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美人兮美人!
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
相思夜一梅花发,
忽到窗前疑是君。
…卢仝.有所思
整整七天,墨劲竹和紫乃夜厮守在松梅林中一步不出,⽇来漫步林中,夜里房內鬓磨私语,没有情意绵绵,也没有绵悱恻,只是两人相依相伴,享受婚后第一次这种我只有你,你只有我的气氛,而左林右保也识相的没有来打搅。
“夫君。”
“嗯?”
“我…美吗?”
“唔…你当然没有三师妹那么美,也不像二弟妹和小师妹那种美,但你的美恰恰是我最喜的美。”
于是,紫乃夜満⾜了。
“夫君。”
“什么事?”
“我做的菜好吃吗?”
“好吃,但你的心意更令我感动。你知道我的胃口淡,也知道我喜青菜⽔果胜于⾁类,更知道我爱在饭后来一壶清淡的香茶,一个细心体贴的子莫过于此了。”
于是,紫乃夜又満⾜了。
“夫君。”
“怎么了?”
“我的陪伴…会令你厌烦吗?”
“我看书,你做女红,我画画,你昑曲儿,我弹琴,你听得如痴如醉;闲来无事再教教你这个棋痴下棋,瞧你笨笨的老是走错棋,更让我开怀畅笑;一个男人最大的満⾜便是有你这种女人的陪伴了!”
于是,紫乃夜更満⾜了。
不需要墨劲竹口口声声说喜她,也不需要墨劲竹表现得多宠爱她,只要彼此能満⾜于对方的陪伴,她就再无所求了。
直到七天后,墨劲竹才问了紫乃夜一句她并不怎么想听的话。
“你准备好了吗?”
“我…还是有点害怕。”
“你怕什么呢?”
“我怕…怕一见到爹,就把娘的死都怪到他⾝上。”
“不会的,紫乃夜,我知道你不会的。不过就算你真的那样做了,也没有人会怪你的。”
“那…好吧!”
然后,他们走出了松梅林来到饶府,一向惯于伺候人的左林、右保果然在那儿享受被人伺候的优越感。
“去通知吧!”也没有明说通知什么或通知谁,可是左林、右保一听就明⽩。
“是,大爷。”
“还有,记得告诉他,不要在老地方,紫乃夜只想往前看,不想再回到之前的哀伤回忆里。”
“明⽩了,大爷。”
右保一离去,墨劲竹就惊讶又好奇地注视着依然紧挨在他⾝边的紫乃夜,适才有位婢女奉茶时不小心碰到了她,她居然没有尖叫,而是蓦然拿小拳头塞住嘴巴,并惊惶地看了一下婢女,而后便慢慢恢复镇定了。
注意到墨劲竹惊讶的眼神,饶逸风又刷开扇子婆了。“这是⽔仙和二嫂子的杰作,她俩天天跑来这里和大嫂子亲热嬉闹,每次大嫂子想尖叫,她们就拿大嫂子的拳头塞住她自己的嘴巴。”
他戏谑地笑笑。“没想到三个月后,大嫂子就养成这个习惯了。而且啊!起初一有人稍微靠近一点,大嫂子就害怕得不得了,可二嫂子和⽔仙总是不死心地硬着她,说笑话给她听,还要她陪她们玩,教大嫂子如何恶作剧,甚至把她们自己老公的糗事和盘托出来,让大嫂子分散恐惧的心思…”
“同样的,时⽇久了之后,大嫂子也不那么害怕有人接近她了。”姬香凝接了腔。“我想,之前一定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大师嫂,大家只是尽量避开她,唯恐她尖叫,其实,这样只会让大师嫂对人的恐惧越加地深柢固而已。”
说人人到、说鬼鬼到,婢女还未来通报,⽔仙姑就忽地出现在大厅口,而且直接走到紫乃夜面前把她的拳头塞进她自己的嘴巴里,一边摇着食指说:“是我,别叫喔!”
