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慕蔵鳞侧卧上,強壮结实的⾝躯陷⼊铺,他睡得不是很安稳。之前猫又叫舂,害他辗转难眠。在连续啜饮两杯威士忌后,猫叫平息,而他终于得以沈⼊梦乡,然而半梦半醒间,怪了…好像有人唤他!?他揪紧眉头,合上的眼睫微微动,他合目聆听著不寻常的声音。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细如蚊鸣的声音。
亲爱的?那声音越来越近。
“亲爱的…亲爱的…”
他肯定这不是梦!霍然惊醒,黑暗中窗外一声声柔情叫唤。
“亲爱的…你在哪?亲爱的?”
大半夜窗外有人喊你亲爱的,要换作别人大概会吓得庇滚尿流,然而慕蔵鳞只是缄默凝神听著声音出处…
夜幕如绸轻覆庭院,灰石砖造墙坚固风雅,透露出屋主的品味,葱绿繁密的树梢泼出墙沿,像在邀请失眠人⼊內隐⾝安睡。
“亲爱的?”但陈颖可睡不著,她愚蠢地对墙呼唤,一颗心紧张忐忑,急著要把猫咪带回家。瞪著⾼大坚固的石墙,她鼓起勇气,双手攀稳石砖,试著爬上去。一边唤猫,一脚试著踏上石砖隙攀爬,可惜鞋子太滑,老是不成功。她⼲脆踢掉鞋子,双手紧紧抓住墙壁再试一次,这次她成功地攀上去了。
一阵风吹来,寒意钻进⽪肤里,该死!这下才警觉到自己只穿著半透明的丝蕾睡⾐,她庒儿忘了套件外衫。要命!这会儿她是舂光大怈了。她蹲在墙上,一手抓住树⼲慢慢站起来,一边祷告不要有人经过,要让人瞥见她的**,她可以去死了!
这只笨猫!“亲爱的?”陈颖扶住树⼲,摇摇晃晃走在墙上,她打量他的庭院。
里头是⽇式风格的人造院景,有盆栽小桥绿苔红砖道,这男人还真有闲情。
“亲爱的?”借大的庭院当然少不了一座鱼池。“亲爱的…吓!”陈颖大吃一惊,差点跌落墙下。她的猫很自然地出现在鱼池边,她的猫该死的让她再次震惊得要心脏病发,陈颖捂著口,为著眼前看到的景象寒⽑直竖,冷汗急淌。
她亲爱的猫咪正趴伏在鱼池边,兴致打量池底缤纷的世界,它著嘴,亢奋地瞪著池底的鲤鱼。ㄏㄡ`…这个孽子!她指著爱猫低吼--
“不可以!亲爱的,不可以啊…”猫咪坐在鱼池边,了脚掌,然后开始游戏似地拍打池面。陈颖看得惊心动魄,要让那大块头发现她的猫不只扰他清梦,还会呑食他的鱼,而它的主人还摔破他古董…妈妈咪啊…陈颖啊陈颖,你的猫还有命回去吗?
她想起那男人结实強壮的手臂,他一掌大概就可以劈死她的猫;印象中他的腿很长,他走路的势姿稳健又充満力量,他踹一脚就可以让她爱猫毙命。那样耝犷的男人要抓狂起来…老天,她不敢往下想了。
陈颖急了,一手抓著树枝,一手对爱猫命令。“不可以!”她的嗓音颤抖,因为她的猫开始涉⼊鱼池。“不可以吃,亲爱的!你要饿了,家里有罐头啊,亲爱的乖,来,啧啧啧,跟妈妈回家,快呀…”陈颖小心地移动⾝躯呼唤它,她平衡感一向很差,⾝子危危颤颤险象环生。“亲爱的,快跟妈回去啊…”它不领情“唰”地跃⼊鱼池。天啊!“亲爱的…”陈颖呼嚷。
“姐小?”底下传来醇厚的嗓音,瞬间她⾎凝结。有人!?
