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马泉圣被分派到好几大袋衣服，一分钟前他已经努力的提下楼去了。
而小风还努力的把列印出来的名单一个个用剪刀裁开，然后再贴在包裹上头，由大胜拿着胶布贴住。两人很习惯这样的分工，所以连动作都又快又有默契。
“今天要把所有的货都包装好，带到附近邮局去寄出，这样屋子里就可以多点空间出来了。”小风
心期待的说。
她已经在这拥挤的房间里待了好多天，连睡觉都得蜷着身子，这些货寄出后她也许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觉。
“那…那寄完呢？”陆昊问着。
“我要陪大胜去修车啊！那天就只有修你的车，他的小白都没有修，那可是我们唯一的运货工具，而且我们已经跟人家约好时间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休息？”
“她没有时间休息。”大胜在一旁笑着替小风回答。
两人还互望一下，给了对方一个有默契的眼神。
“我一心一意就只想赚钱而已，哪有时间休息！要是人可以不睡觉的话，我一定会很高兴。”小风还跟着补了一句。
这下子陆昊可是真的很不高兴了，他不喜欢小风和大胜之间合作无间的相处模式，这让他酸得不得了，即使他都还没开始追求袁风絮，可是看着她和其他的异
处得那么好，他就是忍不住的不高兴。
“我要做什么吗？”陆昊可不想就闲在一旁。
如果袁风絮真是他的人，他才不会让她这么辛苦，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他只能用行动来证明自己。
“还有门口那些，都要先带下楼，我们等一下要分两趟送到邮局。”
“这样啊！大胜，这给你！”陆昊大方的捐出自己的车钥匙。“你先把东西带下楼，要泉圣把车开过来，把东西搬下楼用车载就好了。”
“你要拿你那辆轿跑送货？”小风停住了忙碌的手，瞪着他看。“我看还是不要吧？你那车随便撞一下我都赔不完，我们有机车送就够了。反正我一个人带回来的货都比这些多，再说骑机车还比较方便咧，你那车子中看不中用，里头又装不了什么东西。”
“是啊！”大胜也跟着应道，迟迟不敢伸手拿过那钥匙。
“什么叫中看不中用？那车子可以在四秒内加速到一百公里——”
“问题是在台湾开那种车能上哪儿去啊？在台北街头还不是到处都在
车…”小风忍不住要吐他的槽。
“你——”陆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要不是她嘴角的笑证明了她只是在故意闹他，否则陆昊光听她说的那些话，还真想翻脸。
他只好换了个语气“我今天开RV，所以你放心，那些东西都装得下，到了邮局，我们四个人一起搬，临停一下应该没关系。”
“好吧。”小风考虑了几秒跟着点头同意。
大胜看她点头，也马上拿过钥匙，提起大袋的包裹往楼下走去。
小风回过头又开始
自己手边的包裹，一边对着陆昊说：“你要来帮我吗？”
“还有哪些要带下去的？”
“就我左手边这些了。”
陆昊随手找了个大袋子把那些包裹全都装了起来，一边找着话题和她聊天“你上次跟我说过被蚊子咬一口，那是怎么回事？”
小风抬起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啊？”
“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这件事我不太想回答。”小风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答复。
如果是大胜问她，也许她还会说一些，但她和陆昊根本就不能算是
人，再说这种私事她也没有意愿向人提起。
“为什么？”
“因为这没什么好说的嘛！”
“我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你未免也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吧？每次看到你都在为了打工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你难道没有其他的家人可以帮你吗？”
怎么他对自己的事这么有兴趣啊？小风再一次抬头看着他。
“你今天问题很多耶！该不会是要我向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可以啊！”“那你为什么不先对我做个自我介绍？”小风反问。
这点陆昊倒是一点也不介意，马上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姓陆，叫陆昊，我没有兄弟姊妹，父母健在，刚从美国回台，你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我只是不认为
朋友有必要连身家都要报告一次，说真的，我就对你的身家不是很感兴趣。”
“我都已经说了，你现在才说不感兴趣？”陆昊有种被骗的感觉，但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又没办法对她生气。