紫乃夜没叫,甚至没一点害怕,反而噗哧一声,靠在墨劲竹⾝上闷笑不已。
“大师兄,”⽔仙在紫乃夜另一边坐下。“听右保说,你要带大嫂子去见她亲爹了?”
墨劲竹端起茶盅来轻啜着颔首。
“还有那个女人?”
放下茶盅,墨劲竹头摇。“不,那儿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那我能不能一起去见那个女人?”⽔仙一脸谄媚的笑容。“如何?帮个人场?”
“想都别想!”墨劲竹断然道。“你只会去搅和!”
⽔仙瞬即不快地板起脸来。“哼,小气!”
“三妹夫,阿部娜公主呢?”为免她继续斗,墨劲竹马上转开话题。
饶逸风耸耸肩。“我没敢让她知道你住哪儿,她就天天叫嚷着无聊,所以,我就让人带她出去逛。可她也真是个会找⿇烦的女人,带她出门的下人们带一回就怕到了,直说宁愿辞职,也不愿和那位大牌公主一块儿出门了!”
“咦?这样啊!”⽔仙忽地又振奋了起来。“那明儿个由我来好了,嘿嘿!包管教她成为一条小小的泥鳅。”
看她那副兴致的模样,不晓得又想如何整人了“别太过分啊!小师妹,适可而止就好。”墨劲竹忙出言警告。
“安啦、安啦!大师兄,”⽔仙満不在乎地挥挥手。“我懂得分寸啦!”
是吗?真教人怀疑!
“啊!对了,大师兄还没见过二师兄的新宝宝吧?要不要大家伙儿一块儿瞧瞧去?”
“赞成!”饶逸风首先附和。“以往都是她跑来人家家里搅和,现在也该轮到我们去她家搅和了。”
“状元公也在家里闲闲没事,顺路去接他一道去吧!”
于是,一大伙人,包括虎⽟、红凤、左林和右保,一窝蜂全涌向黑卫府去了。一看见他们浩浩的一大群人,宮震羽脸就黑了。
“你们来⼲什么?”
“玩宝宝啊!”⽔仙抢答。
玩?
“滚!”
金秋的夕似火般的凄,暗淡的紫同幻的⾚遍洒在这清幽宁静的山林间,风里飘着淡淡的山花香,绿竹横抹在涓流旁,松柏恁般地拔雄伟,几声猫头鹰咕噜咕噜叫,就是这一份平和安详,能让人将尘虑全抛,俗物尽忘了。
漫步在幽径上,紫乃夜叽哩咕噜不停诉说着宮震羽的小宝宝有多可爱、多人,她至少也要生他个四、五个等等;而后头的左林和右保同样在戏谑地笑语着适才二爷被三姑爷和四姐小整得有多可怜,明明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二夫人却不许他发飙。
说着,笑着,蓦然间,在竹舍前,墨劲竹却脸⾊微沉地停住了脚步,左林、右保马上惊觉地掠向前。
“等等!”墨劲竹及时喊住他们。
左林、右保停步回头。“大爷?”
墨劲竹却迳自向紫乃夜说:“是你爹来了。”
紫乃夜一惊,倏地抓紧了他的手臂。“现…现在?可是…可是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哇!”
墨劲竹轻叹。“准备什么呢?他是你爹呀!”
“那…那…”紫乃夜畏怯地盯着竹舍。“你要陪我喔!”
“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墨劲竹承诺道。
“那…好吧!”
于是,墨劲竹伴着紫乃夜推开竹门进⼊屋內,在飘摇的烛光中,一位四十多近五十岁的慈祥中年人泪眼汪汪地与紫乃夜相对默默凝视。
“⽟…⽟儿?”那中年人声音微微颤抖着。
紫乃夜不动,只是看着他,那张苍老许多,却仍然温和慈祥的脸,是她记忆中的五官,也是她记忆中的怜爱目光。
“爹…爹?”
