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古里古怪的语气让井洁依不噤好笑。“他⾼中看起来更吊儿郞当,可是看在小女生眼里,这个叫做‘帅又有形’。”
“敢情在下就是不够吊儿郞当,⾼中时才会被井疌姐小讨厌个半死?”海尔不噤有些不是滋味。
她着实惊讶了好一会儿。
“海尔,你现在要跟我翻⾼中时期的爱情帐?”她可没去咬他和夏琳姐小的那一段,以及其它无数露⽔姻缘。
海尔收到危险讯号,安分地改变话题。“你又对那个可怜的男人做了什么事,现在避他唯恐不及?”
“你这人真有⽑病,每次都假定是我这方面有问题。”她放下菜单,给一个大⽩眼。“人家什么都没做,只是觉得和前男友碰面有点尴尬,这样可不可以?”
有人很喜追究柢,井长洁过度甜藌地一笑。
“他爱吹嘘。”
“吹嘘什么?”
她投过来的一个卫生眼马上让海尔了解。
“啊。”他怡然拿起啤酒杯。
“尤其井家在湾台还有点名气,他则来自普通小家庭,你可以想象这样的女朋友让他在朋友之间有多么神气。”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家世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所以更讨厌有人拿这种事来夸口。
“虚荣是我最喜的原罪。”他喃喃。
“你们男人对于这方面的幼稚永远让人不解。”
“所以这是男普遍具备的心理缺陷?”他扬了扬眉。
“起码女人不会把这种事拿出来夸耀。”
“听您忿忿难平的言下之意,我可以假定…”他露出深思的表情。“金发男人终究不是‘最’中看不中用的那一型吗?”
一颗花枝丸飞过来!
海尔大笑,连忙躲过。
井长洁好气又好笑。她现下别扭得要命,他倒是自得其乐得很,明显比待在国美时放松一百倍。
他又看了门口那一桌几眼,突然端起生啤酒站起来。
“走吧!”
“你要去哪里?”她警觉地问。
“去向你的前男友打个招呼。”他拉起她。
“你!我、我才不…喂,放开我…要去你自己去…喂!”可怜的一六○永远不敌一八七的蛮力。
她被他“簇拥”…实则绑架…在怀中,一路直击前男友的桌位。
“嗨。”海尔友善地站在她前男友后头招呼。満桌的人同时抬头。
“噗!”前男友一看是她,満口啤酒登时噴出来。“小…小洁,好久不见,你你不是到国美去念书了?”
在众人面前演戏向来是井长洁的拿手天分,她转瞬间便恢复落落大方、仪态万千的风采。
“现在是暑假期间,我回来湾台度假。”
“你变漂亮了。”前男友笑得有点尴尬。
“谢谢。”她把垂在前的长发往后拨。
“这位是?”其他人注意到她⾝旁的俊美男人。
海尔听不懂中文,但是从每个人的反应感觉得出自己已经被带⼊谈话。
“海尔·麦克罗德,洁依的现任男友。”海尔主动和每个人握手。“方才洁依说她看见老朋友,所以我们过来打声招呼。”
“你们真客气,哈哈,哈哈。”前男友除了⼲笑,还是⼲笑。“你们要不要一起坐下来吃饭?”
她搭腔。“不用了,我们…”
海尔截断,大方地拉着她坐下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叨扰了。”
她不依从的话,很有可能在大家面前跌个狗吃屎,井长洁只好盈盈屈⾝就坐,在桌底下踹这金发洋鬼子一记。
“海尔·麦克罗德,这个名字好我好象在哪里听过…”同桌有一位在外商行银工作的朋友搔搔头。
“在国美,名叫海尔和麦克罗德的人很多,应该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他瞄她一眼,蓝眸中写満戏谑,他们同时想起她方才关于吹嘘的反应。
“没错,海尔只是个无名小卒,在我们朋友圈还有个外号叫‘谦虚的小麦’。”井长洁假笑一下。
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语态间的亲昵是无庸置疑的。前男友浑⾝跟长了虫一样,比她更不自在。
看他一脸痛苦,井长洁觉得平衡了一些。
“小洁,你们往很久了吗?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前男友没话找话说。
“我才二十四岁,现在结婚太早了吧!”她敬谢不敏。
“不早啰!”同桌的朋友拍拍前男友的肩膀笑道…“阿志已经结婚了。”她惊呆了。
啊?啊?啊啊…心里连续狂叫数声。
“啊?”出口来,只是一句几乎断气的轻鸣。
“我去年结婚的,当时你不在国內,所以没放帖子给你。”前男友腼腆地抓抓头发。“小孩两个月后就出生了。”
“啊?”她的喉咙彷佛被人掐住。
“请问一下,您今年贵庚?”海尔感趣兴地问。
“我大洁依一岁。”前男友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现在人都流行晚婚,可是早一点结也不错。我遇到对的女人,就赶紧订下来了。”
她呆呆望着一脸笑意的前男友。他跟海尔同年,居然已经结婚了。
不,不不不,眼前这个人一定不是她前任男友,他被外星人附⾝了!这个居家男人,标准爸爸,完全不像她当年往的那个痞子啊!
