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千面人
⻩袍老人面⾊豁然一变,沉声道:“你怎么知道老夫是投靠?”
丁雁翎道:“因为你的功力还不配导领断魂⾕中的人。”
丁雁翎此言,无疑刺伤了⻩袍老者的自尊心,只见他精目暴睁,闪出两道骇
人的寒芒,注视着丁雁翎,冷声叱道:“这是你对长辈应有的态度吗?”
丁雁翎自从听说⺟亲与姊姊被囚于断魂⾕中,心中对这个当初答应照看他⺟亲
与姊姊的师伯,早已恨之⼊骨,哪还有什么长辈的情谊可言,闻言不由仰天狂笑一
声,切齿道:“长辈,哈哈…卖友求荣,背信违约,丁雁翎有你这种长辈,真是
引以为聇!”声⾊俱厉,⾜以发人深省。
⻩袍老者不知是受了良心的谴责,抑是被丁雁翎凛厉的神⾊所慑,竟不由自主
地脫口道:“残害你亲⽗,迫你的人,可并不只老夫一个。”他似想减轻自⾝所
负的罪孽。
丁雁翎闻言心头再度狂震,猛然跨上一步,冷声厉喝道:“老匹夫,你把我⺟
亲与姊姊怎么样了?”声如雷鸣,震人耳鼓。
⻩袍老者被话声一震,错的神智登时清醒,暗中骇然忖道:“我今天是怎么
了,竟会如此神不守舍?好在刚才所言不多,不然,那后果我可担负不起。”心念
电转间,脸⾊一整,冷笑道:“要是老夫不说,难道你有种跟老夫动手不成?”
丁雁翎猛然走上两步,冷酷地道:“在下不只要跟你动手,还要你这人面兽心
的老匹夫横尸此地呢!”星目中已透出骇人的寒芒。
⻩袍老者连番被丁雁翎辱骂,那唯一的一点歉疚之心,却不知不觉烟消云散,
心中思忖道:“斩草不除,舂风吹又生,我要为己⾝的全安早做妥善的安排。”
想到自⾝厉害,那剪除丁雁翎之心,登时加強了百倍,冷笑一声道:“你休要
怪老夫不念故人之情,来来来,你出手吧!”说话之际,早已把全⾝功力,提聚于
双掌之上,等候丁雁翎出手。
丁雁翎忖度形势,心知今天如不把⻩袍老者制住,决难探出⺟亲与姊姊的下落,
此刻闻言毫无犹豫,忙将⾝形一闪,一招“雷电加”闪电般地向⻩袍老者腹
之间攻去,同时叱道:“那你就试试吧!”
⻩袍老者的武功,驾凌丁雁翎⽗⺟之上,当然不会把丁雁翎放在眼里。
但是,世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当下,⻩袍老者一见丁雁翎出招如此迅捷,心
头登时震惊,骇然忖道:“此人⾝法,怎么快得如此惊人?”忖想中,当即撤⾝退
下五尺,企图避过此招然后伺机攻击。
⻩袍老者的武功,丁雁翎早已知晓,但却没料到,以他那么大的年纪,在这短
短的几年中,竟有如此惊人的进境,使他満以为奏捷的一招,竟然落空,因而不觉
缓滞⾝形。
⻩袍老者退避之际,已把功力贯注双掌,蓄势待发,丁雁翎行动一慢,恰好给
了他一个攻敌的大好时机。
只听⻩袍老者大喝一声道:“你也接老夫一招试试!”声出招落,一招“风卷
残云”全力一掌,向丁雁翎拍了过去。
掌出狂风怒号,布満五丈以內,显然他想一掌击毙丁雁翎!
