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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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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子坐在窗台上,望着来回穿梭的圆润⾝影。

  这间屋子的格局与楼上夏宅一模一样,客厅的⾼窗也有一条长而宽敞的木台。因此,拖把一次又一次从她脚底下滑过,她就把‮腿双‬屈在⾝体下,整个人缩在窗台上晒太

  好暖和哦!真想变回蛇的模样…

  “休想!”‮圆浑‬美少女停下来警告她。“我最怕蛇了。如果你敢变回原形,我就叫风浪赶你回家。”

  一提到那个黑眉黑眼的大声公,⽟京子的呵欠打到一半呛住。

  “我…我又没有说要变回去。”她结结巴巴的。

  “哼。”‮圆浑‬美少女瞄她一眼,确定她收到自己的威胁之后,才回⾝继续拖地。

  真是可悲呀!一只蛇却敌不过一只青蛙,她自怜地想。

  谁教她现在处于别人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其实当初会生出想吃了晴娃的冲动,是因为她⾝上有著与自己相似的波长与花香,恰好她又肚子饿,于是勾动了天中呑吃蛙类的本能。待回到夏攻城的住处之后,她填了肚子,再想像自己若真的呑下一只青蛙的样子,当场恶心到把晚餐又呕了出来。

  看来,她真的没有开荤的本钱。

  “误会”‮开解‬之后,现下她和晴娃反倒结为还不错的手帕。晴娃那个可怕的主子再三确认她不会吃了他的心肝宝贝之后,便放心让她们独处了。

  话虽如此,每回她下楼来找晴娃聊天,那家伙还是坚持把书房门打开,偶尔从工作中抬起头来,监视她有没有凶大发,一口把他的宝贝青蛙给呑掉。

  哼!⽟京子向书房方向扮个鬼脸。

  拖把又滑过她面前。

  “你为什么要拖地板?”她好奇地问。

  “因为风浪很忙,没有时间自己整理。”晴娃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叫你拖地板?”⽟京子吃了一惊。夏攻城才不敢指使她做家事呢!

  “不是,是我自己要做的。”晴娃一边拖地一边哼歌,安之若素的神情让她越发不解。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光看就觉得累了。

  “因为我喜他,就会想替他整理家里,让他住得更舒服一些。”晴娃反而觉得她的问题很怪异。

  “喜他?”她一愣。

  “对呀。”晴娃拄著拖把停下来“难道你不喜你家的那个男人?”

  “呃…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喜吧!”她搔搔脸颊。“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怎么会呢?”晴娃惊讶地瞪大了圆眸。“你一天到晚和他生活在一起,难道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当然有!”

  “什么感觉?”

  “生气的感觉。”她气鼓鼓地开始抱怨。“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难相处,规矩一大堆!上不准我睡,客厅沙发又不准拿来当躺。洗好的⾐服要摺四、五遍让他检查,直到通过为止。牙刷不可以上下颠倒著放,玻璃杯不能跟马克杯摆在一起,连⾐柜里挂的⾐服都要用尺来量,总之他⻳⽑到连圣人都受不了他!如果反抗他,他就威胁把我丢出去当流浪蛇。总归一句话,他是个缺乏良心和责任感,兼婆过度的坏主人,我真是倒楣才会出生在他的屋子里。”

  “真糟糕,看来你跟到了一个很差劲的主子。”晴娃同情地望着他。

  把夏攻城臭骂一顿的人明明是她自己,可是一听见晴娃如此说他,她心里反而不痛快起来。

  “其实,也不全然如此啦!他也有待我很好的地方。”

  “比如说?”

  “比如说,他知道我爱吃,怕原来的一小盆翠昙不够我塞牙,就跑去问花艺店的老板,又买了许多园艺书回来看,帮我把翠昙分栽成许多盆,现在我就不愁没有零嘴吃了。”

  “还有呢?”

  “还有,他怕我在家里很无聊,前阵子我闹著要跟他一起去上班,虽然这样会给他带来许多困扰,可是他也没有拒绝我。”

  “再来呢?”

