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英雄有泪不轻弹
话说丁雁翎,自听说⺟亲与姊姊被困于对面石洞中,不由万念俱灰,那満腔的
复仇怒火,登时为之烟消云散。
他回想起十二年前,⽗亲早死,⺟亲⾝世飘零,孤苦无依,那凄惨悲凉的岁月,
始终清晰地印在他脑海之中,每一想起,便如一张张清楚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
所以,他一听到这种令人心碎的消息,真恨不得揷翅立刻飞到⺟亲⾝边,生死同处,
略尽人子之道。
也正因为如此,才使他忽略了自己正处⾝在鬼域般的江湖之上,忘记了处处都
会有人陷害于他。
丁雁翎当下双⾜略一用力,照他的估计,这一跃之力,⾜可纵出五丈五尺多远,
既不会超过六丈而遇险,也不会五丈之內而不到。
但是,事情却出乎他意料之外,就在他纵跃之势将落之时,却仍未见到陆地,
⾝体仍浮在茫茫不见底的断崖上空。
丁雁翎心头一沉,急忙暗昅一口真气,右⾜用力一踩左⾜面,把那即将下降的
⾝子,再度凌空提⾼五尺有余,向前滑去,这凌空一纵之势,少说也有一丈多远。
按说,他当初动⾝之时,就是估计错误,也决不会低于四丈的,如今,再加上
这一纵之力,不是应该超过五丈了吗?
此时,丁雁翎开始有些紧张了,浑浊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浮上丁雁翎脑海,他暗思道:“会不会是两岸⾼低不
同,我纵得太⾼了,所以看不到下面景物,我不妨下降几丈看看。”心念转动间,
那前冲之势已竭,⾝子已开始向下降去。
一丈,两丈,三丈…六丈,底下仍是⽩茫茫的一片,而丁雁翎下降的⾝子却
越来越快了。
蓦地,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丁雁翎脑海,然而,此时才醒悟为时却已太晚了,
丁雁翎绝望地长叹一声,道:“完了,我着了那人面兽心的王伯修的道儿了,丁家
的⾎仇也许要永世沉冤大海了。”
想到亲仇,无得报之期。丁雁翎登时万念俱灰,提聚的真气一怈,下降的⾝
子,顿如流星般地直怈而下。
回旋的气流,卷着丁雁翎黑⾊的⾐角,飘摇不定,发出猎猎的声响,为这死寂
的雾⾕,凭添了一丝音响,然而,这短暂的音响之后,却要引起多少滔天的变化啊!
丁雁翎脑海中一片空⽩,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放下了一切的负担,
恢复了自由之⾝,什么亲仇、⾎债,都将随着他下降的⾝子,渐渐消失,然后,完
全幻灭于刹那之间。
他——丁雁翎,那张刚毅的嘴角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似凄凉,也像自嘲,
令人无法了解。
他长长的睫⽑,轻轻地掩住了那双明亮的眸子,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那黑长
的睫⽑下渗透出来,继而被強风吹散,虽然,吹得是那么快,但却无法吹⼲。
他并不怕死,但是,他却有死不得的苦衷,然而,此时此地,一切却都由不得
人,只有听凭死神的安排了,哀莫大于心死,世间还有什么事比这种明知不能做,
而却由不得自己做主,更悲伤痛苦的呢?
