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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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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渐晓,天⾊将⽩,兆佳氏便醒了。

  这两年她的觉越来越轻,常常夜里只睡两个时辰。她没有立时起⾝,而是摸了炕边的烟袋同烟锅,想着吃几口烟提提神。

  她这柄烟锅,是紫铜⾝,和田⽩⽟的烟嘴儿。她从烟袋里挎了一锅烟,用手摁了摁,一边将烟嘴往口中送,一边摸了旁边的火镰。

  凉凉的⽩⽟烟嘴儿,往口中一搁,使得兆佳氏有些清醒过来。她这才回过味儿,今天是不能吃烟的。昨儿往隔壁的淳王府花园送了回帖,今⽇她要带着四姐儿同五儿两个去请安游园。

  这要是吃了烟,嘴里带着浊气,在福晋们面前委实失礼。

  这样想着,兆佳氏放下烟锅,想起昨儿被曹叫回城里的曹颂,心中生出些许不満来。能有什么事,巴巴地将兄弟叫回去?如此呼来喝去,也不体恤兄弟是要读书的。

  又想着三月已经过了大半,转眼就是四月,到时又是一笔开支。幸好几位先生都是曹掏包为弟弟们请的,已经送了束,并不需要二房这边出银钱,算是省了不少,要不然兆佳氏的手头更紧巴。

  除了最初上京曹送到她手上的那座庄子,兆佳氏上个月又使人在房山买了两座田庄。三处拢共算起来,有八十顷地。

  地租都按照四成定的,要是丰年每顷地的出息能有三十多两,就算是寻常年份,二十多两指定是有的。一年下来,少说也得是两千多两银钱的进项。这还不算其他禽⾁⾕菜等物,是曹颂爵位俸禄的几倍。

  庄子的进项同曹颂的俸禄,加起来,每年能凑三千两。不过,开销也多。除了二房上下这五六十口人的月钱嚼用外,在京地人情往来也是大头。

  去年还好,兆佳氏要是走人情。只需动动嘴,同初瑜说了,自有公中那边按照人情薄厚准备齐当。如今。既是已经说了大房、二房要分灶,兆佳氏也没有再去张嘴的道理。

  这是在孝期,亲戚往来少些,这要是出了孝,可是好大一笔开支。

  原来的银子,除了买庄子地,兆佳氏手中余下的只剩下不到万两。按照她的意思,是想着等到八月出孝,就再央求着哥哥,将儿子同侄女如慧地婚事定下来。等到年底或明年初娶,正是便宜。

  至于哥哥嫂子所说功名,兆佳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想着只要出了孝,去跟曹或平郡王府那边去说。让他们找关系给儿子补个侍卫的缺,既体面又清省,往来结的,还都是贵人。熬个几年。跟他哥哥似的,放个外任,就是一方⽗⺟。

  大儿子的亲事办完了,剩下的几个小的也都班对班的大起来。虽说老太君临终前给孙子孙女每人留了五千两婚嫁银子,但是若是寻常亲事,哪里需要那些抛费。娶个媳妇,一两千两银子已经办得极体面。结余下的银子。往后分家用都使。

  想到“分家”两字,兆佳氏突然觉得不对。一下子坐了起来。

  大房富⾜,又只有曹一独苗,⾝份地位在那个搁着,不会同她这个寡妇婶子计较。但是,单说二房这边,除了三个嫡子外,可是还有一个庶子曹项。

  对于《大清律》,兆佳氏别的不省得,却是晓得分家要诸子均分地。

  早些年初到江宁时,她受不了老太君的训斥,便惦记着要分家来着。又怕是二房吃亏,正经寻了好几个明⽩人,问了个通透。

  “诸子均分”啊,八十顷地,兄弟四人每人二十顷。不说⽇后地价会不会涨,就说兆佳氏自己这次置办的两处庄子,因挑得是上等良田,都是每亩七两银子的价格购⼊地。

  不算娶媳妇的银钱,还要分出一万四千两银钱的地,想到这个,兆佳氏只觉得心里一哆嗦。

  买地的这四万多两银钱,除了挪用了老太君留下地部分婚嫁银子外,大部分都是兆佳氏这半辈子的积蓄。

  兆佳氏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为何这般急着置庄子,这曹项已经十四,熬两年就能娶媳妇分出去另过了,如今这样可怎生是好?

  她长吁了一口气,虽然有庶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引得她心里膈应,但是为了那二十亩庄子,分家的这个打算是要先搁下。过个十年二十年将庄子的本钱收回来再说,要不她这费心劳力、巴巴儿地熬了一辈子,竟似为别人攒钱。

  想起这些,兆佳氏一点也不觉得庄子上的地多了。想起曹给她置办的庄子才二十顷,跟给曹颐置办地奁田也是二十顷,兆佳氏地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又想起二房两个女儿,曹颐嫁的是红带子,将军府邸,兆佳氏也有些悔意。当年因拉不下脸来,也舍不得银钱给曹颐置办嫁妆,所以她拦着丈夫没让认下这个庶女。

  现下想想,有老太君留下地五千两婚娶银子,就算是为了面上好看,⽗⺟再给添些,又能抛费多少?都是她一时眼⽪子浅,舍不得那几个钱。

  绿菊在地上铺了铺盖值夜,听到兆佳氏起⾝的动静,也跟着起来,地穿好⾐裳,道:“太太,可是要起了?”

  兆佳氏心里不舒坦,连往淳王府园子请安的兴致也颇减,牢道:“到底是⾝份不如人的缘故,还要巴巴儿地上门请安,今儿得梳两把头,又不能戴花,光秃秃的,实是难看。”

  绿菊听她话中有抱怨之意,心下不解,这昨儿‮觉睡‬前太太还是带着几分喜地说今天去王府花园游园子的事,怎么才一晚上功夫,便有些腻烦了?

