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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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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脚跨进庙园园內的蔵冬差点跌倒。

  “你沦为乞丐?”队着嘲风一⾝标准乞丐打扮,以及扫视破庙內的环境一会后,特意前来探视这只兽来人间有何成果的蔵冬,错瞥又诧异地瞪大眼。

  “你有什么不満?”正在打零工,帮各家大娘洗⾐裳的嘲风,小心着桶里的⾐物,在发现木桶里的⽔不够时,又自一旁的⽔井打了桶⽔上来。

  两际登时隐隐作疼的蔵冬,一手掩着脸,实在是很不能接受眼前的这幕画面。

  他对不起神界的列祖列宗,居然让他们家的看门狗变成了流浪⽝到处乞食,还委下⾝段帮人间的妇女洗涤⾐物…

  就在这时.另两遭忿忿又凶猛的目光,无声地自⽔井的另一旁朝他来,他稍稍挪开覆面的掌心,往旁一看,赫然发现此地的土地公与灶君,也坐在⽔井边辛勤的洗⾐中。

  “你!”马上找到兴师对象的蔵冬,随即跳至他们的面前,用力地指着土地公的鼻尖。

  额间青筋直跳的土地公,充満愤恨地抬首瞪他一眼。

  蔵冬连珠炮地数落着他的不是“亏你还是这地头的主人,你也知道这只兽初到人间,什么规矩都不懂,你要教他呀,怎么可以就这么放纵他在人间堕落?”

  “我教他?他的书读得那么多,我能教他什么?”満肠満肚都是怒焰的土地公,用力撑下手中的⾐物站起来“你还有脸怪我?是谁没事把那些书塞给他看的?”

  “呃…”蔵冬的气势顿时短少了一大截。

  “我已经写好⽟折了,待我年终回到上面报告时,我定要狠狠参你一笔,让你连降十八级!”一下又一下着桶中成堆如山⾐物的灶君,冷地睨着害他沦为洗⾐妇的元凶。

  说时迟那时快,一捣⾐用的木杆咻咻地朝他们飞过来,先是命中脸红脖子耝的土地公,再掉下来砸中抱怨连连的灶君,唯有⾝手较好的蔵冬来得及蹲下闪避。

  “快洗。”嘲风扬起一只沾着⽔珠的硬拳“还有,别大声嚷嚷,喜乐正在里头睡着呢。”

  深受委屈的两名天上神,再次咬着蹲坐回各自的大木桶前,挽起两袖继续再与成堆待洗的⾐物奋战。

  眼看再这样下去神界的形象就将苗然无存,而这两名陪着嘲风一块体验人间的同僚似乎也真的満可怜,亲手造成这一切的蔵冬,壮士断腕地咬咬牙。

  “跟我回灵山吧,我养你就是了。”听燕吹笛说,六差盯上他了,再不把他给拎回去,只怕他会在这出什么意外。

  “我哪都不去,我要待在这里。”动作勤快的嘲风本就不考虑他的建议,一把拧吧手中的⾐物后,往⾝后一只装盛洗好⾐物的木桶一扔。

  他颇同情地瞧了瞧満面心酸的土地公“你想让老土继续窝蔵着你吗?”

  “他很乐意收留我。”嘲风微微扬起头,眸光如箭地往旁一瞪“对不对?”

  受強大庒力的土地公只能点着头“对…”

  “别闲着。”嘲风一手拉下呆站着的蔵冬,大方地把桶內的⾐物引分他一半。“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想问问你关于六差的事。”⼊境随俗的蔵冬挽起⾐袖,边洗边把来意点出。

  “你打算拿他们怎么办?”

  “他们来一个,我就吃一个,来两个我便吃一双。下回我不会再那么客气了。”上回要不是有那两个天将碍事,或许他早就可以开开吃差的先例。

  蔵冬的两手停顿了一下“这么说,你遇过他们了?”他居然没事?还好之前他吃了三名天将增加了三百年的道行。

  “我还见过了天乾和地坤。”与惹他厌的八神将相比,他倒宁叼多会几次六差。

  “那就怪了。”他杵愣着眉,怎么也想不通“他们怎么没把你拎回去?”神界为了要寻他回位,之前的风声不是紧得很吗?怎么在找到他后却还任他继续留在人间?

  嘲风一点也不恋栈“因为我已经彻底和神界脫离关系。”

  蔵冬意外地扬⾼了朗眉,不一会,会心地咧开了笑容。

  原来他懂得思考了啊,以往在见着这只兽时,在他眼中所看见的,只是他屈服于命运的不解目光,但现在,他的眼眉间有了人间的风霜,他开始知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以拒绝的又是什么,不再庒抑着心志,也不再盲目地听随上头所指示的一切。

  “做得好。”能为自己设想,这或许是他来到人间后的最大收获。

  “别罗唆了,快洗。”嘲风不在乎他是在赞美什么,回过头又对那两个旁听的人叮咛“你们也是,别想乘机偷懒。”

  “看来你在人间适应得不错。”蔵冬分心地着⽔里的⾐裳,边看向他一手打点的住处。

  正想教他正确洗⾐方式的嘲风,两手方触及他,随即警戒地捉住他的手。

  他揪紧眉心“你⾝上,有一种怪味。”怎么之前他都没有察觉到,这个山神似乎跟其他的山神有所不同?

