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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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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是冷的,呼呼地吹,雪是冰的,地下,垂悬的柳枝缀了雪绒,屋檐下也挂著条条冰挂,光是看着,心就凉透了。

  不过,某人却觉得那很好吃。

  “娘娘,冰冰,冰冰,”大眼儿乌溜溜,小嘴儿红滟滟,小儿胖嘟嘟的手指著门外檐下那一条条的冰挂嚷嚷著。“小儿要吃吃,小儿要吃吃!”

  “哪个冰?”儿漫不经心地瞄了一下眼。“哦,那个喔!好啊,给你吃!”说著,正在替他套上棉袄的柔荑突然伸进他脖子里。“哪!好吃吗?”

  “啊!娘娘,好冷喔!”

  小儿马上又叫又笑地逃开,棉袄穿一半挂在身上好像扎了一条尾巴,儿探手一抓便抓住了他的尾巴扯回来。

  “是你自己说要吃冰的咩!”

  “娘娘!”小儿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哀怨地瞅著她,真是像极了某人。

  为他穿好了棉袄,儿笑着捏捏他的鼻尖,再替他戴上虎头帽子“好好好,待会儿卖栗子的来了,娘买两文钱给你啃,这总行了吧?”最后在他苹果般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唔…”小儿咬著手指头瞄著檐下的冰挂考虑半天。“好嘛!”

  “好了,咱们上堂屋去吧!”一把抱起胖嘟嘟的小身子,儿不由得大大了口气,差点被他死。“天爷,你怎么愈来愈重了!”

  小儿得意的笑了。“伯伯给小儿糖糖吃,姨姨也给小儿糖糖吃,还有叔叔也给小儿糖糖吃。”

  儿啼笑皆非地摇摇头。“是是是,你了不起,行了吧?”都怪这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恨不得把他偷回家去当自个儿的宝贝藏起来,幸好她盯得够紧,才没有让儿子被糖葫芦或糖面人儿什么的给拐了去。

  不过,儿子不仅五官像他老爹,脑袋瓜子也跟他老爹一样贼得很,没事到内院里转个圈儿回来,手里便握著两、三文钱给她,说是谁谁谁给他买糖吃,倒让她怀疑究竟是人家拐他,还是他拐人家。

  一走出南屋,小儿便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会冷吗,小儿?”

  “冷!”

  “那娘走快点。”

  “啊!娘娘,小儿要吃那个冰花花。”

  “娘给你这个热呼呼的吃!”

  啪的一声,然后是小娃儿可怜兮兮的呼痛声。

  “呜鸣,娘娘,痛痛,这个不好吃啦!”

  堂屋内,戏班子里的入全聚在一处了,包括小儿和一个哺中的小婴儿,却犹不足十人,而且个个乌黑著脸委靡不振,年节的欣气氛全然染不红他们的脸。

  “…真是太过分了,要走也不早点儿讲,偏偏赶在这年节前的日子里才笑咪咪地吆喝一声走人,还带著好几个角儿一块儿走,明摆著就是要我们好看嘛!”专演老生的田彬愤怒地大骂。

  “好了,好了,人各有志嘛!”班主依然是那副好好脾气的模样。“现在问题是,我们的要角都没了,根本开不了戏,所以…”瞄了子一眼,他苦笑着停住了。

  班主夫人云娘勇敢地脯。“是这样子的,扬州那儿有个戏班子想上京里来发展,我们同他们说好了,戏园子的约咱们有,住处也挤得下,所以咱们就同他们合了班子,好歹得让戏开得了场,否则就太对不起戏园子主人了。”

  “合班子?”

  “呃…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合班子啦!他们的旧班底仍会留在扬州,可他们班主会叫他女儿带著咱们这边缺少的角儿来递补。”

  “递补?可那递补的角儿行么?特别是正旦,倘若只是个…”

  “行,简直是太行了!”不等田彬说完,班主便口赞叹不已。“我还特地上扬州去听了一回他们的戏码,喝!那旦角儿简直是太厉害了,无论是扮相、唱腔或身段,都是我所仅见最完美的一位,而且他不只会昆腔,还会弋腔、梆子腔,莫怪不到三、四个月就红透了整个扬州府,人家苏州、扬州那些地儿可是抢破了头要他去上戏呢!”