  兆佳氏已经从炕上下来,趿拉着鞋往梳妆台前坐了。看着梳妆台前,就零星摆放着几只银簪子,⽩⽟簪什么的,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凄楚。

  自己是寡妇了。三年不戴花,再也不着红…

  虽然今⽇没有朝会,但是曹也起得颇早。圣驾后天避暑塞外,他同太仆寺少卿唐执⽟要随扈。衙门这边还有不少差事需要提前安排。

  初瑜要跟着起来,被曹给拦住了。昨儿因有些惊到了,初瑜⾝上有些不慡快,很晚才睡着。

  因曹话,也是她自己有些睁不开眼睛,初瑜便没有下地。

  喜云、喜彩两个端⽔,侍候着曹梳洗了。

  想着董鄂家的族人,还有静惠⺟族这边的亲戚,今⽇或许上门,曹对初瑜说道:“你问问静惠自己个儿的主意。怎么说咱们跟她的亲戚也远了些,要是她想往其他亲戚家去,也别太拦着。”

  初瑜糊糊地睁开眼睛,往卧房门口望去。正好见曹在外间唤⾐服。她摸着自己个儿的肚子,回道:“额驸不必吩咐,这个我省得。早年在沂州说起家常时,听静惠的意思。除了同她嫁到富察家那位姨⺟亲近些,其他亲戚都鲜少往来。既是昨儿在大难时,能想到往咱们府上来,那指定是当咱们为亲近地。我只怕她多心,看我这⾝子,不好在咱们府多呆。”

  曹在外间听了,想起紫晶的病还没大好。道:“要是怕她这般顾及。换个说辞也好。嗯,这么着。只说留她照看你就是。不说别的,记得那年你怀天佑时,孕吐地厉害,吃的还是静惠那丫头做的饭!”

  初瑜笑着“嗯”了一声,心里想得却是曹颂同静惠两个地亲事,若真没指望,还是应早些将两人分成两处才好,省得⽇久生情,往后凭⽩难受。

  曹要赶着去衙门,却是没有功夫同初瑜多说了,胡扒拉了几口吃食,便往衙门去了。

  初瑜躺在炕上,想起静惠。虽说心里爱她的子,也当她妹妹似的待,可真要是因她同曹颂的亲事使得丈夫难做,那初瑜就不赞同了。

  毕竟婚姻大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原本他们夫两个就同兆佳氏有些疏远,要是因曹颂的亲事再起了什么争执,实是有损曹的名声。不管有理没理,兆佳氏占着个长辈的名分,就得多几分恭敬。

  不过想到静惠的可怜处境,初瑜的立场就又有些不坚定。失了家族庇佑地静惠,往后可怎么好?

  看曹颂那样子,倒是真心实意喜静惠,要是最后竹篮打⽔一场空,还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模样。

  不说初瑜为曹颂同静惠两个担忧,且说曹这边。

  刚进衙门,就有人等着他了,正是伊都立。

  伊都立已经收起往⽇的嬉笑,神⾊间多了几许郑重,见曹到了,上前道:“大人,昨⽇到底详情如何?静惠那丫头,可是伤着了?这市井流言众说纷纭,却是五花八门的说什么的都有,有地说连全武行上了,实不知应信哪个。”

  他同静惠之⺟同祖,说起来正是静惠的堂舅。

  “大人无须着急,静惠在我府上,只是在推搡中蹭了手,破了点⽪儿,并无大碍。”说着,他将昨⽇偶遇觉罗氏之后的事三言两语简单说了。

  伊都立先是惊诧,后是恼怒,最后却是唏嘘不已了。

  这忤逆的罪名一下,噶礼哪里还有生路?

  曹因惦记着正经差事,倒是没有时间陪他感慨,处理公务去了。伊都立见曹同唐执⽟两个都为随扈地事忙碌,脸上不由生出几分羡慕,道:“这京里怪热的,两位大人倒是有福气了!”

  因去年是唐执⽟随扈,今年本应轮到伊都立的。他晓得康熙瞧自己个儿碍眼,就算是往前凑,前程上也没什么进益。又赶上同杨瑞雪正是藌里调油的时候,他便再三央求了唐执⽟换班。

  唐执⽟是文官,对于每⽇马上行军,实在是打心眼儿里犯怵。他本也不爱随扈,只是伊都立央求了半个月,他心里也有些不放心伊都立办差事,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应下。

  这不是说他瞧不起伊都立,而是对于満官来说,上衙门不过是喝茶熬点罢了,实是不怎么精心。平素能⼲活的,还是他们这些汉臣。

  曹不是爱揽权之人,之前对王景曾的不假颜⾊,不过是为了熄了他夺权的心思,杜绝后患罢了。

  如今,既是将离京,他便将衙门地公务,都给王景曾打理。

  心里有了六月回京地打算,曹寻思到时候要是康熙允假,那应该是让王景曾顶班。因此,对于随扈的一应事务,曹也不耐其烦地对其代了一遍。

  王景曾端着翰林架子,就算他表现得再平易近人,但是在衙门里地人缘也不咋地。毕竟人心隔肚⽪,没有人晓得曹是怎么想的,除了几个科班出来的属官,其他人都不怎么亲近王景曾。

  曹对他所说的这些,他竟是初次听闻。

  他一边将随扈的章程暗暗记在心上,一边在心底思量曹的用意。难道是同唐执⽟、伊都立他们两个似的,明年要轮到他随扈?

  不能啊,有曹这満卿在,实没有他这汉卿随扈的道理。谁不晓得太仆寺衙门里,汉卿不过是个打零的,庒儿没什么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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