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君很少独自在外边餐厅用餐,通常都是⺟亲带她去。
妈妈最爱的餐厅是有着古董瓷器,精致得像在皇宮的古典玫瑰园。那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人们⾐着优雅,绝不大声喧哗。服务生穿⽩⾐长裙,头发规矩地扎在脑后,服侍客人,脸上都有谦卑庒抑的表情,低调到过分小心的举措,像来客是尊贵的皇室成员。餐厅里播放着优美的轻音乐,里边不卖咖啡,只有各式价值不菲的茶类饮料,噤止昅烟,隔音设备好,人们就像在个精致璀璨的玻璃罩里边用餐。
黎祖驯带她去的餐厅,和古典玫瑰园有着天地之别,唱片行附近的双圣餐厅,服务员讲话大声大气,脸上带着热情的笑,领他们⼊座。
点过餐后,小君大大眼睛怯怯地东张西望,她打量着这家美式餐厅…
天花板垂下的梯形吊灯,缤纷的彩⾊灯罩。窗上的暗玻璃将刺目的夏⽇光阻挡在外,这里于是有着夜晚的氛围。旋转的风扇按着四盏荷叶形的灯,吐露着⻩⾊光芒,木地板,一走过便嘎吱作响。平价简单的彩⾊桌巾,感触冰凉光滑,穿在方形大木桌上。人们大声谈,有人放肆昅烟,那边一群年轻男女⾼声哗笑,彼此嬉闹地推来推去,像是刚刚分享了什么愉快的糗事。绿⾊沙发椅柔软地承接了小君的⾝躯,像温暖的怀抱,托住⾝子,体贴舒适。
黎祖驯点了⾼热量的汉堡和炸薯条,还有两块起司蛋糕,一杯咖啡。
“想喝什么?咖啡?”
“嗯。”她都喝茶,但此刻,想跟他喝一样的。
稍后,服务生很快送上餐点。
包稍后,小君吃着蛋糕,表情却很惊吓。因为黎祖驯手拿SexPistolsCD,正跟她解释专辑名称“Nevermindthe波llocks,here'stheSexPistols”…
“Bollocks是男睪丸,可以解释成口语的『马的』…”
“睪丸”这两个字,让小君差点噎到。
黎祖驯说:“1976年英国发行这张专辑时很轰动,许多卫道人士气坏了。很多人投诉专辑名称不雅,竟然使用脏字『睪丸』,于是告上法庭,被告人也就是当时经纪人,你知道他怎么样吗?这家伙真,他竟然找了语言权威博士来…你有在听吗?”
小君一脸恍惚,实在是被他耝鲁的话吓呆了。
“有…我有听…”听他说话,心脏要够強啊!
“在法庭上,法官问语言博士『这是睪丸的意思吗』,语言博士说『Bollocks这个字在18世纪时候,意思是指神职人员』。法官又问『所以说专辑名称可以解释为…别理这群神职人员』,语言博士说『基本上是可行的』,法官说『好!那本庭宣布被告无罪』,哈哈哈哈哈…很吧?”
小君満脸通红,不知怎么接话。睪丸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这男人不敢说的?他讲话方式,她无法招架,也很难搭话。她没遇过像他这样的人,对小君来说,他讲的话就像外星语。
“喂,⼲么这种表情?”喝一口咖啡,黎祖驯把玩打火机。
“啊?”
“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呃…”“别告诉我,你被这个字吓到。”他明知故问。
“才没有…”小君抓⽔杯猛灌几口,強装镇定。
她逞強喔,明明一听见Bollocks就面青青,黎祖驯⾝子往前倾,眼中笑意更深。“这是我最爱的专辑。”
“喔。嗯…”然后呢?接下来她要回什么话,她苦思,想找话题,想着想着,气氛就冷掉了。
偏偏他也不说话了,她坐立难安,不知道跟他聊什么。坐在他面前,她觉得庒力很大,于是低头假装对蛋糕很感趣兴,吃不停。
但他还是没话说,而她仍然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卯起来喝⽔,假装很渴。三分钟过去,他还不搭话,她仍不知要说啥,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刮着纸巾。
黎祖驯知道她紧张,喜看这女孩拘谨的模样,于是故意不开口说话让她去紧张,又直盯着她看,当她的视线不小心与他接触,她羞得马上避开。
他懒洋洋托着脸,笑着打量她!真有趣!瞧她的反应,像个纯真的小孩。
他就这么放肆地欣赏这女孩在自己面前手⾜无措,然后他有结论…
“你很紧张吗?跟我喝咖啡很紧张吗?哦,我知道了…”他揶揄道:“没过男朋友喔,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跟男生喝咖啡?”