  “真的么?”负责正净角儿的胡月柴一脸怀疑。“那比之花秋如何?”

  “这个嘛…”班主抚著下巴认真想了一下。“严格来讲,花秋至多只有那位金老板的七成吧!事实上,我个人认为京城里还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

  闻言,众人不惊愕无比。

  “真有那么行?”

  “是有那么行。”

  “既然如此,那…对方的条件是什么呢?”

  班主与子相觑一眼,又缩回去了,云娘只好再次身为丈夫解决困境。

  “很简单,咱们要听他们的。”

  “什么?那太…”

  “那你们说,咱们还有别的路子可走么?”

  这一问,众人顿时哑了口。

  听了大半天的儿这才忐忑地问:“那我们…”

  “放心,放心,”云娘忙道。“我们这边的人照原样儿,一个也不会更动,除了后罩房要全让出来给他们那位金老板使用,上房和东厢房给他们戏班子的其他人住,我们住西厢房和南屋,虽然是挤了点儿,但还是可以凑合,对吧?”

  儿放心地松了口气。“我是无所谓啦!有炕让我睡,还有馍馍啃,这样就够了。”只要别让她在大雪天里抱著孩子到外面,怎样都好。

  “好,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他们已经尽快赶过来了,约莫这两天就到了。”

  “哦!那…”儿起身,牵住儿子的手。“我们先去整理房间,小桃玉,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块儿睡?”

  “嘎?啊,好啊!”小桃玉与儿一块儿走了,班主和云娘默默地注视著其他人,其他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终于也默不吭声地各自回房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班主和云娘这才相对著叹了一大口气。

  他们也不想这样啊!可是环境半点不由人,他们又能如何?

  一见到那位趾高气昂的钱如诗──先一步来检查一切是否都已准备妥当的扬州班主女儿,这边戏班子里的人就有预感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了,瞧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好像她就是那位红透扬州府的名角儿似的,其实,她也不过是替那个名角儿打杂的。

  “罩房还不够干净,再去打扫一遍!”钱如诗傲慢地说。“还有,你们有谁会做桂花糖粥和瓜姜鱼丝?”

  咦?好的菜名儿!

  儿疑惑地举起手。“我会。”

  “那还不赶紧去准备著,待会儿间场休息时,金老板的女儿要喝粥,金老板要吃鱼。”

  欸?间场休息时间就要吃?

  一听,儿急急忙忙掉头就跑。现在还买得著瓜姜吗?

  “金老板真要一到这儿就上戏?”班主忙问。

  不屑的眼神斜了过来“请问你们几天没上戏了?”钱如诗的口气更是轻蔑。

  “呃,这…”班主尴尬地苦笑了下。“七天了。”

  “这不就结了?为了你们戏班子的名声著想,不赶紧开戏哪成?说到这,你让戏园子做宣传了没有?”

  “做了!做了!两天前就做了!”

  “两天前?”钱如诗皱眉,旋即展开。“好,有做就行,只要金砚竹金老板上一天戏,自然会有人替他宣传。”

  不久,扬州戏班子的人终于及时赶到了,他们直接上戏园子去,个个都在马车上头上好了妆、换好了戏服,一下车就跳上场,连口气都来不及飞狗跳得差一点点就赶不上了。

  听班主说得好了不起,戏班子里的人自然要去“验证”一下,于是霎时间,不管有戏没戏,四合院里的人走得一个不剩,连小儿也给班主顺手拎走了,仅只留下儿与瓜姜鱼丝奋战不懈。

  “小,做好了吗?”

  “做好了!做好了!”

  “那你快给送过去吧!”抱女儿回来哺的云娘催促道。“顺便瞧瞧那个金老板的戏,真是…真是…唉,没得话说呀!”