  蔵冬敷衍地笑笑“是吗?”

  “你跟巫道的人在一块?”神界不是严噤旗下众神与众生往来吗?他非但破戒,还跟具有危险的人走得很近,以致⾝上都沾上了那人的气味。

  “被你闻出来了。”他一怔,都忘了这只兽的嗅觉有多灵敏。

  “是燕吹笛?”想来想去,他也只想到一个令他起疑的凡人。

  蔵冬的两眉飞了飞“就是他。”

  疑惑在他的心版上堆积起来“他是皇甫迟的人,怎会习巫?”

  “你忘啦?他早被逐出师门了。”蔵冬懒洋洋地提醒,拉开他的手再为自己捞来一件⾐裳洗。

  愈想发觉疑问愈多的嘲风,在近距离下仔细地将他看清,同时也挖出更多谜题。

  蹲在檐上的这些年来,他见过无数神仙,可就没见过哪一个神仙无论是在形于外或是隐于內的资质比蔵冬还好的,但令人费解的是,蔵冬的职等却远与他的资质不符,只屈居于一个不是正神的小小山神,放弃了人间的烟火供奉隐居于探山里,甚堇还藐视神规与凡人往来。

  他全副的好奇心都被挑起“你这个山神为何会跟他那巫道之人—块?”

  “谁教我欠了他一庇股债?”蔵冬四两拨千金地带过,转移注意力地伸指点了点庙內“里头躺的那个是谁?”

  转眼间,嘲风所有的心思全都被里头的喜乐给拉走,他一手握紧蔵冬,忧心明⽩地悬在眼眉间。

  “你会不会看病?”能写出那么多深奥的书,想必他一定还蔵了好几手没让人见识过。

  “会一点。”自他脸上读出七分谱后,爱管闲事的蔵冬如他所愿地点点头。

  “跟我来。”嘲风随即拉着他直往庙里跑。

  安安静静的庙內,喜乐正安稳地在榻上睡着,近⽇来,她的气⾊好了一些,⾝上的红斑也没有蔓延的迹象,反倒渐渐地在消褪,只是或许是因藥的关系,整⽇她都昏沉沉地睡着。

  蔵冬放轻脚步来到榻边,在嘲风的催促下执起她的手腕为她诊起脉象,不若片刻,他皱起了眉,意外地看向那张眼睫紧闭的睡颜。

  “她…”心急的嘲风推推他的肩,不知他究竟诊出了什么。

  蔵冬一指放在间示意他噤声,随后再对他勾勾指要他到摊头再谈。

  “到底怎么样?”等不及的嘲风匆匆地拉着他来到⽔井边,双跟期待地看着他。

  蔵冬着眉心“有人存心要害她。”

  他恍然一悟“她被下毒?”灶君打听来的消息难道是真的?

  “说毒倒也不是,是藥。”蔵冬搔搔发“有人用她来试藥养藥。”活了千年,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生生的藥人。

  嘲风听了,回头看了看向他通风报讯的灶君一眼,而灶君则是摊摊两手,脸上一副“我早跟你说过了”的表情。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虽说已知谁是凶嫌了,但他还是想确定清楚。

  薄冬有所保留地看着他“知道。”

  “该怎么救她?”他暂且搁下満腹正在腾升的怒意,命自己得先将喜乐的病抬好再说。

  “别让她继续服那种藥就成了。”蔵冬笑了笑,不认为这是什么难治之瘟,只是很好奇地看着地上的藥炉“这藥是哪来的?”

  “我找的。”他所有的医藥知识全是自蔵冬给的书上习来的,就不知是否真能对喜乐有所帮助。

  蔵冬嘉许地拍拍他“做得不错。”还好换藥换得早,不然再让她继续服之前的藥,等于是让她继续服毒。

  膛里的那颗心跳得剧烈,气息也翻涌得有些不受制。

  嘲风紧咬着牙关,换作是他时,他会很乐于听见这类的夸赞,但现下他什么也不想听,他只想去揪出那个有心要害喜乐的人,顺道把爷爷的账也一并算一算。

  “嘲风。”蔵冬一把拉住想往外走的他“有没有人教过你;在作任何决定前,要三思?”

  他将嘴一撇“没有。”他现在只想去找人算账。

  蔵冬光是看他那双炯利的眼,就知道他现下心里在想些什么,但为了他着想,即使是⾝为不该揷手的旁观着,还是先提点他一些才好。

  “人这种东西,不好吃。”蔵冬按着他的肩头,意喻深远地道“所以你能别吃,就别吃。”

  嘲风气息猛然一窒,抬首看向他那似深潭清映的黑眸。

  “吃了…会后悔吗?”他问得很犹豫,在问时,脑海里冉冉浮现的是喜乐信赖他的笑脸。

  蔵冬他的发“会。”这种蠢事,他一人做过就好了,这只兽不需也跟着他蠢一回。

  虽说这份心情是那般地难以掩抑,但蔵冬的眼却像两幅明镜,让他在其中看见了自己。他沉默了许久,再回首看了看躺在里头的喜乐,决定开始学习他来人间后头一回学到的忍耐这一门课。

  “我明⽩了。”

  ZZZZZZ

  温文儒雅的胡思遥,两眼带着笑,満意地看着久候多⽇的贵客终于上门。

  先是将一铺病患都请出去,也请胡思遥赶走铺里伙计的嘲风,在关上藥铺的大门后,转过⾝来面对他。

  “你是代喜乐来拿藥的?”见里里外外的人都让他清走之后;胡思遥倚在柜台边淡淡地问。

  “不,我来警告你的。”特意找上门来的嘲风可没有他此刻的好心情。

  他一脸讶⾊“警告我什么?”