这时,他下降的⾝子,已带起了可怕的呼哨之声,丁雁翎已想不起他下降有多
少时候了,但是,由那下降的速度,他知道自己也许已快走完那人生的最后一刹那
了。
突然,他⾝边传人滔滔的流⽔之声,丁雁翎心头突然一喜,一丝求生的希望,
重又浮现心头。
就在那⽔声传人耳中不久,丁雁翎尚未来得及反应,⾝子已然“扑通”一声,
掉⼊⽔中了。
由于速度太快,人一落⽔,竟然直沉⽔底,丁雁翎幼年常常玩⽔,所以对⽔并
不陌生,以他心中估计,自己起码沉下有四五十丈之深。
第二个感觉,是⽔寒冷如冰,刺人肌肤,再次,便是流速奇快,使人无法停住
⾝子。
好在,丁雁翎功力深厚,不为寒暑所侵,江⽔虽冷,还奈何不了他。
当丁雁翎第一次浮出⽔面时,发现空中茫茫的⽩雾已然消失不见了,一轮烈⽇,
正自两边⾼揷云霄的崖壁央中照下来,此时,该是中午了。
⽩浪浮现在澄清的⽔上,与两岸山壁相映,分外醒目。
丁雁翎挣扎着浮于⽔面之上,运目四顾,但见石壁光滑无比,毫无攀登之处,
偶尔有一两处,可供借脚,却都因江⽔流速太快,而失去良机。
丁雁翎心中暗暗忖道:“万流归海,此处荒山僻野,就是登上岸去,也还要跋
涉一番,我不如就顺着江流直下好了。”心念既决,⼲脆浮于江心,任由⽔流漂送。
烈⽇由山顶消失,江面顿时显得暗冷森无比,万籁俱静中,只有滔滔的江⽔
拍岸之声,使人有孤寂、冷落之感。
流了多久,丁雁翎已无法估计,就在第二次烈⽇重现山头之时,丁雁翎恰好到
了峡⾕之口,来到一处⾕地。
丁雁翎心中略一思索,便运臂向岸上游去。
顺流而下,游来并不吃力,没有多大工夫,他已登上陆地,停⾝于一处⾼石之
后。
丁雁翎抖了抖⾝上⽔珠,觉得四肢微微有些酸⿇,腹中也觉饥饿无比,他深深
昅了口气,星目中暴出骇人的杀机,喃喃自语道:“你们并没有将我害死,今后,
江湖之上,也许永无安宁之⽇了。”话落举步行。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娇美无比的声音,道:“你们就是管得这么多,害得人家
什么事也不能做,此处荒僻,哪会有人,人家洗澡洗又有什么关系嘛,不管,我非
要洗不可。”
丁雁翎心中不由自主地忖道:“这声音好甜,她一定很美。”
这时,另一个耝重的声音,道:“令主,你乃是千金之体,怎可如此随便,咱
们乘上彩鸾,不用多久便可到达长⽩山,在瑶池洗不比这边好得多吗?”
丁雁翎闻言心头大惊,暗道:“莫非此人就是那神话般的人物,瑶池⽟女?”
先前那声音嗔道:“四不象,,偏偏你管的这么多,今天不管怎样,我就是不
做令主,也要在这里洗澡洗。”语气天真无比,使人难以相信,她就⽇理万机,统
辖江湖的瑶池⽟女。
那个叫四不像的人,似乎很怕她们令主生气,只听她忙着道:“好!好!那就
让我看看四周有没有人,你再洗好吗?”完全是一片哄小孩的语气。
令主道:“要快噢!”
丁雁翎闻言,心中闪电般忖道:“此时再不出去,等下被她们发现,那可百口
莫辩了。”他本不想见那令主的,但他为人光明磊落,此时却又不能不现⾝了。
丁雁翎当下重重地咳嗽一声,举步向外走去,才一出石后,突然眼前一花,自
己左腕门脉,竟已被人扣住了,以丁雁翎的武功,竟连来人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此
人功力,已可见一斑。
只听,一个冷森森地声道,道:“小子,你躲在这里多久了?”
丁雁翎俊脸微微一变,抬眼一望,只见扣住自己脉门之人,年约五十上下,眉
秀目朗,头堆云髻,⾝着道袍,手持念珠,使人无法分辨得出,他到是男是女,是
僧是道。
丁雁翎不愿再树強敌,闻言淡淡地道:“在下刚从江中上来。”
突然,一个娇甜的鹂声道:“你也是来澡洗的吗?江⽔冷不冷?”
丁雁翎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目光到处,丁雁翎不由怔住了,心中暗自奇道:
“世间真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子吗?”