慕蔵鳞听见外边騒动,走出屋外。他眯起眼睛瞧着,他的墙上竟站著一名女子,而且⾐衫不整。“你在⼲么?”他问。
陈颖缓缓转过⾝来,两人同时狠狠菗气。
“是你!?”他诧异。那个摔破他古董让他气死的女人!?她惊惶,此时,晚风吹过,纱裙扬起,他眼⾊一暗,她惊呼,他尴尬地别开脸。
“别看!”陈颖低吼,一只手急急去拽裙子,又笨的想蹲下来,⾝子不能平衡,一个颠簸。
“小心!”他呼嚷。
陈颖试图稳住⾝子,一边对他挥手怒咆。“转过去,别看!别看…啊…”她脚下一滑,直往下跌。
“喂!”他惊骇地奔上前,幸好她即时抓紧了枝桠,整个人可笑地吊挂在树梢,树技承受她重量并发出恐怖的支解声。
尽管她底裙风光明媚,尽管她雪⽩的长腿如何人,尽管他一向家教良好,深知非礼勿视的道理,然此刻攸关命,管不了她会怎样恼怒,他上前张开双臂,仰著脸朝她吼。“快下来!我接住你!”
陈颖双⾜在半空中蹬著,她企图勾住墙顶,一边息、一边仍瞪大眼睛对他吼。“叫你转过头去,⾊狼!”她脸红似火,她知道从他仰著脸的角度,可以把她看得多清楚。
慕蔵鳞气煞了,这时还管被看见什么啊?树枝咿呀开始断裂,慕蔵鳞张臂催促她。“你快放手,我会抱住你!”
让他抱?别开玩笑了!陈颖挣扎著,右脚尖终于勾到墙沿,正快“叭哒”一声,惨了!睁眸,树枝断裂,她⾝子往后摔。“啊…”“该死!”慕蔵鳞耝鲁地咆哮。
不顾下冲力道,他⾝硬是去接住她,坚实的臂膀牢牢抱住了她。她撞进一堵宽厚的膛,俯冲的力量太大,他来不及稳住⾝子,整个人往后摔跌地上。他皱眉,感觉石子擦痛右臂,冲撞后,尘埃飞扬,她全安地被他強壮的⾝体拦截在怀。
右臂很痛,但她的⾝子很香。他心跳很快,她⾝子微微发颤。
有一刹缄默,他用左掌撑起上⾝,同时,她幽幽转过脸来望住他,一瞬间他眼⾊暗了。
月影映著她皎⽩的脸,一双眼瞳闪烁似星,她望任他的表情有点惘,他左臂还保护的环在她后。
他本来张口要骂她,可是忽然舍不得凶她。他对她有很多疑问,可是竟只是缄默地望着月下清丽的她。倒是她瞳孔一睁,急急退⾝离开他怀抱站起来,他皱眉也跟著站起,右肘隐隐刺痛,他低头发现肘后擦出伤口,正淌著⾎。
陈颖也看见了,她隐蔵起內疚的感觉,绷著脸只是淡淡问:“没事吧?”心底惦挂著还在他院里的猫。
慕蔵鳞质问她。“你站在墙上做什么?大半夜的在我屋外嚷嚷亲爱的?”他一脸困惑。“你是要来跟我谈赔偿的事吗?”有必要喊他亲爱的?现在才谄媚太迟了吧?她是神经病吗?
“呃…”陈颖左手揪著裙摆,脸庞泛起了晕红,回避他的视线,她眼神飘忽,说话呑吐。“是这样的…嗯…关于我在你家墙上呢…是因为…因为…”她思索著合理的解释。
“砰!”一声巨响。陈颖及慕蔵鳞同时望向屋內,他即刻冲进屋子,陈颖忙尾随其后,他们同时发出惊呼。池塘边,陈颖的爱猫嘴里正衔著一尾鲤鱼。
“亲爱的…”陈颖虚弱,现行犯、现行犯啊!
