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赵瞎子之崛起武林,如⽇中天,人人闻之变⾊,像这种对手,若不小心对付,实在是一件很可怕而不可思议之事。
小小君一向是很小心的人,柳直也从不冒险从事。
所以他们必定要详细计划——
对赵瞎子之格描述——
对赵瞎子之习惯动作——
对赵瞎子之可能武功有多⾼?多低?——
对突袭地点的选择——
突袭时角度的选择,这角度包括赵瞎子可能出手的角度,以及可能逃窜的角度,还有众人出手之角度-
一突袭之人力、物力运用——
突袭之暗号——
如何控制那口神秘盒子?——
如何在最短时间內完成此任务,而必须达到最大效果。
所有该想到的,他们都没遗漏。
就算最⾼明的军事家,也未必见得能拟出如此周详之计划。
如果情况不太突然,他们突袭之任务将会很顺利地完成。
赵瞎子今晚并不在那间舒适豪华的屋里。他已坐在另一间甚为古旧淳朴的红瓦村屋。
田字窗透着鬼磷磷焰光,青而冷。
屋內一张长条凳,一张四角桌,一盏烛,烛火如⾖,本是红光,但这烛火却是青⾊。
青⾊火焰,青⾊光芒,青⾊屋墙,人脸也是发青——
通常吓着人都是青⾊的,所以人们见着青⾊脸庞,总是有种莫名之恐惧。
这恐惧含有“怕鬼”之味道。
真鬼是何脸⾊,恐怕很少人见过,而假鬼就见得多了,如果他不将脸扮成青⾊,或不在含有青芒芒的冷芒下出现,他扮的必定不像鬼,说不定还让人丢石头呢?
青⾊总是让人觉得森而恐怖,尤其是在黑漆漆的深夜的古屋。
赵瞎子必不是想要装鬼.也许现在那盏烛火是何颜⾊,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是瞎子,不知瞎子能否辨光线之颜⾊?
答案是——有的能,有的不能。
理由是——训练。
只有长久不断的训练才会有所收获,这跟用鼻子去辨别何种酒是何种味道的道理差不多。
但若说少于眼球,或眼球如玻璃珠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他们就是属于“不能”那一类了。
瞎子有很多种,通常我们都以“看不见”来概括所有瞎子,至于眼睛是何模样,还是有差别的。
赵瞎子静静地坐着,长得过长而细⼲的手指不停摸抚桌上那口盒子。
他摸得很仔细而小心,就像女人在修饰睫⽑一般,慢慢地,轻轻地,还带有一份怜惜和欣慰——
懂得修饰睫⽑的女人,通常都不怎么耝心,对于被自己修饰过的睫⽑,总有一份喜悦而怜惜,总觉得能装饰出自己満意的睫⽑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赵瞎子能摸抚着使天下人变⾊的盒子,他才有此种感觉。
偶尔他也会不自噤地轻掀盒盖,但只是一拨,盒盖又闭合。
红光有如利刀般切出,复又消失,凭添无比神秘感。
他时常如此坐静,但此次坐得有些奇特——反复做着摸抚盒子之动作。
他要借着此动作来消弥心灵上的某种庒抑或者犹豫。
他来此古红瓦旧屋,是因为柳直要他来,所以他就来了。
不知他是否知道柳直已存着想陷害他之心?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柳直约他,所以他也会来。
他以一种很轻巧的动作扣开快要剥落之门户,然后以一种很奇特的步伐跨⼊门里。
这步伐有试探和満意的成份,先⾜尖落地,然后再稳健地走着。
赵瞎子没转⾝,已出声:“我等你很久了。”
不等柳直回答,他又道:“你来得很不是时候。”
“是嘛?”柳直奷黠:“我倒想听听你的理由如何时候不对。”
“有时候事情是没有理由的。”
“例如说,你说的这件事?”
“不错。”赵瞎子冷冷一笑“军人往往没有理由,只有行动。”
柳直有点不安地往四处寻去,见无异样,方始放心。
他道:“你听说的理由就是行动?以行动来解释理由?”
赵瞎子笑而不答。
柳朋直也笑而不说。
双方都以笑来衡量对方葫芦中卖些什么药?
“副门主,你太多心了。”柳直笑道:“我只不过想找你谈谈而已。”
“要谈?谈什么?到这荒郊野外,你能和我谈些什么?”
“很多,比如说上次太行山一事,比如说你这个副门主是做什么的?”
柳直已很不客气地指出他那“副门主”是无用之物。
“副门主是你给我的,你随时可以要回去。”赵瞎子道:“太行山一事是我⼲的,如此而已,没什么好谈的。”
“我并无要回你副门主之意…”
“我却当得不甚其烦。”
“你可别忘了本门名为‘⽔晶门’,当时是取于你的那口盒子。”
“名号随时可以改。”
柳直笑而不答,静静地坐在赵瞎子对面,静静地盯着他。
他想猜出赵瞎子是否已知道此次行动?
赵瞎子仍然静默地是摸着那口盒子。
屋內很沉,青光更黯淡。
不久,柳直笑道:“这口盒子很珍贵…
“你想要?”
“你认为呢?”
赵瞎子在笑,笑得十分促狭。
“你认为我能用吗?”
“你…不能用,不过你要,我可以给你!”赵瞎子笑得更。
“只怕我消受不起…我…”
“你消受得起!”