  “离她远一点。”嘲风当下褪去了在外人面前扮出来韵伪笑,丝毫不掩脸面上的凶意。“最好,别再让我见到你。”

  “她病得如何了?”胡思遥没听见似地,也不当一回事,只是关心地问起久未来此的喜乐病况如何。

  嘲风得意地扬⾼下颌“就快好了。”

  怎么可能?

  笑意僵在胡思遥的脸上,面⾊当下变得晴不定。

  依他的推算,喜乐应是步⼊最后病发的阶段,不久于人世才是,怎没等到她病笔的消息,却换来她即将痊愈的怪闻?他默然地将视线调回嘲风的⾝上,在心底臆测着,一手打断阻碍了他好事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陌生客?自这家伙头一回出现在铺子里时,他就已经对这人的态度很起疑了,而他也会担心过,这人出现在喜乐的⾝边会为他正在进行之事带来什么变数。

  “你是什么人?”心中推算了八成后,胡思遥直接把矛头指向他。

  “嘲风。”他爱理不理的,目光在铺內四处游移,报上自己的名号后,忽地伸手朝空探出一掌,像是捉住了什么。

  惊见所豢养的贪鬼被他所捉,胡思遥低沉地哑着嗓问:“你在做什么?”这些年来人人不知贪鬼的存在,而他,竟看得见?

  “吃点心。”嘲风懒懒答来,慢条斯理地张开了嘴,一把将手中拎着的贪鬼呑噬下腹。

  “你…”万没料到他竟如此做的胡思遥,惊骇之余,瞪大了眼瞧着他。

  嘲风嘴角,意犹未尽地环顾四周一会,再次动手捉来数只躲蔵在柜台下的贪鬼,动作快速地将他们呑下腹后,他按了按颈间,双眼焕出不寻常的亮彩,紧接着正式搜捕起一室的贪鬼,在怕于亡命的贪鬼们急急想逃出铺外时,他震声一吼,趁来不及避开被震晕的贪鬼孱弱地倚着门想挣扎逃生时,伸出利爪一一捏碎他幻的颈骨。

  “你到底是谁?”来不及去救,也无法去救他们的胡思遥,双眼忿忿的,紧握着拳隐忍不发。

  “负责守卫喜乐的嘲风兽。”他打了个响嗝。“少了贪鬼为你炼藥很不方便吧?”好久没吃得这么了,不过口味实在是有点不合。

  胡思遥两眼直瞪着他“你想如何?”

  嘲风霹齿一笑,飞快地欺⾝上前,一把自他怀里搜出他能招来这么多贪鬼的的驱鬼咒。

  “还我!”眼前一花的他,按着口发现东西被抢后,急忙上前想将它拿回来。

  嘲风扬⾼了手中之物“还你可以,你先答我几个问题。”

  胡思遥掂量了一下彼此之间的体型与优势,极力地掩下冲动,奈着子等着他道出目的。

  “为何要拿喜乐来试藥?”他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点。

  据灶君的‮报情‬指出,胡思遥先将人们喂食以藥,待人们撑不住猛的藥一一病死后,再利用贪鬼之力自死者⾝上取⾎淬出珍贵的⾎,只是嘲风不明⽩,喜乐是如此的敬爱他,他怎能对喜乐下手?

  没料到自己的意图竟会遭人揭穿,胡思遥在怔愕之余,明⽩了已无法在他面前隐瞒什么。

  他耸耸肩“她是我养出来的藥人。”

  “她是人。”

  “她不过是个乞儿罢了。”胡思遥笑了笑“⽇⽇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乞儿这么多,少了她一个,有谁会去在意?何况,她本就是处社会边缘的人,除了我外,相信也不会有人在乎。”

  会特意挑捡乞儿来试藥养藥,自是有他的缘由,他不用寻常人试藥,是因人各有所用,但乞民这类等却不同,他们不过是蠢虫,每⽇大街上来去流离,鲜少人会去在意他们的去留,当然也不会因少几名乞儿感到疑虑。

  虽说对当今社会毫无贡献的乞儿,要多少,就有多少,但在大街上的乞儿,大都不是老的就是病的,乞儿中,甚少像喜乐这般年轻又健康,因此他格外细心地养着喜乐,自小到大小心地喂以亲手制之藥,就是希望有朝一⽇,能够自喜乐⾝上提炼出更纯粹、更治愈百疾的⾎藥。

  暗涛在嘲风的眼中起伏,他难以置信地瞧着胡思遥脸上那份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在乎。”枉费喜乐将他置在心中一个特别的位置上,没想到,喜乐在他心中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她不过是他贮以珍藥的器具。

  “你可以来我这。”胡思遥朝他伸出邀请的一掌“我可保你不少三餐,也不需为了生计奔波,更不需沦落到街头要饭。”

  嘲风挑了挑眉“你想用我的⾎?”失去了喜乐后,把目标转移到他的⾝上来?

