不想他府中任何人因她而遭到任何不测。

  她还记得,那⽇午后,当她习惯躲在自己房里的木柜中午睡时,冷不防的,柜门突遭人用力开启,被惊醒的她好不容易才适应刺眼的光线时,一张许久未见的笑脸正挂在她的面前。

  “不介意一块挤一挤吧?”几乎把全家都翻遍才找到她的石中⽟,笑咪咪地站在柜前问。

  “你进来做什么?”她愣张着眼,看他这个大块头一骨碌地挤进柜內,立即占満柜內仅剩的空间。

  “陪你呀。”石中⽟努力缩着⾝子节省所侵占到的地盘,以免她会遭他给庒扁。

  “我不需要你陪。”爱染将脸一沉,伸出两手想将与她面对面,整个⾝躯都紧靠在她前的大熊推出柜外。

  “可是在冷落你这么久后,我很想尽尽地主之谊。”脸⽪厚得紧的石中⽟,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边说边替她将柜门关上,只留了一道细供他俩透气。

  “而我不能拒绝?”她在微弱的光线中瞪着他。

  “答对了。”他开开心心的咧嘴一笑,不适地挪动着⾝子,试着想将他一双无处放的长腿给缩进小空间里。

  在他将两手抵按在她⾝子两侧,整张脸近悬在她面前,将热呼呼的气息都噴在她脸上时,爱染脸红心跳地想将他推开一点。

  “别靠得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这道理他不懂吗?

  “地方窄嘛。”石中⽟委屈地咕哝“你怎爱挑这种地方午睡?”躲在这会比较有‮全安‬感吗?

  “嫌窄就别进来一道挤…”她在他怀中闪躲。可无论怎么避,已被他⾝躯占満的木柜,就是没有其他的空间可让她离他远一点。

  “好啦,你别再动,不然待会这柜子就垮了。”他⼲脆一把将她按至怀中,让她侧着⾝子坐在他腿上节省空间。

  被按得牢牢的爱染,在挣扎无效后也只能乖乖待在他的怀里。

  “听说你是个公主。”他的声音自她顶上传来“脾气很⾼贵吗?”

  她不客气地抬首瞪这耝人一眼。

  “我的公主殿下…”他大叹吃不消地抚着额“在陛下已将你赏赐给我后,你确定你要继续这样倔着脾气过⽇子?”回到家后,他都听潇洒说了,她既不见人,还三不五时地绝食,再这么任她自艾自怜下去怎么得了?

  堂堂一名公主,沦落成为别国武将的‮人私‬巫女,他是可以体会她的心酸与不甘,可谁知道她还得在他的⾝边待多久?她还这么年轻,⽇子总不能这样过下去吧?她早晚都得适应在中土的‮生新‬活才行。

  “我不是你捡的东西。”她闷闷地应着,不愿意再回想起那时在皇帝面前的景况。

  “好吧,我是男人,就由我先拉下⾝段成不成?”石中⽟以一指勾起她的下颔,诚恳地向她建议“你不是我捡的,是我请回家供起来拜的,看在往后咱们还要相处很久的份上,咱们好好相处行吗?”

  她无言地看着他,也知道自己来到中土后的反抗行为很无谓,因为就算她再怎么不愿,已成的事实本不容得她反悔,而她也再不可能回丰邑继续她往昔的生活。

  “不然,我放你走?”看她眼中清楚地写満委屈,石中⽟不噤心软地问。

  爱染听了面⾊更是一黯“我不能走。”

  若能说走就走,她还需被带至这儿来吗?眼下她是丰邑与帝国维持友好的唯一手段,丰邑就是为求帝国庇护才会将她献出来,别说帝国不会让她走,就连她的⽗王、丰邑所有的百姓,也不会允许她返国,他们情愿以她来换取帝国保护的羽翼。

  不了解她心情的石中⽟,叹息地拍拍她的头顶。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不开心些什么,不过,不开心是一⽇,开心也是一⽇,做人⼲嘛那么不开心呢?”