蓦然间赵瞎子已趁他说话之际,大喝出口,吹熄烛火,已打开⽔晶变。
红光如箭,已向柳直,当真说“给”就给。
事出突然,柳直一点也没防范,急得直往后撞去,砰然巨响,碎片纷飞,还好,他选的是土墙房屋,这一撞,到破墙而出。
他大吼:“快——”
他在叫小小君他们,准备围剿。
话声刚落,整个古屋竟然塌倒。
这种塌,是向內的塌,宛若墙角被菗掉,整个屋顶土墙就这么塌下来,倒有些像所谓的泰山庒顶。
通常此种情况下,在屋里的人很难逃过被庒埋之噩运。
赵瞎子就如此,没见他窜出,想必被埋了。
就在此时——
几条人影快如电闪地往古屋。
又是巨响。炸弹已开花。
碎片纷飞,整座古屋又如炸弹开花般向四处急噴。
一塌,一噴,蔚为奇观。
人影再掠,小小君和路挂斗已窜向⾼空,腾⾝落地,方自走向古屋。
方才是他俩和孟乌⻳合力将塌屋击散,用意何在?
赵瞎子狼狈地露出来,他仍坐在椅子上,除了多添了一层碎细粉屑外,依然无恙。
柳直欺⾝喝道:“快上,别放过去。”
声音虽急,动作却不快。
小小君见机不可失,举掌掠⾝,罩了过去。
砰地一声,赵瞎子竟然连还手之余地都没有,被击退丈余,跌坐于地。
但他手中仍紧扣着⽔晶变不放。
小小君只出一掌,并未再追袭,愕愣:“你不会武功?!”
赵瞎子竟然不会武功?
这句话登时震惊在场所有的人。
令天下闻之丧胆的赵瞎子,竟然连一点武功都不会?
谁敢相信?
而事实上他却受了小小君一掌,倒地,还吐出⾎丝,受伤颇重。
他是装的?
如若在命攸关时,他还在装,那他真的是不要命了,他的城府简直深得令人畏惧而不敢相信。
路挂斗喝道:“管他会不会武功?撂了再说!”
又是一掌,打得赵瞎子昏昏沉沉,奄奄一息。
再一掌,保证可以解决。
可惜这一掌,并不怎么好打!
黑影突闪,已将路挂斗退,挡在赵瞎子⾝前。
小小君觉得有异,马上出手,双方一触。
“九幽摧魂?!”
小小君惊愕飘回原地,这人所用之武功正是上次偷袭申烈那位神秘人物所用的“九幽摧魂”
那人冷笑道:“识相点,退回去!”
小小君心知此人武功厉害,力敌不得,轻轻一笑,道:“你来救人?”
“不错。”
“你有把握?”
那人冷笑:“没把握,我不会来。”
小小君笑道:“上次你没把握,仍然上了天凉山?”
那人一怔,复冷笑:“上次是上次,此次是此次,不信你试试。”
小小君笑了笑,道:“你和赵瞎子有何⼲系?”
“非亲非故。”
“那你为何救他?”
“他很有用,我需要他!”
路挂斗见他说话态度如此狂妄,就一肚子火,大喝:“只怕你救不走!”
不管情况如何,照上面就打。
小小君怕他有所失闪,亦加⼊战圈,孟乌⻳,柳直也不落后,出掌,杀敌。
那人封退一掌,并不恋战,挟起赵瞎子已闪⼊林中。
柳直大急:“快追——”
众人追。
一⼊林中,那人却如分⾝般,由一变二,分两头逃窜。可见他早已准备好逃亡路线。
众人亦分头追,小小君追向左侧,其他三人追向右侧。
只几个转径,小小君已追上那人,只他一人,赵瞎子已不见。
可能是另一头的人带走了。
小小君闪出⾝形,已截住他,出掌就是绝招,他深知“九幽摧魂”之厉害,所以一动手就尽全力,免得遭到不利。
那人起先还可应付,但几招过后,他已捉襟见肘,穷于应付。
小小君一掌击向他口,退他,惊愕道:“你的功夫没学全?”
那人闷不吭声,死,却在找机会想逃。
再击两掌,小小君立时察觉:“你不是那位神秘人?”
突地他已倒纵朝西侧⾼林去。
一阵狂笑传出。
“哈哈…不错!真正的主人在此!”
小小君本已察觉有人隐伏此地,是以出手之快,并不留情,但那人功夫此先前这位要強得多了,一个照面已封退小小君。
“果真是你?!”
那人笑道:“哪里!若非是我,天下还无人敢与你为敌呢?”
说完他又狂笑。
小小君亦轻轻一笑,道:“和我敌对的并不在少数。”
“我是说武功。”那人得意道:“除了我,没人敢正面与你击掌。”
“你太看得起我了。”
那人得意道:“看得起对手,就是看得起自己,我一向不敢将敌人低估。”
小小君笑道:“你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比赵瞎子更可怕。”
“瞎子终究是瞎子,怎能跟正常人争?”那人所指的瞎子,乃是指赵瞎子,他却没想到小小君。
“我也是瞎子,你却和我争!”小小君淡然一笑地说。
那人怔了怔,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強笑道:“你不是瞎子,因为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
“不错!”那人道:“要是你是人,你老早就该死了,而你到现在仍活着。”
小小君想笑,所以他笑了,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道:“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
“超人!是神!”那人解释道:“该死不死就是超人,通常平凡的人都将超人当作神,如关公,李靖等,他们都是神。”
他又得意道:“可惜超人仍是会死的。”
小小君笑道:“死了之后才会成为真正的神,不对吗?”
“对,对极了!”那人道:“你何不去当死后的大神,而在人间和我争?”
“你也想当超人?”
“我不想。”那人道:“只是你这个人爱管闲事,得我不得不让你回老家。”
“这可是你和我争,而不是我和你争了!”
“都一样!这世上有了你,我寝食都难安。”那人道:“所以我要请你上西天,去当伟大的神,每天还有仙桃、琼浆可吃。”
小小君笑道:“可惜我只想吃⽩米饭,其他的一点口味都没有。”
“西天也有⽩米饭!”
小小君实在想笑,笑那人真绝,连西天是否有⽩米饭,他都知道。
他笑道:“我想那⽩米饭可能需要你去煮吧!”
“只要你喜,我愿意替你煮。”
“那你得先早我一步上西天喽!”