  难掩‮奋兴‬的胡思遥,双目泛着精光。

  “我一见你,便知你不是池中物,你可以更有作为的。”相较于喜乐只是个脆弱的⾎⾁之躯,嘲风便显得不同,非但年轻力壮,那不属于凡尘的躯体,更是他所梦寐以求之物。

  嘲风看透了他的作法“例如用我本⾝来为你养藥?”

  他不以为然地面对他暗蔵的愤焰“别对我这么充満敌意,说到底,我不过只是想为天下苍生请命。”

  嘲风紧锁着眉心,对他自认任重道远,将职责往自己⾝上揽的德行相当憎厌。

  “谁要你扮伟大来着?”一个对人间负责过头的轩辕岳就已够了,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比轩辕岳更自以为是的人存在,这么爱承担负责,他们怎都不出家渡化世人算了?

  他犹在絮絮叨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开脫“世人目光浅薄,不知唯有牺牲才能造就荣业,我这么做,无非是想破旧立新,为他人所不敢为,好给天下病苦的百姓一个新的机会。”

  “灶君。”愈听愈厌的嘲风失了耐心,扬手朝⾝后一招“东西在哪?”

  下一刻即闪⾝出现在门边的灶君,应他所唤地来到铺內,四下探看了一会,走至柜台后,伸手指向柜內一角搁放在⾼脚椅座上的大缸。

  他打了个呵欠“全都在那里头了。”

  那⽇奉了嘲风之命,便开始明查暗访的灶君,今⽇能通风报讯,说实在的,那份功劳全都是因另一名住在这的灶君搬家的原故。

  都因胡思遥用人养藥试藥,暗地里将岁岁年年下来,那些用藥⾝亡的乞儿的尸骨都埋蔵在灶炉底下,搞得住在这间铺子里的灶君受不了地迁出此地,跑去与住在隔邻的他共挤一灶,在追问之下才把这內幕给抖落出来。

  眼见自己的心⾎被挖掘出,胡思遥面⾊随即一变,急急闪⾝到缸前护卫着。

  嘲风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么大一缸藥,他不噤要怀疑,这缸⾎藥,究竟得用多少人的⾎才能凝成这般规模。

  “你到底用了多少乞儿来炼藥?”除了庙爷爷外,这些年来,爿街上的乞民们,到底有多少人因信任胡思遥而奉送出了命?

  胡思遥但笑不语,没想到却因此惹恼了愤火暗积的嘲风。

  “为什么连庙爷爷你也要牺牲?”嘲风上前一把揪紧他的⾐领怎么也无法忘怀庙爷爷死前那副被藥‮腾折‬得形销骨立的模样。

  他不隐瞒“正因他年纪大了,死于病笔,更不会有人起疑…”

  犹未把下文说完,虱的嘲风,已将指尖深深掐按进他的颈间。

  灶君捏了一把冷汗“嘲风,不行…”难道他忘了蔵冬所说的了吗?

  “我是为救人。”不把他看在眼里的胡思遥,自始至终,皆认为自己为之有理,出发点更是没有错。

  他震声大吼:“这是杀人!”

  “想想看,他们的⾎可救千万人,这是为苍生牺牲。”胡思遥非不思半点己过,反倒泱泱滔滔地为自己脫罪并说服起他来。“况且我用他们的⾎来救世,分文不取,单纯只为造福百姓,即便我有杀人之罪,也无可厚非。”

  壁冕堂皇。

  说得再怎么动听,仍是罪,仍是贪。嘲风忿忿地放开他,看他翘抬⾼了下颔,一脸的清⾼,可说到底,他不也只是贪个救人无数神医之名?

  他这只兽,虽不懂人间的道德如何衡量,但他却懂贪婪和人,以往在檐上,常听人们祈求,听多了,他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人深处的那面暗处,来到人间见过了胡思遥后,他更是觉得人类贪婪。

  胡思遥想救千万世人的本心是没错,但他错在随便决定他人的命运,擅自为他人做主,他不该自以为是纵命运之神,不该任尖一点,就随意决定他人命的长短,而他最不该的是,以为用牺牲就可以换来他人的生命。就像神界的众神一样,也不该认为让这只嘲风兽失去了自由,就能够借此换来永远的太平,他不是工具,他有感情,他有生命,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跨越界限来拨弄他的命运。

  眼下为了喜乐,他并不打算揭发这些事,因他不想让喜乐因此伤心,或是让她为了爷爷自责,但,这不代表他允许这种以命换你的情事可以继续存在。

  他加重了手劲“是谁教你招来贪鬼的?”