“因为我没有家人可以提啊！”小风把最后一张名单给贴上，拿起了包裹进了陆昊手里的袋子，跟着起身和他一起走出门外。
“一个也没有吗？”
“对。”小风将侧背袋挂在身上，转过身锁门。“问那么多，接下来想跟我合八字啊？要不要我连生辰八字都告诉你？”
“你…你想得美！”陆昊瞪了她一眼，他的确是没有想要合八字的打算，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八字那回事！要真发生什么，他也用不到那东西。
“你才想得美咧，神经…你真以为我会想跟你们扯在一块吗？我还真怕要是我跟大胜和你们太接近，哪天那个什么邹萍萍又会来找我麻烦，她八成把你们两个当成了未来伴侣候选人，谁跟你们沾上边就杀无赦，我可不想有这么蠢的死法，尤其是被个丑女人给害死，这方式太可笑了。”
“你想太多了。”
“我没有想太多啊，我只是相信我的直觉。”小风一边说着，一边带头往楼下走去。
“萍萍她是任了点——”
“就跟你一样吗？”
“我哪里任了？你忘了我那天还帮你吗？”陆昊马上应道。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小风嘟起嘴不跟他争。“反正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习惯了她的任，那你们习惯就好，别想劝我去接受那不可理喻的女人好吗？我要赶着去邮局寄东西，你别拖拖拉拉的。”
“好吧！”陆昊看着她，心里很希望时间可以停下来，她的脚步可以不再这么匆忙，也许他们可以有机会多聊一些其他的话题。
可是陆昊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把握住。
帮小风把那堆包裹搬到附近的邮局，他最后还是跟着马泉圣一起去吃那迟来的午餐。
“像她那样过日子也辛苦的。”马泉圣光是看到她住处里堆得坑谷的衣服，就已经有点傻眼了。当陆昊告诉他，那全是她一个人骑着小绵羊去载回来的，马泉圣简直不敢相信。“她看起来不像萍萍那么壮，真想不到她有那种蛮力，她怎么抬得动啊？”
“没有人帮忙的时候，再怎么难也得自己来啊，所以那天我才会帮她，因为她看起来太可怜了。”
“我倒是没想过你会帮她。”原本他们两个看起来真的很不对盘，剑拔弩张的情势还让马泉圣以为随时都会有开战的可能，没想到他们独处之后，竟然以和平收场。
“我只是…”陆昊想为自己当时的一念之差找个借口，但又不想提早让泉圣知道自己对小风是有好感的，只好说：“我只是想表现一下绅士风度。”
“看得出来她已经对你改观了，之前她还像是恨你入骨似的，现在她甚至还会对你笑，我看我也不用担心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就是个小女生而已！”陆昊掩不住嘴角的得意。
来到了餐厅，点了菜，饿了许久的胃终于可以装进食物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到公司去？”陆昊问道。
既然马泉圣跟他
谈过了，那到公司去也是迟早的事。
“还得再过一阵子吧！”他还有妹妹的事要先搞清楚。
“为什么还要再等？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我还有其他的事得处理。”
“什么事？”
“我爸在过世之前，好像有笔风
债没清…”说出来还真丢脸，不过陆昊又不是别人，马泉圣即使有些难堪也说了出来。
“这年头应该不流行『父债子还』了吧？难不成还要你去接手吗？你爸都过世十几年了。”
“是啊！我竟然从来没跟我提过。”
“这种事像那年纪的人应该都觉得跟孩子没什么关系，所以才不提的吧？”
“何止是不提！她直接跟我说去问律师，免得以后财产出现疑虑。什么都只想到钱。”
“果然是你***作风。”
“你也知道我***个性，她对人…很差劲的，虽然我不知道我曾经对人家做过什么，不过我想，对方可能对姓马的人不会太有好感。”
“原来你就是在烦这个？”
“是啊！”“如果对方还有点理智存在的话，应该知道错不在你。”
陆昊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有错，更何况他也是到最近才知道自己有个妹妹，还是先把事情搞清楚再说。也许他今天该打通电话给周律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问个清楚。
袁风絮接到了陆昊的电话，说是要请她吃饭，可是她的通告可是比知名艺人还难敲，除了平常得上课以外，其他的时间全给打工占了，光是跟她约定时间，陆昊就已经被她档的行程给
得快骂出脏话了。
好不容易才从她仅有的睡眠时间里头挪出了空档出来吃顿饭，而出现在陆昊眼前的袁风絮，眼眶底下明显的黑眼圈是之前没出现过的，看得陆昊眉头都皱了起来。
“干嘛皱着眉？我又没有迟到。”