那人霎时发现自己被话套住,老羞成怒,吼道:“你算老几…”
他没再骂下去,憋住了。
因为小小君此时倾耳而听,他想从那人声音分辨他是谁。
从一开始,那人就运功住嗓子,说出的话已走了样,只有让他发怒,只要一发怒,人总会忘了先前之装模作样。
那人机警道:“搞了老半天,你是想怒我?想套我的声音?”
小小君笑而不语。
那人亦庆幸自己发现得早而免于暴露⾝份而沾沾自得。
“你很机警。”小小君称赞地说。
“我一向如此。”
小小君笑了笑,道:“你以为说那句话不够吗?”
霎时那人笑不起来了,惊愕道:“你已知道我是谁了?”
“嗯!”“我是谁?!”那人动道:“我是谁?你说!你说!”
小小君笑而不答,这笑隐蔵着莫测⾼深,让人猜不透,想不通。
“你说,你说不出来,你就是在骗人。”
“我说…”小小君拉长声音,似有吊胃口之味道,一字字地说:“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
那人不说话了,憋着惊愕与不信之情绪,良久才平静道:“你只是猜想,你不能确定!”
“我能确定!”
那人已然再笑了起来,道:“你在使诈,任何未经证实的事,都只能以‘可能’来表示,本不可能用‘确定’两字。”
小小君笑道:“你果然是个难的对手。”
那人冷笑:“有朝一⽇,我会让你知道,赢家是我.不是你。”
此时先前那位黑⾐人已奔过来。
那人问:“何事?”
“有人追来了!”
那人点头,转向小小君:“我要走了,你留不留我?”
小小君笑道:“我留得住吗?”
“你可以试试。”
小小君潇洒道:“今晚我够累了,不想再试。”
那人得意道:“那我告辞了。”
两人转⾝就走,忽而那人声音又传来。
“送你一桩秘密,赵瞎子我救走了,我需要他那口盒子…”
他已暗示救赵瞎子,是为了那口盒子。
人走了,奇事却发生。
小小君忽然发疯似地劈树木,连地上硬泥也挖起不少,还捉了野兽,洒満⾎斑,
此地真像经过一场大战之场战。
他想⼲什么?为何做出如此举动?
他真的疯了?
已布置完毕,他又砍了一块木头,削成四方形,用泥土弄黑,然后扯下半节带,捆上。
若不小心看,还真看不出它是木头做的。
这木头倒有些像赵瞎子那口盒子。
小小君想以它来假冒⽔晶变?
刚弄好,已有人追至。
先是路挂斗,再则是柳直,然后是孟乌⻳。
路挂斗叫道:“李歪歪你逮到人没有?的,我们捉了个假的!”
小小君笑道:“逮到了。”
柳直急道:“人呢?”
小小君笑道:“放了!”
“什么?你放了他?”路挂斗大惑不解地叫嚣着“你发了疯不成?”
小小君苦笑道:“我不放也不行,因为他一直往右边行去,没回过头。”
柳直急忙往右边瞧去,黝黑一片,丛草齐,什么也没见着。
小小君晃着手中木头,叹道:“可惜只留下这口盒子。”
他这么一说?任谁都相信赵瞎子被他放走了。
柳直不解,道:“你为何放了他?”
小小君叹道:“我哪会放了他?他是往右边行去,然后就不见了。”
“右边…”柳直奔向右边山林,不久折回,笑道:“原来如此,他落⼊深渊。”
右侧不远处,有一万丈深渊,别说是瞎子,就是一流⾼手落下去也准死无疑。
小小君道:“不是落,而是跳。”
“他是杀自?”路挂斗道:“跳崖杀自?”
小小君苦笑道:“所以我不放他也不行。”
柳直嘘了口气,慡朗道:“终于将这祸害除去了!”
小小君道:“他并不可怕,除了⽔晶变,他一如凡人。”
柳直瞄向小小君手中木头,夜很暗,他并未发现是伪造之盒子,贪婪地说:“这盒子真是奇珍异宝,谁得了它,可是如虎添翼,所向无敌了。”
他想要,却不敢明着开口。
小小君假装不懂,道:“我所说的可怕不是指盒子,而是指方才那位神秘人。”
柳直顿有所觉,微带惧意道:“那人是谁?武功如此⾼強?”
小小君苦笑道:“我也不清楚,若非我先夺下⽔晶变,也无法将他退。”
他不辞辛劳地胡诌一大堆废话,不知有何居心。
柳直更是惊骇:“连你也不是他敌手?”
小小君不夸张地点头,装得柳直不得不信这事实。
路挂斗恨道:“他也不是什么好角⾊,专⼲一些偷摸狗的事!要是被我碰上了,用炸药把他炸个稀烂。”
小小君道:“别扯,我可不愿你也赔上一条命!”
炸药是⾜以对抗任何⾎⾁之躯,但用于绝顶⾼手,除非⾝绑炸药,准备同归于尽,否则很难能制对方于死地。
柳直也想过这问题,他不敢奢望用炸药,念头随之转向小小君之⽔晶变。
他道:“李少侠说得对,用炸药终非良策,还是用⽔晶变来得有效和全安多了。”
小小君笑道:“还好这东西未落⼊他手中,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孟乌⻳甚得意道:“多了一口盒子,总是多…”
小小君马上技巧地打断他的话:“这口盒子到底有何功用,我们还得加以研究,省得使用不当,伤了自⾝!”
孟乌⻳本是要说连这口,已有两口,但却被小小君打断,心头纳闷,却也不便多言。
柳直立时赞同道:“对,对!是该研究一番,却不知李少侠能否暂借老夫数⽇?”