丁雁翎虽然是出道不久,临敌经验不⾜,但其人却极聪明,一招未能制敌,心
中已知不妙,登时迅如电光石火般拟妥应变之策。
就在⻩袍老者掌风刚刚近⾝之际,丁雁翎突然冷笑一声,一式“斗转星移”
飞⾝向右飘去,恰好避过掌风正面,右掌伸缩之间,已拍出一招“惊涛裂岸”
突击⻩袍老者右肋。
这一着,陡令⻩袍老者意外震惊,未料丁雁翎的轻功,远超,过了他!
⻩袍老者一念之间,雄心突起,对丁雁翎侧面攻至的掌招,不但没有闪避,却
反而出手击!只听他喝道:“来得好!”随声撤招换式,⾝子猛然左转,一招
“力平五岳”以雷霆万钧之力,向丁雁翎正面袭而出!
丁雁翎睹状杀心大炽,冷哼一声,拍出的掌风,又加重了几成劲力。
⻩袍老者招出无阻,暗自笑道:“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你真是自寻死
路…”
哪知霎那之间,突觉一股无形的庒力,已透过他刚猛的掌风,直奔前,同时,
他拍出的掌风,这时好像触到了一道无形的钢墙,滞阻不通!
⻩袍老者,顿觉情况不对,但已太迟,一声“不好!”尚未出口,自己拍出的
掌风,已与丁雁翎的无形力道相触。
“轰”一声天崩地裂的大响,震得地动山撼,空⾕传音,历久不绝,威力真是
骇人之极。
雾翻滚之中,⻩袍老者连退了四五步,双臂⿇木,瘫软下垂,口气⾎翻涌,
真气阻塞,缓展双目,朝丁雁翎望去。
只见他依旧静立原地,红润的俊脸上,布満可怕的杀机,狠狠地盯视着自己…
⻩袍老者急忙把目光移开。在心理上,他已惧敌认输,但却因受人箝制,终究
不敢将真情实言相告。
丁雁翎寒森森地冷笑一声,道:“王伯修,你是识时务的,现在就不该再自找
罪受了。”语气冷酷威严,令人闻言心悸。
王伯修,此人敢情就是十多年前,威震中原的泰山三义的老一。
几招相,显然王伯修非是丁雁翎的对手,但他怎能示弱投降,甘拜下风?
所以,他深深昅了口气,強自镇定道:“丁雁翎,你别急,现在置⾝于龙潭虎
⽳之中,三招两式之內,你奈何不了老夫,便只有魂断此处!”
丁雁翎冷笑一声,道:“假使在下一招之內制住了你呢?”
王伯修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狂笑一声道:“哈哈…老夫当然只有任你布摆了,
不过,你自信有此能力吗?”
丁雁翎担心着⺟亲的安危,不耐饶⾆,虚耗时间,当下闷哼一声,突然举起右
掌,喝道:“王伯修,你可认得此掌?”
王伯修闻言抬眼一望,顿时骇得面无人⾊,连退了数步,脫口道:“⾎…
掌!你练会了⾎掌?“
丁雁翎举步缓缓向王伯修去。
随着丁雁翎渐渐近的脚步,王伯修一步一步地后退着。
他原先提⾜了功力,准备应付丁雁翎的攻击,以便拖延时间,等待援手…
‘但是,此刻一见⾎掌,却是心惊胆寒,已知自己无法在⾎掌之下侥幸逃生!
现在,他脑海中,涌起求生的各种念头,他必须在死神降临之前,想出保⾝之
策。
时光在寂静中悄悄地溜过,浓密的⽩雾里,时断时续地传来王伯修沉重的呼昅
声,听来有些恐怖。
蓦地——后退中的王伯修,⾝子突然摇晃了一下,脸⾊登时一变,汗⽔涔滴,
不用回头,他已知道自己已退到了危崖的边缘!
,不错,他⾝后,正是一道⽩雾弥漫的断崖,由于雾⾊太浓,所以,只能看到
边缘,而无法判断断崖究竟有多深。
丁雁翎仍一步一步地向前近,王伯修此时却已无后退之路,他一颗惊惶的心,
随着丁雁翎的脚步,一次次地忐忑着!
