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屋里人

　　⽇，曹？的头有些沉，醒来时已经是辰正（早上八自打初三从昌平回来后，陪着⽗亲‮腾折‬了半个月，这一松弛下来，只觉得浑⾝骨头酸痛。他心里警觉，这样下去可不成，好不容易锻炼好的⾝体可不能就这样懈怠下去。

　　梳洗完毕，用了早饭，曹？就在院子里活动开了拳脚。紫晶早早就去忙了，宁舂的新婚贺礼、平王府四阿哥的百⽇礼，京中往来各家的年礼等等，都需要费心准备。看着她如此辛劳，曹？都有些‮愧羞‬了，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去给紫晶搭把手。

　　曹？伸展完胳膊腿，正想着用不用开上几弓，就听南边的院子影影绰绰地传来打骂声。他皱皱眉，怎么回事，这个点曹颂不是去宗学上课去了吗？是张嬷嬷？她虽然平⽇有些倚老卖老，对小丫鬟也有些横，可是若是肆意打骂则有些过。

　　想到这些，曹？唤在正房收拾屋子的翠儿：“翠儿，过去瞧瞧，问问清楚，到底怎么回子事！”

　　翠儿应声出来，还没出院子，环儿与乌恩就前后跑了进来，口里还唤“紫晶姐姐”见曹？站在院子里，两人止了脚步：“大爷！”

　　随着曹？进京三月，乌恩的汉话磕磕巴巴地能够说上几句，小脸蛋上有了⾁，有点十岁孩子的可爱劲了。这边院子，环儿比她大不了几岁，又是个活泼的，两人关系最好。

　　“大爷。紫晶姐姐呢？张嬷嬷要打死⽟蜻呢，让姐姐快去管上一管吧！”环儿是急子，噼里啪啦地说道。

　　“打死⽟蜻？”曹？对乌恩道：“去前院账房找你紫晶姐姐！”又对环儿与翠儿道：“随我过去看看，到底为何打骂？”

　　⽟蜻，曹？隐约有些印象，是当初李氏在京时买进的八个丫鬟之一。曹颂来后，她与另外一个丫鬟被分到槐院。

　　环儿也说不清那边地原由，只知道⽟蜻跪在院子里。张嬷嬷正举着木打骂。

　　说话间。曹颂已大步出了葵院。曹颂所住的槐院在葵院南面。两个院子前后相邻，不过几十步的距离，转眼功夫就到。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张嬷嬷的咒骂声：“你这**蹄子，早就看你不是安份的。你这人，还有脸哭，装着这狐媚样子给谁看！”

　　曹？听这几句话没头没脑的。不知这⽟蜻哪里得罪了张嬷嬷，但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任她打骂下去。

　　因张嬷嬷背对院门口，所以没看到曹？进来，仍挥着木，往⽟蜻⾝上打去。

　　⽟蜻跪在地上，只是一味地哭。另有个穿着蓝布褂子的丫鬟，跪在一边，不住口地向张嬷嬷求情。

　　“够了！住手！”曹？见那⽟蜻战战兢兢的样子。脸上‮肿红‬一片。脖子上好几条⾎子，心中有了怒意。

　　张嬷嬷这才现是曹？来了，仗着自己是兆佳氏地妈。曹？又向来对她客气，并不畏惧：“是大爷来了，这院子里糟糟地，老奴正教训这个不要脸地小人，没得让大爷看了笑话！”

　　“这丫头到底犯了什么错儿，害得嬷嬷如此大动⼲戈？连我那边的院子，都听到了动静。”

　　曹？淡淡地问道。

　　张嬷嬷讪笑着：“惊扰了大爷，却是老奴的不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小蹄子向来奷猾，又懒又馋的，大早晨又碎了个瓶子，老奴就要让她长长记，已经叫人去喊人牙子，稍后就领出去！”

