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赶赴长社
陈蓦来到这个世已经六天了,从帐內一些士卒的口中,逐渐了解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比如说他所在的朝代。
大汉!
古代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大汉朝!
虽说陈蓦对于历史一窍不通,但不至于连大汉朝都不知道,再加上裴元绍等人的解释与述说,陈蓦渐渐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年代。
大汉朝,自汉⾼祖刘邦斩⽩蛇起义,诛灭暴秦一统天下,后至有光武帝刘秀,再至如今,已有四百年,期间有太平治世,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有天灾人祸,饿殍遍野、易子相食。
传至当今陛下刘宏时,正值时运将尽,朝上有外戚宦官当权,贪赃枉法、横征暴敛,朝下有盗贼、強人蜂起,人心思,再加上皇帝昏昧,宠信小人、卖官粥爵,使得朝堂一片昏暗,民不聊生。
陈蓦所在的年代,正是大汉朝皇帝刘宏年间,建宁六年。
建宁六年,钜鹿人张角举兵造反,自号天公将军,其弟张宝、张梁自号地公将军、人公将军,讹言【苍天已死,⻩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期间因事迹败漏而仓促起兵。
随后,张角又私设⻩旗,一面上书【均天下之不匀】,一面上书【代天除恶】,一时间,四方百姓云从,裹⻩巾而从张角者数十万。
一个月內,国全七州二十八郡战事频发,⻩巾军势如破竹,声势浩大,官军望风而靡,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为此,朝中外戚何进启奏皇帝刘宏火速降下诏书,一面令各处各地招兵备战,讨贼立功,一面又遣中郞将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各引本部精兵,分三路讨贼。
三月初,皇帝命大将军何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于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师;又自函⾕关、大⾕、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设置都尉驻防;下诏各地严防,命各州郡准备作战、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召集义军。
此时,⻩巾主力分三部,其一部,为张角兄弟三人所率冀州⻩巾主力,转战于钜鹿、广宗一带;其二部,乃波才所率颍川⻩巾,转战于颍川一带;其三部,便是张曼成所率南⻩巾。
⻩巾三大主力遥相呼应,隐隐有汇军之势。
面对⻩巾军凶猛攻势,北中郞将卢植领副将宗员率北军五校士进驻冀州,与张角的主力军周旋;左中郞将皇甫嵩及右中郞将朱儁各领一军,控制五校、三河骑军及初募精兵勇士共四万多人,讨伐波才所率颖川⻩巾。
又有汝南⻩巾军在邵陵打败太守赵谦,广⻩巾军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一时间,⻩巾之势犹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四月初,右中郞将朱儁与⻩巾渠帅波才战于颍川一带,朱儁损兵折将,大败而退。
而陈蓦,便是在这个时候,差错变成了波才八万颍川⻩巾中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卒,一个在其他人眼中行为古怪的士卒…
陈蓦的话很少,别说其他人,就连与自己帐內其他士卒对话的次数也非常少,没事的时候总是靠着帐內的柱子躺在草铺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事。
陈蓦不喝酒,倒不是因为酒醉伤⾝什么的,而是因为营內的酒实在是非常珍贵,而陈蓦个人对此并没有特别的爱好,便将自己那一份让给了周仓和裴元绍,也算是报答他们把重伤的自己带回营中。
而最令其他人惊愕的是,陈蓦并不看重钱财,前两⽇发下的军饷,他给了周仓,让他从军需处换了一些酒食,叫上陶志、范立两伍的士卒一同吃了一顿。
因为是犒军期间,⻩巾军营內还没有下达噤酒令,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却可以看出,士卒的军饷是多么地微薄,半年的军饷,只够十五个人吃一顿酒⾁。
别说周仓和裴元绍,就连陶志和范立两位伍长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但是陈蓦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钱,对于孤⾝一人的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正因为这样,陈蓦与周仓、陶志、范立三伍士卒的关系变得十分融洽。
“小蓦,今⽇我等厚颜,他⽇可莫要那般奢侈了,叫我等过意不去!”在餐之后,周仓犹豫着摸出二十个铜钱。
陈蓦正枕头躺在草铺上,脸上一愣,疑惑问道“这是做什么?”
周仓挠了挠头,憨厚地说道“这二十枚铜钱,乃是我和老裴,小王、小韩几个兄弟凑的钱,哪能叫你一个人出啊,拿着,好生攒着,⽇后回乡用得着,娶也好,买田也罢,总归是个盼头!”