人急生智,就在丁雁翎已近王伯修⾝前不⾜三尺时,王伯修脑海中突然掠过
一丝灵光,只听他大喝道:“丁雁翎,你若是存心要你⺟亲死于断魂⾕中,你就再
向前走近一步!”
这话果然生效,丁雁翎闻言,不由自主地止住了步伐。
王伯修深深吁了口气,手心暗捏了一把汗,強自镇定地道:“怎么?你不是要
下手吗?”
丁雁翎星目中杀机稍减,冷笑道:“你想恐吓在下?”
王伯修镇定地大笑道:“哈哈…恐吓!你既然讲是恐吓,怎么不下手?”
笑声微微有些颤抖,只可惜丁雁翎此时心有所思,未曾留意。
丁雁翎冷笑道:“在你害家⺟以前,丁某随时可以将你置于死地。”
王伯修心中毒念一闪,故意向⾝后一扫,冷笑道:“你以为此处只有你我两人
吗?”
丁雁翎冷笑道:“在下既敢硬闯断魂⾕,心中就没把你们放在心上!”
王伯修大笑道:“哈哈…那是你的事,问题是老夫一死,你⺟亲也将立刻断
气,先后之差,不会超过半刻时间。”
丁雁翎闻言心头大震,因为,王伯修此言既合情理,又使人无法怀疑其中有诈。
但是,时间所剩无几,丁雁翎思前虑后,一时间实难找出良策,心中焦急万分,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王伯修轻轻向前移动了一下脚步,开口道:“丁雁翎,现在只有两条路任你选
择!”
丁雁翎心中思嘲泛涌,但却难获两全之策,脫口道:“哪两条路?”
王伯修得意地一笑道:“只怕你不会接受。”
丁雁翎俊脸一变,冷冷地道:“你敢情是想拖延时间?”
王伯修笑道:“老夫用不着拖时间,因为你是个孝子,决不敢莽撞行事。”
丁雁翎心中暗自忖道:“想不到我丁雁翎也落人他们掌握之中,丁家难道就此
完结?”心念转动间,不知何时,一丝忧抑、悲凉的光芒,代替了他星眸中的杀机,
只听他沉重地叹了口气道:“那你就快说吧!”
王伯修当即道:“第一条路,是你硬闯断魂⾕,不过,那代价是你⺟亲的命。”
丁雁翎急道:“第二条呢?”
王伯修目中毒光一闪,道:“与你⺟亲同困于暗嘲的古洞中。”
这句话,直如万利箭,猛然进了丁雁翎的心房,无限的痛苦,抹去了他俊
脸上的红润,且使他浑⾝颤抖不已…
良久,良久,丁雁翎颤声道:“你!你好狠的心肠!”
王伯修笑道:“这是为了你!”
“我?为了我?”
王伯修道:“不错,因为丁家的人,唯有你是自由的!”
丁雁翎星目中,浮现了一层薄薄的光,他沉重地道:“那洞在哪里?”
王伯修回头向对面看了一眼,道:“就在对面五丈以外,你可是要去?”
丁雁翎沉重地点了点头,现在,他已丧失了全部的斗志。
王伯修笑道:“你去了以后,也许你们的待遇会好一点,因为,自此以后,丁
家将永无自由的人了。不过,你可别打算逃走,那石洞周围,全都装有制命的机关,
老夫看在故人的情谊上,不能不先警告你。”话落一顿,转⾝向右侧走去,同时言
道:“随我来。”
丁雁翎跟在他⾝后,默默无言像似失去了感觉,心中亦是一片茫然,如同眼前
雾。
王伯修走了约五丈左右,突然停在一块⽩石之后,扭头对丁雁翎道:“就在前
面。”话落向⽩石对面÷指,问道:“你跃得过去吗?”