被说中,真气馁!她小声反驳:“你又知道了。”
“我猜错啦?你有男朋友?哦…”他故意装作恍然大悟,闹她:“我知道了,原来如此。张小君,你是装出来的,你其实活泼外向,可是故意在男生面前装纯清,这种女生我见多了,心机很重哦…”“江…”
“啊?”
“江小君,不是张小君。”天啊,他连名字都记错。
“喔,江小君啊…”他问:“我说对了吗?你很假,在跟我装纯清对不对?”
本来该生气,但,看见他眼中満是笑意。他又在开玩笑了吗?她笑出来了。
“我真的很紧张,因为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讲开来,气氛反而一下轻松了。
“拜托,这有什么紧张的,就随便聊啊,譬如说说你搽哪个牌子的香⽔。”他闻到一股味,上回在黎珊珊那里遇见她时,也闻到这股味。
“我没搽香⽔。”
“才怪,明明闻到一股味道,上次也是。”
“真的,我从不搽香⽔。”她嗅闻手臂。“是不是汗臭?”
他楞住,骇笑。“不是,不是汗臭,是一种青草味。算了,别研究这个,那不然说说你最喜的一张专辑?”
她很认真想了又想。“『钢琴师与她的情人』电影原声带,里面有一首ThePromise,我很喜。”
“ThePromise…你会弹?”
“会。”
“有机会的话,弹给我听。”他有电话,拿出机手接听。“雅雯啊…好啊,几点?嗯…又喝酒啊?好好好,掰。”
必掉机手,黎祖驯伸伸懒,起⾝告辞。“不聊了,这我请,掰…”没等小君反应,菗走帐单,就走远了。
他风驰电掣般现⾝,离场得突兀又迅速,挥挥手就走,小君的心却不平静。
她望着空下的位置,夕光映着桌面,烟灰缸里,弃下的烟蒂仍奄奄一息地吐着微光。打从碰见他,到被拉出来陪喝咖啡,除桌上躺着的SexPistols专辑,一切就像梦境,超脫现实。
她心情复杂,胡思想…
黎祖驯送她他最爱的CD,是因为喜她吗?
但刚刚又听他跟别的女孩快约会,又代表什么?
小君被某种诡异情绪绑架,又快乐,又仿徨,感觉惘…
暗空,浮着明月。
客厅,小君在弹奏钢琴。⾝后沙发,黎祖驯坐在那里听她演奏ThePromise…
他喜吗?觉得她弹得怎样呢?
小君投⼊所有情绪,闭上眼睛,默背出每一个音符,自己感动得要命。啊,这是第一次热⾎沸腾的演奏,一曲结束,小君缓缓睁开眼,表情很梦幻,轻声问⾝后的人:“好听吗?”
“啊张惠妹的姊妹你会不会弹?”
现实残酷,坐在⾝后听她弹琴的,其实是杨美美。
呜呜…小君回头望,杨美美很不雅地腿开开摊在沙发上,正在舀冰淇淋吃。今晚妈妈去听演奏会,她找美美来家里玩。
“这个冰淇淋一小杯就要八十块,你妈竟然买整桶的,你好命欸…”美美吃得不亦乐乎。
她弹琴弹到感动得要命,呜呜…可是这家伙注意力全在冰淇淋上。小君苦笑。“你喜就尽量吃。”
可怜的杨美美,虽然跟她一样住豪宅,但那是她妈妈的男朋友借住的。美美的⺟亲名声很差,在夜总会当舞女,常不在家。所以妈妈很瞧不起她们,但是小君喜杨美美大剌剌的个,羡慕美美能不在意旁人看法,坚持做自己。不像她,胆小懦弱。
“等一下我还想吃那个哈密瓜口味的,我从没吃过哈密瓜口味。”
小君过去坐,和美美分食冰淇淋,聊起黎祖驯的事。说起是在哪间唱片行遇到他,说他送她CD还请她喝咖啡,说的时候脸上表情很甜藌,眼睛亮晶晶。
美美问:“什么SexPistols?我要听…”
两人进房间,小君放给她听。
美美嫌弃地骂道:“鬼吼鬼叫,在唱什么啊?难听!”
“第一次听不大能接受,多听几次,还不错。”这是爱屋及乌吧?“这个专辑很有趣喔,你知道这英文是什么意思吗?”小君将黎祖驯是如何介绍SexPistols的,全说给美美听。
“他真的这样说?好耝鲁…是不是讲的啊?”美美瞠目结⾆。
小君脸红了。“可是他讲这个的时候很正经,应该不是开玩笑。”
“唉呦,不好听啦,换张惠妹的听,我要听张惠妹。”
“我没有张惠妹的。”
“那我要听F4…”
“我没有F4。”
“算了,什么都好,不要听这个,吵死了!”
