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难解
个国公府死气沉沉,一路上,只见到三两个小厮、仆?也知道宗室并不都是平王府那般有权势,但仍是为这般萧索景象而感到意外。
鄂飞是在內堂接待曹?的,只披着件家常⾐服,歪靠在半旧的靛青缎靠背上。他脸⾊很是不好,苍⽩里透着股铁青,又显得十分疲惫。
曹?上前见礼,鄂飞伸手叫起,指着地上的椅子让他坐了:“这般病态,并不宜见客,只是听说你近⽇跟着四阿哥忙着防疫的差事,心里有些不放心,便请你进来!”
虽然曹?做过鄂飞的属下,但两人不过是点头之,鄂飞这明显带着长辈关爱的话却说得极其自然、毫不作伪。
曹?想着他素⽇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办事严谨、讲究分寸的,眼下却是如垂暮老人般,只是让人觉得孤苦,不噤也是戚戚然,一时说话也带着关切:“卑职这边都好,只是大人您这里,也要多加保重方好。”
鄂飞看出曹?脸上的关切,不由得失神,最后方笑了笑道:“我这算不上大⽑病,都是老马多事,非要报內务府!不过是上了岁数,休养两⽇便好了!”
曹?见鄂飞的⾐袖处多有磨损,不由一愣,随即想到他是不思饮食,便又问了两句。
鄂飞或是点头,或是头摇,全然没有将自己⾝体状况放在心上之意。曹?见他这般随意,还想要再劝两句。不过想到两人的关系,再说却是有些僭越,而且也不大合时宜,当下也就把到嘴边地话咽了下去。
又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京城局势,曹?见他面⾊越来越和煦,带着亲长般的神情,终忍不住问出了埋在心底两年的疑惑:“卑职尚记得初见大人,大人神情略有异样,莫非大人识得卑职尊长?”
鄂飞听了一愣。好一会儿方反应过来,不由地咳了起来,直咳得満脸通红,样子实在难受。
曹?忙起⾝。近前帮他拍了拍背。
鄂飞⾝子一僵,随后渐渐止住咳,却是因咳得力气大些,眼泪都出来了。他尽量相让自己显得平静些。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怈露了他心中的紧张:“你怎么…想起问这些个?令尊早年常到京中,倒也是识得的!”
曹?就算心里再有疑虑,也不好直接开口问他是不是认识自己的⺟亲,便只是婉转道:“卑职外舅是苏州李家。不知大人可识得?”
鄂飞的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沉寂了许久,最终只是微微阖上双眼。长叹了口气。整个人委坐在那里。竟是从里到外透露着无尽地感伤。
曹?瞧他这般光景。也是再问不下去了,不管当年到底生了什么。只瞧鄂飞的神情,就知道定是痛苦地回忆。
就算是心生好奇,也不该在这个时候问这些,曹?深昅了口气,站起⾝来,装作随意道:“原本听到大人生病,还担心不已,如今看来倒不是大病,真是幸甚!因还有差事,卑职就不多待了,大人好好休息,在下改⽇再来探望大人!”
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听到鄂飞的应答,不噤又开口唤了声:“大人…”
鄂飞像从梦境中醒来一般,嗯了一声,然后缓缓道:“那是二十八年的事了,当时我不过是一少年,就同你如今差不多大,在万岁爷⾝边当差。正赶上圣驾二次南巡…”
是个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故事,在康熙⾝边当差地侍卫鄂飞,在随着圣驾南下,驻留苏州时,见到了一个美貌温柔的姐小。这姐小既没有満洲姑***骄横,也没有汉人姑娘的怯懦,行事端地是大方有礼。
鄂飞的⽗亲死在平定三藩之中,生⺟又早亡。因此,康熙对这个宗侄很是另眼相待,颇有栽培之心。
或许是因自幼缺少⽗⺟关爱的缘故,鄂飞在婚姻大事上格外慎重,曾求得恩典,要选自己心爱的女子为。苏州这位姐小,正可好⼊了鄂飞地眼。
鄂飞细细打听了,这位姐小同自己一般自幼失⽗,而今随着⺟亲住在堂兄家。因那姐小是大家闺秀,自重⾝份,鲜少在人前出现,鄂飞也不过是无意间见过一面。他虽有“慕艾”之心,却也做不出私相授受的勾当,便打了主意,亲近她的堂兄。
那姐小地堂兄年纪较长,是把这小妹当女儿般,如今到了婚龄,也想要为她寻一门合适地亲事。知晓了这小国公地心意后,他倒是很是満意的模样。毕竟这小国公是正经地⻩带子,又是万岁爷带在⾝边教导的,可见其前程似锦。
因顾忌到自家出⾝有些卑微,那堂兄还是心存疑虑,怕国公有了出⾝⾼贵的侧室后,堂妹受委屈。
这小国公就赌咒誓,这辈子就对这姐小好,否则定不得好死。这小国公的诚意打动了那姐小的堂兄,那堂兄答应了这门亲事。这国公将⽗亲的遗物,一把匕当作小定,给那位姐小的堂兄。
小国公还想着怎么开口求万岁爷,次⽇就接了差事,被派去山东。
等到圣驾回京,小国公有机会提起时,又赶上孝懿皇后崩。国丧期间,哪里能够提亲事?他只好耐着心继续等。好不容易等到国丧后,却又赶上噶尔丹⼊犯乌珠穆沁动叛,康熙亲征,驻博洛和屯,后因疾回銮。就这样,在一波又一波的事情中,时间慢慢流逝过去,离当初与那姐小堂兄约定亲事已经过了一年多。
这期间,这小国公也打人往苏州送信,那堂兄的回信却只是静听上命。等到这小国公终于忍不住,求康熙赐婚时,却得到另个惊人的消息。那姐小已经在国丧后。嫁江宁织造为继室,而这门亲事正是圣上所指。
小国公地悲愤莫名,想
⽇对自己向来疼爱有加的康熙为何这般点鸳鸯谱。他原由,没有人给他一个说法。康熙叫人将他留在李家的那把匕给他,另给他指了门体面的亲事。
说到这里,鄂飞就止住了。曹?听着,亦是唏嘘不已,可以想像得到当初意气风的少年,是用何等热烈的心情地期盼这门亲事。得知变故后又是怎么样黯然心碎。
这些尘封往事,想必也是庒在鄂飞心头二十多年,沉重无比,这般说了出来。他的神态反而较先前平和了些。看着曹?脸上也颇有感触,他不由得摇了头摇,苦笑道:“到底是人老了,便得?嗦古怪些。竟同你说这些个!”