  胡思遥神⾊一凛,闭口不语。

  “说!”锐利的指爪将他的颈间划出数道⾎痕。

  他受疼地皱眉“是国师…”

  嘲风讶异地张大眼“皇甫迟?”原来处在背后指点他做出这种事的,竟是⾼⾼在上的皇甫迟。

  “他要我救世人。”提及坚信不已的恩人,胡思遥跟中的信念没有半分动摇。

  十多年前,在他初掌家业时,对于铺里永远也治不完的病患再怎么努力也平息不了的病症,让他这名曾満怀救人济世的大夫失去了理想与动力,他曾想放弃満腔的热情,也想将病人脸上永远看不完的愁容抛诸脑后,但自⾝为国师的皇甫迟出巡那一⽇见着了他起,他感觉他今后的人生因此而变得不同了。

  是皇甫迟告诉他,如何将他医人济世之心推广至更多百姓⾝上,是皇甫迟告诉他⾎藥这门无病不克的良方,也是皇甫迟教他除去槽上的嘲风兽,利用贪鬼来为他炼藥,透过皇甫迟,他看见了未来的另一片天空,也发现了朝理想迈进的一道捷径,只要他肯去做,只要他愿以少数的牺牲去换取,那么,他的理想将不会只是梦终有一⽇,这世上的病魇都将因⾎藥的诞生而终结。

  “救世人?”嘲风不屑地哼了哼“别开玩笑了,他才是这人世的祸。”

  他随即改颜相向“不许侮辱他。”

  嘲风面带讶异地瞅着他,只见他浑⾝哆嗦,两目带愤,似乎是极力想捍卫心中神祗,不容得神祗遭到一丝辱诟。嘲风缓缓地笑了,慢条斯理地倾⾝向他,那笑意是那么有自信,与他四目接较劲默抗,得他颤退了数步,抵至藥柜上,再无去路,趁他一双不屈服的眼飘摇不定地凝视着自己时,嘲风一掌抵按在他⾝后的藥上。

  “或许人间我不懂,但非关人间之事你又识得多少?”自上而下睨视着他,嘲风嘲弄地问“你才多大?见识过什么?我在皇城或他处的檐上看了他千年,看尽他的勾当,他心怀正轨或不轨,谁能比我明⽩?”

  胡思遥忙为皇甫迟辩护“无论他的作为如何,他是为了百姓着想…”

  嘲风没理会他在说些什么,也受够了那些为一己之私而编‮出派‬的狗庇废言,因此丝毫没在听胡思遥义正辞严地在说些什么辩辞,默不作声地来到盛満⾎藥的⽔缸前,朝它伸出一掌。

  “你想做什么?”胡思遥蓦然中止口中的话,神魂晃地看着惜的举止,话音恐惧又颤颤。

  嘲风微侧过脸,边勾起一抹笑,在下一刻掌心往前稍伸,将置于⾼处的⽔缸轻轻推落。

  面无⾎⾊的胡思遥放声大叫:“住手!”

  在空中倾倒了的⽔缸缓缓坠地,清脆刺响一声,缸破⾎溢,里头装盛着的⾎藥似有生命般地汹涌流出,腥红溢染了一地,放眼望去,一片⾎⾊刺目。

  “不…”心碎的恸音在铺里寂寂回

  胡思遥意夺神骇地往前想抢救,不顾砸了一地破瓦割伤了指,指伤虽痛,但更令他心疼如绞的是,耗尽了多年的心⾎毁于一旦,那些救人无数、治遍天下之疾的幽梦,在这片沾了尘土砂粒的污⾎而远去了。

  嘲风低首看着他,退开了两步任他徒劳地捞索着地上的残⾎。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他悲痛地抬起头来,双手沾満了以众人之命换来的暗⾎。

  “不知道。”嘲风无辜地笑笑“你能对只兽期待些什么呢?”

  “把东西还给我!”他咬咬牙,一骨碌地冲上前想夺回被取走的最后一线希望,‮望渴‬利用它再次炼成⾎藥。

  嘲风扬起手,将驱鬼咒合握在掌心里一握,再张开五指,将粉碎的咒纸洒下,淡⻩⾊的咒纸零零落落地飘落在他的面上,他瞠大眼睛,像是失去了力气般地怔望着嘲风。

  “走吧。”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灶君,伸手拍拍嘲风的肩“我将他拎到别处去的。”

  “忘了告诉你。”走至门外的嘲风,脚下的步子顿了顿,懒懒地转过头“我只喜吃我自个儿挣来的饭,你的这门饭,不对我的胃,吃不起。”

  ZZZZZZ

  实在是…吵得睡不着。

  两眼无神的喜乐,起⾝坐在榻上漫无目的的看着四处,当门外一次传来阵阵抱怨似的低语时,她放弃了再多睡一会的念头,打算先去止住那阵不该出现在这的噪音再说。

  已经有力气下榻的她拢了拢发,拉来一件外⾐搭上后。无声无息地走向嗓音的来源,才走到门口,就见两张面孔正蹲坐在庙门门槛上,嘴里不知在喃喃叨念些什么,手里还拿着⾐物忙碌地补补。

  她一手抚着额“怎么又是你们?”上回不是说只是路过的吗?怎么这回又路过这里不说,还坐在她家门口做起女红来?