看着陆昊的表情，袁风絮只觉得有些委屈，她可是排除了万难才赶来的，要是换成别人约她，她是不可能会现身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就算他是陆昊又怎么样？在她的记忆里头，陆昊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很差，而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怎么好，可是她就是牺牲了睡眠时间来了。她只能告诉自己，纯粹是看在陆昊那天曾经帮她把东西搬上楼，还帮她分类忙了一下午，所以才来的。
“你眼睛怎么了？”
“我眼睛有怎样吗？”她累得根本没时间好好照镜子，只要确定自己出门有刷牙、洗脸就差不多了。
她的确是很有心想好好打扮一番再来见陆昊，可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下了班就直接赶过来了，甚至没时间回家换套衣服。
“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没有黑眼圈。”
“喔…你是指黑眼圈啊？”袁风絮笑了笑，她还以为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呢！
“你是不是真的都没睡觉？”
“你也知道，我工作那么多，还得上课，本来时间就比较紧。”
“你不是说等那批衣服都卖完了，就可以休息一阵子吗？”
“后来那工厂老板又做了一批新货，我想不卖白不卖，所以就又进了一些来做做生意啊！”她也知道这样很累，可是能多赚一点钱总是好的嘛！
“你不用这么辛苦吧？”袁风絮简直把自己当超人在使用，这样下去，迟早会先把自己的身体
坏的。
“为什么不用？我现在才大一，未来还有三年的时间得撑过去，再加上你们那位好朋友萍萍小姐处处为难我，我可不希望哪天被她叔叔叫进去
手脚。”
“我会跟萍萍说一声，要她别——”
“你可千万别那么做！”还没等他说完，小风就马上开口拜托他“你想害死我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大小姐最想跟我唱反调，要是连你都叫她别惹我，她铁定会老羞成怒把我害得更惨，还是省省关说那一套，小女子承受不起。”
“那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为什么不是办法？每个人活在这世界上都有他生存的方式，你看我现在不就活得好好的？”小风倒是很看得开。
“你看起来很疲倦。”
“至少我靠自己生活，不欠人家什么，在心理上我活得自在就好。”她袁风絮最讨厌欠人了，她已经筹足了二十万，打算拿去还给那位周律师，还外加马老太婆当年打发她的一千块，马家的钱她可一都不要！
“你说你等一下还要去哪里？”
“去找一个律师。”
陆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找律师？你惹了什么麻烦吗？”
“我忙成这样，哪里还有时间惹麻烦？”小风一边看着菜单反问他。
“这可很难说，以你的个性要闯祸，似乎也不用太多时间。”
陆昊可还记得他们刚认识时，小风火爆得很。她这人了之后就会发现，她对认识的人其实都还不错，但只要是陌生人，她就会升起某种无形的保护罩，用着浑身的刺去对付所有想靠近她的人。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了。”
“那是怎么样？”关于袁风絮的一切，他都很想知道。
“一些不值一提的事。”小风还是以她一贯四两拨千斤的说法回应。
“是你不想提吧？”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回避这问题了。
“对。”小风干脆承认。“我根本不想提起，而我也不想骗你。”
“是跟你的家人有关吗？”陆昊怎么想都不希望是她闯了祸，也许她一直不想提她的家人，是因为家里出了事。“因为你似乎从来没提过他们。”
“我没有家人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回答时脸上还带着浅笑，仿佛这问题一点也不是她的伤处。
“每个人应该都有家人的。”
“他们死了啊！”她说得很轻快，脸上甚至不见哀伤。
“死了？”
“你不知道人都会死的吗？”
“就留你一个人吗？”
“当然，要不然你希望我跟他们一起去死啊？”小风口无遮拦的说。
陆昊闻言，马上用手往她头上敲了一记。“童言无忌，再说我可没那意思，你要是死了，这世界会多无聊。”
“你觉得有我在这世界哪里有趣了？”
“至少你可以陪我吃顿饭。”
“那是因为你愿意付钱我才来的。”
“只是因为看在免费大餐的份上吗？”这种理由可不是他想听见的。
“要不然你以为我看在你帅啊？”小风不客气的回应，脸上却是带笑意“也不想想自己个性有多差，脾气又不好——”
“还说我呢！我也没想过要跟熊猫一起用餐啊！”“国宝级的动物你都不要，你这位大少爷也太难应付了吧？”小风笑着跟他耍起嘴皮子来。
两个原本水火不容的人变成朋友之后，完全闻不到当初的烟硝味，反而聊得很开；而了解了小风之后，陆昊对她的好感也愈来愈多。她虽然嘴巴毒得吓人，可是这全是为了保护自己所展现出来的假象，其实说穿了，只是个累得半死的小女生。
“你真的打算要在台湾定居下来吗？”她本以为陆昊不会在台湾停留太久，没想到他居然要留在这里工作。