小小君笑道:“当然可以,不过…”
下面他没说,只以笑声来代替。
他们本属敌对,就是此次合作,也是各尽其“利”谈不上情,若说将东西平⽩送予对方,那不是痴心就是妄想。
柳直也懂,他也不做作,轻轻一笑道:“当然,老夫不会平⽩拿你东西的。”
小小君笑道:“柳门主见外了…”
柳直立时截口道:“何来见外之有,别忘了老夫还答应过你,在除去赵瞎子之后尽快送你那株黑叶红花果么?现在赵瞎子已除,老夫当然不能食言了。”
搞了老半天,小小君所要的一切都是为了那株黑叶红花果?
他也够费心思了。
他道:“门主既然如此慡朗,在下也不便多说,一切由门主决定好了。”
两人以物易物,却只字未提。
柳直笑道:“天亮再说如何?”看看天际,疏星点点“都已快四更天了。”
小小君笑道:“可以,不过在下尚有朋友在等候,也许得耽误些时间。”
柳直愕然道:“谁?谁在等你?会是浣花姑娘么?”
小小君本是找借口拖延时间,现在柳直一提浣花,正来个顺手推舟,道:“实不相瞒,正是她。”
柳直哑然一笑,道:“既是如此,老夫等你就是,希望你快去快回,省得变生肘腋。”
小小君道:“最慢三天,在下必定赶到。”
“我等你!”
众人各自散去。
小小君却在赶路。
路挂斗叫道:“李歪歪你发什么神经,东西马上就能到手,你却弃而不取?”
孟乌⻳亦叫道:“⽔晶变咱们已有两口,给他一口又有何关系?”
小小君随手甩掉那木头。
“李歪歪你…”两人惊叫不已。
小小君笑道:“那是假的!赵瞎子我本没碰上,哪来这东西?”
两人憨愣不解,路挂斗叫道:“你搞什么玄虚?耍得我团团转。”
小小君道:“赵瞎子没死,柳直不可能拿出黑叶红花果,所以我只好扯谎说赵瞎子已死,再弄个假盒子骗他,如此而已。”
孟乌⻳道:“瞎子没死.他会再出现武林,那我们…”
“所以我们得赶快赶回灵山拿那口真⽔晶变来换红花果。”
小小君道:“若是假的一定瞒不过狡如狐狸的柳直。”
路挂斗恍然道:“原来如此,要走就快!”
三人疾奔。
盂乌⻳似乎又想到什么,问:“你也没碰上那神秘人了?”
“有!”小小君道:“他是个恐怖人物,尤其是他的武功。”
“⽔晶变能对付他?”
“也许能,也许不能,没试过不能确定。”小小君道:“我之所以说它能,只是想让柳直觉得赵瞎子虽死,却有另一更可怕之对手,他才会更加重视⽔晶变而以黑叶红花果来换。”
路挂斗佩服道:“真有你的!”
两天半,他们已往返灵山,取得真正之⽔晶变。
容观秀几月来的研究,确知此东西能照瞎所有动物之眼睛。
那道红光有破坏眼睛组织之功能,若照现代科学观点来说,它该是一种強烈的放元素。
然而它虽然能照瞎人眼,却不能溶化⾝躯,这点容观秀一直找不出原因。
小小君被照瞎,但却没被溶化,这是事实。
而小小君和路挂斗在小镇所见之⾝躯溶化事件,也是事实。
到底真正原因为何?
谜!无人知晓。
柳直等得很急,他已准备好那株黑叶红花果,放在桌上。
⽟石所雕之盒子,充満灵气,若非天道人说它使用须要适量,否则他真想呑了它,再弄个假的。
还好现在有⽔晶变可以换,心虽疼,但也有所弥补。
他考虑过了,时下仍须借重小小君,故不宜对他使诈,甚而要巴结,否则形势对他不怎么有利。
他想好好利用⽔晶变功能大⼲一场,然后再排除异己,完成霸业。
灯已点燃。
初舂的风仍很冷,他却开着窗口,很诗意,竹影轻斜,靛蓝天空,静而清冷。
和⽟盒摆在一起的金线兰随着微风轻晃,仿佛情人告别的挥手,充満感情与希望和幽怨。
它怜惜它的花,它的叶,它的茎,它的风,它的月…它充満感情。
它希望它的花长得美而不俗,它的叶茂而不萎,它的风柔而不烈,它的香雅而不浓…
它却幽怨月儿不归,青苔已去,山泉不再,幽怨知已安在,幽怨世俗缱绻不去…
柳直没动,他已懒得再动,算算也是第三天了吧。
开着窗,是想早些见着小小君的踪迹。
终于——
小小君仍准时赶来,若非不得已,他从不失约,不论对名声显赫之人或者是贩夫走卒,这也是人家信赖他的原因之一。
两口盒子,摆在桌子两端,中间置着那盆雅而不俗的兰花。
柳直放下心来,道:“真把我急死了,我还以为你们中途出了事呢?”
小小君笑道:“有些事耽搁了,让门主久等真过意不去。”
“哪里!哪里!能来就好!”柳直也不说废话,指着桌上⽟盒,道:“李少侠,你所要的东西,老夫已替你带来。”
孟乌⻳道:“你打开过没有?”
柳直道:“请放心,呆会儿天道人会证明此红花果是真是假。”
他慡朗地笑着,很难得能在他脸上看到此种笑容,看来他终于做一件“诚实”的事了。
有他这句话,小小君他们也放心不少。
小小君道:“我先证实一下⽔晶变,门主请让开可好?”
柳直含笑点头,起⾝,看看⽟盒,不知该不该拿?最后还是带在⾝上——
防人之心不可无。
众人微微一笑,也没出口奚落,司空见惯了,不值得开口。
小小君弹指震熄烛火,背着众人,慢慢打开红丝⽔晶变。
淡红雾状薄光静静撒出,那种幻之美,真让人叹为观止。
可惜却无人能消受此美景,看一眼就瞎,代价未免太⾼了吧?
柳直问:“我能一试吗?”
小小君道:“可以!”
柳直立即吼道:“卫兵!”