陈蓦微微摇了头摇。
周仓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在几天的接触中,他渐渐了解到,自己这个小兄弟其实是一个很顽固的人,一旦他做出了决定,别人很难去改变他,想了想,周仓说道“那,这样吧,我先替你收着,以后用的时候找我要!”
说着,他小心地将二十枚铜钱用一块布包起来,塞到草铺底下,一转⾝,见陈蓦望着帐顶发呆,好奇问道“这几⽇,我见你每⽇在帐內沉思,也不到营內走走,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蓦摇了头摇。
周仓心中一愣,诧异说道“你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蓦点了点头。
望了望陈蓦,见他表情不像是说笑,周仓挠挠头,憨憨说道“那就莫要胡思想了,早早歇息,今⽇大帅已传下命令,明⽇我等要赶赴长社,路途甚是辛苦,好生歇息吧!”
“嗯!”正如周仓所说,次⽇清晨,波才下令麾下八万⻩巾拔营启程,赶赴长社,其中自然包括陈蓦。
从早晨到晌午,途中没有停歇一刻,虽说四月的天气并不是那么炎热,但是陈蓦还是走地腿双发⿇,浑⾝冒汗。
手中提着铁,⾝上穿着⽪甲,陈蓦一直走地口⼲⾆燥,眼冒金星。
虽说手中的铁和⾝上的⽪甲是周仓好意给他的,毕竟军中还有不少的士卒只拿着竹作战呢,也没有什么⽪甲作为防具,但是这会儿,却是加重了陈蓦的负担。
陈蓦从来都没有走过那么长的路,虽说其他负重已经由周仓、裴元绍已经其他关系好的士卒背负了,但是手中的铁与⾝上的⽪甲,仍然庒得他透不过气来。
而这一点,别说周仓和裴元绍,任何一个士卒都帮不了他,毕竟作为一个士卒,怎么可能连自己作战的武器都给别人?
当然,也不能将手中的兵器丢了,因为军规明确规定:凡营內将士无故弃手中兵刃,皆视作逃兵,斩!
这一走,整整走了三⽇,等赶到长社时,陈蓦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别说他现在的⾝体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童,就算是前世的他,也吃不消这种⾼程度的行军啊。
更何况为了追击右中郞将朱儁,⻩巾军大帅波才下令全军急行,每⽇只有午间、夜晚共计三个时辰歇息,其余时间都要赶路,别说陈蓦了,就连军中其他士卒也有点吃不消。
更糟糕的是,朱儁好似是看破了⻩巾军中缺粮,撤退时将沿途大小山林尽皆焚毁,令山中百姓迁往别处,叫⻩巾军无从补给;又用污秽之物污染了沿途湖泊、河流,断了⻩巾饮⽔。
竖壁清野,朱儁不愧是久经场战的老将。
不过却是害苦了陈蓦,在这以前,他从来没有切⾝体会到连续一两天没有喝⽔是多么地难受,就连用来充饥的米饼,也硬坚地如同石块一样,咽下去就好像呑了一块石头,半天不过气来,只能不停地、一点一点地咀嚼,依靠唾沫将米饼软化。
但是,连续两天没有饮⽔的他,不但嘴开裂,就连唾似乎也⼲枯了。
终于在第三⽇,陈蓦好歹是支撑着赶到了长社,连他自己也有点不敢相信,这三天的经历,恐怕是他记忆中最糟糕的三天。
“全军止步!”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大喝,随即,各个阶层的军官将这道命令一一传开,传到每个士卒耳中。
“到了?”仿佛丢了半条命的陈蓦吃力地拄着铁抬起头来,望向远处,这一望,却好似叫他添了几分精神。
在陈蓦眼中,那是一座何等宏伟的古城。
大巨而雄伟的城楼,蜿蜒而难望边际的城墙,⾼耸的箭垛,再加上城墙上密密⿇⿇的士卒、旗帜,澎湃的气势如同海浪般卷向陈蓦。
“这…这就是长社…城池?”陈蓦的眼中充満了震惊,因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纯粹的古代城池。
“终于到了!”在陈蓦的⾝旁,裴元绍望着远处宏伟的城市,了开裂的嘴,低声说道“也不知大帅是否会下令攻城!”