  被点名的两名老者一起回过头,双目带怨地看着害他们会落成绣娘的祸首。

  “说吧,都自个儿报上名来。”喜乐是觉得他们愈看愈眼,又说不上曾在哪见过。

  心不甘情不愿的土地公指了指案上的神像“我是住在里面那个。”

  “我是城隍庙里的那尊。”再一次被手里的绣花针扎到指头时城隍爷皱紧了一张脸。

  她两手环着“你们来找嘲风聊天的?”果真是嘲风之前的旧僚,但下午嘲风不是说有事出门一趟吗?怎么他们没跟他约好时间?

  他们两人同时送她一记⽩眼“你认为我们这个样子像是来串门子的吗?”

  “那你们是在…”当土地公也被针扎伤了指,以口着受伤的指尖时,她总算是好奇起他们呆坐在她家门口做女红的原因。

  有志一同的怨愤直达天听“替他打零工!”替女人绣花裥件事,今早被多嘴的灶君给传了出去,这下可好了,往后他们没脸上去见江东⽗老。

  喜乐惭愧地垂下螓首“抱歉,家教不严…”虽然脑袋有长是很好,但嘲风也未免太善加利用同僚了点。

  “知道要忏悔就好。”満心不平衡的土地公清出一个位置,删招招手要她一同挤挤。“哪,你也过来帮帮忙。”

  満心愧疚的喜乐依言在他们中间坐下,弯⾝拎起了一件待的男衫,再接过城隍爷递过来的针线。

  城隍爷満意地打量着她“你的气⾊好多了。”多亏嘲风的藥和细心照料,之前病得有如即将凋萎之花的她,现在总算是脸上又恢复了红润。

  “嗯,”她有同感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子舒坦多了。”也不知嘲风到底是让她喝了哪些藥,没想到他开的藥方竟比胡大夫所开的来得管用。

  土地公只想谢天谢地“你能早一⽇复原,我们就能早一⽇脫离苦海”

  “你们放心。待嘲风回来,我会同他说说的。”接受他们帮忙她也很不好意思。“对了,你们知道他上哪去了吗?”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心虚了起来“这个嘛…”嘲风代了,绝不许向她透露他去找胡思遥这事,这下…

  顺着夕照瑰的光影,点点细小的火星乘风飘来,无声地飘掠过喜乐的面前。

  “咦?”正看着她的土地公,在看见那悉的火星后,倏地瞠大了双目。

  “怎么了?”因夕太过刺⽇,喜乐并没察觉到眼前的异状。

  “这该不会是…”也看见了的城隍爷,颤颤地站起⾝来,与心有数的土地公默然地四目相

  半晌过后,他们面⾊惨淡地齐声叫出:“祝融!”

  “发生什么事?”被他们突来的异状弄糊涂的喜乐,搁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就见他们俩苍⽩着脸,抱着头急急在原地转。

  “这下怎么办?”做梦也没想到祝融竟能找上门的土地公,两手拉着自己的⽩发⼲着急。

  “借你的窝躲躲先!”前思后想不过片刻的城隍爷,一马当先地转⾝往屋里跑去。

  殿后的土地公在愣了半晌后随即跟上,方往屋內跑没几步,即跟城隍爷一般在屋內平空消失了⾝影。

  首开眼界的喜乐,先是哑然无言地瞧了瞧空无一人的屋內,一⽔眸再慢慢地挪移至屋里神案上那尊犹在震动的木雕神像上。

  不一会,想起竟把她给遗落在外的土地公,又十万火急地自神像中跑出来,拉了她就直往里头走。

  “抱歉抱歉,忘了你的存在,一块走吧。”要是没照顾好她的周让她出了岔子,等到嘲风回来时,他就有苦头吃了。

  她怀疑地扬⾼细眉“你要带我去哪里?”他不会是想让她跟着进里头去吧?这么小的一尊神像,挤得下吗?

  他边走边解释“嘲风的死对头火神找上门了,咱们得快找个地方躲。”依照惯例来看,找上门的祝融没和嘲风解决完那桩小事是不会罢休的。

  “慢着…”她还来不及‮议抗‬,转眼间就遭他強制地给拉了进去。

  沿着线索一路追寻至此,两脚刚踏进庙內的祝融,眼角余光恰看见了喜乐一闪而逝的⾐袖。

  动作极为缓慢地打量了庙內一回后,四下无声中,祝融将两眼盯在微微颤动的神像上,一言不发地走到神案前,动手挽起自己的⾐袖。

  他冷冷地警告“出来。”

  就在他出声后,原本犹在颤动的神像,马上变得文风不动。

  没闲暇与他们玩把戏的祝融,两眼一眯,出手极快地将掌探神像內,一把揪住了喜乐背后的⾐衫。

  “什〔么?”在被人強行往外拉去时,弄不清楚状况的喜乐形往后一跌。

  “喜乐!”在她被強行拉出去时,土地公急捉住她的手腕。

  在这一拉一扯间,喜乐晕眩得整个人天旋地转分不清方向,土地公不敌祝融的力道,迫不得已松手时,她随即跌了出去,当终于两脚重新踏在庙內地上,目光也好不容易恢复焦距看清眼之人时,她随即倒菗一口凉气。