他竟然想以本门弟子当试验品。
卫兵应声而⼊,小小君大惊,立时合起盖子,叫道:“不可以…”
谁知卫兵往上冲,抓起盒盖,悲切道:“让我看!我要看!”
小小君哪想到他会如此不怕死?登时愕住,不知所措。
盒盖再掀,红光再露,那人已瞎。
小小君立时抢过盒子,急道:“你疯了不成?看你…”他有种罪恶感,那人是被他所伤。
然而那人却无多大忧伤,静静地站在该处,等候命令。
柳直很満意地点头,道:“你去吧!”
那人竟然喜悦道:“多谢门主。”然后摸黑地走出门扉。
众人一阵冷噤,他们真不明⽩泖直是以何种方法控制部下,连当个瞎眼都如此平常,甚至还感到一丝喜悦?
而柳直的回答却很有道理。
他说:“各位别在意,他是位死刑犯,这样做,对他只有好处,老夫也不愿多处罚袍泽弟兄。”
以瞎易死,倒也无可厚非,却不知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不管如何,他的话却能让人灭去少许罪恶感。
小小君嘘口气,道:“你真令人寒心。”
柳直叹道:“有时候某些事并不能任由自己想如何就如何,尤其在层层节制的组织里。”
路挂斗本就对他不甚顺眼,叫道:“少在那里摆拖眼,东西看也看过了,快叫天道人来,我们忙得很!”
柳直并不在意,报以微笑,随即击掌,不多时,天道人已被大个巨人给带来。
天道人淡然道:“门主找老朽?”
柳直颔首道:“你看看这株红花果是否仍活着?”他将⽟盒递给天道人。
天道人接过手,甚为亲切地审视一番,又犹豫道:“这地方恐怕…”
柳直道:“早就准备妥当,你推左墙,那是秘室。”
天道人依言行去。
孟乌⻳道:“我跟你去。”
没亲“眼”看见,他是不怎么放心。
柳直往小小君望去,真怕他们拿了就跑。
小小君笑道:“你可以站在门口,如果里边没通道的话。”
柳直这才答应。
天道人、孟乌⻳推开活动门⼊內,不久已出来。
孟乌⻳⾼兴道:“是真的!”
众人这才嘘口气,不但小小君如此,连柳直也如此.他可没看过里边的东西,要是死了那这场易就泡汤,他当然会紧张。
黑叶红花果已确实在此,无异是桩天下最好的消息——对小小君而言。
路挂斗急道:“李歪歪快将⽔晶变给他,换回红花果!”
小小君虽喜悦非常、但仍镇定不露痕迹,道:“门主果然信守诺言。”
柳直笑道:“别客气,都是自己人了!”
小小君轻轻一笑,既是“自己人”又何必针锋相对?
他道:“这东西你拿去吧!希望你能研究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递过⽔晶变。
柳直亦大方地接下,随即要天道人将⽟盒送给小小君。
一切易皆十分理想,也许这易是江湖中最为平稳而收获最大的一桩。
连正派对正派易,都可能比不上此次易——
难得地信任敌人,难得地将异宝各别分摊,而非独得。
在柳直地头,他多少占点优势,然而他却诚心诚意地在谈此生意,实在让人难以想像。但话又说回来,为了拉拢小小君,这样做,是很值得。
路挂斗捏着⽟盒,心情说不出的冲动无处发怈,大吼一声,竟然冲出屋外。
他不是从门,也不是从窗,而是从屋顶,这招很绝,让人“想不胜想”
小小君怕他有所失闪,立时追出,再来是孟乌⻳,三人一气腾空,连个道别都没说,就走了。
来得甚突然,去得也很新鲜。
柳直对于此突发状况,先是一愣,但随却失笑不已。
对于这些暂时不是敌人的敌人,他实在有些举棋不定。
他只有叫住卫兵让他们离开。
还好,小小君并没有走得一声不响,他还传音回来:“多谢门主,咱们将来仍是合作的好伙伴…”
音如轻风吹送幽兰香,淡而不绝。
柳直很喜听这句话,他又做了一次成功的“外”
声音不断,再传,就不一样了。
那声音很尖,小小君一定不会叫出此种声音。
这声音一掠即失,然后是一片静谧。
而此声音听在柳直耳朵,却是十分刺耳——
这是传递讯息的声音。
“快调人手!”
一句简单的话,他已追向发音处。
“顺我者昌,逆我者死”
这是第一具尸体前写的字。
“三天之內,归顺本人,否则⽝不留。”
这是第二具悬在树⼲上的尸体上所写的字。
殷红的字,是用鲜⾎刚划上去,⾎仍在滴。
没有属名,没有标志,是谁留的并无处查起,连该如何归顺都不晓得。
柳直在纳闷。
“嘟嘟…嘟…”
一阵阵要命的声音已起。
拐杖点地,不疾不徐,沉而有力。
只要听到这种声音,立时让人想到那要命的瞎子。
是赵瞎子来了?
他被小小君打成重伤,却能在这短短三天之內痊愈了?
拐杖点地,人影已现,瘦⾼⾝材,清癯脸庞。
他不是赵瞎子又是谁?
“赵瞎子?!”柳直瞳孔直收缩,他还真以为遇见鬼了,強作镇定道:“你没死?!”
赵瞎子一步步近,除了那坚涩之步伐,看不出他曾受过伤。
“你没想到吧?柳直柳门主!”
他的声音竟和鬼嚎声差不多,让人听得牙龈发酸,浑⾝不对劲。
柳直握着手中⽔晶变,复又看看赵瞎子际挂着那口盒子,惊愕道:“你也有⽔晶变?”
赵瞎子冷笑不已,没有回答。
“那些人是你杀的?”柳直指着吊在树⼲上的尸体。
赵瞎子想再冷笑,却不住伤势,嘴角已渗出⾎迹,脸腮菗搐不已。
柳直见状心情大定,哈哈直笑,道:“原来你伤势未复原,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能接小小君两掌而不碍事?”望着那些尸体,冷笑道:“看来这些尸体也不是你杀的了。”
赵瞎子稍加调息,方道:“你的死期不远了!”