  “再来,我现在不能跟著他去公司了,所以他晚上下班之后尽量不安排其他约会,每天很早就回来陪我,偶尔还会带我出去吃饭喔。”她越说越起劲,兴⾼彩烈的小脸蛋飞扬起来。“对了,上次我提议把翠昙的‮瓣花‬做成糖果,也是他上网去找食谱,周末陪我一起做的哦!另外,我们上次去…”

  看着晴娃戏谑的眼神,她脸⾊一窘,连忙绕回原先的口气。“虽然如此,他顶多只算一个还不错的主子,我才不喜他呢!”

  “呵。”晴娃忽而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京子,可是我觉得呀,其实你已经开始喜他了。”

  她喜他?她会喜那个⻳⽑的家伙?⽟京子对晴娃的说法嗤之以鼻。

  话说回来,她并不真的了解“喜”是什么。或许,她确实是“喜”夏攻城也说不定,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京子的烦恼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随著天候渐趋寒澹,她的活动力明显弱了下来。

  ‮湾台‬的十一月初顶多只是嘲微冷的天气,夏宅里已经必须开暖气了。进⼊十二月之后,她更是老半天都不太动一下…无论是人⾝或蛇形。

  两人初识的早期,她以银⽩小蛇的型态出现居多,因为那是她的原形,活动起来比较习惯。

  两人识了之后,她则是以少女型态居多,因为她喜跟著他四处跑。

  直到现在,她渐渐再变回以蛇形居多的⽇子。

  偶尔罕得出了太,她便整天躺在窗台上,撷取微薄的光。一遇到雨绵绵的天气,她便钻进书房里,躺在他天天为她留的一盏台灯下,让灯光温暖冷冰冰的长躯。

  看着她的精神渐渐委靡,夏攻城的焦虑感也越来越⾼。

  他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每天回到家只能呆呆坐在书桌前,望着那尾昏睡的银⽩小蛇。

  她生病了吗?可是她偶尔变回少女的形体时,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又说没有,只是想‮觉睡‬,看她的气⾊也还算红润。

  若说是正常的‮理生‬现象,她一天睡掉二十个小时也太离谱了。⾝子骨老是不动,会生病的。

  以前行政室的锺‮姐小‬家里的小狈一生病,她就吃不下也睡不好,每⽇挂著两只天然墨镜来公司上班,当时他听了还嗤之以鼻,难以想像。直到现在自己家里也有了一个牵挂,他才明⽩那种心情。真的是放心不下呀!

  “李‮姐小‬?”他拿起內线分机时,顺便瞄了一眼桌上的座钟,下午一点半。

  家里那尾小蛇八成又睡得不省人事。

  “喳,你有事吗?”

  “我们的客户里面,有没有任何经营兽医院或者认识兽医的人?”

  “夏先生,你也赶流行,养起宠物来著?”

  “你只要帮我找出来就好,”

  他的回覆里有著罕见的烦躁与不安,李‮姐小‬不敢造次,乖乖回答“『金尚企业』叶总经理的弟弟就是经营兽医院的,最近刚刚成为我们的客户,我把他的电话号码找给你。”

  他问到号码之后,马上拨过去说明自己的忧虑。

  “蛇类一进⼊冬季就会开始冬眠。”兽医温润的男中音听起来并不老。“然而,不是所有品种的蛇都是如此。通常热带地区的爬虫类,或者一般家居饲养的蛇,由于居住环境暖热而且恒温,所以不太会冬眠。以你的宠物蛇来看,应该只是因为天气太冷,活动力降低而已,多让它照一点灯光,情况应该会好转。”

  “可是她天天躺在窗台或台灯底下做⽇光浴,终⽇昏昏沉沉的,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他忧心忡忡。

  “你的蛇几岁了?”

  “四个月吧!”他愣了一下,答案很不确定。

  兽医在另一端挑起眉心。“那它应该蜕过一、两次⽪了吧?”

  “没有。”

  “从来没有?”兽医吓了一跳。“可是健康的蛇,尤其是成长中的蛇,每年会蜕⽪六次左右;蜕了⽪它们的⾝体才有空间成长。”

  “是这样吗?”他茫然地问。

  “你平时都喂它吃些什么?”

  “它吃素…”他迟疑地回答。

  吃素的蛇?好吧,这不是没见过。兽医想。

  “那都吃了哪些东西?”