“那个…我…我们还有事、我们先离开!”她茫然无措,硬拉着海尔站起来。
“嗯,呃恭喜你!新婚快乐也不算新婚,我是说祝你喜获麟儿。”
“那么,各位…”海尔还想讲几句场面话。
“走!快走!”
井长洁硬揪着他,落荒而逃。
“我的天哪!他结婚了!你能相信吗?我印象中那个吊儿郞当、浮夸不实的家伙,现在已经是一家之主,当上爸爸了!”
淡⽔河中,夜灯漾,没有响应。
“你的反应活像已婚人士⾝上全带了病毒。”海尔将一颗小圆石扔进夜涛里。
“在我心里,他们确实是的。”她坐在河堤上,望着扰波心的长风,风定心不止。
“难道你从未想过,我们俩持续往下去,总有一天也会结婚?”蓝眸在月夜下变成深墨⾊的海。
“老实说,没有。”
“为什么?”他仍然轻松,再丢一颗石头进⽔里。
“海尔,你你该不会认真想要娶我吧?”她有些怕怕的看着他。
“想听实话吗?”他轻抚她的脸颊。
不想。
“嗯。”她硬着头⽪点下去。
“是的,我想过。”他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颊。“我想过要和你结婚,我想过让你为我生孩子,我想过我们一家人一起到牙买加度假、到加拿大滑雪。我甚至想过,当你赖而佣人又生病请假的时候,我应该做什么早餐给孩子们吃。”
井长洁呆住了。结婚?孩子?一家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反正事情还早得很,以后有机会再说。”他安抚道,完全不想強迫她。
但是她不要他这样!她不要他为自己着想。
饼去的⽇子以来,有一道轻纱一直掩在那里,将幕后的难题蔵得若隐若现。她一直在回避掀起纱帘的那一刻。直到这一刻为止。
再不能逃跑了。该是面对现实的时候,她知道。
“海尔,我们还这么年轻,我们负担得起婚姻吗?”她茫然望着远方**。“你看看我们⾝边的大人…你⽗⺟、我⽗⺟,没有一个人的婚姻有好下场的。”
“我们并不一定会与他们相同。”
“但是,我们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她必须深呼昅好几口气,才能平息口的慌感。“你我都知道政策联姻会带来多么冰冷的家庭生活。你的⽗亲起码还有勇气离婚另娶,我的⽗⺟这方,若非我⺟亲早亡,他们可能会碍于地位和形象一辈子僵持下去,而最后受苦的人,还不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
“你太悲观了,上一代的婚姻不幸福,不表示我们这一代历史也会重演。”就因为殷鉴不远,所以他们更懂得避免。
“为什么不呢?有任何原因说服我们,我们比那些大人更好吗?比他们更完美、更有智能、更懂得如何不搞砸自己的人生?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个社会的佼佼者,连他们都搞不好自己的婚姻了,凭我们初出茅庐的两个小表,有哪一点能做得比他们更成功?”
“你说得对,哪天我们结了婚,或许不到两年就离婚了;也或者我明天就出车祸,后天便不在人间,甚至连结婚与否都不必考虑。”他轻扯她柔亮的大波浪。“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但是,这就是生命有趣的地方,不是吗?它可以变得更坏,但是它也可以变得更好。”
他的响应,不知怎地,让她更加心慌。她投⼊他的怀里,不敢再看那双深远温柔的蓝眼睛。
“我不知道…海尔…”
靶情上知道自己眷恋这片膛,理智却一直将她往后拉,阻止她再往前走一步。
她不喜这样!
他才应该是那个避婚姻如蛇蝎的人,正常男人都是这样的!他们为什么反过来了?
她不喜这样!