丁雁翎木然地点点头,就要飞⾝跃去,突然,王伯修又道:“慢着,那边的机
关埋伏,我没切断。”话落把⽩石向右一旋,⽩雾中,果然传来一阵轧轧之声。
声停,王伯修庄重地道:“现在可以跳了,记住,不可超过六丈,否则,老夫
可不能担保不出危险。”
丁雁翎向茫茫不见边际的前方注视了一眼,叹声道:“想不到我⽗亲当年结
了那么多金兰好友,却个个都是无义之徒。”
王伯修笑道:“哈哈…这叫世态冷如冰,人情薄如纸啊!”丁雁翎星目中透出一丝愤怒的光芒,盯住他喃喃地道:“是的,世态冷如冰,
人情薄如纸。”话落,飞⾝跃向茫茫的⽩雾中王伯修不噤惊退了两步,这一刻,他
心中泛起微微的悔意。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王伯修,丁雁翎呢?”
王伯修闻言霍然转⾝,笑道:“噢!原来是大哥,丁雁翎已到下面去了。”
话落朝⾝后一指。
来人⾐⾊与王伯修相同,约有五旬左右,面貌瘦削,浓眉细眼,稀疏短须,一
抹冷峻的神⾊。
老者冷笑道:“⾕主马上要来了。”
王伯修脸⾊一变,道:“这边的事,我已解决了,他老人家来做什么呢?”
老者仍旧冷冷地道:“他老人家从不轻易出动,来意你该知道。”
王伯修脸上现出不安之⾊,脫口道:“莫非他老人家不放心”
“丁雁翎被骗下断崖之事,他已知道,但却来晚了一步。”
王伯修道:“他不是要取他的命吗?”
老者突然冷笑道:“他对你说过?”
王伯修大惊,现在,他似乎知道⾕主来此的用意了,惶恐地道:“非友即敌,
丁雁翎…”
老者冷笑道:“丁雁翎武功比你強得多,其对本⾕贡献,自然比你大。”
王伯修至此已完全明⽩事情的严重了,为了生命,哪还顾得了体面,当下哀
求道:“大哥,我们结义一场,你总得救救我啊!”老者毫不动容地道:“本⾕只论功力,不论情,恕老夫无能为力。”
王伯修精目连转,突然飞⾝向石道奔去。
就在这时,蓦地,一个冷酷的声音喝道:“站住!”
一声断喝过处,王伯修⾝前五尺处,已岸然站着一个红巾蒙面人,两道冷酷无
比的目光,沉沉地盯在王伯修脸上,状似与他有着万年不解之仇似的。
王伯修见状闻声,已然心震胆寒,此时,突见⾝前五尺之处,去路已被人阻住,
哪敢再往前进,急忙煞住⾝子,向左跃去。
哪知,⾝形才动,又闻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道:“站住!”前面五尺处,同样阻
住一个红巾蒙面人。
至此,王伯修才知自己已然陷⾝重围,但双目仍不由自主地向四周扫去,似乎
想在不可能的环境下,找出一线生机。
但是,他目光所到之处,除了与一对对冷森森地目光相触之外,什么逃脫之路
都没发现,甚至,连投⾝崖下的绝路,也都被红巾蒙面人阻断了。
随着心中的绝望,一种死亡的恐怖,迅速地罩上王伯修的心头,他惶恐的脸⾊,
此时已转变成畏惧。
他深深昅了口气,以近乎哀求的声音,向四周的红巾蒙面人,道:“诸位兄弟,
王某自信平⽇没有得罪诸位之处,各位又何苦如此苦苦相,置王某于死呢?”