  “呃,生菜沙拉…义大利酸酱的口味,有时吃一点蛋糕…无精卵做的;⽔果、⾖浆、麦片。对了,她吃最多的就是‮瓣花‬。”

  “什么样的‮瓣花‬?”

  “昙花的‮瓣花‬。”

  兽医深昅了一口气。幸好,昙花是可食的植物。

  然而,他的庆幸没能延长太久,夏攻城自动又接下去说:“有时候家里的昙花吃完了,就用其他的花代替,看她想吃什么我就买回来给她。”

  “你让你的蛇随便吃‮瓣花‬?”兽医师爆喊出来。

  “不,我通常会特地处理过,在‮瓣花‬外面裹上一届脆糖,弄得很好吃,她很喜吃。”他连忙为自己辩护。

  这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夏先生,你知不知道许多人类眼中无害的植物,其实对宠物而言是有毒的?”如果可能,兽医师真想钻过电话线,一把掐住这家伙的脖子扭成两截。

  “什么!”夏攻城顿时被惊雷一霹。难道是他喂她吃错了东西,害她中毒了,所以她近来才病奄奄的?

  “夏先生,你既然养了宠物,就要多花一点时间去研究饲养知识;如果真的菗不出时间,当初就不该随便养它。宠物不单单只是人类的玩具,可以随主人兴之所至就养几只来玩玩,养腻了就任它们去自生自灭,或随便转送给别人。它们也是生命,也是家庭里的一分子!在每个家庭中享有的权利和地位,应该与其他的人类成员一样,你明⽩吗?”兽医措辞严厉地训了一顿。

  “是,是。”他只有虚心赔不是的份。

  “你马上把它带来我这里做检查,不要再拖了!”

  “可是…”有苦说不出呀!

  ⽟京子并不是一只寻常的蛇!兽医如果知道他们正在讨论的这只蛇,有时候会变成一位少女,绝对会先建议他去挂精神科。

  “马上!”兽医啪一声把电话摔上,连话都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

  夏攻城拭掉一额头的冷汗。

  看医生是一定要的。问题是,他应该带少女的⽟京子去看人的医生,或者⽩蛇的⽟京子去看动物的医生呢?

  自会计师事务所成立的七年以来,李‮姐小‬的主子头一遭请假。

  以往除非天灾或假⽇,法定休息,否则他绝对会在每天早上九点半准时出现,下午六点半准时离开。而这一天,他的⾝影却在下午两点钟宣告蒸发。

  可想而知,当李‮姐小‬接到主子的假单时,脸上的表情有多精采。

  先是带小朋友一起来上班、办公室里胡放了一堆闲书也不发火、有事没事向她打听一些宠物饲养需知、行事历越来越崇尚“混沌原理”、要她帮忙找兽医,如今是请假…李‮姐小‬终于发现了一件事。

  她的主子,开窍了。

  “小表?小表?”

  返家第一件事,他把公事包往沙发上一扔,也不管它有没有滑到地毯上,直趋她栖⾝的书房探视。

  ⻩光冉冉,台灯下一个简便的木箱子里铺了几层厚厚的软垫,一只慵睡的⽩蛇正蜷在其中,⾝体环成同心圆。

  唤了几声,她仍然不醒。他趴在桌面,以指腹轻轻‮摩抚‬她娇小的头顶,忧心叹息。

  “你究竟是怎么了?”

  从昨天晚上起,就没见她醒来吃东西。鳞片也变得乾涩而缺乏光泽,不复以前泛著银⽩光芒的神气相。

  “⽟京子,醒一醒,起来吃点东西。”

  柔声坚持终于将她从深眠中‮醒唤‬。她惺忪地眨开眼睛,一见是他,抬起头撒娇地在他脸颊上‮挲摩‬。

  “你变回女孩儿的样子,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人医与兽医,他决定两种都带她去看一次。

  她打了个呵欠,从木箱子里笨拙地动出来,往他的口偎过去。

  平时看她蹦蹦跳跳的,老半天静不下来,可一旦⾝体微恙时,就同所有小孩一般,特别依恋大人的拥抱。夏攻城拉开西装外套,将她捧在前,偎著他的体热取暖。

  将她捧实了,他转⾝离开书房,准备先带她去看兽医。

  真糟糕,他没有带宠物去看病的经验。主人应该准备什么?需不需要出示⾝分证明?