原来,那说话之人,正站在丁雁翎对面约两丈之外,⾝着⽩⾊⾐裙,年约二十
上下,⾝材婀娜,乌云飘逸,无论耳目口鼻,没有一处不是那么匀称,就是画中观
音,只怕与她相比,也要逊⾊许多。‘那女子见丁雁翎只盯着她,而不答话,
不由嗔道:“你这人是怎么了嘛?说话啊!”声音虽是那么娇美,但却有一种不敢
违抗的威严之感…
丁雁翎急忙把目光收回,脫口道:“在下不是来澡洗的。”
“那你来⼲什么?”
丁雁翎道:“在下昨⽇中午落⽔,飘到这里来的。”
少女闻言,美目中突然精光一闪,道:“昨⽇?你到过断魂⾕?”
丁雁翎心头一惊,暗忖道:“她怎么知道?”
少女见状,似知丁雁翎的心意,当下道:“从那里到此,恰好需要一⽇夜的时
间。”
丁雁翎心中暗自佩服,点头道:“令主明察秋毫之末,何必在下多言呢?”
⽩⾐少女缓步上前,注定丁雁翎的俊脸,语气突然一变,冷冷地问道:“你⾝
着黑⾐,又服过摧心丹,假使本令主猜得不错,你该是使整个江湖不安的丁雁翎。”
丁雁翎点点头道:“令主既知丁某服过摧心丹,当知在下尚能活得多久?”
⽩⾐少女淡淡一笑道:“不超过半年?”
丁雁翎点头笑道:“令主样样过人,假使在下猜得不错,你该是那位江湖中人
敬若神明的瑶池⽟女。”
⽩⾐少女淡漠地道:“是又怎样?”
丁雁翎道:“瑶池⽟女,处事公正,江湖皆知,假使真是如此,在下希望令主
能放在下离去,使在下有机会再前往一探那断魂⾕。”
瑶池⽟女闻说丁雁翎还要只⾝去探断魂⾕,心头突然没来由地为之一沉,她注
定丁雁翎的俊脸,淡漠地道:“听说你为人桀傲不驯,这次怎么竟来求本令主!”
这话,她说得虽然是那么自然,但听在丁雁翎耳中,却变得成无比的讽刺,他
自嘲似地一笑,道:“在下技不如令主属下,所以不得不如此。”
瑶池⽟女冷嗤道:“你不觉得丢人?”
丁雁翎缓缓仰起俊脸,凝视着天边一朵飘动的⽩云,落漠地一笑道:“在下乃
是一个被江湖抛弃之人,尚有什么值得珍惜的声誉呢?”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但却
掩不住他星目中那丝永远扫不掉的忧抑。
瑶池令主虽然⽇理万机,不胜烦忙,但她四周侍候之人,个个忠心耿耿,对其
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她自小便生于这种众星拱月的环境下,所以,并不知道人生还
有什么事值得忧愁,她所见到的,可以说是人生的另一面。
她圆而大的美目,怔怔地盯视着丁雁翎良久,突然道:“假使本令主不放你呢?”
丁雁翎闻言,星目中寒光一闪,但没有多久便又消失了,他淡淡地扫了瑶池令
主一眼,笑道:“在下与令主无仇无恨,令主为什么不放我呢?”
扣住丁雁翎门脉的怪人,闻言怒哼一声,道:“你胆敢顶撞我们令主?”话落
手不由自主地加了不少劲道。
丁雁翎但觉左腕疼痛折,但他生冷傲,始终没有皱一下眉头,只冷淡地瞥
了怪人一眼,道:“你的武功,⾜以令在下佩服。”说话间,一颗颗汗珠已由他额
上缓缓滚了下来。
瑶池⽟女见状,芳心突然不由自主地一动,莫名其妙地脫口道:“四不像,放
开他。”
四不像茫然地道:“令主,此人…”
敢情,她弄不明⽩,令主为什么要放掉此人。
瑶池⽟女沉声娇语道:“放开他嘛!”
四不像闻言松手,怔怔地望着她们令主出神。丁雁翎活动一下手臂,冷漠地道
:“令主不后悔吗?”