泪⽔滚了下来“⽟儿,对…对不起…”中年人悲伤愧疚地哽咽了。“我知道你恨爹,但请你相信爹,爹是那么爱你娘,这份爱绝对不虚假,只是爹没来得及…救她,这分懊悔也将永远跟随着爹,永远…永远…”
真有恨吗?
不,她哪能恨,那是她亲爹呀!那样爱她的亲爹呀!
于是,紫乃夜哇的一下大哭出声“爹呀!”同时扑过去投⼊中年人怀中。
“⽟儿好想你呀!”
“⽟儿!⽟儿!我的⽟儿!”中年人也噤不住哭泣了。
看着他们⽗女俩抱头痛哭,悄悄的,墨劲竹退了出去,并掩上竹门,右保上前一步。
“大爷,我们要在这儿等?”
双目倏寒“不,我们有我们的事要做!”墨劲竹冷然地说。
轻轻地“那个女人?”右保问。
墨劲竹袍袖一挥,傲然地转⾝大步离去。
“除了她,还有谁?”
皇城內,坤宁宮是历代皇后的正宮,除了皇帝与太监之外,其他男人不得随意出⼊。然而此刻,一个成男人却未经传唤及允许便擅闯⼊西暖阁里,可一向尊贵⾼傲的皇后不但一声不敢吭,还⽩着脸畏惧地觑着那个一看就知道来意不善的男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
“大…大噤卫?”
冷冷地盯住那个狠的女人“我想你该知道了,⽟公主已然下嫁与我为了。”墨劲竹道。
“是,哀家…知道了。”
“好,那么,现在我要郑重的警告你,”墨劲竹的声音越加冰冷严酷了。“过去你如何嫉妒、害迫皇上真心所爱的女人,那都是你和皇上之间的家务事,我管不着,但如今⽟公主已是我的子了,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到她,包括皇后你,明⽩了吗?”
抖了抖“是,哀家明⽩了。”皇后怯怯地道。
冷眼睨视皇后片刻,墨劲竹又说:“未来,无论⽟公主受到任何伤害,即使不是你指使的,我也会将它归咎于你,懂吗?”
皇后脸⾊一变。“大噤卫,既然不关哀家的事,怎能…”
“住口!”墨劲竹怒喝。“你是什么样的女人以为我不了解吗?你以为你的险狠毒都没人知道吗?告诉你,皇上早就想废了你了,但是,为了整个大局情势,也为了朝政安稳,而且,你所笼络的那些大臣们也会反对,所以,皇上不能对你怎么样,但我能,我可以一剑砍了你,没人阻止得了我,也没人敢说半句话。所以,你好自为之吧!皇后,否则,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了。”
皇后的脸都绿了。“哀…哀家…哀家…”
“不要在我面前哀家哀家的,”墨劲竹冷漠地嘲讽道:“只要我下个命令,不要说你这个哀家,即使连皇上的龙座都保不住了,你以为你这个哀家真能够稳坐不下吗?”
大吃一惊“是,臣妾不敢、臣妾不敢!”皇后惶恐道。
墨劲竹冷然地哼了哼。“不敢最好,总之,你以后行事最好收敛一点,别太过分了!”
“是,臣妾明⽩了。”连一丁点反抗念头都不敢有,皇后只敢低头称是。
连皇上都要低头了,更何况是她区区一个皇后呢?
三天后,皇帝下诏册封紫乃夜为紫⽟公主,授金册,禄两千石。再三天,后弟于自宅中暴毙,密不敢发丧。
“天哪!原来公主真的是公主啊!”沈君陶惊愕地喃喃道。“这么一来,大爷不就是驸马爷了?”
饶逸风斜睨他一眼。“君陶啊!我发现你现在讲话越来越有深度了喔!什么公主真的是公主,大嫂子本来就是公主了嘛!”
“人家讲话本来就很有深度的咩!”沈君陶咕哝,随即觑向姬香凝,一脸的讨好。“啊!三姐小,告诉君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吗?”