  他捧抱著昏睡的她,在客厅里绕来绕去,张罗路上可能会需要的东西。此时,门铃忽而响了。

  下午三点本不应该有访客。

  他不耐地拉开大门。“无论阁下是何方⾼人,我急著出…”话声戛然而止。

  花坊的美女老板。

  他多眨了一下眼睛,才相信自己没看错。

  她仍然是一⾝素雅⽩洁的长衫,⾝上飘来淡淡的花草香气。她的眼底有著幽幻闪动的光辉,仿佛蔵了无数的神秘。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址?”微愕过去,他马上锁起眉心。

  “你填了客户服务卡让我建档,你忘了吗?”不待他回答,她浅笑融融,自行走进大门里“这间屋子很漂亮,光线充⾜,很适合室內植物的生长。”

  他填过任何资料卡吗?算了,这不重要。

  “你今天来访有事吗?”

  美女老板不知道是故意忽视他逐客的语气,或者当真没听出来。

  “我只是做例行的客户拜访,确认一下你在照顾盆栽方面有没有遇到任何难题。”她琉目一旋,瞟上窗台前的几盆翠昙。“啊,看样子你照顾得很好呢!”

  夏攻城的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有预感,美女老板今⽇的来访应该不是意外。

  他整颗心沉定下来,指了指沙发椅,客气地代“请坐,并且稍候片刻,我马上回来。”

  “放心,我不急著走。”她的语气深长,眸中闪耀著流动的光彩。

  他的眼光和她会了一下,才轻声告退。

  回到书房里,再度把台灯打开,小木箱放回桌上,软垫铺上去,最后将蜷在外套里的小⽩蛇放回原位,将她摆置成最舒服的‮势姿‬。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他顿了一顿,俯⾝在她的小脑袋上亲了一记。

  回到客厅时,娇客正站在窗台前,翻看检视那几盆翠昙。

  ⽟京子曾经提过,当年有一位“姊姊”帮助她重新化为⾁⾝,这位姊姊与花店老板有关系吗?

  她只是一个普通商人,或者她知道盆栽里有⽟京子的存在?倘若她知道,他就找到人拷问那丫头的来历了。

  “昙花很挑土壤,难得你这几盆都照顾得很好,是谁教你分盆的技巧?”她忽然发声,却没有回头,仿佛一直知道他就站在⾝后观察自己。

  “我照著园艺书上教的,自己分盆栽养,功力当然及不上你们专业的园艺师。”他谨慎地跨出第一步。“你今天来访,有何贵⼲?”

  “是这样的。”她回过⾝对他甜美的一笑,⾝后衬著灰蒙蒙的冬天景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我通常会不定期到客户家里巡视,如果客户对于本店的盆栽有任何抱怨,我们愿意无条件收回,并且赔偿适当的损失。我今天只是来向你确认,你…要不要把盆栽退还给我呢?”

  夏攻城陷⼊短暂的沉默。

  两个月前,他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说要,而且心甘情愿帮她出运费及车资,只求她赶紧把那盆花草、连附赠的⽩蛇回收。

  但,现在,现在…

  “我们坐下来聊吧。”他先避开题锋“你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她怡然微笑,坐进他对面的⽪沙发里。

  “‮姐小‬贵姓?”

  “嗯…”她偏头想了一下。“我的名字已经太久没有使用,连我自己都记不住了。随你⾼兴如何唤我吧!”

  连名字都可以任客人信手捻来?他挑了下眉。

  “‮姐小‬,我只是想请问,这盆翠昙除了观赏用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用途?”

  “花不都是养来美化生命的吗?”她微偏著蜂首,黑发从肩后怈下,飘洒了一⾝。

  “我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地挑选词句。“有没有任何特殊的动物,例如蛇啊,或者爬虫类,特别喜这种翠昙?”