“你继续当坏人好不好?继续眼⾼于顶,坚持你的⽩种人自大论!”她紧紧埋在他怀中。隔着薄薄的⾐服,他隐约感觉到口有微热的意。
“那些话是说来气你的!我并不真的这么想,起码从愚蠢的⾼中时期过完之后就没有了。”他无奈道。
“那你就继续气我嘛!我宁顾你气我,都好过现在这样…这样…逆来顺受。”她的硬咽声更明显了。
“我猜罗杰的话终究应验了,或许他该改行去当灵媒才对。”他莞尔一笑。
“这关罗杰什么事?”她昅昅鼻子抬起头。
海尔吻掉她颊上的泪痕。“他说,有一天我会明⽩,爱情与肤⾊没有绝对的关联。”
“爱情…”她盯着他的口呢喃。
“好了,先别为这件事烦心。”海尔吻亲她的太⽳。“我们还可以在湾台厮混一阵子,等我休完年假回国美去,我们再来处理这个问题。总之,你若不想结婚,没有人能強迫你的。”
他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摆出傲慢的那一面开始骂人?
“海尔你害我好难过。”她又埋回他的怀里。
他吻着她的发心,她的脸颊,用不再隐蔵的爱意圈裹住她。
“洁依?”
“嗯?”她的响应含着鼻音。
“我们也是大人了。”
她细细端详他的睡颜。
似乎不久前,他也曾经这么端详过她。
厚重的窗帘掩去大部分的晨光,他的五官显得更是凹凸分明。
他的眉形似两柄金⾊的镰刀,即使放松的时候,也像眉心微挑的样子,有一种天生的傲慢。
他的鼻,峻直峭,鼻梁央中有一处小起凸。麦家最让她欣羡的外貌特征,就是这鼻管了。
他的有些薄,不笑时看起来便很严苛,一笑起来呃,还是跟他的眉⽑一样,总觉得带点⾼傲劲儿。
他的脸颊瘦长,很有英国贵族那种优雅的调调,耳垂満而服贴着头形,是东方人会喜的那种带福相。
这是一张好看的脸,不平易近人,总是轻傲睥睨,但是一张好看的脸。
童年的一切流过。
他们初识、恶搞对方、分离、重逢、相恋,然后,相守?
若是此刻的她跳上时光机,回到中学时期,告诉那个愤世嫉俗的小洁依…“嗨,我是你,有一天,你会和你现在最讨厌的这个海尔谈恋爱。”小洁依八成会回碎她一口吧?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
但是,我们也没有太大的不同!她想起自己昨夜说的话。
他们真的和⽗⺟那一辈很相像吗?那些大人也和他们一样,从青舂期便相识,逐渐了解对方,进而…爱上对方?
没有的。他们略过了那些步骤,直接跳进礼堂里,跳进冰冷的婚姻。
她和海尔不会这样。她为什么要一直推开他,不敢承认,其实,她是爱他的呢?
井长洁坐在尾,静静探视这张深沉的睡颜。
她是爱他的。这句话不断在心中回响,越来越大声。
她是爱他的!她是爱他的!
而他的许多作为也早就说明了相同的意:,她不能再欺骗自己。他也是爱她的。
她真的要不断的推开他,直到有朝一⽇他们两人都疲惫不堪,决定把过往的所有痕迹全部切断吗?她可以忍受生命中不再有一的⽇子吗?井长洁为这个远景悚然一惊。
或许,她是该做点什么了她从来不一个胆小表!
海尔在沉眠中,突然觉得鼻头庠了一庠他咕晒一声,举手拨开。
被握进一只软绵绵的手中。
他眨开眼验,嗓音因浓睡而沙哑。
“洁依?”
一个吻落在上,他挑开角,意加深这个吻。
被她握住的手上突然传来奇异的感触,他菗回自己的手…一张面纸卷成长条形,在他的中指上了一圈。
他深深望着她。
“亲爱的海尔先生,我仔细地考虑过了,由于你的格很差劲,做人很⾼傲,又可恶的把我扔在礼坛前,让我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丢脸,我认为有人应该替天行道,代替月光女神惩罚你。”她吻上他的角。
“当然,任何人都不能忽视月光女神的重要。”浓睡让他低沉的嗓音更添进一分沙哑。
“所以,你愿意娶我吗?”
那双金⾊的镰刀,在晨光中舒朗成两起轻波。
“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被女人求婚,我得好好想一想。”;
顶在他胃上的手肘要他不要太挑战自己的运气。他大笑起来,拉过她紧紧吻住。
“是的,正义女神,我极之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