因涉及到自己的⺟亲,曹?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宽慰,过了好一会儿,方说:“我自打落地伊始。便在祖⺟⾝边长大,那时对⺟亲并不算亲近。而后大些,方知道感⽗⺟的养育之恩。
“⺟亲平⽇里看不出什么喜好。针线女红并不出众。琴棋书画地才艺也只是平平。只是因子好,脸上是常挂着笑的。甚少有烦心之时。祖⺟虽然略有些严厉,但是待⺟亲也很亲厚,就是在我面前,也常常教导我往后要好好孝顺⺟亲。
“记得,我十岁时,不知怎么,有人想起为我提亲。我还记得清楚,祖⺟特意将我叫到一旁,对我殷切代,说我⺟亲心地虽好,子却过于宽厚,不管是娘家时,还是嫁过来,都是没有同人拌过嘴的。
“我才多点儿大,祖⺟已经是告诫再三,不管我往后娶了什么样的子,容貌好不好看不打紧,家世体面不体面也不挑剔,唯要姑娘品好,知道孝敬公婆。祖⺟说了,我⺟亲自幼是没受过气地,若是老了老了,要看媳妇的脸⾊,那她这个当婆婆的都不放心。
“我的⽗亲…我地⽗亲差事忙了些,每年在府里待的时间有半年就不错,家里都有⺟亲持。⺟亲从没有抱怨过半分,亦没有同⽗亲红过脸。姐姐与我,都有些少年老成,在⺟亲面前,不像寻常孩子那般撒娇依恋,这点也算是⺟亲的遗憾吧!
我家虽不是显赫权贵,但这些年来也算是⾐食富⾜,若非我小时⾝体不好,病了几次,⺟亲这二十多年过得也算安乐…”
曹?回忆着,心底也涌起了对⽗⺟思念和对祖⺟的怀念,情绪也略有些动起来,说到后来也有些说不下去了。收口后,屋內陷⼊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鄂飞方呼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冲曹?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倒是羡慕令尊得紧!有你这样懂事地儿子,可想而之你的⽗⺟该多么宽慰!”
“有句话,不知晚辈说得说不得?”曹?看到他笑容里的凄楚孤独,一时不忍,开口说道。
等鄂飞点了点头,曹?方说道:“往事已矣,再深地心结二十年地时间也该解了!大人,人生百年,您这也不过是方过去一小半!”
鄂飞半晌没应声,过了⾜有半刻钟,方点了点头。
气氛实在庒抑,曹?知道自己能够做地,也就这般了,接下去还要靠他自己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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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鄂飞府,曹?看了看碧蓝的天空,不噤有些庆幸。若是他在成亲前,遇到动心地女子,也这般求而不得,会是什么样?若是他娶到的女子不是初瑜,而是个脾气秉完全不投的,又会是什么样?
微有些唏嘘,而后他就收起那些情绪,眼下,实不是感慨的时候。曹?问随行而来的步军衙门的兵士:“府外路上各处也都看过、洒过石灰了?”得到肯定答案后,他挥了挥手:“走,去下一家!”
小満牵过马匹,他方要翻⾝上马,就听到有人唤道:“公子!”
是魏⽩风尘仆仆地到了,见了曹?他快言道:“公子,像是有人要从西直门那边出城去!”
“什么?”曹?闻言大惊:“怎么回事,什么人?”
魏⽩头摇道:“这个,却是不知,因那边都是官兵警戒,像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本想要打探清楚,却是本都上不得前去,瞧着那些人的打扮,像是护军营的!”
曹?叫了吴茂与吴盛两个,吩咐道:“你们一个往雍亲王府去,一个往步军衙门去,告诉王爷与提督大人…”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止了声。
吴盛见他不说了,也不是个心里有谱的,忙问道:“大爷,叫咱们告诉什么?”
曹?摇头摇:“不必去了!”他记得分明,那天⾩成门前那校尉说得分明,没有三阿哥、四阿哥与九门提督三个的联合署名,谁也出不得城去的。眼下这般,定是这几位妥协,却不知到底是何人,让他们忘记眼下京城的凶险。
曹?叫了步军官兵里的两个头目,代了一番,随后带着小満魏⽩几个去西直门了。
西直门內,三阿哥与四阿哥并肩站在门楼下,望着眼前浩浩的队伍,也都是无语得紧。前两⽇圣旨就下了,说是遣十六阿哥回来,宮妃小阿哥去热河避暑。没想到,昨天宮里暴毙了两个小宮女。若是后宮嫔妃或者小阿哥出事,那这却是他们两个谁都无法承受的。
最后,是宗正的决议下,三阿哥与四阿哥只好妥协,应允让九阿哥护送着后宮嫔妃与小阿哥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