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看是你也不想待在里头吧？”
说要溜走的人是他，怎么她看起来比较高兴？
“你又知道了。”芸
看了他一眼，打死不承认。
“你吃饭的时候根本没敢抬头看别人。”
“那是因为…公司里头也有人去啊！”“他们不知道你今天当伴娘？”
“当然不知道。”
“董事长的太太的手帕
，怕公司里会有耳语吗？”
“反正…没必要造成莫须有的麻烦。”芸说得简单。
天晓得他从哪里要来的这辆车，他们才一下楼，马上就有人送上了车钥匙，而邬尹魁手上还提着一袋行李，看起来他们两个人活像要去私奔似的，原本说是要到附近去逛逛的，哪知道他却又改变了主意，害她也不得不跟随，因为韵荷姊说了要他送自己回去。
“我本来以为你才是新娘，你不会觉得有些遗憾吗？”
“什么遗憾？”芸疑惑的问。
“你换掉了手机号码，结果是韵荷嫁给我哥。”
“为什么要遗憾？他们两个很配啊！”她很坦率的说道。
他们两个明明很登对，要是换成她才奇怪咧！
“你不想嫁入豪门啊？”邬尹魁说着，却在后视镜里看见了她脸上那敬谢不
的眼神。
“我看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所以你才干脆换了手机号码？”
“我那天是在跟韵荷姊讨论要离职的事，而且我本来就打算跳
过去的生活圈，所以那只是个时机问题，我更不可能因为我留了电话号码给一个老婆婆，然后就把号码给换了！”
“那你为什么要换号码？躲人？躲感情债？”
这是很直接的反应，他就是觉得她在躲人，刻意的不让人找到。
“算是躲债，也算是躲人吧！”
总之，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一个认识不深的人说明，自己是因为想躲开贪得无厌的家人才出此下策。
“那你…”“你的问题一直都这么多吗？”
“大概是刚刚被问烦了，所以想找个人报复一下。”
“那我岂不是很冤枉？”芸委屈的看他一眼。
“随便问问嘛！要不然车上没人说话不是很无聊吗？”
“你可以听听广播。”她指了一下车上的音响。
“我只想跟你说话。”
“跟我说话很无聊。”
“看你憋笑倒是
好笑的。”
当时看着那个阿姨硬要向他要电话号码确实是好笑的啊！尤其是邬尹魁脸上那种不太快乐的表情实在很逗嘛！芸心想。
“我看照这样下去，迟早到处要电话号码会变成未来的一股趋势。”
“不过你看起来不太喜欢赶流行嘛！”
“什么意思？”这跟赶流行有什么关系？芸脸上又挂起了疑惑。
“你没有跟我要电话号码啊！”她没有必要向邬尹魁要电话号码吧？他不过是韵荷姊的小叔，而且人住在纽约，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什么集，但是她该怎么客气的跟邬尹魁说她的确是没打算要跟他要电话号码？这么一说会不会太伤人了？
“你不是住在美国吗？”她迂回的问道。
“那又怎么样？”
“没事不需要浪费电话费打国际长途电话吧？”
“可是只要你打来就是代表有事啊！”“但是我真的没什么事啊！”“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就没事，为什么还要打电话？”
“你现在是在跟我比赛绕口令吗？”他瞪了她一眼。
哪知道被他的电眼扫到，她还真的有点怕，只好嗫嚅的说：“不是。”
“那你就把我的电话号码输入你的手机里头，这会很困难吗？”
“是不困难，但是我不认为有其必要
。”
“为什么没必要？”
“因为…我没有理由打电话给你啊！而且…打到纽约很贵。”这样够清楚了吧？
“你居然只为了电话费而不打电话给我。”
“停！”芸举起手，做了一个暂停的动作。“我不赶流行，我也不会主动打电话给男人，这样够清楚了吗？不要再继续扯下去了。”
“那你把电话号码给我？”
“为什么？”
“我打给你，可以帮你省下电话费。”
“你要说什么现在不能说吗？为什么要等到你回纽约才打给我？”
“因为我暂时还没想到要跟你说什么。”
这男人…怎么有理说不清，而且他好像根本听不懂人话。
“你确定你会送我回家再说。”
还是先说清楚比较好，她不想临时被他从车上踢下去，谁知道他心情不好会干出什么事来。
“会啊！等我找到餐厅吃了饭以后。”
“刚才不是已经吃过了？”
“小姐，我才刚下飞机，而且我刚刚在饭店里只吃了几口饭，我现在不但有时差的问题，而且我空腹的时候心情都不是很好。”