　　那⽟蜻不过十四、五岁，⾝形略显单薄，脸上満是惊恐，听到张嬷嬷要卖自己的话，更是青⽩着脸，骇得要死

　　曹？听了这些，实在恼怒，不过是碎了个瓶子，将人打成这样还不甘，还要叫人卖了去。这老婆子实在心黑，若不是看在曹颂面子上，他还想撵人呢。強忍下怒气，他对张嬷嬷说：“眼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嬷嬷就饶了她这遭吧！若是看她实在不听话，就打到厨房那边好了，这边让紫晶再安排着补人。”

　　张嬷嬷却不是有眼⾊的，也不知借坡下驴，略带不満地努努嘴，嘟囔道：“大爷，这是二门里的事，不是爷们该管地！大爷还是回去，读书写字用心功课要紧！”

　　曹？怒极而笑，这是自己家里，难道还有自己管不了的事？

　　那张嬷嬷还要再说话，就听有人道：“嬷嬷真是糊涂！这还挂着牌子是曹府呢，怎么还有大爷管不得的？”却是紫晶到了。

　　张嬷嬷初进京时，还想揽府中的管家之权，吃了紫晶几个不软不硬的排头，才死的心。因紫晶管着账，她倒不敢得罪，堆着笑说：“紫晶姑娘说笑了，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知道大爷课业重，这些⽑蒜⽪的小事也没有扰他的道理！”

　　紫晶见曹？地神⾊，知道他已经是恼了地。这位爷心地和善，对下人虽不亲近，但是却从来没有过‮辱凌‬打骂的时候。不过，眼下这事曹？却实在不宜揷手，若让张嬷嬷以后在兆佳氏面前搬弄是非，倒是容易引起口⾆。想到这里，她拉了下曹？的袖子，笑道：“刚刚看到庄先生了，正找大爷说话呢！”说话间，冲曹？暗暗点了点头。

　　曹？看她地意思，是让自己放心，由她来处理。他知道紫晶待人一向宽泛，断不会让那丫鬟再受打骂，自己也不愿在这里与老婆子斗口置气，便冷哼了一声出去了。

　　⾝后，就听紫晶道：“翠儿，环儿，先扶着她回她房里。大冷的天，院子里怪冷的，嬷嬷咱们屋里去，您同我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子事！”

　　*

　　榕院，上房。

　　曹？进去时。庄席正披着件大氅，嘴里哼着小曲，歪靠在炕上，

　　着本书，随意地翻看着。惜秋跪在炕尾，帮庄席捶炕桌，正在用一个炭火小炉煎茶。

　　真是惬意，曹？忍不住羡慕道：“先生好滋润的⽇子！”

　　“是？儿来了？”庄席放下手中地书。坐起。

　　怜秋与惜秋两个都起⾝。给曹？见礼。曹？挥挥手。叫两人起来，随意地坐在炕桌前，望着那炭炉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铜壶：“这么郑重其事地煎茶，用得可是雪⽔？”

　　怜秋轻轻点头：“正是前些⽇子攒的雪⽔，先生特意嘱咐的，大爷可要来上一盏？”

　　这时候虽然污染不严重，但是这雪里也是裹挟了尘埃的。曹？顿时没了喝茶的兴致。

　　庄席因上了年纪，有些畏寒，自进了三九，就很少出府了，连院子都出得少。眼下见了曹？，笑眯眯地问道：“算算⽇子，圣驾没几⽇也该回京了，？儿的悠哉⽇子没几天了。怎么有空到我这边来？”

　　曹？听了。知道紫晶方才是找由子支自己出来，笑了两声：“眼看年下了，先生又是喜热闹地。要不。咱们过年就请个班子来唱两⽇，让大家也乐呵乐呵！”

　　庄席最近正昆曲，听了这话，登时来了兴致，随后说了两个悉地班子名，见曹？听得懵懵懂懂地，又道：“瞧我，你又不懂这些个，同你说这些做什么！这请班子的事就给我，我挑挑看，找个好些的来这边唱两天。”

　　曹？见庄席⾼兴，心情也跟着好些。越到年节，就觉得庄席这边冷清。像他这个年纪，搁在别人家，早已儿孙満堂。不过庄席是个夫，只有两个女儿，又出嫁多年。想到这些，曹？笑着对惜秋、怜秋道：“取了棋盘来，我与先生下一局。”

