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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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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嵋秀山的⾼峰上,星月映灿,古松树下的小竹屋前,二道分坐石桌的修长⾝影,凝神对奕桌上棋局。

  “初儿,満月或弦月,你爱哪个?”

  思忖的落下一子后,一名望似中年的男子开口,虽是灰⽩冠束的发,一张端敛的面容却器宇非凡,⾼瘦的⾝躯在夜空中,徐风扬飘⾐袂,透出几分世外仙骨的风采。

  “如果手边有酒,満月当是;如果手边有琴,弦月为宜,月的人莫过于此。”

  回应的声轻悦而温朗,一⾝淡⾊⾐裳的少年,清透逸雅,眉目中的神韵又略透几分不属少年的灵秀。

  “如果没有酒也没有琴呢?”

  “那我希望手中有剑”

  “为何?”

  “徒儿虽然认为月⾊不该沾上⾎腥,但借美丽的月⾊痛惩为恶多端的人,也算快意。”

  “这是不能寻作乐,就转而追求武力吗?”

  “徒儿向来不负剑师与⾼堂长辈的教诲,路见不平惩奷除恶,这是我辈中人的责任。”

  慷慨的陈词,不变的悠漫笑意,他这徒儿的真与虚,向来连⾝为师⽗的他都抓不着几分。

  “那今夜又是如何?”

  “星灿月皓,埋送恶人的好夜⾊。”

  “所以雪初为你去埋送莫北三狼中的老三。”

  与她一般面容,格却南辕北辙的孪生弟弟苏雪初,寡言沉敛的格,常为其姊的言行付出到底!

  “徒儿只是将正义的执行,给最能贯彻到底的人。”省得老弟空练一⾝好武艺,赋闲无用。

  “论武学的精神与修为,雪初未来必成一代宗师。”

  “恭喜剑师后继有人。”老弟,你就安心的成为一代宗师吧,为不负你那⾝武学,老姊只好牺牲自己的悠闲,找事情将你“物尽其用。”

  明宗剑师却‮头摇‬轻叹。

  “怎么剑师不⾼兴吗?”

  “你的剑术与⾝手是个⾼手,却也仅只于此。”

  “哎,人各有其资质之长,徒儿不才,让剑师失望了。”

  “不才!”明宗剑师看向眼前这个说得自贬,漫然的笑意却不曾减却的徒儿。“若遇情况,你所展现的只怕胜过雪初,一论武学资质,你拥有的不只是才,甚至是过人的天赋,可惜心不在此道。”

  “师⽗,世事莫于变,一如今夕星辰灿烂,明朝或许月隐星敛,物换星移的变动正如多变的尘世,总有它人的美丽,徒儿只能说,武学之道非徒儿所求。”

  “你所求为何?”

  “嗯,徒儿只想感受这尘世的多变,单一的专椎在添不来人生趣味。”

  “初儿,你这一生仅有女子三分柔。”明宗剑师睿炯而英气的眼下了定论般喟然。

  苏少初正要落下的子一停,兴然抬眉。“剑师是对徒儿下命盘注解吗?”

  “随兴、放纵又带几分任意妄为的侠情,形成你矛盾的淡然,三分柔、七分淡,你对世事充満‮趣兴‬,却又不曾将世事放⼊心中,不带心的玩世,看来我的徒儿还真不是个有情人。”

  苏少初笑起。“周遭人对少初总爱以温柔多情为评,想来剑师对徒儿却不作此想。”

  “你的多情是玩,人与人之间的各种情你充満了‮趣兴‬,温情掩蔵了你无心于情的淡然。”

  “剑师认为徒儿的情不曾有心?”

  “初儿可曾想过,当多情来自无心,这份情会有温度吗?”

  “失温的情?”苏少初把玩手中的棋子,对这话题充満思量。“有心的情是什么呢?在徒儿看来,万物皆有情,每一份互动都是心。”

  “一个拥抱万物皆有情的人,真是有情者吗?多情之人最是无心之人,毫不在乎的将情任寄予,彷似万物在其眼中,皆是可爱事物无一样可取舍,初儿认为这是多情或滥情?”

  “剑师是告诉徒儿,无论多情或滥情,皆是虚吗?”今夜剑师的“禅机”显然意在言外。“因为徒儿无心于情?”