“是啊，至少这里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商店很吸引我。”
“你的工作呢？什么时候开始？”
“这几天吧！我可不希望跟你一样累，跟你说话我都担心着要是慢了一秒没接话，你是不是就会睡着。”
“大庭广众之下我睡不着。”她其实没什么安全感的，就算再怎么累，她都不可能在人多的地方睡觉。
“我很想再跟你聊聊，可是没办法在这种情况底下继续拖延你的时间，你累得有点不象话，想不想…过阵子我如果真到公司去，也许可以帮你物
一些工作，你可以不用像现在这么累。”
“那还得等你确定了有这样的职缺再说吧！”袁风絮看着他说道“而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累，只是在你们这种人眼里看起来，我就像苦命的小女工，但是仔细想想，我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把自己的时间排得的，久了也没有什么感觉了。”
“习惯成自然吗？”
“要不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工作要干嘛？”她又没有其他的休闲活动，把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赚钱上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你可以试着跟一般的年轻女孩子做一样的事啊！”“那太蠢了，我不要！”小风想也不想的开口否定他的提议。“我就是我，为什么非得跟那些幼稚的小女生一样？”
“你以为你这样不幼稚就能变得成吗？”陆昊扬起了眉，一副想听她好好解释的模样。
“我不打算在这年纪就变成女，但你以为我真的可以变成那样吗？成天只为了喜欢谁或不喜欢谁而烦恼，或是花一整天的时间考虑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出门…那是给家庭幸福、没有金钱忧虑的小女生做的事，而我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我的生活不允许我做那种蠢事！”
“谈恋爱不算是蠢事吧？这年纪不谈恋爱，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谈？”
“是时候它自然就会发生，而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她说得很肯定，而这份肯定却惹恼了陆昊。
他开始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了，他明白自己不是完全无所求的来见袁风絮，而她说的这句话正好打中了他的痛处，提醒陆昊之所以吸引他和原风絮见面的原因。
“为什么现在不是时候？”
如果真的不是时候…那他怎么办？
陆昊不打算否认自己心里对她是存有好感的，而他自私的希望自己的好感可以得到回应，而不是眼前这傻瓜一味的认为她不可以恋爱就算了的。
“现在当然不是时候啊！”小风眨了眨那双大眼睛，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即使心里已经感应到有些诡异，可是她不认为在没得到肯定的暗示前，她应该表现出已经有所发觉。
“我觉得你什么时候想做什么都可以。”
“的确是如此，但我有自知之明。我没有打算要谈恋爱，因为挪不出时间来，这是很明确的事实，你应该也很清楚，我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他，像是在期望他可以说些什么。
而陆昊果然照着她的期望开了口——
“但是如果你跟我在一起，我就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两人都被这突来的话语给震了一下，明明都希望可以听到这样的话，但真当话语进入脑子里时，仍不免令脑袋停顿了一会儿。
“可是那终究不是事实啊…我还是得靠我自己。”等脑子清醒后，小风试着装出没受影响的样子。
“你可以让它变成事实啊，反正我已经在这里了。”陆昊也觉得有些尴尬。
他很想站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效法电视剧男主角对她说：“许我个未来吧！”但他真的说不出来，只想用比较接近现实的方式，婉转的告诉她自己是喜欢她的。
“我不能随便找一个在我眼前的人就自以为对方可以依靠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陆昊的回应不是她所想要的，小风仍坚持在装傻的阶段，迟迟不肯面对他那近乎告白的言语。
“那…”陆昊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笨的，明明不是第一次女朋友了，可是遇上小风他就觉得自己的言语功能发生障碍。“袁风絮，你是白痴啊！我已经说得这么白了，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