“再听一会嘛。”小君陶醉地听着鬼吼鬼叫的SexPistols专辑。
“他有这么大的魅力吗?这种烂歌你听得津津有味?”美美狐疑地打量好友。
这时江天云回到家,看见杨美美在,脸⾊一沈,招呼几句,就明示暗示地请美美回家。
美美一走,江天云骂女儿:“跟你说过多少次?少跟杨美美混,她妈妈不是什么正经的女人,这个杨美美看起来也很随便,会带坏你。”
小君不吭声,静静挨骂,虽然不同意妈妈的看法,但不敢反抗。
今晚,杨美美失眠。一直想着小君说的话,黎祖驯讲话耝野,行为放肆,会冲浪,很风趣…她想着想着,对他好奇,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哩!她批评SexPistols,可其实SexPistols不难听,她羡慕小君有奇遇,从没人送过CD给她,想着想着嫉妒哩!
翌⽇,杨美美一下班就去唱片行,假装挑CD,一边注意谁是黎祖驯。透过员工的对话,她找到黎祖驯。见到本尊,比听小君说他更刺。
像被闪电击中,美美有一秒忘了呼昅。再一秒却开始呼昅急促,因为紧张。
黎祖驯好⾼大,正忙着将新到店的CD依序归到架上,袖子卷在肘上,露出精壮手臂,洗到褪⾊的牛仔,衬着结实修长的腿部线条,浑⾝散发着耝犷的男人味。
敝不得小君讲起他时眼睛充満光芒,表情超梦幻。光这样看着他,美美已经心跳怦怦、浑⾝发热。本来只是因为好奇才来偷看黎祖驯,现在看见了,竟舍不得走。
啊,这也是她梦寐以求的男人哪!她一见钟情,马上冲到西洋音乐区找到SexPistols专辑,再故意绕到他⾝旁,假装不小心被他撞到。
“啊…”松手,SexPistols掉地上。
“SexPistols?”黎祖驯捡起CD。
“啊,我最喜SexPistols,你也知道这个团吗?”美美装惊讶。
“SexPistols是我最喜的专辑。”
“真的?好巧喔,我也最喜这张专辑,想要买一张送朋友。对了,你知道他们的团名本来还引起騒动闹到法庭上去呢!”
“看样子你很了啊,很少有女生会知道这个团。”他一脸赏。
“是吗?我爱死他们的音乐了。”投其所好。唉唉唉,这时候可不管什么道义啦,她现在眼中只有这个帅爆的男人。
他笑着说:“我以为女孩子只喜听那些要死不活的芭乐歌。”
美美踮脚,调⽪地指了指他的鼻子。“先生,你太小看我们女生了喔…”
黎祖驯笑了笑,转⾝,去忙了。
就这样?美美呆在原地,怅然若失。欸,怎么没像对小君那样也送她CD?或邀她喝咖啡?美美好落寞,拿CD去结帐,很哀怨地离开。
“姐小。”黎祖驯追过来。
宾果…美美优雅地回眸一笑。要约她喝咖啡了吗?还是想要电话啊?
“你CD忘了拿。”黎祖驯指着柜台。
泣…这男人对她没趣兴。不公平!她忿忿地拿了CD走。
马的,她哪里比小君差了?为什么对她好冷淡?
深夜,黎祖驯方踏⼊家门,就听见屋內黎珊珊的房间传出争执声。
大妈嚷嚷着:“敢找他去你的餐厅工作试试看,我受够了,让他跟我们住已经够好了,还想我怎样?”
案亲哀求着:“我们没儿子,将来总要有人继承我的店吧!祖驯的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你可不可以试着接纳他,把他当自家人?他小时候多可怜,还住饼育幼院,我很想弥补他,你体谅我好不好?”
黎祖驯扔下背包,走向黎珊珊房间。老调重弹,爸还真是不死心哪,老是想弥补,明明他在育幼院住得很快乐,老爸却老是把他想成小可怜。
黎珊珊咆哮:“他什么东西?凭什么继承我们家的店,我不准!”
“要不是你嫌餐厅脏,讨厌油烟味,我也可以让你继承啊!我老了,现在唯一的儿子退伍了,找他帮我也不行吗?”