  一听,儿更是好奇得不得了,到了戏园子把粥和鱼交给钱如诗之后,马上跑到前头去和班主他们一块儿看戏。

  凭良心讲,她儿不懂什么戏呀曲的,但终究在戏班里生活了好几个月,才多少认识了一点。可即使是她这种半吊子的半吊子,都不能不承认台上那个金砚竹真的是很不赖,的确是花秋远远及不上的。

  瞧他那美丽动人的扮相,高贵端庄又风情暗藏,还有那比真正的女人更为圆润细腻的嗓音,以及畅典雅的咬字、拍与唱腔转韵,更别提他那柔软优美的作功,一个玉兰手,一个云甩袖,真个极尽柔美之能事,简直把个崔莺莺给演活、唱活了,更令人难以相信他竟是个大男人──除了他那过于高挑的身材。

  “【混江龙】…池塘梦晓,兰栏辞…蝶粉轻沾飞絮雪,燕泥香葱落花尘…系心情短柳丝长,隔花人远天涯近…看消了六朝金粉,清减了三楚精神…”

  “好!好!”“好嗳!”

  耳闻班主与客人的哄堂喝采声,儿转眸瞥向戏台前的座位,发现今天来的客人实在不多,大概是其他戏园子都客,没得去,只好往这儿来瞧瞧。

  老实说,她对客人懂得倒比戏曲儿还多,单见他们个个一脸惊赞赏又专注陶醉的神情,她就知道他们不但明儿个还会再来,而且会拉更多的人来,不用两天,这家戏园子肯定爆

  “【越调.斗鹌鹑】…云敛晴空,冰轮乍涌…风扫残红,香阶涌…离恨千端,闲愁万种…”

  “好,好,真是太好了!”班主的眼泪几乎快掉下来了。“甭说他那凄美的唱腔将崔莺莺那股子幽怨的心思完全表达了出来,光看他的眼波转,哀怨的表情与身段作功,就可以强烈感受到崔莺莺有多无奈,花秋就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嗯!我敢担保,用不上一个月…不,十天就够了,十天之内他就会红透整个京师了!”

  真这么厉害?

  儿瞄了班主一眼,再眺向戏台上,就在这时,不知是否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台上的崔莺莺似乎自远远的那一头特意看了她一眼,她甫始一愣,耳际又听得班主的咕哝。

  “不过,听说他下戏后的脾气不是很好,个性很冷漠,相当不容易伺候,不容易讨好,希望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好。”

  “班主没跟他谈过?”

  “没有,我是跟他们班主谈的,并没有见过金老板下戏后的模样,不过肯定长得不错。”

  说的也是,否则仅靠化妆,哪能妆扮得如此美丽。

  “咦?小儿呢?”

  “睡著了,我让田彬抱他回去交给云娘了。”

  “哦!那…”犹豫了下,儿还是敌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决定跟著大家留下来看看那位金老板的庐山真面目,领教一下他的坏脾气。“我留下来可以吧?”

  班主笑了。“可以啊!横竖云娘要哄孩子睡,也不能再来了,你就留下来没关系。我想大家伙儿都一样,明明晚一点回去便可以见著,可就是想快点瞧瞧那位金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儿耸耸肩。“祗要够气死花秋就行了。”

  班主再次失笑。“你都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生气呢!”

  两眼往上一翻,儿嗤笑一声。“哪可能不生气,他平时就拽得二五八万的,大家还不都是在忍著,可没想到他还是跳到别的班子去了,偏偏选在这种时候,如果可以,真的很希望能让他尝尝骄者必败的滋味。”

  看回台上“会的,他会的,”班主慢条斯理地说。“只要有这位金老板在,花秋必定会尝到悔不当初的滋味儿!”

  金砚竹一下戏,众人马上涌向后台戏房,包括看戏的客人、这边戏班子的人,还有戏园子的主人,可是远远的,大家伙儿才刚瞧见背对著他们坐在梳妆怡前卸发钗解步摇的金砚竹,就被傲慢的钱如诗给挡在戏房外头了。

  “对不起,各位,金老板不喜欢受到扰,请各位收敛一点!”

  说完,她吩咐两个人守在戏房门口,自己则大剌剌地来到金砚竹身边,亲密地低头对他说话──好像故意做给人家看的。

  “金大哥,这会儿他们不会吵你了,你可以…咦?为什么?你以前不是都自个儿…那可以由我来替你…”她忽地脸色微变的退后两步。“好好好,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去叫她,我去叫她!”