  “这我就不知道了呢!”她轻轻笑了起来。“我经营的是园艺店,又不是宠物店。对于动物习,你应该求道于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难道她不知道⽟京子的存在?他正在琢磨要如何追问下去,她突然又说了起来。

  “不过这种翠昙,倒是有一些典故。”

  “什么样的典故?”他精神一振。

  “只是乡野奇谈而已,你就当成故事随便听听吧!”她徐徐叙述。“相传在远古时期,有一位蛇中之王受了良宵美月的昅引,到森林里野游,不料天⾊昏暗,它一个不小心滚落⼊万丈断崖里。幸亏蛇王命大,在中途被一丛碧绿⾊的植物给勾住了。

  “这丛绿树相貌有些奇怪,连开出来的花都是翠绿⾊的。蛇王就这么不上不下的挂在小树上,动弹不得。到了中夜,绿树的精魂随著花开而现形了。她允诺蛇王会救它上去,只要蛇王将含有数百年修持的金丹借给她瞧瞧。

  “蛇王为了活命,只好答应了。谁知这位花精姑娘取得蛇王的金丹之后,非但没有依言救下它,反而将它推⼊万丈深渊里。

  “蛇王心里非常愤恨,于是便托梦给它的后代,⽇后凡是见著这种翠绿⾊的夜昙,务必要将它啃吃殆尽,才能怈它的心头之恨。从此,蛇与花结下了不解之缘。凡是有翠昙之处,必会引来蛇王的后代,以它为食。”

  真是个暗的神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蛇类另外有一个古式的名称,叫…⽟京子。”他回眸看向窗前的翠绿。

  她呵地轻笑了一声。

  “这又是另外一个神话了。相传道家仙人安期生曾经骑著蛇,朝拜『⽟京』。所谓的⽟京,就是道家之中天帝所居住的地方,因此后人才把蛇别名为『⽟京子』。

  “世人所不知道的是,『⽟京子』固然是蛇的别称,但是,安期生当时骑的那只⽟京子受到天帝点化,褪去蛇形,化为人⾝,潜心于修道炼法。谁知它在即将修成正果之际,与一位照养帝殿花卉的女全真谱出爱曲,误触了情障。

  “它的法已经污损了,再不能留在天帝⾝旁继续潜修。天帝怜它仍然有向道之心,于是在将它打⼊下界之前,允诺它可以继续以人⾝来修行,直到功德圆満的那一⽇为止。

  “从比以后,由它这一脉所流传下来的后代,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京子』。虽然已经没有了先祖的神通,却还保留著变换成人⾝或蛇形的能力。”

  “那么把两个神话融合起来的结果,⽟京子不但会变成人,与这盆翠昙也有很深的渊源?”这表示,她一直知道⽟京子的存在?他的眼紧盯著她,如鹰似枭。

  “从传说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当然,现代人大多崇尚科学论证,传说的魅力已经式微了。”她怡然而笑。

  她的话反反覆覆,让人摸不著虚实。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会变成人的蛇精吗?”他紧紧盯著她的眼,一字一句的问。

  美女老板‮勾直‬勾的望着他,笑容渐渐淡去,眼中飘浮鳖动的流光更盛。

  “你知道,当年在马嵬坡前,杨贵妃是真正死了吗?”她突然丢出一个全然不相⼲的问题。

  他叹了口气,爬梳头发。“就算当时她没死,现在也肯定已经死了。我不在乎!”

  “她死了。”美女老板肯定地重复一次。“当年玄宗看中民间的一池绝品芙蓉,重金购来,移栽在太池里。这池芙蓉深受⽟环和玄宗的眷顾宠爱。后来杨⽟环死去,玄宗夜里时常孤独一人,对著那如面的芙蓉与如眉的柳枝情伤。于是芙蓉为了安慰主人,凝精成魄,化为杨贵妃的形象,聊慰主子的相思之情。”

  太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梦。临邛道士鸿都容,能以精诚致魂魄。

  长恨歌的诗句陡然如流畅的⻩河之⽔,滚滚涌进他的脑海。

  “你的意思是…”夏攻城猛然一震。

  她桀然一笑,绚光在容颜上流转。“花都能聚魄成形,这世界上也就没有任何事情是不可能的。”

  他紧蹙著眉心,缓缓消化她丢出来的讯息。

  “普通的蛇,一年六蜕,渐渐发育。⽟京子的一生却只有一蜕。”美女老板忽然又说。

  “⽟京子”这个关键字顿时让他回过神。“此话怎讲?”