“应当不会!”周仓摇了头摇,低声说道“我等辛苦赶路三⽇,这才赶到长社,人困马乏,若是此时攻城,我等必定伤亡惨重。”
“原来如此…”裴元绍好似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正说话间,忽然中军中有一人拨马靠近长社,大声喝道“城內军民听着,今⽇我率大军至此,若要活命,便打开城门,莫要等我下令攻城,待城一破,悔之晚矣!”
“破城!破城!破城!”由几位将军挑头,八万⻩巾士卒一同大喝,直唬地长社城上官军心胆俱裂,鸦雀无声。
他就是大帅波才?
一边顿着手中的铁,陈蓦一边好奇地望着阵前骑着⽩马的大帅波才。
⻩巾统帅波才长得并不是十分⾼大,耝耝一看是八尺半[注]左右,换句话说差不多有两米,当然了,放在后世确实很⾼大,但是在⻩巾军中便显得有些普通了,别说军中几乎有一半以上的士卒都在这个⾼度左右,就拿周仓与裴元绍二人来说,他们的⾝⾼便⾜⾜有九尺左右,长得十分魁梧,现在的陈蓦只能够到他们的部腹,算是⻩巾军中⾝材最⾼大的一批士卒。
或许,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长得⾼大魁梧吧,陈蓦暗暗猜测着。
话说回来,波才刚叫阵,长社城楼上便有了反应,陈蓦隐约看到一名⾝披战甲的将军扶着城墙,大声喝道“贼子莫要猖狂,我等乃大汉忠良,岂能投降你等反贼?似你等无君无⽗、不忠不孝之辈,倘若尚有半点良知,便放下手中兵刃,弃暗投明,我尚可为尔等上书陛下,对尔等既往不咎,倘若冥顽不灵,待援军一至,你等尽皆丧命,死于此地!”
城上那人话音刚落,就听波才跨在战马上哈哈大笑,扬鞭遥遥指着城楼,聇笑道“朱儁匹夫,数⽇前在颍川叫你侥幸逃脫,你还有脸出来见我?败军之将,尚言勇乎?”
话刚说完,波才⾝后⻩巾将领皆大笑嘲讽。
原来,刚才说话的正是大汉右中郞将朱儁,波才这阵奚落,叫这位一张老脸气地面⾊发紫,扶着城墙不住地哆嗦。
“我不与你废话,叫皇甫嵩出来见我!”波才冷哼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城楼上出来一个头戴金盔、⾝披挂甲的老将,正是老将皇甫嵩,只见他立在城上喝道“波才,你亦我大汉子民,受皇恩,如今做下这不忠不孝之事,有何颜面祭家中先祖?我劝你早早疏散手下,回乡闭门思过去吧,免得⽇后尸骨无存不说,且要背负千古骂名!”
“嘿!”波才不怒反笑,跨着战马在原地踱了几步,扬鞭一指城下,大声喝道“老匹夫休要逞口⾆之勇,你若有胆,便引兵出城,两军兵戎相见,一较⾼下,若是无胆,便早早弃了官,回家读书耕田去吧!”
等了很久不见皇甫嵩回话,波才又叫麾下将领挨个骂阵,骂朱儁、皇甫嵩二人是缩头乌⻳,骂地非常凶狠,但长社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得不说,这两位老将确实沉得住气。
当然了,就陈蓦看来,这种程度实在算不上什么。
在过后的两个时辰中,⻩巾军中诸位将领不停轮换骂阵,但是长社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周仓忽然发现⾝旁的士卒坐下了一大半,一问才知道,是大帅体恤将士,令人传令军中将士原地歇息。
周仓一听很是纳闷,低声说道“也不知大帅如何想的,若是城中兵马此时来攻,如何是好?”
裴元绍摇头摇,一转头,却看到陈蓦早已坐了下去,想了想,他也坐了下来。
没过多久,八万⻩巾除了中军士卒,其他人都坐在地上歇息,但是作为一军统帅的波才却视若无睹。
敌之计?
陈蓦有些惊讶地望向波才的背影。
⾜⾜等了一个时辰,长社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波才皱了皱眉,拨马回头,右手一挥,喝道“传我令,中军殿后,其余将士后撤二十里扎营!”
唉,就知道…
陈蓦无声地叹了口气。
【注:汉末年间一尺=0。24米左右,文中度量都以这个为标准,一丈=2。4米,知道个大概⾼度就行了,反正文中武将⾝⾼都会很B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