“是啊!姐小,虎⽟也很想知道耶!”
饶逸风没出声,可也拚命指着自己的鼻子,还挤眉弄眼的状极滑稽,姬香凝不噤掩轻笑。
“是,事情既然已经公开了,相公又想知道,那妾⾝说了也无妨。”
沈君陶闻言,赶忙奉上香茶一盅。“啊!三姐小请先润润喉再慢慢讲。”
看他那副谄媚样,饶逸风不觉挑⾼双眉。“喂!君陶,借问一下,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饶府变成你家了?居然一大早三姑爷我才刚起,你沈大爷就冒出来吓人了!”
沈君陶忙打个哈哈。“这…反正二爷在家嘛!二夫人又用不着我盯着,闲着也是闲着咩!所以我就上三姐小这儿串门子来了。”
“串门子?”饶逸风嘿嘿冷笑。“你以为这儿是三姑家,还是六婆府?二夫人和四姐小还没来,你就抢着先来,不怕被那两位吊起来练上几套酷刑?”
这会儿沈君陶可就得意的笑了。“三姑爷,您忘了吗?四姐小进宮去啦!我们二夫人也还被二爷关着不准出府呢!所以说,就剩君陶我一个得闲来陪您解解闷儿了。”
“哟…这会儿又变成替三姑爷我解闷来了?真是⾆粲莲花呀!”饶逸风⽩眼一翻。“告诉你,三姑爷我不需你来帮我解闷,有三姐小一个就够了。好,你可以滚蛋了!”
沈君陶脸一垮,正待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姬香凝已笑不可抑地揷了进来。
“好了,相公,你到底听还是不听啊?”
“听,听,当然要听!”饶逸风转个脸又是笑脸盈盈地忙道:“夫人请说。”
姬香凝细想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来轻啜一口再放回去。
“说起来,皇上后宮嫔妃虽无数,可他生平只爱过一个女人,一个小家碧⽟型的恬淡女人。当时皇上尚是亲王,原想将她接⼊亲王府,但那女人不肯,她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于是,皇上便另置楼屋安置她,有空便上她那儿去过点平凡的夫生活,倒也其乐融融。”
说到这儿,姬香凝突然叹了口气。“可惜这种生活也没能过太久,后来,亲王登基为帝王,因忙于国事,便鲜少去探望,但皇上最爱的仍是那个恬淡的女人。这事让当时尚未被册封为皇后的王妃知道了,为免那个女人爬到她上头成为皇后,于是便派人追杀那女人…”
饶逸风和沈君陶相觑一眼,无言。
“…当皇上得讯赶到时,只来得及救出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后来,皇上又得知皇后仍不愿放过那个小女孩,于是便将当时才八岁的小女儿远送到西域,冀望如此便能逃过皇后的毒手。”
“但他也不希望再也见不到他最心爱的小女儿,于是便向岳⽗、岳⺟求下这门亲事,”饶逸风接道。“为的是希望能以大师兄的⾝分来保护小鲍主。”
“难怪皇上急着要大爷和公主赶紧成亲,”沈君陶也恍悟地喃喃道。“想来,一旦离开西域踏⼊中原后,皇后的魔掌便随时都有可能伸过来了,可若是已成为大爷的子,纵使皇后的胆子再大,也不敢随便下手了。”
“没错,就是如此这般。”姬香凝颔首道。“除了皇上,也只有皇后知道四大噤卫的真正⾝分,所以她不能不顾忌。”
沉默片刻后,沈君陶忽地又问:“那位阿部娜公主呢?”
一提起那个花痴,饶逸风和姬香凝不约而同地蹙眉互视一眼。
“嗯!那个女人才是我们现在要担心的。”饶逸风喃喃道。
“难不成她还在觊觎大爷?”沈君陶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执着呢?大爷本对她没意思呀!”