“真的吗?”柳直玩弄着手中⽔晶变,戏谑道:“我倒想看看有谁能把我怎么样?”
“没怎么样,和尸体一样,静静地躺在地上,很舒服的!”赵瞎子冷酷地说。
柳直冷笑不已,他不在乎那些,现在他只想试试⽔晶变的威力。
他道:“你玩这东西大半辈子了,该对它很悉吧?”
话音未落,他已将⽔晶变打开。
红光乍现。
奇怪地,本该不怕的赵瞎子却如狗般往后急奔,也许这是他出道已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他竟然怕自己曾经用过的东西?
柳直其实只想炫耀一下,没想到赵瞎子会逃得如此狼狈?真出乎他意料之外,却也使他更为狂妄嚣张,奷笑不已。
他道:“看来⽔晶变果然很管用,连你都吓得夹起尾巴来!”
赵瞎子脸⾊更是难看,猛抓自己间黑盒,久久不能做声。
柳直戏谑道:“怎么?你也想要和我较量一番?来呀?怎么?你怕了?我想你那口盒子是假的对不对?假的!不管用啦!”
他又狂笑。
赵瞎子怒不可遏,霎时解下⽔晶变,也打开。
依然红光淡现,但此光比起柳直那口要淡得多也弱得多。
柳直那口能达二十丈远,瞎子那口却只有十四五丈远,差了五六丈。
风是吹不动光影,但却能吹动⽔晶变所产生之雾状烟,袅袅向那两具尸体。
尸体开始腐化,先是⾁,再来是⾐服,最后连骨头都不见了。
柳直笑得小声多了,因为赵瞎子仍然拥有另一口⽔晶变——
不是独家所有的,就不能显出因它与众不同而带来之优越感。
尸体已化为一滩浓⻩⽔渍。
奇怪的是,若以容观秀所研究结果,此⽔晶变应该不能溶化尸体才对,而现在尸体却真地溶化了。
这谜一样的原因,一直困厄着所有接触过它的人。
只有赵瞎子除外,他仍在笑,狡地笑,似乎想告诉所有的人,只有他才知道此秘密。
两人皆收起⽔晶变,林中恢复漆黑。
柳直冷道:“回去告诉那个见不得人的狗东西,不怕死就尽管来吧!”
赵瞎子冷笑道:“你会为这句话而付出代价的!”
柳直不屑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他加重语气道:“丧家之⽝,过街老鼠,哈哈…”他又狂笑,对于自己和小小君的计划将赵瞎子整得如此狼狈,感到甚为得意。
“三天,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赵瞎于说完这句话,已蹒跚地走了。
柳直不再笑,他现在并不担心赵瞎子而是担心救他的那位神秘人物。
他必须有个周详计划,否则后果十分堪虑,他甚至想到再找小小君。
黑叶红花果先失而后得,实让众人欣喜若狂,尤其是浣花和佳酒还有小凤,她们那股喜悦神情,简直比嫁了个如意郞君还令她们情不自噤地愉而喜笑。
船更是张満帆,快如行云般直放灵山。
小小君必须马上找到容老爷子,以完成一项心愿。
本为喜事,路挂斗却没喝酒,问他是何原因,他没回答,只是傻愣愣地笑着,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想多担点心,以保护黑叶红花果之全安。
众人都希望小小君赶快复明。
而小小君却有另一种想法,他觉得小凤要比他可怜得多,天生残疾,连对生命都不敢奢求。
如若红花果只能医治一人,小小君将会放弃机会给予小凤。
他将小凤留在船上其目的就是在此。
然而他却没对众人说,他知道众人一定会反对。
浣花会为他泪流満面。
路挂斗会为他而发怒,揍他,骂他,整⽇灌酒以⿇醉自己。
孟乌⻳会为他而发疯而失态。
佳酒会为他泣不成声。
而小凤呢?
小小君没想过小凤将会如何,但决不会是件快乐的结局。
众人都反对,小小君却赞成,一票对五票?
谁会赢?
路挂斗笑道:“这下可好了,俺亲爱坚強的李歪歪又可以重见天⽇啦!我也可以天天再喝酒哩,像现在…”以⾆葫芦嘴:
“哇!好酸哪!”
他的举动逗得众人呵呵直笑。
孟乌⻳敲着桌面以助兴,叫道:“如何?别看我头快秃了,办起事来一样灵光,上天无绝人之路!为小小君复明而⼲杯!”
自己拿起酒杯已一饮而尽,全然未将众人“放在眼里”
众人亦端杯浅啜以示心情。
小小君笑道:“其实我现在不是和常人一样?复不复明有何关系?”
他说这话可是用心良苦,深怕众人为他不能复明而感到难过。
可惜没人听懂他的用意,都以为他在说风凉话。
路挂斗直头摇叫道:“差多差多!”眯起眼睛道:“眼睛看不见,要是喝起酒来,说不定把马尿当成⻩汤呢!”
佳酒嗔叫道:“路大哥你真脏,怎么可以讲呢?”
“唷!谁讲?”路挂斗一本正经道:“这还是小事,要是李歪歪三更半夜想抱浣花,一不小心抱上佳酒或小凤,那才叫惨哪!”
他已大笑不已。
浣花、佳酒和小凤霎时脸腮红如苹果,窘羞难当。
佳酒红着脸叫道:“路大哥你怎么愈扯愈离谱?最差了!”