  为了他简单的想法,爱染的眼中静盛着意外,因他没有考虑国与国背后所存在着的利益,也不去看在环境改变后现实所带来的困境,他就只是关心她的开心与不开心而已。

  “不觉得很辛苦吗?”想不通的他还歪着头问。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爱染,愣张着嘴,才想出声,突然自她腹中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腹鸣声,令她难为情地涨红了脸。

  “哪,是吧?”他笑咪咪地指向她的肚⽪“就连你咕咕叫的肚子也都说它很辛苦。”

  饿得有点晕眩的她,其实也想不起在闹脾气的这些天里,究竟已有几顿没吃了,她窘红着脸,低首不敢直视石中⽟的脸庞,可石中⽟却将她推往一边,他一手打开柜门跑出柜子外,不过多久又再次钻回她的⾝旁,边关上柜门边将一个装盛着満満饭菜的大碗递至她的面前。

  “吃吧。”

  嗅到食物的香气,腹中的饥饿当下变得更加难耐,爱染飞快地接过碗拿起碗上的筷子,困难地在拥挤的空间秀秀气气的吃了起来。

  “我说…”看了她的吃相一会后,石中⽟搔搔发,说得转弯抹角的“这儿乌漆⿇黑的,除了我外又没别人。”

  “所以?”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她停筷不动。

  石中⽟咧出了个大大的笑脸“公主殿下,你就别管你那⾼贵的公主面子行不行?”

  下一刻,放弃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爱染,立即拋开竹筷以手抓起碗里的腿,当着他的面大口地啃下去,一径忙着狼呑虎咽的她完全没有发现,那抹偷偷出现在他畔的笑意。

  震天价响的腹鸣声,在爱染忙碌不已时突地自某人⾝上传来,她愣了愣,低首看了看自己的‮部腹‬一会,再疑惑地看向他的。

  嘶的一声,他蔵不住的口⽔差点流下来,石中⽟边抹着嘴角边盯紧她手中的食物。

  他讨好地涎着笑脸“找你找了一整⽇,我也饿了,尤其看你吃饭的模样,好象这饭特别好吃似的,借几口来尝尝吧?”

  “我比你更饿。”已经饿得头昏眼花的爱染,毫不迟疑地将手中快吃光的饭碗自他眼前移走,挪到一边蔵着。

  “分一口。”石中⽟口⽔流満地的转移目标,两眼瞅着她手中那只只咬了几口的腿不放。

  “不要。”爱染将她已咬过几口的腿举在前,防备地瞪着这个似乎已饿昏头的男人。

  饿虫上脑,石中⽟才不管她同不同意,也不管这举动是否合宜,当下庒低了脑袋就往她的前凑去,张大嘴一口咬上她手中的止饥良藥。

  “你…”见他就这么在她咬过的⾁上头再咬上一口,与他共食同一样东西的爱染不噤赧红了秀颊。

  “再一口就好…”饿得两眼发直的他,意犹未尽地再次凑向姑娘家的前。

  “半口也不给…”头一回让男人在前吃东西,她困窘地一手举⾼腿,一手‮劲使‬将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在她前的头颅给推开,而不死心的石中⽟,在一张脸快被她推歪时,还探长了手臂想去抢。

  一阵忙的抢食行动中,他的长手长脚只差没在她的四肢上打上死结,而气吁吁的她,在全⾝都与他纠在一块时,还不忘将腿蔵至⾝后,肚饿不能解馋的石中⽟,在与她互瞪了好一阵子,却还是僵持不下时,翻脸像翻书似地脾气马上就变坏。

  他以指频频戳着她的鼻尖“喂,好说歹说再怎么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这地头的主人,识相的就快把东西出来!”

  “主人?”爱染不屑地低哼,架子摆得比他还要⾼。“哈,你不过是个将军而已,我还是个公主呢,跟我抬⾝分?”一个小老百姓也敢对她这个金枝⽟叶颐指气使?她肯当他的巫女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说时迟,那时快,窄小的斗柜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两阵音量相当的腹鸣声,都急于解决饥饿需求的他俩,双方一触即发的火气,登时被手中的一只腿熊熊地点燃。

  “喂,铁了心不讲道义?”想吃却吃不到,从不曾被女人踩在脚底下的石中⽟,此时的模样已经有点类似张牙舞爪。

  爱染也拋开了矜持与顾忌,一步也不退让地大剌剌与他杠上。

  “哼,认饭不认人,道义暂时不必讲!”一只腿,要讲道义?他这是开哪门子的玩笑?管他是圆是扁∏皇帝还是小卒,不能让的就是不会让!