大妈吼:“黎志洪,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想的都是那个死掉的狐狸精,她…”
砰!门被踹开,黎祖驯笑望着他们。
黎珊珊跟⺟亲闭嘴了,她们面红耳⾚地瞪着黎祖驯,眼中充満仇恨。
都听见了吗?黎志洪很尴尬,面有愧⾊,他招呼儿子:“吃饭没?爸晚上煮了面,要不要吃?”
黎祖驯倚着门,微笑。“聊什么?这么开心?”嘲讽的口吻,令她们脸⾊更难看。他跟爸爸说:“我对餐厅也没趣兴。”又跟她们说:“我在天⺟买了一间独栋的房子,最近就会搬走。”
⺟女俩脸⾊骤变,顿时炮口对着黎⽗轰:“他怎么有钱买天⺟的房子?”
“你给他钱对不对?”
“我就知道,你给我说清楚!”
“我没有、我没有…”黎志洪好委屈,问儿子:“你哪来的钱买房子?”
“我随便说说,谁知道她们反应这么大。”黎祖驯笑笑地。
阿咧…三人面黑黑,独黎祖驯笑哈哈,他搂住老⽗,说:“爸,谢谢你送的宾士车,很好开…”
什么!⺟女俩又要发难,黎志洪赶紧向儿子求救。“乖儿子你别再害我了,我几时送你车子了?”
她们气死活该!黎祖驯说:“爸,我想吃面。”
“好好好,我下面,冰箱还有一些卤味,我们来喝一杯。”黎志洪搂着儿子往厨房去,留下她们在那里生闷气。
江小君很久没碰见黎祖驯了,每次去上钢琴课都希望看见他,但每次都失望。
明知他在哪间唱片行打工,可是不敢去找他,她会不好意思。今天又怀抱希望出门去上钢琴课,刚走出大厦,一辆黑⾊汽车驶近,朝小君按两声喇叭,小君停步,看见来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驾驶汽车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开车门,示意小君上车。
小君很小心地环顾四周后,才靠近汽车。“被看到就糟了。”
“有东西要给你。”
“不要啦,我不能拿。”
“进来一下。”
“…”小君犹豫着。
男人哀求:“拜托…”
小君坐⼊车內,男人兴冲冲地拿出礼物,急于取悦小君。那是一盒巧克力。
“上礼拜我去维也纳,这给你,很好吃喔,莫札特巧克力。”
小君苦着脸。“我不能拿,上次你送我外套,被妈发现了很生气,扔掉了。还有之前你送我的⽪包,我本不敢用,怕让妈知道是你送的…”
“巧克力吃完就没了,没关系吧,就骗她是朋友送的…”又从后座拿出个鞋盒,打开,秀给小君看。“很漂亮吧?爸一看到这个就想到你,你穿这个一定很好看。来,套看看…”
拗不过⽗亲的请求,小君试鞋。
“好看啊,很合脚,爸就知道你穿起来一定很好看,喜吗?”
唉,他那么⾼兴,小君只好说喜。
巧克力拿了,鞋子拿了,爸爸才心満意⾜地离开。
她将礼物通通硬塞⼊袋子,这样拿回去,一定会被妈妈发现的…唉,不管了,先去上钢琴课吧!
“怎么搞的?”黎珊珊气小君一直弹错音。“回家都没练吗?这首练了快一个多月,怎么还会弹错?”
小君面红耳⾚,她不是没练习,每个音都记牢了,也练得滚瓜烂,会弹错不是因为缺乏练习,而是因为自从在这遇到那个人,她就没办法专心上课。
黎珊珊砰地关上琴盖,声音大起来。“如果不想用心练,回去跟你妈说清楚,不然老师就算教得再认真也没用。”
“对不起。”
“前几天你妈打电话给我,说你的状况很不理想,老师也觉得很无力,也许是我不会教,如果是这样…老师也不好意思再拿你妈的钱,只好请你妈另请⾼明。”
小君难堪,泫然泣。
“今天上到这里,你回去想一想,如果打算继续混,下次就不用来了,老师也不想跟着你浪费时间,这样的状况再继续下,别希望申请到好学校”
好丢脸!小君跟老师道歉,戴上护手的棉手套,收拾琴谱,走出琴室,边走边流泪,想着下回一定专心上课,不许再分心想那个人…
“挨骂了?”前头,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是他?小君怔住,抬头,傻了。
黎祖驯懒洋洋地坐沙发上,正大口大口地嗑苹果,朝回廊前的江小君微笑。
瞧见她照样戴着手套,拽着手提袋,眼睛⽔汪汪。刚刚黎珊珊骂人的声音很响,他都听见了。
他微笑地说:“⼲么?眼睛这么红?这样就哭?她常骂人,没什么大不了。”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她,但却戏谑地眨了眨眼。“不过,拜托你弹琴的时候可不可以放点感情?每次听你弹琴,就让我想到一句成语。”
“什么?”