糟！他果然是心情不好。
“前面右转有间店。”芸马上跟着说。
邬尹魁满意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用眼神告诉她孺子可教也。
芸一头雾水的看着身边开车的男子，她实在搞不懂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可以对待老人家温和有礼，却又可以因为肚子饿而不
，可怕的，她最好还是小心为上。
小小的店里
了
的人，只是简单的咖哩烩饭，但是看起来邬尹魁吃得还开心的。
“你常来这里吃吗？”
“对，我住这附近，所以等下我直接走回去就好了。”
“我跟我大嫂说我会送你回去。”
“我已经到家了啊！我就住在这大楼里其中的一间。”
“这栋不叫大楼吧？”这间咖哩餐厅所在的建筑不过也才四层楼。
“好吧！我住在这栋『小楼』的楼上。”芸没好气的说。
她早该料到像他这种人应该看不起这种小房子，不过他大概不知道“台北居，大不易”光是要买上一间小小的套房也得花上好几百万，一般的租屋族除非租得大老远，否则小小一间有厕所的套房就已经要算是极度享受了。
“我没有看不起的意思。”
“但是你有看不起的表情。”
“你这么注意着我的脸做什么？”他得意的反问。
“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只是种礼貌而已。”
“看不出来你是个有礼貌的人。”
“没关系，我看得出来你很没礼貌。”
她干脆也直说了，跟邬尹魁手几次下来，芸渐渐的了解跟这种人说话实在不用太委婉。
“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这么直接了？”
“刚刚才开始的。”
吃光了餐盘里的最后一口饭，她拿起了皮夹，掏钱出来替他把钱付了。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没带钱？”
“你不是才刚下飞机吗？”她一早就听邬
说他要一路从纽约飞回来直接参加婚礼，哪还有时间去换台币啊！
“那明天我再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跟太直接的人一起吃饭容易消化不良。”
“这句话有点伤人。”
芸回过身看了他一眼。“你看起来不太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因为我的皮比较厚。”邬尹魁起身，跟着她一起走到店外。
“那我就不用担心啰！”她耸了耸肩，换下了那身小礼服，不待在大饭店里好好把饭吃完，却自费吃了咖哩饭，还好省下了车钱，也算不无小补。
看吧！她事事都在算计，每一块钱都数得清清楚楚，这不知道算不算是好习惯？只是这倒是让她很清楚，像她这样的人是完全不适合嫁入豪门的，穷人本来就没办法过好日子，再说有哪个男人这么有勇气，娶她不只是娶她一个，她身后还背着一大家子的人，哪是这么简单的事，一般人要是知道她包括哥哥姊姊的小孩一人得养一家十口，三不五时就会有人打电话来要钱，不吓死才怪！
“我就住楼上。”
“我送你上去。”
“不需要送来送去的，到这里就好了，明天你如果不方便来接我，我可以自己搭车过去。”
“我会来接你。”
“好，还有这个。”芸突然掏了一百块给他。
“你拿钱给我做什么？”
“你的车停在停车场里，那是要收费的。”她提醒他。
“哦。”这点他倒是没有想到。“谢了！”
“Ｂｙ。”她给了他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便转身离去。
看着她转身走到了咖哩餐厅旁的小铁门，打开了门跟着整个人就消失在门内，邬尹魁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缓缓的踱着步离去。
隔天一早邬尹魁便开着车来接她，赵芸不是个喜欢迟到的人，所以早早等在了楼下。
一等她上车，邬尹魁马上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因为我还没化妆。”芸故意把自己的脸色难看归咎于没化妆。
“真的是这样吗？”
芸马上做出了夸张的惊讶表情反问他：“你该不会是没看过没有化妆的女人吧？真抱歉把你吓着了。”
“我倒是很少看到说谎说得像你这么差劲的人。”