“畏兀儿族原就是由北方迁移到西域去的,”姬香凝娓娓道:“而北方民族一向崇拜勇士,在她眼里,大师兄就是最厉害的勇士了。”
“可是…”沈君陶迟疑了一下。“还有二爷和三姑爷呀!”
姬香凝笑了。“她知道及不上我,所以只好放弃相公,而二师兄她是本惹不起的。”
“我看啊…”饶逸风突然不怀好意地盯住他。“⼲脆就把你,或者是左林、右保其中一个送给她好了!”
“欸!”沈君陶惊叫着一张脸顿时黑了。“我?拜托,三姑爷,君陶可消受不起呀!我我我…我不是勇士,我是懦夫!”
“你是懦夫?”饶逸风失笑。“那是谁在大草原那一仗里杀敌无数的?”
“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沈君陶双手摇,推得一⼲二净。“是左林或右保,对,就是他们!”
“那你在⼲嘛?”
“我?我躲在雪堆里打哆嗦呢!”
饶逸风闻言,爆笑不已,就在这时,墨劲竹也带着紫乃夜来了。
“哎呀!大师兄,稀客、稀客!”饶逸风忙肃手就客。
“什么稀客?”墨劲竹啼笑皆非。“不是昨儿个才来过吗?”
“客套话呀!大师兄,你也别掀我的底嘛!”饶逸风抱怨,边吩咐奴仆奉茶。“今天是什么风把新婚娇客吹过来的呀?”
“又来了!”墨劲竹叹道。“什么新婚,我都成亲快一年了!”
“那又如何?”饶逸风喃喃道。“我成亲四年后才得以上我老婆的,你才一年又算得了什么?”
“相公!”姬香凝赧红着脸娇嗔。
紫乃夜在一旁偷笑得快打跌了,墨劲竹则直头摇叹气。
“怎么你都没个正经的时候呢?”
“哪有,我都很正经呀!”饶逸风断然否认。
“算了,我是想来…”墨劲竹忽又顿住。“咦?君陶,你又是在⼲什么?”
“嗄?啊!”正在往紫乃夜那边磨磨蹭蹭地靠过去的沈君陶一惊,忙道:“没什么啦!大爷,我只是想试试看我能靠近大夫人多近而已。”
⽩眼一翻“真不知二师弟如何能受得了你!”墨劲竹受不了地说。
“咦?大师兄也这么觉得吗?”饶逸风深有同感地笑开了嘴。“事实上,刚刚我才在建议,不如把他送给阿部娜公主算了!”
墨劲竹一听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道:“嗯!倒是个好主意。”
“欸?”沈君陶瞬即面⾊大变。“不,这主意一点也不好,再差劲不过了!”
墨劲竹恍似未闻。“那么,我待会儿去找二师弟说说看吧!”
“天哪,不!”沈君陶惊叫着一溜烟逃掉了。
饶逸风再次爆笑不止。“他一定是跑去求宮二兄千万别答应这档子事了。”
姬香凝也掩嘴笑个不停“没想到大师兄也会捉弄人哪!”
墨劲竹瞥一眼笑出眼泪来的紫乃夜,微笑不语。姬香凝顿时了悟墨劲竹纯粹是为了让紫乃夜开心才故意逗弄沈君陶的。
“大师兄特意来是有事吗?”
笑容微敛“是阿部娜公主,”墨劲竹无奈地道:“她⽗王修书来,告知我已为她订下亲事,所以希望我们能尽快把她送回去。”
饶逸风马上很感趣兴地倾向前问:“是另一位畏兀儿大勇士?”
墨劲竹摇头摇。“不,是哈密王子。”
“欸…”紫乃夜陡地发出一声怪叫。“哈密王子?他他他…他是一个肥嘟嘟的大胖子耶!”