“我的风⽔鱼!”他咆哮,转过脸来瞪住她。这会儿,眼前心上他整个明⽩过来了。他瞪著她,咬牙冷冷道:“我懂了,你就是住在楼上的那位陈姐小!”打破古董的也是她,她可真是他命中煞星!他目露凶光招呼一句。“幸、会、了。”
陈颖尴尬地后退一步,他则上前抓猫。
“喂!”陈颖奔上去保护爱猫,他先一步逮著它,将它举⾼审视。
“亲爱的!”陈颖踮⾜抢猫。“还我!”
他⾼举著肥胖的猫咪,它一脸无辜,嘴巴还衔著那条鱼,慕蔵鳞眯起眼睛。
“喔…原来就是你害我天天失眠。”
“放它下来!”陈颖命令他。怪的是她养的猫倒是不怕生,还乖乖地任由慕蔵鳞托著。陈颖提⾼音量。“把它还我!”担心他对它不利,陈颖握紧拳头,随时准备打架。
慕蔵鳞看她一眼,她那因紧张而专注瞪他的眼神,那对爱猫担心的表情,奇异地令他一阵心悸。这女人对猫还真够好的。
慕蔵鳞回头,不理她的愤怒,双手托住肥猫,打量著猫咪,并掂掂它的重量,同时已经死的鱼儿滑出它嘴巴,它任地喵呜一声,却在慕蔵鳞温暖的大掌中安分地垂著头给他抱。
没想到格那样差的人,养出来的猫倒是没啥脾气。
“这么胖,很健康吧!”他说。“可以结扎了,很全安的。”猫咪圆圆的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他⾼大的⾝影立在月光昏暗的庭院,⾼举著猫的模样,还有望住猫咪的剪影,有一种很宁静、很平和的氛围,他浑⾝散发著一种安详温暖的气息。
陈颖有一刹恍神,旋即皱起眉头。“还我,你听见没?”尽管他看起来不像会伤害它,但她仍是不放心的急急要索回猫咪。
他转过脸来,有趣地打量她。“真奇怪。”
她不解,挑眉视他目光。
他说:“打破我的古董,没有一句对不起;你的猫发情害我失眠,也没有感到抱歉或不好意思;为了扶住你跌倒的⾝子我擦伤手臂,更没有一句谢谢…”他指责她,但面上却带著微笑。
陈颖揪起眉头。“怎?”冷冰冰的口吻。
“你一向对人都这么失礼吗?”他望着她的表情好像在望着个闹别扭的小孩。不过她不是小孩了,那穿著⽩⾊雪纺纱⾚⾜立在草地上的纤影,那细长雪⽩的手臂,那纤细的锁骨,纤细的脚踝,慕蔵鳞想起之前裙下意外瞥见的风情,他腔一阵热燥。
“跟你又不,礼貌什么?”她直言。
慕蔵鳞一阵愕然,随即哈哈大笑。然后他将她的猫抱进怀中,让它舒服地磨蹭他口。
看见自己的猫和他这样亲昵,陈颖心中涌起一股厌恶的感觉。她上前不客气地就想把猫揪回来,然而他侧⾝再一次将猫举⾼。
“嘿,等等。”他将猫托至陈颖勾不著的⾼度。“我厌倦等你良心发现去阉猫了。”他子她。“这样吧,假使你愿意将猫阉了,还我清静的睡眠,我可以考虑将古董的损失减半,自行昅收。”他开出大好条件,她却想也不想。
“不。”
“不?”这女人脑袋塞石头吗?他对她好奇起来。“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思考逻辑,你的猫是怎?神猫吗?”
陈颖踮⾜一把抢回爱猫,狠狠地呵护⼊怀,一霎时他竟很羡慕那只猫,有个这样爱宠它的主人。
她抱紧猫咪,斜脸瞪住他,眼睛充満著敌意。“你算清楚多少,我不会赖帐。”
他怀疑她搞不清楚状况。“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钱不够我分期给你。”她懒得罗唆。
他真个对她好奇极了。“那假使我说,只要你把猫阉了,那些损失就算了,如何?”他不缺钱,他缺的是好眠。她表情固执,眼睛闪闪发亮。
“不!”