　　下了两盘棋，又消磨了大半个时辰，曹？才向庄席告辞，回了葵院。

　　紫晶早已经回来，坐在暖阁里呆，直到曹？开口唤她，才缓过神来。

　　“怎么？那⽟蜻真犯了大罪过，留不得了？”曹？见紫晶微皱着眉，略带为难之意，开口相问。

　　紫晶苦笑着摇了‮头摇‬，说道：“大爷，方才我已经劝过张嬷嬷，叫她不要再打⽟蜻，也去瞧了⽟蜻，只是⽪外伤，并无大碍。只是，往后⽟蜻的月钱要长些了。”

　　“嗯！”曹？随意点了点头：“长月钱什么的，你做主就是。只是张嬷嬷打人的⽑病，也要告诫一下，省得明儿又打这个，后儿那打那个的。”

　　紫晶见曹？没听出自己话中地意思，只好微红着脸，说道：“大爷，⽟蜻成了二爷的屋里人！”

　　“屋里人？”曹？忍不住睁大眼睛。他不是孩子，当然知道这“屋里人”是什么意思，只是昨儿曹颂还为外头那个叫“香琴”的歌闹腾，怎么只过了一晚，这就多了个屋里人？

　　紫晶点了点头：“奴婢问过⽟蜻了，确实不是她的过错。只昨儿二爷回院子时醉着，张嬷嬷要上前？嗦。二爷不耐烦，让⽟蝉与⽟萤两个架着她下去吃酒。上房没人，二爷喊人送⽔洗脚，赶上⽟蜻端⽔进去…”

　　曹？听得怔怔的，只觉得⾝子渐热，呼昅有些急促。

　　紫晶浑然未觉，犹自说着：“虽说咱们这种人家，二爷这般大了，有了屋里人也不算什么，但毕竟还未做亲，二太太又忌讳这些，要是先有了孩子反而不好。奴婢已经叫人去请大夫，还是要开些药给⽟蜻吃。”说到这里，才现他面⾊嘲红，唬了一跳，想要上前查看：“大爷怎么了？可是方才没披大⾐裳见了风？”

　　曹？忙起⾝，快步往卧室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没事，就是有些乏了，要睡一觉，谁也别来吵我！”

　　紫晶怎能放心：“大爷，大夫一会到了，也给大爷瞧瞧吧！这样天气，冻着可不是好玩的！”

　　曹？往上一躺，闷声道：“我要睡了，晚饭前谁也别来吵我！”

　　紫晶在卧室门口止步，心里疑惑不已，大爷这是怎么了？是与庄先生置气了，还是实在是前些⽇子太乏了，没缓过来。虽有些不放心，但是知道他素来爱清净的，既然接连吩咐了两遍不许人吵，那就是要一个人呆着。

　　曹？躺在上，垂下眼，往自己下望去，那里已经赫然支起一座“小帐篷”呢，曹颂那小子连“屋里人”都有了。这小二脸⽪够厚，怎么下得去手，实在是让人佩服。

　　曹？将枕头扒拉一下，心里喃喃道：“我想要个女人，我想要个女人！”脑子里紫晶、珠儿、翠儿，连永佳、马家⾖芽菜都出来转了两圈。可是随后，脑子里又出现一个画面，李氏病倒在，笑着看曹寅地几个妾室在前请安，却难掩眼底哀愁。想到这些，就如同当头浇了一桶冷⽔般，使得曹？満腔**化为乌有。

　　曹？不噤抬起胳膊，‮劲使‬地捶了下自己地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莽少年，怎么突然精虫上脑。等娶了媳妇，自然就有了女人，自己这般急躁什么。

　　想到曹颂，曹？还是有些恼，这孩子该好好敲打敲打了，别这样肆意胡为下去，没得‮蹋糟‬人家小姑娘清⽩。同时，也忍不住暗暗告诫自己，如今自己这⾝体不比过去，往后还是少喝酒，省得哪天借着酒劲，放松了警惕，放任自己做错事。

　　一时的痛快，说不定就是一辈子的⿇烦，那怎么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