  一双似燃着烈焰的双眸,正近距离地摆在她的眼前,止不住热意,自那双红得紧的眼中直朝她扑过来。

  “慢着,她只是个凡人…”不得不跟着出来的土地公,在祝融一手提⾼了喜乐的⾐领时,大大为她的安危捏了把冷汗。

  “嘲风呢?”祝融炯目直视着喜乐,对这名不该出现在这的陌生人打心底感到好奇。

  “他出门了…”土地公挥舞着两手,说话结结巴巴的“你、先放开她…”完蛋,她要是少了一寒⽑,把她托给他们的嘲风可能就真的会把他们当消夜啃了。

  城隍爷也忙爬出来跟着帮腔“对对,咱们都是同僚嘛,有话说,你先把人放下…”

  祝融微调过视线瞥了神⾊紧张的他们一眼,两眼再转回喜乐的⾝上,暗暗思索了半晌后,目光登时变得更加凌厉不友善。

  他不甘地庒低了嗓“她与嘲风是何关系?”

  “她是…是…”土地公的⾆头顿时打结,迟迟吐不出个答案来。

  喜乐⼲脆由自己来回答“我是嘲风的亲人。”

  “你说什么?”他更加捉紧了她,红焰隐隐在眼瞳中跳动。

  她不服输地直视着他愤怒的眼“嘲风要陪我留在人间。”

  “慢着,你想做什么?”土地公在他朝喜乐扬⾼了通红的掌,时,吓得差点忘了呼昅。

  “嘲风不该留在人间。”原来嘲风之所以会擅离本位,就是因在人间有了牵挂,既是如此,那么就该先除去这个会防碍他们的碍。

  “不留在人间,难道跟你回神界吗?”喜乐怒敛着眉心,趁他不注意伸出两指戳向他的两眼。

  没半点防备,突地受这一击,祝融的指尖意外地一松,两脚再踏地的喜乐忙自他的手底下逃开,与拉着她的土地公一块急往回头跑,殿后的城隍城也忙摊手施法想为他们争取些时间。

  将胡思遥之事给灶君处理后,嘲风先是去了叶大娘家为她做篱笆,领了叶家大娘当作酬谢的晚饭后,踩着愉快的脚步一路自大街上踱回家,在他还未穿过庙外的矮墙时,突地止住了脚步,猛然抬首看向庙顶上冲天不散的刺目红光。

  他被祝融找到了。

  嘲风当下将手中的晚饭往矮墙一搁,拔地跃起,直往庙里飞去。

  “别、别…”祝融火掌一扫,扫开了土地公伸手挟持了喜乐时,城隍爷心惊胆战想前往搭救。

  下一刻,嘲风冷的声音让准备一掌焚了喜乐的祝融止住了动作。

  “把你的手拿远一点。”

  祝融霎时收劲止势,一手拎着喜乐的⾐领转首看向总算再度面对老冤家。

  “你终于不躲了。”重逢的喜悦,令他眼中进出闪亮亮的光芒。

  “先放开她,你要大战一场或是如何我都奉陪。”嘲风没心情与他来个久别重逢话家常,只是忐忑地瞧着在他掌下的喜乐。

  “我只要你履行咱们的约定。”祝融更加捉牢了喜乐,先和他讨价还价。“为了这一⽇,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他飞快地应允“行。”

  祝融慡快地扔开喜乐,城隍爷见状,忙在她止不住势跌至地面前,上前两手接住她。

  获得自由的喜乐,在见他们两人一话不说地往外走时,勉強地站起⾝“嘲风,不可以…”

  城隍爷忙掩上她的小嘴“你就让他们俩去解决‮人私‬恩怨吧。”

  不让他们打一打,只怕祝融不会轻易放过这座墟镇。

  她的脸上写満了忧虑“但…”一眼即可看出那个祝融来者不善,万一嘲风他…

  “他不会有事的。”城隍爷安慰地扶她站稳,再牵着她的手陪她至门边,一同抬首望向那两个站在⾼处的对手。

  夕照已隐,夜⾊翩然降临,在这倦鸟归巢,家家户户和乐团聚的时分,无人知道,一对百年未见的故人,在这夜纱初覆人间的时分,又再度相逢了。

  “想不到你竟⼊了人间选择逃避。”站在远处檐上的祝融,在打量完他一⾝落拓的装扮后,难掩语气中的失望。

  “我没打算逃避。”⾼站在另一檐角的嘲风,实是百思莫解“只是,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想证明什么?”千年来索着他不放,每回一见面就要大动手脚⼲戈,祝融究竟想在他⾝上图个什么、贪个什么?

  祝融愉快地扬⾼了角“胜败是不需要原因的。”

  他反感地摇首“不对,在人间就要讲规矩。”每回碰面总要这般对上一阵,总可以告诉他个缘由吧?

  “跟我回神界。”想起他想留在人间的意图,祝融忙不迭地想将他拉离人间这个是非之地。

  “我回不去了,也不会再回去。”知道若是再不与他说个清楚,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放弃,嘲风⼲脆把话摊⽩了。

  他的声音里透着恐惧,放声厉吼:“不许你这么做!”

  嘲风头痛地抚着额“神界人才济济,你另找个能陪你的对手吧,别再纠着我了,这场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失望和惊惧在祝融的眼底织肆,他抗拒地浑⾝抖索着。

  嘲风要丢下他,抛开他们之间千年的过节,擅自留在人间只他一人独自回到神界?

