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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尤其夏夜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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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万姿来了‮经月‬。我是全家最先发现的生物,甚至比万姿本人察觉得还早,我睡在他们边,清晨时闻到有种铁锈味渐渐弥散,便及时叫醒了她,拯救了一席桑蚕丝单,

  就像万姿排出的鲜⾎,我本以为要孩子这念头一去不复返。没想到梁景明比她还上心,立即开始了解衡量生育的利弊。

  甚至还提议他们一起试着单独照顾小侄子,还要带上我,模拟真正的“一家四口”作为演习,事实证明,这很有必要。不仅适用于梁景明和万姿,对梁景行和nana亦然。

  借此契机,他们夫刚好可以出去度个假,重回二人世界,他们当然很⾼兴,但跟梁万接时。

  他们除了笑容之余,还有种难以言喻的神情。我后来才理解,这种表情叫“逃出生天”我对人类表弟的第一印象没错。

  他就是剥了⽪的小怪物。蝉变的那种。天天嚎,夜夜嚎,想吃嚎,想睡嚎,睡醒了又嚎…他小小的⾝体里,简直住着一整个勤奋刻苦但毫无天赋的童声合唱团,不疯魔不成活,不疯魔就其他人疯魔。

  短短几天,临时家长仿佛双双老了五岁,按梁景明的话说“以前在投行都没这么累过”也唯独他是顽強的,最后一个夜晚,小孩又开始大哭不止。

  万姿已经醒了(二十分钟前刚躺下),神情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听见死神在召唤。只有梁景明深昅一口气,一骨碌爬起来了。

  “去睡吧,我起来就好。”当我和万姿拖拖拉拉走进婴儿房,只见他正在给小孩喂。盘腿坐在地上,执着瓶,稍微长出来的青⾊胡茬,跟黑眼圈相辉映,他说话仍是柔的,可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

  “没事…”万姿估计熬夜熬傻了。看到他这副模样狂笑起来,好容易才止住,爱怜地他脑袋,跟平时摸我一样“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照顾小孩了。”

  “怎么?不想要‘听天由命’了?”“滚。”下了命令却舍不得让人执行,她也坐下来,脸颊贴在他手臂,他们一起凝望着孩子,有股无可奈何的脉脉温情。

  “虽然一直知道带小孩很难,但不做⽗⺟,不知道原来这么难。”万姿总爱碰宝宝的手,让他牵着她的指头。每天他都在长大,越来越紧绷绷地箍着她。“现在想想,我妈能把我从小孩养成大人,别的不说,光是这点就够了不起了。”

  “毕竟她那么爱你。”“不,毕竟杀小孩犯法。”梁景明失笑,他总是对她的胡言语很捧场,或者说。他只要听她说话,见到她这个人,他永远在不自知地莞尔,眉梢眼角尽是那种,小狗爪垫般软软的纵容。

  “说真的,你妈妈非常很爱你。”“我知道啊…爱到我都不过气来了。”

  盯着瓶中慢慢低下去的刻度,梁景明没有说话,等婴儿喝完,被放回摇篮中,他才撇头看她。仍是那种看孩子的眼神,无可奈何的脉脉温情。“话说我那天跟你妈妈聊了很久,上次我们一起回家…你和她吵架之后。”

  “我陪她出去转了转,她说她很担心你,担心你现在不想生是听我的意思。万一以后我们年纪更大一点。我突然又想要小孩了,你已经错过了生育年龄,那我们两个人可能就过不下去了…”

  “她担心你抛弃我?”话语还没细嚼完毕,万姿一小把火已习惯地窜起来了,从喉咙冲出:“为什么不会是我抛弃你?我没有跟你吵架的意思…但你想生我不想生,那我就换个男人过呗,凭什么她认为我要迁就你?凭什么我要因为这个后悔?”

  “你看她老是这样,她自己曾经那么委屈那么顺着我爸,她也要我顺着我老公…”“你听我说完。”明晃晃地被威胁下岗,可梁景明仍勾着,轻轻去握她的手腕。

  “我觉得她不是担心你被我抛弃什么的,她是担心我们一旦过不下去,你会后悔一段好好的婚姻,因为这个原因没有持续,后悔没有小孩。”

  “我们现在做的这些,这几天这么累…不也在评估生与不生的风险,担心如果真不要孩子,我们以后会后悔吗。”“你妈妈和你,其实想的是一件事情。”还想反驳些什么,但万姿最终闭上了嘴。

  低垂眼睛,她与我对视着。从我的角度望去,她平⽇花般的五官微微塌下来,有些忧伤的样子,但看着看着,我发现她只是在发呆,盯牢自己⾐服下摆,一小块沾到的渍。

  ⾝为一只狗,我一直很佩服人类会洗⾐服。我们只有爪子,没有可以灵活作的双手,但这几天耳濡目染,我听万姿抱怨,渍实在太不好清洁了,洗⾐机绞还不如手,越想洗掉就越顽固。也许对人类来说,越想洗掉就越顽固的,还有其他事物。

  “你妈妈还说,你说生小孩很受罪,有可能大出⾎死在手术台上,的确,生你的时候她吃了不少苦。”“但无论发生什么,你们吵过多少次架,你如何伤她的心,她从来没有后悔吃那些苦。”

  “她从来没有后悔生过你。”“真的?”万姿抬眸,她望向梁景明,像一个困于深井的人,望向一条垂下来的绳索。“真的。”四目相对,他助她爬上来重见光明,用极和煦的眼神和口吻。

  “所以下次回家,不要再跟妈妈吵架了好不好,虽然我知道有时候你也很委屈。”“但我们总以为会跟家人还能相处很久,有问题可以慢慢解决,毕竟还有时间。”

  “据我的经验…其实没有的。”他说得很轻,轻得盖住了沉重。但跟他们朝夕相处这么久,我当然知道是什么事情。储蔵间的菗屉里,有张中年男人的黑⽩照片,长得很像梁景明,他有时会拿出来看看,再放回去。更别提,他和万姿总带着我,定期探访一个墓园。

  “好,我答应你。”许久之后,她终于出声。跟他一样轻,仿佛陷⼊同一片回忆。

  “下次回家,我不会再跟我妈吵架。”不得不说,万姿是有很多臭⽑病的人,贪财,好⾊,自私自利,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优点不多,但答应梁景明的事,她向来说到做到。

  接着一次回老家时,她的确没再跟妈妈吵架。“妈,我们回来了。”她甚至好声好气地,对妈妈出一个微笑。

  但后者直接起⾝走人。接下来几天,妈妈持续对万姿置若罔闻,迫不得已需要流,只靠梁景明和爸爸传话。看样子,她被伤透了心,但我们都觉得还有斡旋的余地,尤其是万姿本人,她格外努力而沉默地工作,尤其在一个夏夜。

  当晚,有个邻居包下整个大排档一楼办満月酒,自家儿媳妇生了二胎。宴席进行到一半,万姿发现主人家菜点多了吃不完,很有可能要打包。可店里一次餐盒快用完了,她便让梁景明出去买,自己则在二楼门口的仓库清点剩余库存。我在旁边陪她,然后听见楼下有人说话。不知怎的,那声音特别清晰。

  就像一场话剧,一束追光打下来的时候,其他宾客的划拳、嬉闹、咒骂都成了背景,只有一点点响动浮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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