墨劲竹与饶逸风相顾一愣,饶逸风马上爆笑了出来,而墨劲竹则是一副怪异的表情。
“大…大胖子?”饶逸风笑得捧住了肚子。“天哪!她会肯嫁才怪。”
“难怪他不派人来接,而是叫我派人送她去哈密,”墨劲竹叹道。“原来是这么桩苦差事。”
“她如此任,送得走吗?”姬香凝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这事一提,阿部娜答应得倒是很慡快。
“可以!”
“咦?可以?真的可以?”饶逸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真的愿意回去了?”当然,他们没敢告诉她,一回去之后,她就得嫁给哈密王子了。倘若告诉了她,恐怕她就会种在京城里生了。
“愿意,只不过…”阿部娜斜睨着墨劲竹。“我有个条件。”
果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大家忐忑地向墨劲竹看过去,他倒是相当镇定,仿佛早已料到会有状况,而且已有所觉悟了。
“什么条件,阿部娜公主请说。”
“很简单,”阿部娜那双狡猾的视线又转向紫乃夜。“我要墨公子亲自送我回去,而且只能有他和我两个人,其他人全都不许跟。”
紫乃夜惊呼出声,姬香凝和饶逸风面面相觑,墨劲竹则垂首沉思许久之后,才抬眼睇向紫乃夜,再温柔凝视她半晌后。
“好,我答应。”
“大师兄!”饶逸风警告似的叫了一声。
“但是,途中公主不能故意拖延,最迟必须在一个月內到达。”
阿部娜想了一下。“好,我也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请公主准备一下,明儿个就得上路了。”继而,墨劲竹转眸深深注视着饶逸风“那么,三妹夫,紫乃夜就给你了。”他的眼神似乎在传达着什么讯息。
为什么他不把紫乃夜托给姬香凝,却托给饶逸风?
饶逸风与他对视片刻后,忽地猛拍了一下腿大,一脸恍然之⾊。“啊!我懂了,大师兄,没问题,大嫂子就给我了。”
于是,当阿部娜回房去准备包袱,而墨劲竹和紫乃夜也离去之后,姬香凝马上询问夫婿。
“相公,大师兄到底打算如何?”
饶逸风刷开摺扇,笑着又开始吊儿郞当地摇起来了。
“嘿嘿!夫人,你再聪明也无法完全抓透男人的心思吧?”
“相公!”姬香凝议抗地盯住了他。
刷一下收起摺扇,饶逸风用摺扇敲着手掌心沉昑着。
“我说夫人…”
“相公?”
“虎⽟借我一回吧!”
“呃?”
阿部娜很慡快地跟着墨劲竹上路了,但纵使两人都骑马,他们前进的速度依然很慢,因为虽然阿部娜没有吵着要另外拐到哪里去玩,可是每⽇里,她都早早便要求打尖,又晚晚才起⾝上路,而且也不愿意快马赶路,只肯不疾不徐地前进。
“她到底想⼲什么呀?”虎⽟咕哝。
远远缀着那一对不太对盘的男女“还能⼲什么?”饶逸风骑在马上悠闲地摇着扇子。“昨天半夜去敲大师兄的房门,前天要他陪她去逛庙会,大前天说她不舒服,要求大师兄进她房里照顾她,再之前则是陪她喝酒、陪她去买⾐服、陪她去…哎呀!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可是大爷本不理会她那一套嘛!”从第一眼开始,虎⽟就很讨厌那个倨傲的女人。“她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大约是这么想的吧?”
虎王哼了哼。“真难看!”
“她自己不觉得咩!”
“可是我们看了真是想抓兔子啊!”“哪!”摺扇一指。“那儿有只蚱蜢,去抓吧!”
虎⽟噗哧一笑。“姑爷,您就爱弄拧人家的意思。”
“是你自个儿不说清楚,我才不像你,还要人家猜你的话,瞧!应该像我这样…”说着,饶逸风转向邻骑。“我说大嫂子,看了心里拈酸吗?”
“拈酸?”直眼望着前方的紫乃夜喃喃道。“为什么?”
她是瞎子吗?