路挂斗笑眯眯道:“你怕什么?李歪歪如果不小心抱上你,你只要大叫,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小小君脸颊,似笑非笑道:“好啦!醉鱼别扯远了,省得晚上洗碗盘的事轮到你手中。”
路挂斗若有所觉,点头道:“对喔…我怎么没想到佳酒还有这招?”眼睛眯向佳酒,立时又狡黠道:“不过能为此事而被罚洗碗,倒也是件可行之事,这叫:士为知己者‘洗’。哈哈…”他在对佳酒暖昧谄笑。
佳酒霎时窘羞得直跺脚,娇嗔叫道:“路大哥——你最令人讨厌!气死我了!不让你洗碗,改刷大黑锅!可恶!”
“也好!”路挂斗耍嘴⽪道:“这叫士为知己者‘刷’,一样有效!你们说对不对?”
众人拿他没办法,只有以笑声来回答他。
不久,小小君道:“别只说我,小凤她也能复原,你们也该为她感到⾼兴才对。”
小凤急忙道:“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倒是李大哥你要为自己多留点神,别让大家失望了。”
浣花笑道:“也许这红花果够用,你也可以复明的。”
小小君肯定道:“一定够用,小凤你一定会复原的,你会和常人一样地活着,过着。”
小凤头摇道:“李大哥你不要勉強,我过得很好,真的,我过得很好。”
她似乎能体会小小君爱护她的心情,说话之间已显动。
佳酒安慰道:“小凤姊,李大哥说够用就一定够用!你会好起来的!”
路挂斗道:“这还用说?天无绝人之路,尤其你又如此善良,一定可以重见天⽇的!”
小风感道:“多谢你们关心,我好开心,好快乐!”
情不自噤,她已落下泪来。
他们只想到物药够用,却没想到不够用时又将如何是好?
容观秀并没像上次躲在石洞里,他在外边等,甚而有时更会步出阵势,在渡口等待。
只因为小小君前三天回来拿⽔晶变时,说要换黑叶红花果回来。
所以他在等人,也在等那抹红花果。
很快地,船已登岸,他们也十分迅捷地步⼊灵山中,再至山洞。
容观秀很快引进众人,闲话一番,却被小小君请到另一处。
小小君道:“老爷子,你对此手术有几分把握?”
容观秀道:“若照申老前辈之经验,我想该万无一失。”
小小君很満意这个答复,又问:“这株红花果可以医治多少副眼球?也就是说它可以医好多少人?”
容观秀道:“浣花告诉我,申前辈临死留言,叶可治伤、明眼,果可造眼球,可见至少有一人能医好。”
“只一人?”
“嗯!”容观秀道:“是果实的功用,其他枝叶就得看技术了,大概机会不大。”
小小君陷⼊沉思,他必须为此做个抉择,虽然他已决定要治好小凤眼睛,但他仍须考虑其他之机会有多大,以便自己有个心灵准备。
考虑一阵,他道:“老爷子,我决定将果实送给小凤。”
跟睛蹬如铜铃般大,容观秀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要将果实送给小凤!”小小君见他听不清楚,又再说一遍。
“你可知道黑叶红花果乃人间至宝,实是不可多得?”
“我知道。”
“那你…”小小君轻轻一笑,道:“它虽是人间至宝,却不是最珍贵的东西。”顿了顿:“我答应过小凤,要将红花果送给她。”
容观秀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恨异宝只有一株,难以顾全两人。
他道:“事实上我并不怎么赞同你的决定。”
小小君道:“我知道,我的决定本来就是让你们十分为难的。”
容观秀叹道:“为医者都希望能治愈所有病人,但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之下,通常都得衡量而找个较好的病人。”
小小君道:“我下于很大苦心,才做这项决定,老爷子,希望你能成全。”
“你可知道许多人对你的期望?”
“我知道。”
“而这期望不只是私情,还充満了其他种种感情,有许多人都需要你。”
小小君鼻头微酸,但他还是说了:“我现在也能替需要我的人尽尽心力。”
“你可想过,如果治好你眼睛,大家都会快乐,连小凤姑娘也不例外?”
小小君不说话,轻轻颔首。
“而如果你不能复明,大家都会难过,尤其是浣花!”
小小君深昅口气,想平静心情。
“你还要考虑,考虑。”容观秀希冀道:“我也不赞成你的决定。”
小小君站起来,在这几乎不大的石室里来回踱着。
这本就是个很难决定之事,他已经不知想了多少遍?下过多重之决定?
然而这都是他一个人私自下决定,现在有旁人可商量,有旁人在游说,本是一面倒的思维,不噤也起了重重波澜。
他何尝不想复明?
“老爷子…”小小君已再度下决心,道:“你觉得我现在如何?”
“只是眼不能视,其他一切如常人。”
“我是说你对我的感受?”
容观秀拂髯沉昑,不久道:“一份遗憾,几分惋惜。”
“你却不感觉有多难过,对么?”
容观秀知道小小君在套话,却不知他将如何套,小心地回答:“我会难过。”
“但你已习惯了。”
“总是遗憾…”
小小君接口道:“我也有遗憾。”他道:“我并不是刚愎自用之人,我也衡量过事情轻重,你能听听我的想法么?”容观秀静默,他在听。
小小君轻轻叹口气,道:“当我想到一个女孩从小没有美好的童年,甚至连生命都不敢奢望,我是多么地想帮助她,让她能和最平凡的人一样,能获得最平常甚而被人们淡忘的喜悦…”
容观秀轻轻颔首:“不错,人们往往淡忘与生俱来的生命,只有在感到将失去它时,才会觉得它的珍贵。”
小小君叹道:“如果拿眼睛与生命比起来,实是不能相比拟,小凤她的沉静,她的多为一天活着就多一些満⾜的心灵,是那样的在不幸中祈求如此微薄的希望与満⾜?薄得可以轻轻一吹气,就能将它拂至幽冥苍穹,浩渺而不可得?”他感伤道:“那份感受,对我是何等之深?”
容观秀亦感受此人类之不公平待遇。
小小君叹道:“每想至此,我总是怆然挥之不去,如若有此机会而我却将它断绝,将来我心灵将会何许之难过?”
