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大小通吃(3)
宣过朝廷的圣旨,朱植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辽东军权归⼊自己囊下。只要有这个授权就⾜够了,等到杨文回来,又不知道是怎样的世界。心満意⾜的朱植微笑着将⻩魁请到王府的书房之內,旁边的婢女送上香噴噴的明前龙井。在天⾼皇帝远的辽东能喝到江南风味,⻩魁顿时觉得有些惬意。
这思惬意并非全部来自龙井,一路走来,辽东的风物让⻩魁惊奇,金灿灿的农田,热闹的集市,门庭若市的店铺,还有就是洋溢在辽东民众脸上的満⾜感。
而真正让人惊讶的,此处是离前线不过四百里的地方,但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战争的騒扰。“马照跑,舞照跳。”朱植的解释恰到好处。难道这就是所谓辽东新政带来的好处?⻩魁考虑有必要多留几天看看此中奥妙。
接下来,朱植给他带来了更好的消息,辽东军重夺山海关,歼灭七千燕军。目前俘虏正在后送,钦差可以考虑将俘虏带回京城请功,当然又不是跟外族打仗,盛大的献俘仪式不会出现。但至少这些俘虏可以为心神不宁的小皇帝庒庒惊,朱植知道再过两个月,这种惊吓会越来越多。
对于朱植的⾼效,⻩魁实在是佩服,一路北来,停泊在莱州府的时候,他已经得到了关于燕地形势进一步恶化的消息,宣大告急,永平遵化全部附逆,南方形势虽然稍缓。但真定已经成为最前线。当他忧心忡忡抵达辽东的时候,山海关是他听到地第一个好消息。
⻩魁道:“却不知殿下什么时候进军北平。”
朱植抿了一口茶嘿嘿一笑:“此时此刻,占元是故人还是钦差?”
⻩魁道:“钦差如何,故人又是如何?”
朱植道:“如果是钦差。植当口⾆铿锵,却虚以委蛇,拖个一两个月,再做打算。”
⻩魁笑了笑道:“那如果是故人呢?”
朱植道:“如果是故人。那就老实跟你说,我军攻下山海雄关,损兵四千,前线总兵力只有五个卫不到两万人了。这点力量,能保住山海关就不错了,哪里敢说什么进攻北平。”
⻩魁道:“临来之前,我听说,耿侯已经督师北进,不⽇将对北平大举进攻。届时辽东再出奇兵威胁北平侧后,则燕逆必亡。”
朱植道:“占元说得在理。。只是,辽东军作战原则是集中优势兵力消灭敌人。杨文带走辽东四万主力,只要这些精兵一⽇无法南归。本王一⽇不愿冒险。”
⻩魁道:“殿下,临来前。杨大人跟下官聊过平叛之事,他无意中说过这样一番话。燕、宁、辽三王联手,朝廷必败;燕逆单独抗天。则燕逆必败;燕、宁联手,则胜败在五五之数。杨大人命下官带话,昔⽇太子恩情还望殿下缅怀,不要与朝廷中小人计较个人恩怨。”
朱植呵呵一笑道:“杨大人多虑了,除非东海⽔尽,泰山填平,否则本王决不可能附逆。此话你可带与杨靖。”
⻩魁进一步道:“杨大人也相信殿下不会附逆,可是这些年殿下在京城受的苦,只怕让殿下心生怨愤,所以无论如何请殿下不要袖手旁观,虚以委蛇。”
朱值道:“既然怕本王记恨,那为什么杨大人还要保我。”
⻩魁叹了口气道:“杨大人说了,辽东军在殿下手中是一只老虎,要到了杨文手中却是老虎口中的吃食。与其让杨文去败家,不如相信殿下的忠勇。”
⻩魁地话已经非常明显了,杨靖不是傻子,他不会看不出朱植的野心,但他比⻩子澄等人更⾼明的地方在于。杨靖知道只有朱植在,辽东军才可能牵制住燕军,所以权衡轻重,在辽王绝对不可能附逆的情况下,他只能搏一搏,看看懿文太子地眼光准不准。
朱植吁了一口气,⾝子靠在太师椅上,沉默了片刻,道:“燕王什么实力,朝廷大佬自然知道。可我辽东呢,一年全部赋税才不过五十万两银钞。更多时候我得自己想办法,扩大生产和贸易,这样耗费了辽东许多劳力。如今十三万人马已经是辽东军民比例的极限了,我们需要更多的粮食,银饷。
另外我离开辽东两年,辽东的局势给杨文那竖子搞得一塌糊涂,六成士兵疏于训练,现在贸然让他们上场战,等于送死。所以至少要给我半年时间整顿辽东军。
其三,杨文还是辽东都督军事,他回到辽,我和他两人到底谁说了算,这次旨意里只叫我暂行军政全权,并没有说期限,也没有给我俩地位下定论。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所以由此三样,粮草供给,整顿军马,辽东统属,只有全落实清楚,我敢保证半年之后可有把握大举南下。”既然你杨靖把话说得那么直接,朱植也没必要掖着蔵着,你要我卖命,对不起,満天开价,落地还钱的说。
说着,朱植看了看⻩魁,又拿起茶杯喝了起来。⻩魁此时飞快地运转着朱植这些条件,粮草银饷好说,朝廷的库房银粮堆积如山;至于这时间,也好说,朝廷不至于半年都顶不住;但最后一条军权统属却不是那么好办的了,在这一条上,相信东宮派一定会把得很严。
⻩魁跺跺脚道:“辽东需要多少粮饷?”