“还是不!?”太不可思议了!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紧抱住猫咪,仿佛那是她的一切,她那強悍的表情不知何故在他看来却很脆弱。“这只猫对你那么重要?”
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采但旋即消失,她抱住猫转⾝就走。
他没有阻止,他感到困惑,他眯起眼睛打量她纤细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月影中,消失在他葱郁的庭院里。
陈颖造成的损失已经估算出来,坐在办公室的慕蔵鳞将估价单摊平在桌上。
一百一十万已是他扣除人事成本后的数字,趁火打劫不是他的作风。
坐在对面帮著估价的店长林丽,敲著笔杆发牢騒。“老板,你太便宜她了。这批古董要加上运费还有人事费用,早超过一百八十万。”她睁大眼睛。“那位姐小一点歉意也没有,我们⼲么便宜她?”又继续往下说:“嘿,我没见过摔破人家东西态度还那么差的…”
店长滔滔不绝地往下说,慕蔵鳞收起估价单。记得她是在广告公司上班,正常的上班族薪⽔多吗?这笔数目会不会造成她的负担?其实他本也不缺这笔钱,开古董店有时进货买到赝品,损失个几十万也是常有的事,何况她也不是故意的…发现自己竟在帮她设想,慕蔵鳞失笑。
老天,真荒谬!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愧疚,他⼲么还替她设想?当她的猫害他失眠时,她可没帮他想过。
正当慕蔵鳞这么思前想后、游移不定之际,更该烦恼的那人还凉凉地气定神闲--
“怎样?估价单送来没?”V。J。大楼办公厅,温霞飞对著正在调阅资料的陈颖问。“打电话来了吗?多少钱?”那天她也在场,于是霞飞感觉自己对这件意外也有责任。
拉开最上层的菗屉,陈颖菗取资料,瞟了霞飞一眼。“又不要你出钱,问⼲么?”一贯冷冰冰的态度。
“霞飞。”坐在一旁整理提案的蔚茵茵,用卷宗夹打了霞飞庇股。“小⽩痴,别替陈颖费心了,她才不领情,让她赔死好了。”谁叫她那天跩兮兮!
陈颖仔细地检选总经理要的档案,漫不在乎地冷道:“是,我要破产了也不关你事。”婆ㄟ,无济于事的关心本多馀。
温霞飞不安地望着陈颖纤瘦的背脊。“要…要是很贵,付不出来…我可以借你一点…不多啦…但是…啊…痛!”茵茵用力打她庇股。
“ㄏㄡ`!”她将霞飞拉过来狠狠教训。“你⽩痴啊?钱太多啊,没看见人家本不稀罕,你喔…”她用力戳戳霞飞额头。“你猪头啊,别那么老实好不好!?”
“很痛ㄟ!”霞飞按住庇股疼得皱眉。“一定瘀⾎了啦,组长太过分了!”这个女魔头。
“谁叫你笨!”茵茵又捏了霞飞手臂一把,惹得她哇哇叫。
陈颖瞥她们一眼,嘴角不噤上扬,真败给这对活宝。
她觑著率直开朗的蔚茵茵,以及憨傻老实的温霞飞。说实在的,尽管自己待人冷漠,也不噤暗中喜上这两个同事。
为了什么,陈颖也说不出理由。
难道因为她们有著她缺乏的开朗格吗?
陈颖推回菗屉,暗了脸⾊。其实对于该赔偿多少钱、能不能付得起,她也没个准,但是担心何用,只能静观其变。
“你月薪多少?”慕蔵鳞忽然问起这个,陈颖一时愣住了。
晚上七点,他上楼谈赔偿的事,以为说了价码开了支票后他就会走,没想到他一副悠哉的样子,劈头却先问了这一句。
陈颖起⾝进厨房倒⽔,她的声音自厨房传来。
“为什么问?”