四周只传来一声声沉的冷笑,对王伯修的话,他们不但没有丝毫同情之意,
似乎还有幸灾乐祸的感快。
王伯修见状,心知断魂⾕中的人,个个凶残狠毒,绝对无法以言辞说动他们,
一丝困兽之斗的意念,登时袭上心头。
只见,他精眸中神光一闪,沉声道:“各位如再这样苦苦相,可莫怪兄弟要
做拚命之斗了。”语声沉浑,正代表了他此时的决心。
四周蒙面人,又相继发出一声冷笑,纷纷运功双掌之上,静待王伯修发动突围
的攻击。
王伯修见事已至此,心知不拚是不行了,心中暗忖道:“杀一个算一个,反正
总比坐以待毙好得多。”心念如电光石火般地一闪而过,双掌一招,就准备出手。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震⼊耳膜的声音,冷冷地道:“王兄好大的威风啊!”声音听来平静无比,但不知怎的,却使人有一种闻声心寒的感觉。
王伯修全⾝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那早已提聚于双掌之上的功力,已在不知不
觉中消失无踪,一双充満恐怖光芒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闻声望了过去,就如一个待
罪死囚,连一点反抗的本能都没有了。
只见,五丈以外,此时静立着一个⾝着⽩袍,红光満面,银须垂的老者,正
望着王伯修,乍看起来,慈祥无比。
王伯修与那人目光一触,顿如触电般地全⾝一抖,颤声叫道:“⾕主!”
银须老者点头笑道:“看王兄先前的行动,好像是预备脫离本⾕他往,不知本
⾕有什么地方使王兄不満意?”
王伯修惶恐地道:“弟子不敢!”
老者道:“那是老夫多疑喽?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包围王兄呢?”
语气比先前沉重了许多,使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王伯修心头一寒,脫口道:“弟子做错了事…”
老者笑道:“所以想逃脫是吗?”
王伯修闻言登时为之语塞,缓缓地低下头去。
银须老者精目中,突然暴出两道寒芒,声笑道:“王兄还记得本⾕第三条
噤规吗?”
王伯修闻言猛然抬起头来,双目中暴出恐怖的光芒,脫口辩驳道:“弟子骗
杀丁雁翎,乃是为了本⾕今后的全安,因为,因为…。,;”
银须老者道:“因为什么?”
王伯修鼓⾜勇气道:“因为丁雁翎恨断魂⾕⼊骨,所以,弟子以为他决不可能
投靠本⾕,所以…”
“所以你才下此毒手是吗?”语气缓和了不少。
王伯修心头稍松,点头道:“是的。”
银须老者道:“你没有私自掩护他之情吗?”
王伯修断然头摇道:“没有,绝对没有。”
“你以为丁雁翎此时是死是活?”
王伯修道:“此崖⾼达百丈,落崖哪有理生?”
银须老者道:“不知此时崖下江⽔是升是降?”
王伯修毫不思索地道:“涨!”话出心头突然一沉,暗自叫道:“完了,我没
有想到这一点。”
银须老者面⾊突然一寒道:“听说丁雁翎⽔极好,此话不知是真是假?”
说话之际,一双利刃般的目光,直盯在王伯修脸上,状似要看穿他的內俯五脏。
王伯修刚刚缓和下来的脸⾊,突然罩上一层死灰之⾊,颤声道:“此话是真的,
弟子知罪了。”
银须老者突然冷笑一声,道:“因此,有人说你有私放丁雁翎之意,此言不假
吧?”
王伯修头摇否认道:“弟子既已出卖了他⺟姊,纵使想以功折罪,丁雁翎也不
会接受的,何况…”
银须老者道:“何况你忠心于断魂⾕是吗?”
王伯修点头道:“这确是弟子的真心。”
银须老者变幻无常的脸上,突然挤出一丝笑意道:“老夫平生为人有个不成文
的戒条,不知王兄知道否?”
王伯修猜不出他话中之意,只好茫然地头摇道:“恕弟子愚笨,不知⾕主话中
之意。”
老者道:“不用客气,老夫这就告诉你好了。”精目中突然寒光一闪,沉声道
:“老夫生平做事,宁要屈死九十九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语气寒森之极,
令人闻声,有⽑发倒竖之感。
王伯修脸⾊大变,呐呐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银须老者瞪着王伯修道:“王兄以为兄弟的戒条对不对?”