芸耸了耸肩，不打算回应他，但她也没时间回应，皮包里的手机跟着响起，她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的接起了电话。“喂。”
“姊，是我。”小弟昨天才打了电话给她，告诉她原本自己汇给他的学费被他花光了，现在他又要来讨生活费。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既然是你自己放弃了升学的机会，那我就不会再帮你了，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我以为你应该会是他们当中比较有机会跳那种环境的，没想到你还是跟他们一样。”
昨晚芸一夜无法成眠，她没想到小弟会这么做，他竟然把钱全数花光，现在学校早就已经开学了，而年二十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兵单寄到，去军中数馒头。
“我本来就不是念什么好学校，有念完没念完又有什么差别？”对于有没有升学这码子事他一点也不在乎。
“我不想再听你说那些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早就已经成年了，你要怎么过日子都是你的事，我没有必要继续听你说那些无聊的理由。”失望导致芸一点也不想再听小弟的解释。
“但是我需要钱啊！我身上现在就只剩下三百块了。”
“你还敢跟我说这种话…我汇了那么多钱给你，那是要给你当学费的，你念的是私立学校，我至少汇了好几万，结果呢？你把钱全花光了，也没去注册，还跟我说学历没有用，不过才一个多月，你竟然又打来跟我说你没钱了！”
要不是她昨晚想起了小弟，不知道他书念得怎么样才打了电话给他，否则芸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大哥他们还不是一样…”
“难道你觉得像他们那样很好吗？没事就向别人伸手要钱，你想一辈子都做乞丐，那你就跟他们一样吧！我不管了！你听清楚，我再也不管你们了。你不需要再告诉大哥他们我的电话号码了，我今天就会把这号码换掉！”
芸关掉了手机，呼吸仍然显得有些急促，她知道邬尹魁就坐在她旁边，即使她极力的降低了音量，但是在这么狭小的车内空间里，他一定也听见了她说了什么。
“又要换号码了吗？”邬尹魁隔了许久才开口说道。
“不关你的事。”她淡淡的说道，但是表情还是很僵，而且她的脑子快爆炸了。
本来以为只要让小弟安分的把书念完，等他毕了业去当了兵，找了正当的工作，以后就可以多一个人替她分担，哪知道小弟和大家一样不成材，拿了钱也不知道全花到哪里去了，几万块一个月就全部用完了，那她呢？她这么辛苦又是为了什么？这几年来她省吃俭用栽培他，结果他现在竟然…
“伴娘不适合在今天哭吧？”看着她眼眶泛红的模样，邬尹魁忍不住提醒，要是赵芸真的红着眼到婚礼现场去，八成会有一堆人以为是他又做了什么才让美女哭成这样。
芸听了他的话，只得
鼻子，重新振作起精神，毕竟她今天还要当伴娘，结婚是喜事，她总不好哭丧着脸去。
“你吃过早餐了吗？”稳住了情绪，她才回过头来对着邬尹魁问。
“你还没吃吧？”
“嗯，前面有家早餐店，我想去买点吃的先垫垫肚子，顺便也帮你买一些，你想吃什么？”
“都好。”
车子停在早餐店前，芸开门下车，她连走路的姿势看起来都是难过的，看起来很没精神，尤其是她在等着老板做早餐时，看起来都有点失神。
过不久她带了一些早点回来，两个饭团加上蛋饼和豆浆。
“我想他们可能会准备一些吃的，不过等下准备婚礼的时候应该会很忙，我们可能没什么时间可以吃东西，或者又可能跟昨天一样。”
“今天只有家人在，不会像昨天那样来那么多人。”
“是吗？”她有些怀疑，不过又能怎样，反正那又不是她的家人，也不是她
后要面对的人，而芸相信韵荷姊在面对那些三姑六婆的时候反应能力绝对会比自己好。
看着她打开了饭团咬了一口，邬尹魁也跟着吃了起来。
车子就停在路边，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吃着东西，空气里像是有种气氛在发酵，只是邬尹魁不怎么确定自己所感应到的是什么。
他知道他有点喜欢身边那个咬着饭团的女孩，但是那也可能只是一种心疼而已，尤其是听见了她和电话里的人的对话，隐约的可以猜出她是真的缺钱，但为什么缺钱，他倒没向芸问起，邬尹魁知道这个时机问那些问题都不适合，加上他们的情真的没到那里。