  在下一波腹鸣响起时,为了一只腿而坚持不下的两造,再次在柜內手忙脚地开抢,在你来我往的挤来挤去,手脚齐伸的庒来庒去下,因地受迫的他,双曾不小心擦过她的粉颈,还有口,而她的芳则是曾不小心印上他鼻子、下颔,还有耳朵与嘴巴,噤受不住他俩这么耝鲁的行为,蔵纳他们的木柜,毫无预警地在一片混中,轰轰烈烈地解体垮碎成两半。

  站在破柜前的潇洒,居临下地看着下头两名状甚狼狈,手脚都还打结绕在一块的男女。

  “两位,吃得开心吗?”窝在里头抢,味道就会好点不成?

  糗态遭人撞见的爱染,红着脸自一地的‮藉狼‬中坐起⾝,才回过头想找那名肇事者兴师,却看见脸上都是她胭脂印的石中⽟,嘴里正咬着那只方才他们抢得你死我活的腿,坐在她⾝后一脸无辜和茫然地看着她。

  那张无辜的脸庞,自那一刻起,在她眼中印成一幅很深很深的印象,即使来到这里这么多年了,她从来都不曾忘记过,就像头一回在殿上见到他,他执意要带走她时,脸上那抹毫不多加考虑的笑容一样。

  她永远都记得,他那时坚持的模样,与那抹单纯的笑意。

  他一直都是个简单的人。

  许多事,对与错皆在他心中自成一格,他不会去考虑太深或顾忌太深,在他眼中,只要是对的事,他就会放手去做,从不去管什么代价或后果,里里外外都简单的他,似乎永远都没有任何烦恼,也没有任何事能够成为他的烦恼,一如他简单慡快的笑容般。

  可是他不知道,对她面言,他却是个特大号的烦恼,因她无论是醒着或睡着,他这个烦恼,总是固执地栖息在她的心房真不肯轻易走开。

  她想,之所以会喜他,或许就是因为他够简单。

  而最令她烦恼的是,她自很久前就发现,她一点都不想摆脫这个烦恼。

  假若不是处在巫女这个⾝分上,假若,她命中不主丧带克,谁在她⾝边,谁就有会因她而亡的风险,以及她也没有那个令她难以启齿的问题的话,她也很想开口响应他的感情,而不是像这般,让两人的感情多年来一直悬在那个地方。

  只是,已在她心底扎绕多年的情丝不能由她,同样的,命运,也不肯由她。

  …

  “出兵前你真想清楚了?”素来即主张帝国与三道和平共处的咏舂王,在⾝为东域将军的破浪一回国后,立即十万火急地上府找人问个清楚。

  破浪早知道这个鲜少踏出自家王府的亲皇兄,会在他一返国后即来看他为的是哪一桩。

  他挑⾼剑眉“大哥今⽇是来说教的?”

  “不是大哥爱说你,只是你行事会不会太冲动了些?”他那一贯独断独行,从不找人商量的个,令临渊着实感到头痛。

  “是吗?”他爱理不理,兀自任来客在他⾝后絮絮叨叨,大剌剌地走至另一旁坐下,一双锐眸,像是在暗地里估量什么似地在来客的⾝上徘徊。

  “毫无预警地便前后灭了九原国与天苑城。”临渊愈说愈是气急败坏“哪,你说,这对三道而言,难道不是一种挑衅?”

  破浪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他一顿,満脸忧心随即替代了之前的恼火“只怕如此一来,将会破坏中土与三道间的和平,若三道假借复仇之剑,举兵进犯中土,那该如何是好?”

  “大哥多虑了。”破浪的语气里隐约透露着成竹在“三道素不团结,不但彼此之间心结甚重,还各据一方各自为政,就兵力来看,眼下就算是三道尽出,也未必会是咱们的对手。”若不是没全盘的把握,他怎会贸然出兵?在守护陛下的前提下,他虽狠,却不蠢。

  “可…”

  破浪慢条斯理地睨他一眼,在心底琢磨了一会后,不动声⾊地问:“大哥似乎很同情三道?”

  “我只是不忍见神子与人子之间再掀战火。”临渊摆出了一副忧天下人的表情。“若能继续维持和平,那么就算谕鸟所说的神谕是真又何妨?说不定,三道并不想重返中土,只想继续过着眼下平稳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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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振振有词地反问:“你并不是三道,你又怎知三道在想些什么?”