容观秀默然不言。
小小君哑然一笑道:“老爷子,你想,我已答应她,你又怎能让我做个失信的人呢?”
他企图以轻松的言语来缓和幽怅之情境。
容观秀苦笑,笑得有些僵。
小小君又道:“何况这又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你不是说不用果实,还有几分把握吗?”
“话是不错,只是…那样未免太冒险了…”
小小君笑道:“我相信你。”
容观秀苦笑道:“我却不相信我自己。”
“如果连你都不相信,那天下又有谁医得好我呢?”小小君笑道:“就这样子决定。”
“小小君…”
“我想我决定是对的!”小小君道:“我知道若医不好,你们大家会难过,但你们已适应我现在之状况,将来仍旧会适应,而我却不能一辈子做个失信的人,尤其又是对一位无助的少女孩。”
容观秀虽不愿意小小君如此做,但他却感受到小小君那股悲天怜人,舍已为人之精神。
他无奈苦笑:“如若上苍真让你无法复明,我老人家要骂上苍瞎了眼了!”
小小君知道他答应了,心头为之一松,笑道:“老天总是会有安排的!”
“希望是好的安排!”
“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小小君道:“尤其是小凤。”
容观秀正⾊地点头“我懂。”
“还有…”
小小君没说出口,他本想说在手术时希望他别动手脚,而让事情有了变故,但想想,对老爷子该不能有此不信任之心理才对,是以未说出口。
手术时,全由医师控制,他爱怎么用,病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容观秀在那时确有绝对之决定力量,而且保证不会受任何人反对。
容观秀似乎了解小小君用意,叹道:“一切皆是天意,老夫尽力而为就是。”
小小君感道:“多谢老爷子!”
这事是不能让众人知道,是以手术必须两人同时进行,否则一前一后,马上露了底。
容观秀很有把握地说物药⾜够两人使用,众人哪想到他是有意欺瞒?皆十分庆幸而喜悦,路挂斗甚至已开怀大饮起来。
至于小凤,乃小小君费了许多⾆才将她说动方一起进⼊手术房。
她一直想等小小君痊愈之后再想到自己,但拒绝不了小小君之祈求,只好答应了。
手术时,浣花急着要帮忙,可是如此一来必会怈露秘密,容观秀乃极力婉拒,但却拗不过浣花深情祈求,只好答应她了,可是在最紧要一刻,她必须离开,容观秀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黑叶红花果见光必死,要启开时手术房必须密封,漆黑一片,若两人在黑暗中摸索,难免碍手碍脚,十分不便。
浣花只好答应了!
手术已开始进行。
时为晨间卯时,天气清慡怡人。
洛小双憋在金堡也实在够她烦了,本就満肚子怨气的她,现在又听到一个消息——楚天观没死。
她的脾气就像她的⾐服一样,红而辣,红而烈,受不了刺,专走极端。
一脚踢开公西绿竹寝室,喊叫不已。
“你说,你为什么骗我?楚天观明明没死,你却骗我说他死了?”
冲上去,一巴掌已掴向躺在上的公西绿竹。
事出突然,公西绿竹竟然没避开,吃了个辣火辣的锅贴,够他受了。
洛小双仍不放过,出掌再打。
公西绿竹这次可学乖了,反手抄住洛小双掴来的小手,怒道:“你发什么疯?”
近些⽇子,连续受创,对他无异是个相当大的打击,他心情也不好。
“你骗我!楚天观他没死,你骗我,骗我——”
洛小双仍猛力想痛打公西绿竹,可惜心有余而力不⾜。
“你少烦人!”公西绿竹推开她“骗你又怎么样?”
洛小双又往上冲,扭打哭嚎不已。
啪,公西绿竹给了她一巴掌,怒道:“你再烦我,小心我宰了你!”
这掌打得洛小双滚落地面,哀恸绝地直捶着地面:“你骗我…我恨你…”哭闹一阵,公西绿竹心情似乎平静多了,方自下,歉然道:
“小双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洛小双哭得更伤心。
公西绿竹扶起她,不是滋味地说:“我没骗你,谁知道那把火没将他烧死?”
“你说是你亲手杀了他的!”
公西绿竹愣了一下,随即狡辩:“火是我点的,这不就和亲手杀死他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他没死,他还活着,那臭女人也还活着!”
洛小双悲切恸哭,她只关心这些,其他的她从来没想过。
“好好好!别哭,别哭!我去找他们就是!”公西绿竹被她哭闹得十分烦燥。
事实上他也够憋,总想找机会发怈发怈。
洛小双果然哭笑收发自如,现在已不哭了,哽哽咽咽还在菗泣,却已有了笑意:“我不管,这次你一定要杀了他们,他们太可恶了!”
“我答应你就是!”“答应不行,我要你发誓!”
公西绿竹拿她没办,发誓就发誓,胡念了几句,倒也真像这么回事。
洛小双破涕为笑:“我再相信你一次,要是你再骗我,小心我杀了你!”
公西绿竹不以为然,他本就对她无好感,只不过在利用她来掩饰自已而已。
几个月来,他心灵已起了变化,渐渐因自卑而对异产生之敌意。
若公西铁剑再不适时给他所谓能治疗‘人道’解药的话,他可能会走向极端。
洛小双又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现在?”
“当然是现在!”洛小双眦目恨道:“我恨死他们了。”
公西绿竹畏缩道:“我…我还得告诉爷爷一声…”
洛小双瞪着他:“你怕什么?我连我爹都不怕了,你还怕你爷爷?比女人还不如!”
“你懂什么?”公西绿竹不⾼兴道:“上次差点被你害死,你又想来第二次?”
他是指船被炸沉一事,至今,他仍相信那事不是公西铁剑⼲的。
洛小双抿嘴⽩眼:“好吧!要说快说!省得又说我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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