  然后,她不甚甘心地转过头来瞪住儿。“瓜姜鱼丝是你做的吧?”见儿点头,她招招手。“过来,金老板要你替他卸妆!”

  “欸?我?”儿惊愕地指住自己的鼻子。

  “对,就是你,还不快点过来!”敢情她打算把怨气都发儿身上,钱如诗的口气很明显的愈来愈恶劣。“别忘了你们全都要靠他吃饭,就算他要你跪下来他的脚丫子,你也得乖乖听命,明白了吗?”

  丹凤眼儿一眯,儿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班主便把手按在她肩头上,回眸一瞧,班主脸上是歉然;她倏忽笑了,还对班主挤挤眼,再迳行到金砚竹身边“报到。”

  “金老板,请问你要先卸妆,还是先脚丫子?”

  这边的人差点失笑,钱如诗则脸色一变要发飙,却见金砚竹已经把卸妆的布放进儿手中,然后徐徐转向她,他的眼睛是合上的。

  儿耸耸肩,开始替他卸妆。

  原是有点漫不经心的,只好奇他的真面目到底是如何?可是卸著卸著,她的丹凤眼却愈睁愈大,瞳眸里一点一滴逐渐填不能置信的表情,手上也跟著愈擦愈快、愈擦愈鲁,最后,她简直像是在抹桌子似的用力擦过去,然后,她僵住了。

  金砚竹徐徐打开双眼,又圆又大的瞳眸似纯真又冷漠。

  她了口气倒退一步,差点昏倒。“你…”才口一个字,她突然又站了回去,慌慌张张地拿起梳妆抬上的白粉胭脂,打算再把妆给抹回去。

  众人甫自一愣,金砚竹已抓住她的手。

  “你想干什么?”

  儿又僵了一下,旋即咧出又呆又蠢的傻笑。“我…我帮你上妆?”

  “我才刚下妆。”

  “是吗?那、那…”她咽了口唾沫“我可以走了!”语毕,即转身要逃。

  “还想逃?”金砚竹迅速起身自后亲匿地抱住她的,并在她耳际呢喃“你不想要你女儿了吗?”

  这一转过身来,金砚竹恰好正面对上所有的人,扬州戏班的人早就认识他的真面目了,只对他竟然会莫名其妙地突然抱住女人而感到诧异不已。然而,这边戏班里的人瞬间便看傻了一片眼,甚至有人失声叫了出来。

  “欸?小儿?”

  大一号的小儿。

  不同的是,小儿总是笑咪咪的可爱得不得了,而眼前这位大一号的小儿脸色可是冷漠阴沉到极点,若是走出门外,头一个结冰的肯定是他那张脸盘儿。

  “咦?梅儿?”儿惊呼,身子不能动,只能用力把头往后扭。“可她不是已经被…”

  “在那儿…”金砚竹把她转个方向推向墙边的一张小,上头正睡著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儿。“哄了她好几个月,现在我把她还给你了,你自去哭吧!”

  他倒是很了解儿,一瞧见那女娃儿,她果然哇的一声便扑过去抱著小女娃儿心肝宝贝地叫个不停,那小女娃儿倒也厉害,这样居然还能继续睡,想是早已习惯这种“喧嚷”的环境了。

  而金砚竹则若无其事地回到梳妆台自行卸下发套,任凭众人看得一头雾水。

  “金大哥,她到底…”钱如诗更是一脸的又妒又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出去。”

  “咦?可是金大哥,她…”

  “出去!”

  “但,金大哥,”听得出来钱如诗有多不服气、多不甘心。“你总要先告诉我,她是…”

  “出去!”金砚竹忽地回身大吼。“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

  猝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搭配他那一脸凶残暴戾的表情,不用再多半个字,霎时骇得众人尖叫著争先恐后逃命出去,只剩下儿抱著女儿偷眼觑著他更衣。

  好半晌后,她才鼓起勇气问:“你…你为什么出来唱戏?是…是皇上又代给你什么工作了吗?”想想,那个皇上实在太“伟大”了,居然能让他做这种她原以为打死他也不会做的事。

  金砚竹停下更衣的动作,冷冷地注视她好半晌。

  “你忘了你自个儿说过的话么?”