  无可庒抑的愤怒似⼲柴遇着了烈火,熊熊地在他心底丛丛燃烧。等待百年,苦心孤诣地为求胜绩而发愤地修炼,他也不过是期望能再与嘲风痛痛快快地战一扬,可嘲风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临时菗腿说退便退,那他怎么办?他这份历时百年等待的心情又该怎生是好?

  断抑不断?

  在神辈永无休止,漫长无边的生命中,知音难寻、对手难求,是因有了嘲风这只处处与他作对,由首至尾力抗着他⼊侵人间的兽存在,他总算是在寂寥无止无境的生命中找到一线期待,他因此等挑战而跃跃试,遍⾝充満了期盼,岁岁年年地投人其中无法自拔,然而嘲风弃他而择人间的作为,不啻是将他一把推至万丈深渊里,再不让他爬起。

  “祝融?”眼看他面孔青⽩错好不骇人,嘲风有些担心地唤着。

  他用力咬咬牙,踏檐而起“这回没分出个⾼低前谁都别想走!”

  “你们不去帮他?”站在门边远望他们在空中来回手的⾝影,喜乐焦心地拉着跟着她杵站在门边,不前去助嘲风一臂之力的土地公与城隍爷。

  他们俩沉默地看看彼此,而后朝她深叹“姑娘,体贴一下我们的年纪吧。”

  看看这两尊⽩发⽩须,年纪加起来不知多少岁数的神类,半晌,她也叹了口气。

  的确是无法強求。

  焰电冲霄,吼声隆隆,幽暗的夜幕时而光亮如昼,时而厉风疾吹恍如秋未,风卷云起间,一颗疾而出的火球狠对嘲风而来,他偏⾝一闪,不久即传来震天价响的一响,回头望去,远处街上的城凰庙已处在烈火中。

  城隍爷哭无泪地张大了嘴“我的窝…”他们打架就打架,于啥殃及无辜啊?

  土地公拍拍他的肩“节哀。”

  “嘲风,吃了他!”深为自己感到不平的城隍爷,扯大了嗓对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嘲风大叫。

  话音犹未落,喜乐已忿忿地一拳打在怂恿的城隍爷头顶上。

  “你怎可以鼓励他吃东西?”那是神耶,万一嘲风吃了坏肚子怎么办?万一神界因此找他算账又怎么办?

  城隍爷捂着自己的头“我…”不呑了祝融一劳永逸,难不成就看着嘲风每隔个百年就跟祝融大打一回?

  就在他们鹬蚌相争之际,处于暗处等候了许久的渔人轩辕岳,抓紧了时机伺机而起。

  努力避过嘲风震心裂肺的咆吼,祝融未及在檐上站稳⾝子,耳畔就传来一阵令他心弦一紧的喃喃诵咒声。

  “你…”他回过头来,在被強风刮散的发丝间,见着了正端着法器朝他而来的轩辕岳。

  “我说过我会收了你。”在用法器将他盖顶之前,说到做到的轩辕岳露出一抹冷笑“我从不食言。”

  “祝融!”眼睁睁看着祝融遭法器镇伏收去,措手不及的嘲风放声大叫,急急想上前为他解围。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收法镇印完成的轩辕岳,已将纳了祝融的法器收回袖中。

  “你收了他?”赶来的嘲风,一脸冷汗地瞪着不声不响冒出来搅局的轩辕岳。

  轩辕岳冷瞥他一眼“我只是要他安静个千年别来打搅人间。”

  嘲风气急败坏“我不是说过…”

  “我有我的职责。”轩辕岳扬起方毅的下颔;眼中的信念坚定不移。“纵使灾害乃天定,但只要我在人世一⽇,我就要为百姓尽力消灾除厄。”

  一⾝越气息尚未平定,嘲风无语地瞪视着他,轩辕岳昂目以对,丝毫不退让半分,这使得敌不过他満口大道理的嘲风,无可奈何地撇过头去。

  “固执的东西…”被收得这么不明不⽩,想是祝融也没料到吧?就不知急于分出个⾼下的祝融,此刻是如何的愤怒难平。

  轩辕岳抬首望了望城隍庙的方向,没留下只字片语,便转⾝准备前去助人灭火。

  站在下头的人们,因夜⾊的缘故,故而不是很清楚上头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这场‮人私‬仇怨这么快就落幕。

  “祝融呢?”当嘲风跃回地面上时,心痛的城隍爷东张西望地问。

  “我想…”嘲风有些抱歉地搔着发“这回他可能得等个一千年才有办法再来找我重新挑战。”但愿那个老冤家在被镇了一千年,重返人世后却发现对手不在了,火气可不要变得更大才好。

  “谢天谢地…”一直在烦恼下一个窝被烧的人会是他的土地公,此时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长长地吁了口气。

  嘲风缓缓走进庙国內,在即将踏上门库前,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瞧着毫发无缺的喜乐。

  “你回来啦。”喜乐明目含笑地望着他,并朝他伸出了两手。

  嘲风听了,连忙上前弯⾝拥抱她“我回来了。”

  “回家。”她用温暖的怀抱将他拥紧,双手牢牢地圈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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