  “戍守东域多年,我明⽩三道⾝为神子的自尊,更知道这些年来海道一直都在等待着海皇苏醒,而天宮、地蔵,则皆与海道一般,他们也都在等着天孙与女娲回到人间。”挑明了他人所不知的事实后,破浪不客气地再泼一盆冷⽔“三道无心夺回中土?别自欺欺人了。”

  曾经视人子为奴的神子们,或许在百年的流放中,已学得了教训,但‮望渴‬权力的贪婪,则是一头尝过人⾁美味就再也忘不了人⾁香的噬人虎,他不相信野心可以自骨子里拔除,更不信人中没有贪婪这两字的存在,而权力,更是一旦沾上手,就再也放不开的⿇藥。

  倘若今⽇真是四海升平,倘若被逐于中土之外的三道真甘心在中土之外落地生,丝毫没有想从人子手中夺回统治中土的大权,那么帝国本就不需有镇守四方的四域将军,而四域将军们更不需长年在外弭平神子们不时制造的动。现在的情势,就像是月圆时分的天际,乍看之下象征着帝国的満月,⾼挂在夜空中光彩无人能及,可实际上那些同样也在天际上的众多星子,则像是三道九国,正蛰伏在帝国的光芒底下,等待着取而代之的一⽇。

  “你的想法太偏狭了。”临渊叹了口长气,头疼地抚着额“三弟,我明⽩你对陛下的忠心,但你也未免想得太多、做得太过了…”

  “眼见为凭,我不过是就我所见的一切下定论。”有几分证据就说几分话,他向来就不相信讨好人心的花言巧语,或是一味欺瞒自己的假象,若是面对现实是一种清醒,那么,他选择清醒的活着。

  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法动摇他的信念半分,临渊颓然地坐在椅內,边摇首边问。

  “其实咱们也不知道神谕究竟是否能成真,倘若到时并无天孙或是女娲的出现呢?”充其量谕鸟只是一种传说罢了,无论以哪一种立场来看,这都只是帝国灭三道的借口。

  “我不在乎神谕是否能够成真。”他冷冷低哼,庒就不烦恼这一点,也不认为所作所为有何不妥。“我在乎的是,国內人心是否‮定安‬,外患是否再起,⾝为陛下的四域将军,我不过是尽责守卫陛下的疆土,避免任何破坏的火苗蔓烧至国內,因此,我情愿有负三道,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动摇陛下的河山半分。”

  “你可想过,若是三道真因此掀战,战争总会迁连中土百姓,难道这也是陛下所乐见的吗?”

  破浪淡漠地瞥他一眼“任何事都会有牺牲,这就得看你能否在最少的牺牲下达成牺牲的目的。”

  “因此你毫不介意必须付出战争的代价?”素来温文的临渊,面对他的固执忍不住扬⾼了音量,可却在下一刻见着他脸上轻视的神情时,感到有些不解。

  “百年前的两界之战,为中土换来了百年的和平。”破浪边说边走至他的面前,边带着淡凉的笑意“当年先人拋头颅洒热⾎,为我们留下的是长达百年的和平,倘若现下动再起,而战争是再获得另一个百年和平的唯一手段,那么战争,其实也不是件坏事。”

  面对着那张追求自我所认定的真理,因而显得执着的脸庞,临渊再也无话可说。手上无兵无权的他,知道再怎么说也是枉然,于是他朝破浪摆摆手,默然地拿起茶⽔已凉的茶碗,低首凝视着⽔面上载浮载沉的新茶绿叶。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在暗地里,破浪那双来回审视着他的眼眸,此刻正因他而闪过一抹深思。

  …

  夏至过后,京城处处一片热意,尤其是在晌午过后,城內的大街小巷,几乎不见以往四处穿梭的人影,反倒是路旁能够遮荫的树下,处处可见着乘凉的人们在喝茶对弈。

  在下人们都已午憩的将军府內,传来一阵阵捣藥声,阵阵属于藥石的香气,随着南风在廊院里四处飘飞。窝在自个儿房內避暑兼工作的爱染,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蹑着脚尖溜至她房里的潇洒,先是像做贼似地偷偷关上那扇有凉风吹进来的门扉,而后站在门边朝她房里四处东张西望。

  “爱染,你的那颗石头呢?”四处都没看到石中⽟的⾝影,他庒低了音量问。

  “出门去了,听说咏舂王有事找他。”爱染搁下手中的藥杵,好奇地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模样。

  靠在门板上的潇洒,在听了后,一手掩着口放心地吐了口大气。

  她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了?瞧你一脸神秘。”

  “喂,你有客。”他走至她的⾝旁,挨在她耳边小声地报讯。

  她挑⾼眉“哪来的客?”石中⽟不是才对外放话不准任何人再上他家找她吗?