  “嘎?”儿一脸茫然。

  “去年七月底在你住的四合院厨房里,你告诉那个小桃玉的话。”

  “呃?”仍旧茫然。

  见她居然忘得一干二净,金砚竹眼里又开始乌云密布了,隐隐好像可听见雷声隆隆。“你说,若是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就得做一个比花秋更红的名伶。”他咬著牙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里挤出来。

  儿呆了呆,继而失声大喊“咦?你怎么知道?”旋即又很多余的加了一句“可我那时也只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的嘛!”

  瞳眸一寒“你说什么?”金砚竹语气森森地问。

  “嘎?啊!不是,不是,”瞧他脸色不善,儿慌忙做补救。“不是随便说说的,是…是很认真的,对,好认真好认真的!对,对,没错,就是这样!”

  寒消失,金砚竹点点头,继续更衣。

  “两个月内,我会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过我的戏…”

  “咦?为什么?”儿再次口问,可一见他又怒眼冲冲地瞪过来,赶紧又改口道:“啊!对,对,得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过你的戏,对,一定得这样,非得这样不可!”但是…

  为什么非得这样不可?

  懊死!她那时候究竟还说了些什么呢?

  “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变心了,嫌她碍事了吗?

  金砚竹再一次停下穿衣的动作,可这回他两眼并没有看她,而是盯住拎在手上的马褂。

  “去年四月底…”

  “嗯?”

  “…我就不在京里了…”

  “欸!”

  “…直到七月中,我才自西宁回来。”

  傻了半晌,终于把这些字眼完全消化完毕之后,儿才蓦而跳将起来。

  “你是说…你是说那完全是那个混蛋皇上搞的鬼?”

  金砚竹不语,兀自穿上马褂,再坐下去换靴子。

  “可恶,害我白了好几桶盐水!”儿咬牙切齿地低咒再大骂“还有,这也要怪你,为什么到西宁去不通知我一声?”

  金砚竹依然不吭声,穿好靴子后,他默然起身来到她面前,俯眸静静凝视她片刻。

  “你觉得让京城里的人都看过我的戏还不够么?”

  儿愣了愣,旋即恍然他永远不会正面向她道歉,这就是他的另类道歉方式。

  “呃…应该…应该够了啦…”其实,直到现在她仍然想不起来,究竟为什么他得让全京城里的人都看过他的戏才行?“那个…我倒是很意外,没想到你竟然会唱戏。”

  “皇考喜欢听戏,”金砚竹主动自她怀里抱去女儿,这又让儿惊愕了好半天。“所以,我们兄弟每个或多或少都有学过戏。”

  “也就是说,你早就扮过女人了?”

  “没有,旦角儿都是由太监负责的。”

  “欸?可是你扮得真的很耶!”

  金砚竹不说话,举步往外走,儿忙跟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小七儿。”

  哎呀,对喔!她怎么给忘了小七儿那条天桥地头蛇了!

  “那现在还有谁知道你在唱戏吗?”

  “没有,不过很快大家都会知道了。”

  “但是…”堂堂庄亲王爷是个名旦角儿,这像话吗?“你真的要这么做?”

  “这是你要的。”

  她要的?

  可是…可是那已是半年前的事了,除了几句比较特别的话,譬如要他去扮女人唱戏──之外,她早就忘了那时候到底说过些什么了呀!

  她暗暗哀声叹气不已,可即使是这种时候,她还是不下女人家的小气心态。

  “如果皇上也让你来扮旦角儿,你肯吗?”

  金砚竹冷哼。“除非我死!”

  是这样吗?瓣悄悄绽起得意又足的笑。

  被了,这样就够了!“那个…我想你…呃,你不必再唱下去了,我会跟你回去的。”来吧、来吧,感激涕零吧!

  不料,金砚竹不但毫不领情,甚至拿奇怪的眼神瞄了她一下,才淡淡地回了她一个字“不。”

  儿愕然一呆。“呃?为什么?”他那么喜欢唱戏吗?

  “因为你说过的话。”

  又是她说过的话!

  可恶,她到底说过些什么鬼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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