此人的确残酷得没有一点人了。要杀人,还要被杀者说对。
王伯修已知今⽇决无理生,心里突然平静了许多,现在,他唯一要考虑的,是
自己要想法子找一种最⼲脆的死法了。
王伯修心中暗自忖度一番,突然开口道:“弟子在接受⾕中噤规处置之前,尚
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主能不能开恩答应弟子?”
银须老者点头笑道:“看在你如此勇敢份上,老夫哪有不答应之理,你尽管说
吧!”语气非常平静。
王伯修心道:“王某临死之前,倒要看看你有多狡猾!”转念间,开口道:
“江湖上人人皆知千面人功力盖世,所向无敌,但却无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弟
子这不情之请,乃是想在临死之前,一睹⾕主的庐山真面目。”
银须老者——千面人目中寒光一闪,但只一刹那便消失了,故意朗慡地一笑,
道:“哈哈…这有何难,你看吧!”
只见他手在脸上一抹,那张红润的脸,突然变成一个脸⾊苍⽩,毫无⾎⾊的中
年人。
全场的人睹状全都为之一震,敢情,他们与此人相处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他以
第二种面目出现过!‘王伯修笑了笑道:“多谢⾕主赐恩,使弟子开了一次眼
界,不过…”
“不过什么?”
王伯修笑道:“不过,⾕主有千面人之称,弟子相信这不是真面目。”
王伯修这种大胆的追问,使在场的人,个个为之心惊,因为,平时谁也不敢在
⾕主面前说半句不信任的话啊!
千面人电目中杀机一闪,突然又強忍了下去,点头冷笑道:“老夫平时倒是忽
略了王兄的眼力了。”
王伯修道:“不敢,⾕主过奖了!”王伯修已自信必死,所以出言反而毫无顾
虑了。
千面人——断魂⾕主,再度伸手在脸上一抹,抬眼道:“王兄満意吗?”
这时,他已由一个面⾊苍⽩的中年汉子,转变成一个満面皱纹,土里土气的乡
下老汉。
王伯修心中暗自一叹,忖道:“人世之间,无奇不有,谁会想得到此人脸上,
会带有这么多面具呢?”忖罢,头摇道:“仍是假的。”
千面人冷笑一声道:“王兄可是要老夫剥下面⽪来?”双目已充満了杀机。
王伯修暗忖道:“看来此时再不自绝,恐怕没有机会了!”忖罢,故意冷笑道
:“既有千面之称,面具就是没有千张,起码也有十张以上,老夫久走江湖,还不
至于如此容易受骗!”语气非常不客气,显然是有意想怒千面人。
千面人闻言先是大怒,突然,他心中一动,暗自冷笑一声,忖道:“你想在老
夫面前打如意算盘,可是找错人了。”心中虽已洞悉王伯修之计,但却不动声⾊,
装怒道:“王伯修,你以为自己想看老夫真面…”
话声未落,突然右手一抬,速度之快,令人不敢相信。
只听,砰然一声,王伯修一个⾼大的⾝体,已然倒在地上了,他右掌刚好贴在
天灵盖上,显然他是想自碎天灵盖而亡。
千面人的举动,登时震住了在场所有的人,在他们心中,已立下了一个可怕的
榜样。
千面人森森的目光,冷冷地扫了四周一眼,狞声道:“王伯修,老夫奉命立
下的戒条,岂是你能破坏得了。”声落得意地一笑,向⾝侧两个红巾蒙面人道:
“把他带到刑堂,给刑堂堂主。”
两个红巾蒙面人唯唯应是,把王伯修抬了起来,向洞內走去,刹那间消失于茫
茫的⽩雾之中。
千面人抬眼注定泰山三义老大,道:“⻩明义,你以为丁雁翎会不会死在崖下?”