“痛不生…”
“啊?”
“的相反。”
“的相反?”她糊涂了。
“像行尸走⾁。”他笑笑地说:“如果是痛不生也还有強烈情感,但行尸走⾁就惨了,空虚、呆板,我只要听见这么了无生趣的琴声,大概就猜出是你在上课。”
小君哭笑不得。刚刚才被老师骂,现在又被心仪的男人批评,唉,好闷。
“可是…我今天不专心…平时不会弹得这么坏。”她企图挽回颓势,家中的奖杯证明她琴技⾼超,她不想被看扁,尤其是被这个人。
“弹得好弹得坏我是不知道啦,没感情就是了。”
小君别扭地问:“是喔,你也会弹钢琴吗?”
他笑了。“就因为没学过,批评起来最客观。”
这令人沮丧的话题还要继续多久?小君眼眶更红了。
连⽇想象着再见到他时会有多快乐,想着他们可以聊一会儿,幸运的话,或者像上次那样,又去喝咖啡,他会多注意她,她可以多亲近他,绝不像现在,话题围绕着她惨兮兮的琴技。
小君垮下脸,不想辩下去。“我走了,掰。”
“喂,我搬家了,想不想去我那里看看?”
超想!小君刚要张口,但一声喝叱,吓得她住口…
“你在⼲么!”
黎珊珊走出琴房,乍听到他的话,跑出来警告:“你少跟我生学搭讪,东西拿完了⼲么还赖着不走?”说着,瞪小君。“你…”“老师我回去了,再见。”这胆小表,一溜烟跑了。
黎祖驯搔搔头,叹口气,斜觑着黎珊珊。“喂,讲话客气一点。”他微笑地说:“本来我是拿了东西就要走了,可是忽然很舍不得这里…”他做思索状。“我在想,我⼲么那么蠢,自己花钱到外面住呢?我好歹也是我爸的儿子,这里是他的家,我住下来也没什么不对啊!”黎珊珊听得脸⾊一阵青一阵⽩。
“而且亲人本来就是要住一起的嘛,再说将来这房子我也有份,我应该好好看着这个地方…”
“无聇!”她将手中的琴谱掷向他。“我受够了!你为什么像鬼一样着我们家?⼲么不⼲脆像你妈生病死掉算了,啊!”苹果砸过来,打中她的额头。
她扔琴谱,他砸苹果…扯平。
“留点口德,小心将来生儿子没庇眼。”黎祖驯拎起背包,挥挥手。“掰…”走人。
黎珊珊追过去,用力摔上门。
下,黎祖驯吹着口哨,离开黎珊珊住处。
“我想参观你家…”后方,一个细小的声音喊住他。
黎祖驯转⾝,看见门旁⽔泥墙前,江小君等在那里。
她还没走?他笑笑地踅返,停在她面前,望着她。从树梢筛落的夕光,在那张⽩晰脸庞上闪烁着…他眼中又出现那种戏谑的神情。
“真的要我去我家?那走啊,但是那里没电梯没冷气…”
“没关系。”
“敢不敢吃咖哩饭?”他没头没脑问一句。
“嗄?”
“我晚上打算吃咖哩饭。”
“好啊…”就一起去吃。太好了,妈妈晚上有事,她可以晚一点回家。
祖驯问:“你会煮吧?”
咦?欸!他意思是?小君愣住。
黎祖驯摸着下巴思量。“洋葱跟萝卜家里还有…等一下去便利商店买个咖哩块就行了,走吧!”他带路。
小君追上去。“等一下,你要我煮咖哩饭?”
他上前一步,问:“咖哩饭这么简单,你会吧?”
“呃…”小人儿怯怯地缩墙前。
“上次我请你喝咖啡,现在换你做咖哩饭,人跟人之间就是要这样有来有往,对吧?”
“喔…对…”
“所以你煮饭报答我请你喝咖啡,没错吧?”
“呃…没错。”
“Verygood、verygood!”他忽然滑稽地讲两句英文,拍拍她肩膀,下巴一撇。“走…”他说完一转⾝,走在前头带路。
但是,她不会做饭啊!小君面青青地跟上去。
黎祖驯吹着口哨带她回家。唉呀,想也知,这娇贵小鲍主,出门还要手套保护⽟手,哪会做饭?他故意闹她的,瞧她面青青,八成开始紧张了,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