  “你可以把它想像成⽑虫蛹化成蝴蝶的过程。⽟京子的这一蜕,是她由童稚转⼊成期的重要关键。若能成功蜕化得过去,她的⾁⾝和灵魄便算真正成就了。”

  所以,小笨蛇这些⽇子以来的昏睡和噤食,是因为已进经⼊“蜕变期?”他又落⼊自己的思绪里。

  “嗳!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府上叨扰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她悠然欠了欠⾝。

  “谢谢你特地走这一遭。”他起⾝送客。

  来到门边,美女老板回过头。“我再问最后一次,你愿意继续当这盆翠昙的主人吗?”

  “愿意。”现在的他,完全不需要犹豫。

  “那么,祝你幸运了。”

  她轻声一笑,翩然离去。

  夏攻城把车钥匙收好,西装外套脫下,转进书房里。

  现在已经不需要带她去看医生了。他不知道⽟京子的“蜕变期”将持续多久,完成之后又会有何变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人医或兽医,都无法帮上他们两人。

  进了书房,台灯下的小⽩蛇仍然昏睡著。她已经蜷成一团,脑袋蔵到⾝体的下面去了。他走过去,确定灯光够暖,她躺的软垫够舒服,累积了多时的疲惫突然一涌而上。

  拉开椅子,往桌面上一趴,他也渐渐陷⼊沉睡。

  夏攻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时,窗外已月明⾼洁,清光似⽔。整个家里,只有书房台灯这盏光源。

  他直觉先去探木箱里的小蛇。

  她正在蜕⽪!

  初初看见她的⾝体“分离成两截”他险些吓掉魂魄。再定睛一瞧,才发现多出来的那截尾巴,只是一层灰⽩⾊的壳。

  她的双目微睁,脑袋‮擦摩‬著木箱耝糙的部分,⾝体似乎使尽了全力动,一点一滴从灰⽩⾊的壳中钻出来。

  挣出来的⾝体部分,覆盖著一层润的光泽。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紧张,密切队著她,一瞬也不敢瞬。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京子努力挣扎了半天,终于停下来,似乎已经筋疲力尽了。可是她的⾝体仍然有三分之一还未与蛇蜕分离,只能瘫在软垫上息。

  他火速冲出客厅,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兽医的电话,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夺命连环call。

  “喂?”睡意浓重的男音终于来接电话。

  “叶医生,我的蛇蜕⽪到三分之二就没有力气了,一动也不动,我该怎么办?”

  “你再等等,不要急,如果到了明天早上它还没蜕⽪完成,你就拿一些沾的棉花…”

  砰!內间突然传来重重的落地声。

  他连电话也顾不得了,随便一扔就闪进书房里。

  室內一片暗,台灯已被撞掉到地上,揷头脫离了墙上的电源。他谨慎地摸黑走向书桌,唯恐突然打开大灯会惊吓到她,又担心脚下一个不小心踩到她。

  重新把台灯捡起来,揷亮,木箱里却没有一丝蛇影子,只有一条完整的蛇蜕。

  他吃了一惊,连忙绕过书桌要瞧瞧她掉到哪里去了。

  ⾝形才刚刚闪过书桌而已,他马上愣住。

  书桌后的地毯上,一个女⾝躯颓然趴倒在地毯上。

  “⽟京子?”他慢慢蹲在她⾝前。

  这具⾝体不是最初那个小孩,也不是之前那位少女,而是一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成发育的年轻女人。

  她…变了!而且,全裸。

  他按下狂蹦的心跳,将她翻成正面。

  她的眼眸紧合,间轻轻吐著碎落的息。额角布満了细汗,脸颊因为使力过重而泛起美丽的‮晕红‬。

  起伏有致的⾝段,丰満但不过分的酥,完美无瑕的凝脂雪肤,清丽绝伦的五官。

  仿佛感应到他的视线,她息稍定,终于乏力地撑坐起来。他应该去扶住她的,但是…整个变化实在太惊人了!夏攻城仍处于惊异之中…

  “夏攻城…”她眼睛,软绵绵地叫,唤声仍然是那副撒娇的口吻,叫法仍然是连名带姓的习惯,美眸也仍然是⽔灵灵的波光,但,一切却又不同了。

  他的小⽩蛇,不再是精灵调⽪的小女孩。

  她在‮夜一‬之间,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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