泰山三义老大⻩明义惶恐地道:“不管死与活,弟子认为总应该查出他的下落。”
千面人点头道:“此言甚对,如果我们发现他未死时,该怎么办呢?”
⻩明义沉思一阵道:“弟子认为该给他一个警告,使他以后不敢再犯侵本⾕,
阻碍本⾕的发展。”
千面人点头赞许道:“⻩兄⾼明,令人佩服,但不知要用什么方法警告他呢?”
⻩明义心中暗暗着急,他不是想不出方法,而是不能那么做,但是,除此之外,
他却想不出更妥当的办法,来阻止千面人狠毒的手段。
千面人沉声道:“⻩兄既知要警告丁雁翎,必然知道那警告之法,不知可否教
于老夫?”说话中,一双沉的眸子,一直盯在⻩明义的脸上,似要从他脸上,找
出某些可疑之处。
⻩明义心头狂跳不已,強自镇定道:“弟子认为,⾕主可以修书一封,由人
予丁雁翎,告诉他,目前他⺟姊均在我手中,如果他敢再来冒犯,就将他⺟姊们处
死,不知⾕主以为如何?”
千面人头摇道:“好是好,但老夫却认为太消极了。”
⻩明义心头一沉,暗自祈祷道:“愿皇天长长眼睛,保佑她!”
心中虽在想,口中却不敢怠慢,忙道:“以⾕主之见呢?”
千面人冷冷地道:“杀了丁云凤,把尸体给丁雁翎看看,他如胆敢再与本⾕作
对,这便是他⺟亲的榜样。”
⻩明义闻言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这完全是一种理生上的反应,他无法自。
制。
千面人突然注定他的脸道:“⻩兄不舒服吗?”语气非常森。
⻩明义心中一凛,忙道:“没有,没有,弟子只是怕那丁雁翎而已。”
千面人奇道:“怕他,怕他做什么?”语气有些怀疑。
⻩明义壮着胆子道:“万一他知道他⺟亲已…”
千面人闻言只当是真的,狂笑道:“哈哈…他自从与⺟亲姊姊分别后,就不
知她们下落,更遑论生死了,⻩兄也太多虑了。”⻩明义強自装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道:“弟子令⾕主见笑了。”心中却暗自祷告道:“义弟,原谅你无能的义兄,不
能保护侄女了,‘但在我有生之年,我不会放过这些贼子的。”
千面人问道:“⻩兄以为此计如何?”
⻩明义道:“此计甚妙,弟子愿往一行。”
此言一出,千面人对他的疑念全消,头摇道:“⻩兄⾜智多谋,本⾕少你不得,
这种跋涉劳累之事,就由其他人去做好了。”
⻩明义道:“多谢⾕主错爱,那么就把执行之事于弟子好了。”
千面人上前一拍⻩明义的肩胛道:“你与她总有些伯侄之情,下手总有些不好,
这事就由别人执行好了。老夫还有其他的大事要与你商量,你先到老夫室內等我,
此间事了,我马上就来!”话落轻轻推了⻩明义一下。
⻩明义恭⾝为礼,道:“多谢⾕主厚爱!”话落举步向洞中走去。
才转过⾝子,两颗泪珠已无法自制地从他虎目中滚滚而下,他微微颤抖着的
角上,也缓缓溢出了鲜红的⾎迹。
此时四周⽩雾茫茫,目光虽难及五丈以外,在茫茫的云雾之中,他好像看到义
弟正在怒目瞪视着他,冷冷地道:“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结义之情吗?”
⻩明义用手眼睛,眼前仍是⽩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他沉痛地摇了摇
头,喃喃自语道:“忘不了,永远忘不了!”挥袖一抹⾎迹,自语道:“如海仇,
如山恨,三弟,我希望你能原谅二弟,他,他已得到他应有的报应了,看在结义的
份上,原谅他吧!”
浓雾仍在蒸蒸直上,但此时,崖上却已宁静无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