“你一定在猜是谁跟我要钱吧？”哪知他还在想，芸就自己开口了。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
“我小弟，他把我汇给他注册的学费全部花光了，我一直以为他会有点出息的，就算书念不好，至少拿一张文凭，往后工作上也能多点保障，但是他不这么想，他认为他不应该把时间花在学校里。”
“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
“我倒是认为选择和家族基因有关，所以我怀疑我应该是个变种。”
“你看起来不太像是异形。”邬尹魁试着把气氛
缓，至少她别再面无表情，他居然希望赵芸在面对自己时能是有笑容的，这真是不可思议，他一定是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也许我等下吃了饭团就会变成外星人。”
“你想太多了。”他当然不信。
“真难骗…”她闷闷的说。
他还想再回她几句，但手机已经响起，原来是在催人了，答应了马上到，邬尹魁快速的把剩下的几口饭团进嘴里。
“以为我把你拐到火星去了。”他
出一张面纸，擦了擦嘴，顺便回她一个笑容。“别闷闷不乐的，这世界上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你弟也不小了，他懂得怎么处理的，就像你说的，既然他这样选择他未来的出路，你就由他去吧！别连你的生活都被牵累了就好。”
芸深了口气，她很清楚邬尹魁是不会了解她的境况的，但她也没必要去向外人解释。
不被牵累…怎么可能？
她这一辈子全跟这家人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她放不下，她也不像邬尹魁可以那般直接且冷淡，她顶多只能在嘴巴上撑几天，过几天她自然就会不忍心，放不下其他人的生活困顿，她连自己多吃碗牛
面都会感到罪恶。
这就是她的弱点，这就是她的要害，她没办法看开，更是无法看淡。
收拾起心情，看着路面，芸试着挤出笑容。
“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了。”
简单的结婚典礼，人虽然不比昨天那场订婚宴多，但是气氛却是相对隆重不少，当新娘的手由父亲至新郎的手中时，在场许多人都跟着感动落泪。
这回芸的头上不再是由银色发夹组合起来的星星装饰品，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肩后，白色的小礼服和昨天是同一套，但是搭配上乌黑的秀发，分明的对比明显的抢眼许多。
不过邬尹魁却怀疑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因为他眼中就只有赵芸一个人，整场婚礼下来他甚至不像其他人是把目光集中在新娘子身上，因为他几乎没办法把眼光从赵芸脸上多挪开几秒。
她看起来有些像是在强颜欢笑，不过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只是因为弟弟没有如她所愿的把书念完，这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她看起来压力好大，未免太容易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吧？
婚礼完成，花园里有着简单的西式餐点供大家食用，其他的亲友们则轮
和新娘拍照，专业的摄影师正准备拍下新人的合照，提供给媒体使用，而伴娘和伴郎也被安排在一旁，邬尹魁没再和芸交谈，当她穿上了小礼服，和她说话马上多了点压力，他心里总有个小声音在提醒他，话说多了当心连自己都陷进去，尤其赵芸经过化妆师精心打扮过，看起来就像是个真的新娘似的，要是多说了几句，不小心他一个闪神真把人给娶回家就糟了，他虽然不排斥结婚，但是他并不想让婚姻这件事发生得太早。
“砰”的一声，不知哪个小花童顽皮的在她身边玩拉炮，小彩带伴随着巨响让芸整个人跳了起来，邬尹魁想也不想的就身护在她前头。
这动作实在太明显了，所有人都往他们两人那儿望了去，只见邬尹魁低着头询问她有没有吓着，而芸的大眼睛则扭捏的转着，要是这两人没有对彼此有一点点的好感才有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