  “你只是以笑看尘世的心画下距离界线,在这层界线前,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到你心。”

  “无心的距离…”苏少初支着颅侧,再绽开的笑意有几分顽俏。“那么…剑师认为您在界线之外还是之內呢?徒儿是隔着界线和您说话吗?”

  “回复你这个问题,是遂了你的陷阱。”对这聪颖至极的徒儿想做的分心之言,明宗剑师于棋盘上再落关键一子。“这一局胜败将明!”

  “唉!剑师有心的出手,对徒儿真是一点余地不留。”今夜这盘棋局,剑师摆明有心引她一步步陷⼊僵局,好挫她这徒儿的锐气。

  “今天对你不留余地,好过他⽇出了事情,为师遗憾不曾对你下警示。”他提醒眼前的徒弟。“莫忘了,此局输,三年內你不下嵋秀山、不踏⼊中原。”

  今夜这场棋局,明宗剑师和自己徒儿下了一场约定之局。

  “剑师是怕徒儿将来死在自己的‘无心于情’上?”剑师曾测算她,三年內再⼊中原,便躲不过命运定数。

  “是怕你无心于情,却又玩情以应,终将为自己惹来劫数。”她的格主导了这场命数。

  “剑师曾说过,弟子之才,最能逆势求变,反转一局,剑师该相信弟子真遇上,也有办法度过。”

  “天下间最难测的是人心,世事再多变又岂赢得了人心之变,今⽇你有令棋掌握形势之能,并不代表明朝的局依然是你的天下。”

  “剑师,遇上一盘实力悬殊的局,无论今朝或明朝,都非徒儿所想,隐而不动找契机,是当下最能把握的,退路是从逆势中因应而变,一如此刻。”

  苏少初扬手再落子,棋盘上牺牲了数子,更没占上优势,却巧妙的牵制住了对手将要下的每一步。

  “你想将这盘棋局转为和?”端详棋势后,明宗剑师似有所了的笑了。

  “也或许是延迟了输的时间,但徒儿知道,这盘局剑师不会再走下去。”

  “初儿如此笃定?”

  苏少初眨了眨眼,难得出现对长辈才绽开的调⽪笑意。“谁教徒儿擅长玩情以应,认定剑师绝不会忍心初儿下完这场‘约定之局’。”

  “为师今⽇就算以棋局之约困你,嵋秀山也困不了你三年。”他很清楚这个徒儿的能耐。

  “该说依徒儿的格,困守嵋秀山三年,満腔的怨所积成的计…”苏少初清清喉咙。“咳,剑师呀,徒儿从来不想扰您老人家的安宁呀!”

  “为师该为你的孝心感动了?”

  “哪里,能让剑师感动,徒儿也觉得今夜的伤神费脑值得了。”对这感动她收得理所当然。“还望剑师记得徒儿的孝心,未来徒儿在中原思念您老人家时,就当作出来走走,探探徒儿。”

  “你连自己师⽗的能力都想算计?”⾝为徒儿,不来探望师⽗,竟要求师⽗出马照顾徒弟。

  “徒儿只想,剑师的风采不该留在山上发霉,多走走留给更多人景仰。”风采、风采,总要过个风,精采发挥武力,才叫风采。

  “对你的孝心,为师只能心领。”

  “哪怕徒儿要被毁了,剑师也忍心见死不救!”

  “为师所教给你的武功,你能达到几分为师很清楚,没有什么可以真正毁掉你的力量,有的只是你隐蔵住的自己。”明宗剑师看着这聪颖至极的徒弟,却有一颗最难让人看清的心。“对付你这无情徒儿,最好的方式就是,步步进,绝不给反转之机。”

  “剑师,您一定是这世上徒儿最不敢对上的,真狠哪!”

  “在为师看来,无情的有心者和有情的无心者,将这两样进行得淋漓尽致的,才叫狠。”

  “难道徒儿就不会是有情、有心的付出者?”

  “当你的心与情不再互相欺骗的时候,你就会是。”

  面对扬起疑惑又感到好奇的双眉,明宗剑师长声一叹道:“无心于情的你,心起情动时,是连自己都欺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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