  潇洒一手指着她的鼻尖“你家。”

  “我家?”她讶然地一骨碌站起,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问。

  “你小声点…”他赶忙掩上她的嘴左看右看,好不担心这话会被外头的人听见。

  爱染忙把他的手拉开“冥土的人怎能踏进中土?”打从上一任皇帝还在位时,皇帝就下令冥土各小柄不许踏⼊中土境內,怎么还有人敢冒险闯进来?

  “就是不能所以我才叫你小声点啊。”偷渡进⼊境內所以才不敢声张啊,不然他⼲嘛要这么紧张?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她一时之间有些手⾜无措,她一手抚着额坐下,有些想不起她已有多少年没见过故乡的同胞,也有些忆不起他们的模样。

  当年初来到中土时,她⽇夜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回故乡,可在石中⽟介⼊她的生命,以及她渐渐地融⼊了中土的生活后,以往充満她臆间的思乡之情,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愈远愈淡,尤其每每在想起她是为何而被送至中土来的,她就打心底对故乡的人怀有一份难以拆解的愤然,她甚至不愿再去忆起,丰邑‮国全‬上下的百姓,是为了什么缘故才会向帝国摇尾乞怜。

  那像是一种难堪,一种她总是想欺骗自己它并不存在的难堪。

  “爱染?”见她的神情由讶然变得眉心紧锁,潇洒轻推着她的肩。

  “他们找我何事?”她淡淡地问。

  “听说是要找你看病。”潇洒皱着一张脸,有些为难地搔着发“我想,若不是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冒险来这找你帮忙的。”

  在心底挣扎了一会后,爱染闭上眼一叹。

  “他们在哪?”也罢,迟早她都得面对这个心结。

  “现下在城外的客栈等着。”他将蔵在袖中的纸条塞进她的手里“这是地址。”

  “我这就去一趟。”她拿起一旁的黑⾊头纱,仔细将自己盖妥后即准备出门。

  潇洒忙伸长两手揽下她“慢着,你真要去?”

  “他们都已大老远来到这了,更何况,就像你所说的,若非不得已,他们也不会来这找我,所以我不能不去。”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理由可拒绝同胞的求援。

  “但…”成全了她,那先皇订下的规矩怎么办?而那个严格限制她出门的石中⽟又怎么办?

  爱染拍拍他的肩“这事你千万别告诉石中⽟,我去去就回。”

  “你一定会赶在主子回府前回来?”深怕东窗事发的话会被某人刮的潇洒,不放心地跟她要个保证。

  “我尽量。”她点点头,取来藥箱后即跨出房门。

  面而来的骄,自她踏出府门后就一直伴随着她,她耐着不习惯的热意,穿过小巷来到城中的大道上,走了许久才抵达人来人往的城门。

  向来鲜少在城內走动的她,在出了城后更是理不清东南西北,好不容易,找人问路才找着了纸条上所书的地址,踏⼊客栈后,在⾼朋満座的客栈中请小二带路下,她找到了纸条上所写的客房。

  轻叩了门扉两下后,里头仿佛早就等待着她来到的人们,飞快地打开门领她⼊內,有些不太适应房內昏暗不清光线的爱染,取下头纱才想看得更清楚些时,顿时一愕,张眼看着房內五、六名⾝形⾼壮的男子,他们那与她同胞截然不同的脸庞。

  她往后退了一步“你们不是冥土的人。”

  ⾝后敞开的门扉,在她来得及转⾝触及前,已遭⾝后⾝穿黑⾐的男子掩上,她张开嘴试图叫唤,一张沾了葯的帕子,在她遭人架住两臂时,准确地朝她的口鼻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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