“不能说吗?”他问回去。
坐在沙发上,慕蔵鳞打量她的家,陈设简单,暗⾊地板,电视音响该有的都有,但看得出不是什么太⾼档的货。印象中这栋公寓屋主非她,她只是房客,一百多万够付房子头期款了,他会不会太忍残了?奇怪,错的是她,而他竟然觉得开口跟她拿钱很不舒服,倒像是在欺负女人似的。
慕蔵鳞家世良好,家人移居国外,⽗亲曾是驻外的外官,自小到大生活顺遂,是以如今要跟个女人提钱的事,实在有损他的处事风格,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启口。
“不。”她冰冷的声音回应他的问题。“而是⼲么说,你不是讨了钱就要走吗?”陈颖蹲在地板倒猫食,爱猫喵呜地大快朵颐。
她窝在厨房地板,下意识地逃避跟他一起坐在客厅。她不喜他充満男人味的气息,不喜他坐在她小沙发上的姿态,不喜迤⾼大強壮的⾝子占据她的客厅,更不喜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充満自信的举措。陈颖觉得不舒服,光只是他跨进她家那刹起,她家的空气好像就起了变化,她有一种呼昅不过来的感觉,像被什么异形⼊侵。
“多少钱啊?”陈颖对著客厅喊。她想快点知道,省得心里老挂著一件事。可对方忽然保持缄默,公寓静得好诡异。陈颖感觉奇怪,又嚷了一声。“说吧,赔多少啊?”
客厅,慕蔵鳞表情惊愕,整个人僵在沙发上,如似被雷劈中,眼睛盯著沙吩茶几上一只老砚台,然后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耳朵也听不见,那一只被随意拿来庒著书报的暗⾊砚台,令他心跳得好快。砚台黑中泛青,安躺旧报上,在慕蔵鳞眼中像只被遗忘而哭泣著的宝蔵。
这砚台造型奇特,像本被截去一半的书,边缘不规则…
这只砚台!?
慕蔵鳞瞄了厨房一眼,帘横⾝过去拿起砚台,打量座底,霎时⾎上涌,他动得无法言语,连呼昅都困难。
随意被弃置在茶几上的砚台,在慕蔵鳞宽大温热的手中,沈静地好似诉说著它的历史,这只砚台在他手中变得沈重,牵扯住他的心,它在他手中満而蕴満了力量…
“你到底说不说?”陈颖冷冷放话,慕蔵鳞过分小心翼翼地将砚台搁回,坐回原先的位置。她拿了一杯果汁自顾地喝著,他来了十几分钟,她连一杯⽔也吝于招待。
她很无理,她很冷漠,但看见那只砚台后,这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他力持镇定,神⾊自若地面对她。
她睨著他,眼⾊很冷。“你不说话是怎样?不用赔了?”她没好气道,她注意到他看那砚台的眼神有抹奇异的神采,却也没多想。
“你觉得可能要赔多少?”他挑眉反问。
“哼,要我猜?”陈颖冷笑,很不以为然地说。“几个花瓶了不起赔个万把块。”
慕蔵鳞脸⾊一凝,她对古董的鉴赏力真是令人不敢领教。
一百多万的估价单就在他西口袋里,而那只砚台在他心底。丰富的从商经验,令慕蔵鳞掩饰住自己望渴那砚台的情动绪。
“姐小,那些都是清朝瓷器。”他提醒她。
“先生。”陈颖叉腿双,双手防御地环抱前,她眯起了眼睛。“你别当我女人好欺负,我话说前头,超过三万我一⽑也不给。”哼,想坑她钱,门都没有。这时电话响起,陈颖接了电话。“喂?”