饶逸风有点讶异地瞄了一下前面。“阿部娜公主老着大师兄不怀好意啊!”“可是我也看得出来夫君对她感到很厌烦呀!”紫乃夜说,继而叹了口气。“我倒觉得阿部娜好可怜喔!”
这更离谱了!
“敢问大嫂子道理何在?”
紫乃夜真是一脸的同情。“阿部娜一向就想嫁个大英雄、大豪杰,末了却得去嫁个她最厌恶的痴肥大胖子,而且又摆脫不了。⽗王虽然一向宠她,但有些事⽗王还是坚持的,和哈密王子的亲事既然订下了,⽗王就绝对不会反悔了!”
“那倒是,同样是⽗⺟订下的亲事,大嫂子的对象就比她的对象強上千百倍不只了!”
紫乃夜闻言,不由得甜藌藌地笑了“是啊!”随即又叹气。“可怜的阿部娜,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一到哈密就得嫁给哈密王子了!”
饶逸风注视她片刻。
“大嫂子,你真善良,即使阿部娜公主对你再不好,你还是对她那么关心。”
紫乃夜想了想“那倒也不是,如果我现在也活得很凄惨的话,搞不好会幸灾乐祸也说不定。但我很快乐、很幸福,才有余力去同情别人。”她很老实地坦承道。
眨了眨眼,眼神闪过一丝诡异光芒。“大嫂子,你真的很快乐?”饶逸风的口气突变,感觉暧昧得很。
紫乃夜幸福的笑了。“是啊!”“因为大师兄?”
“是啊!”“那么…”饶逸风的声音忽地变轻了。“你是很喜大师兄啰?”
双颊微微赧红“是啊!”紫乃夜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咦?”饶逸风反而愣住了。她居然承认了?“你…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紫乃夜更奇怪地反问。
“可是…”饶逸风有点不知所措。“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啊!”紫乃夜望向前方那副稳健的背影。“只要看着他的温柔微笑,我就満心喜悦;只要能伴在他⾝边,我就别无所求;离开了他,我就満怀思念、痛楚不已;害怕他生气、不⾼兴,更害怕他不喜我、不要我;还有许许多多除了他,没有人能给我的感受,这些若不叫喜,又该叫什么呢?”
饶逸风听得傻住了。
原来大笨蛋只有一个!
真没有想到,思想单纯的紫乃夜反而比想法复杂的墨劲竹更容易把握自己的感情。
“那么大嫂子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紫乃夜歪着脑袋又想了一下。“大约是三妹夫刚到大草原那时候吧!”
那么早?
墨劲竹该去撞头了!
“三妹夫。”
“是,大嫂子?”
“现在想想…”
“嗯?”
“夫君应该也是喜我的吧?”
耶?连这她也知道了?
“所以,他才会请三妹夫带着我跟在后头,一来,免得我误会又伤心了;二来,他是不想和我离开太远、太久见不着我,对吗?”
好吧!也许他应该陪墨劲竹一起去撞头才对!
“当我们分开半年后,他告诉我他想我,我就隐约明⽩了,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觉到他并不纯粹是因为责任才那么怜爱我,而是因为他对我也有感情,否则,他不会这么不想和我分开,对吗?”
算了,大家一起去撞头吧!
阿部娜以为会直接回到火州,不料一到哈密,她就被告知将会嫁给哈密王子,紧接着,她就被乌裴罗给抓走了,当时她挣扎反抗的烈程度,真可谓悲壮惨烈,可惜最后还是壮烈成仁了!
转个眼,墨劲竹马上紧紧抱住冲⼊他怀中的紫乃夜,当街表演久未重逢的夫该如何亲热法,连饶逸风都看得脸红了。
阿部娜的婚礼过后,四个人就直接踏上回京的路途了。
饶逸风已经不认为墨劲竹夫俩还需要什么帮助了,或许他们之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浓情热爱,但对他们而言,不用明讲,彼此心底却都明⽩,这样才是最适合的。
谁说所有的夫都必须是一个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