朱植道:“一年五十万两银子可以多解放一万人的劳动力,以此类推;以目前十三万人马算,我辽东地力贫瘠,所产粮米只可养活一半人,另一半需要朝廷供给。大概需要四十万石粮食。另外,朝廷还应再遣十万民夫渡海来辽,以解决辽东男丁紧缺的困难。”
这笔竹杠敲得砰砰响,朱植知道。对于应天地府库,这点粮饷算不得什么,但对于辽东,那可是能帮上大忙。朱植不想要⽔土不服地南方兵马。但只要有了人力,就能解放更多的自耕农参加军队。如此一来,朱植有把握在半年之內组织十五万正规军加五万预备役以供作战。
⻩魁道:“好,一言为定,这些条件自然由杨大人和下官一力争取。还望殿下言出必行。”最后一句说得特别重。
朱植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道:“于公于私,我都不会让四哥好过,这一点还望杨大人放心。”朱植內心相当感叹,朝廷除了那些眼⾼手低,出尽败招的东宮派员官,幸亏还有杨靖、⻩魁、练子宁、卓敬这些忠心⾚胆地能臣辅佐。自己一直牵着杨靖的人情。却叫他⽇后如何不还。
⻩魁听朱植地话,又道:“前⽇进宮辞行,韩太妃还叮嘱下官转告殿下。二王子在京城很好,殿下不用挂心。这一句话说得朱植心中一阵霾。哼,没想到这些所谓的忠臣也会用这等威胁手段!朱植面上不露声⾊,装出一副伤感地神情道:“又是半年没见⺟亲。也没有祭扫先帝陵墓了。⻩大人回京,请转告太妃,重之时,让二小子代⽗去祭拜一下。”⻩魁连忙答应着。
双方讨价还价之后,朱植和⻩魁获得了他们各自想要地东西,双方都感到満意。朱植吩咐人在王府设宴款待⻩魁,王府幕僚一应作陪。席间大家推杯换盏,朱植很惊讶地发现,原来钦差大人也是一酒桶子,自己的幕僚中竟然没有一个能喝得过的。没办法,朱植只能拿出当年做销售的基功本,鏖战了一个时辰才将⻩魁放倒。但到了此时,他自己也喝得七七八八,不过到了还是略胜一筹。
⻩魁在广宁期间,朱植安排了姚善作陪,两人是同期进士,一别多年了,如今⻩魁已经是三品大员,姚善却仅仅是个七品王府员官,但丝毫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不満的神⾊。
“什么是官府?官府就是那个收了百姓税收,反过来保护百姓的组织。王爷当年说这话的时候,我也不理解。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辽东官府通过和百姓之间形成的契约关系,让百姓自然而然地对官府产生了信任。这种信任不是建立在自上而下的权力,而是百姓与官府之间地平等关系。
辽东百姓给了⾜够的税收,组建一支⾜够強大的军队,过去几年辽东军战无不胜,所以百姓本不去为战争而烦恼。”
姚善不辞劳苦带着⻩魁周围游览,通过姚善地介绍,⻩魁终于明⽩了为什么在那些平民百姓的脸上有着那样自信地笑脸。
“不过最近又发了征兵令,征非军户百姓从军,所以市面上的物价有些上涨。⻩大人啊,您可得快点给我们送来民壮,一切拜托了。”
⻩魁不知道征兵与物价上涨之间的关系,但看着姚善虔诚作揖,心中却不是滋味。他多次暗示自己这位同年,如果他想,自己可以在皇上面前举荐他,以姚善之能,当个四品知府却是轻而易举地事。可是姚善却拒绝了⻩魁的好意,难道就是那些契约,还有辽东的富⾜让自己这位同门心甘情愿在此地扎下来吗?当年那种兼济天下的雄心壮志呢?
到达辽东第三天,⻩魁在姚善的引领下正要走进城西的军械制造所,城门那边突然一阵鼓噪,远远就听到有人⾼喊:“快马,开道!快马,开道!”路上行人纷纷让开,接着四匹矫健的战马旋风般在两人眼前刮过。马上骑士背上揷着小旗,上书“三万”字样。看着⻩魁惑的眼神,姚善神情严肃道:“这是三万卫的传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