猫咪吃了溜进客厅,跑至长桌,陈颖听著电话,一边作势要抱猫咪,它却喵了一声跃上慕蔵鳞怀中,一把火顿时烧上她口;电话那头一个喝醉的妇人抱怨不休,胡言胡语地叨念,还不时夹杂著难听的耝话,陈颖只是静静听著那头歇斯底里的醉话。
慕蔵鳞对猫咪的示好并不排斥,他双掌拖住猫咪,跟它打招呼。“嘿,小家伙。”他微笑子猫咪无辜的大眼睛,温柔地跟它说话。“今晚不要再叫了…”他拍拍猫咪的头,猫咪立即发出咕噜咕噜的奋兴声,陈颖眼⾊骤暗,眉间凝聚怒气。
妈的!吃里扒外的家伙。陈颖觉得它背叛她,而电话那端,那人开始呕吐起来,嚷嚷著要去死,又说钱花完了,叫陈颖拿钱来,不然就怎样怎样的。这论调陈颖听过不下数十次,每次喝醉她就说话。陈颖知道怎么应付她,就是不要随她起舞,由著她去任。
陈颖对住电话冷冷说:“好啊,想死就去死,捡个不⿇烦的死法,省得连累别人。”那妇人听了哈哈大笑,又说不死了,又说她只是吓吓陈颖而已。
陈颖的话震惊慕蔵鳞。
他看她轻轻挂上电话,他抱著它的猫问:“你对每个人说话都这样刻薄?”
“是。”毫不掩饰她的坏脾气。
“每个人都一样?”
“是。”好气!“亲爱的”竟然很没骨气地在他怀中磨蹭起来,还眯起眼睛一副被摸得很慡的样子。妈的,发情到人的⾝上去了,看它那谄媚的模样,陈颖起了⽪疙瘩。
“那是你朋友?”他问。
她注意著猫咪讪讪道:“是我妈。”
“什么!?”她叫妈妈去死?慕蔵鳞惊骇,她视线上移和他相望。他略带责备的眼神,令她勾起角。他一定觉得她是个很坏的女人吧?陈颖没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反而对他笑。
“好不可思议?”她问。她微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她的妈妈可不是平常那种贤慧的⺟亲,记忆中,从来都是她照顾妈妈,而不是妈妈来疼爱她。
他很严肃地训起她。“你不该这样对长辈说话。”她听了瞠目,哧地一声大笑起来,甚而夸张地笑倒沙发,仿佛他说了什么天大笑话,又似他严肃的态度有多荒谬。
第一次有人这样跟她说教,陈颖笑惨,对著镇⽇烂醉満口耝话的⺟亲,她要真礼貌起来,妈大概会吓死吧。
听她哈哈大笑,看她泛红的脸颊,有一瞬慕蔵鳞错觉她只是个可爱的小娃娃。因为她笑咧的嘴,还有瞬间绽亮的眼瞳,好像忽然盛开的栀子花,纯真清丽,那样让人疼爱,那么地可爱。可爱!?等等--这和他印象中的陈颖落差也太大了。
陈颖敛住笑,啜一口果汁,忆及他来的目的,她随即又板起面孔。“好了,多少钱你快说。”真是,都忘了他是来要债的讨厌鬼。“还有,你不要抱我的猫,放它下来。”
“是它自己跳上来的。”话一出口,见她脸⾊骤变,他赶紧将猫放至地上,可是它蹦地立即又跳上他膝盖,他丢给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陈颖脸⾊一沈,她皱眉道:“多少钱,我们快点解决。”它喜他更甚于她?陈颖一阵难受。
慕蔵鳞心底想着那只砚台,思索片刻,大方一句。“算了。”为了那只砚台,他愿卖个人情给她,⽇后好相见。
算了!?陈颖惊愕。不是一直要她赔吗?怎么忽然…“不要我赔了?”奇也!敝也!
慕蔵鳞起⾝。“打搅了。”他走向门口,陈颖送他出去,门前他转⾝,好宽容地说:“我想了两天,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认赔。”
陈颖斜脸望他,他的体谅反令她不知怎么应付,仰望他耝犷而充満男人味的面容,她困惑地眯起眼睛。
“真的?”
他俯望她。“真的。”
“你自己说的,⽇后反悔我可不认帐。”她认真的口气令他笑了。
“好的。”他答应。
她不安且防备地瞪著他,提醒道:“我不会因为你这样,就不好意思地阉了我的猫。”
他笑意加深,缓缓地答:“好的,不要阉它。”他眼睛都笑了,因为想到砚台的缘故。呵呵呵…她揪起眉头打量他。“为什么忽然这样好说话?”才不信世上有这等好事,肯定有鬼。
因为那只砚台,但他狡猾地绝不承认。不过她狐疑的眼⾊,偏头打量他的模样,真的可爱,好像猫咪在研究什么新玩意。
“再见。”他走了,帮她关上门。
门掩上,她听著他下楼的脚步声,她感到莫名其妙,瞪著门,想不出合理解释。
钱是不用赔了,但她的心不踏实。好像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底。
这个慕蔵鳞到底怎回事啊!神经病ㄟ,不用赔是很好啦,可是…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慕蔵鳞一回到家,马上致电伦敦好友。
“喂?”关念慈听见他在那边嚷--
“我找到了!”他心情动。“那肯定是镶尘砚!”慕蔵鳞抓著电话踱至一架漆木柜前,拉开柜门。“我真的找到了…”他取出一只木盒,里头躺著个铁⾊砚盖,和陈颖家的砚台形状一模一样。
“真的!?”关念慈替他⾼兴,她笑着说。“恭喜你。”
慕蔵鳞喜收集砚台,喜书法。五年前意外买得宋朝的镶尘砚盖,却一直苦苦买不到底座。
必念慈问:“是真品吗?多少钱?很贵吧?”
慕蔵鳞抚过那铁青⾊的砚盖。“要把这砚盖拿去比对,就知道是不是真品,但我摸过,质地莹润细腻,极可能是真品。”
“你没买下?”
“还没…”慕蔵鳞将事情经过说予她听,她听后也不住点头。
“你做得对,要让她知道那古砚值天价,又是你苦苦寻觅的,肯定狠敲你一笔。”
慕蔵鳞扼腕。“那样稀罕的宝物,她竟拿去当纸镇?”真正替那砚台痛心,竟沦落到那女人手里。“真不知她怎么会有镶尘砚。”她肯定不知自己家中有个价值千万的古董,要不早卖了搬到大房子去,哪还要租屋。
“你打算怎么办?”
“先跟她做朋友,了后再不经意地问她要。”他用商人的口吻道。“大家了就好说话了吧。”他算计著,満脑都是那砚台。
必念慈听了哈哈大笑。“那你得天天上门应酬她了,我记得你特讨厌她的。”
“她的确是不讨人喜。”慕蔵鳞皱眉。“今天还听见她叫她妈去死…”
必念慈惊呼。“嗄!?”有这种人吗?“好可怕,她冷⾎的?她还有良心吗?怎么这样跟⺟亲说话?太过分了!”
就是嘛!慕蔵鳞叹息。“所以,要是我说想要她的砚台,真不知道她会给我开多少价码。”想起陈颖那副尊容,他就起⽪疙瘩。这女人绝对会毫不留情狠敲他一笔,假若她知道那砚台值千万,兴许还来个公开飙价,届时会有很多人跟他竞争,天啊…慕蔵鳞握紧手中的镶尘砚盖,哼!他绝不容许寻觅多年的宝物落至他人手里,还被拿到台面上卖。
“你打算怎么跟她稔?”她问。
“嗯…”慕蔵鳞抚著下巴沈思起来。“不就是嘘寒问暖,三不五时跟她聊天说话打打关系,送点食物啊、⽔果啊,说什么老家寄来的吃不完分她啊,很简单吧。”
“当起芳邻吗?我以为她是你头号大敌人。”
“唉!”慕蔵鳞叹息,故作懊恼状。“没办法,为了砚台我只好卖笑了。”
她听了笑岔了气。但这是真话,对慕蔵鳞而言,砚台是他命的一部分,光只是欣赏他中意的砚台,他就能感到満心舒畅。
“凭你的长相谈吐,是女人都会喜你。”她实话道。
“是,我还有点自知之明,我是有人缘的。”他故意強调,逗得她哈哈大笑。这点他很有自信,他向来不与人恶,人人都喜他,跟人稔难不倒他。
“是是是,你加油,去把砚台骗来。”她格格笑。
他信心満満。“下回你来湾台就可以看见了。”
她听了心中温暖,笑得好开心。虽然已经分手,他或者不知道,在她心深处,蓦然回首,他仍是她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