瑶池⽟女冷冷一笑道:“丁雁翎,敢情你以为那套残缺不全的⾎掌,已天下无
敌了吗?”语气冷漠中,多少有些轻蔑之意。
丁雁翎没有生气,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着他去做,使他忽略了眼前的
一切。
他淡淡地道:“不,远不如令主太多。”话落举步去。
瑶池⽟女突然问道:“你到哪里去?”
“断魂⾕!”‘瑶池⽟女冷笑道:“你以为可以凭你一己之力平复此⾕吗?”
丁雁翎黯然地望了天际一眼道:“也许,那里是在下的永久归宿。”话落举步
而行。
瑶池⽟女心头突然没来由地一震,横⾝阻在丁雁翎⾝前,阻拦道:“假使本令
主不放你离⾕呢?”
丁雁翎淡然道:“令主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这次例外!”
丁雁翎星目中突然暴出无边的愤怒之火,因为,他一忍再忍,直到现在,仍
免不了一拚啊。
他望着瑶池⽟女冷冷地道:“除非你有本领将在下置死于此山⾕之中。”
四不像耝声道:“这有何难,小子,你准备啦!”话落就要出手。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两声断喝。
“且慢!”这是瑶池⽟女的娇声。
“丁雁翎!”话声沉闷,来自山⾕右方。
丁雁翎闻声侧脸,不由自主地轻“啊”一声,⾝子连退了三、四步!
只见右方石中,此时已出现四个红巾蒙面人,毫无疑问地,他们是来自断魂
⾕的。
丁雁翎倒不是畏惧他们,而是,那右侧一人,手臂中所托的那具少女尸体,令
他心寒。
只听,那人边走边说道:“丁雁翎,这是你姊姊!”
丁雁翎闻言,俊脸登时大变,红⾊的⾎丝,缓缓布満了他一双寒如利刃的星目。
如山仇,如海恨,正如⻩河决堤似地在他心房中着,使他想到了杀,想到
了⾎。
他两道狰狞的目光,深深盯着四人,举步向他们走去,也许,这荒僻的山⾕中,
又要添一批野鬼了。
丁雁翎星目中透出两道木然的光芒,怔怔地望着那四个向他走来的红巾蒙面人,
由那神情看来,他此时心中必然纷如⿇。
事实也确是如此,因为,他由那四人的装束,已知他们是来自断魂⾕,而那里,
正是囚噤着他⺟亲与姊姊之所在。
瑶池令主向四不像丢了个眼⾊,悄悄地退至一旁,灵敏过人的她,已预料到一
件不寻常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只见她秋波般的秀眸中,正透出两道令人费解的神光,牢牢地盯着丁雁翎,没
有幸灾的成份,也没有乐祸的意思。
眨眼之间,四个红巾蒙面人,已来到了丁雁翎面前五尺处,四人八道森地目
光,全都不约而同地盯在丁雁翎脸上,似要从他那木然的俊脸上,找出些什么异样
的端倪。
丁雁翎却毫无所觉,因为,这时他把全副注意力全集中在右侧那人臂弯中所托
的少女尸体上。
只见,那少女青丝覆面,一支左手按于嘴上,一块块已凝固了的⾎迹,封住了
她手指之间的空隙,发紫⾎相映,触目惊心,格外恐怖。
四个红巾蒙面人,这时已停⾝于丁雁翎⾝前三尺之处,状甚从容,毫无所惧,
显然,他们并没有把丁雁翎放在眼里。
四不像见状不由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当然,她不是替丁雁翎抱不平,而是因为
这四个红巾蒙面人,冷落了她们的令主。
四个红巾蒙面人闻声,齐把目光转移过来,目光触处,不由同时一呆,他们心
中泛起了同样的感觉:“人世间,到底会不会真的有下凡的仙女?”
爱美悦⾊是人类的天,这时,他们四人的目光被她牢牢地昅住了。而且不自
觉地几乎同时脫口道:“你到底是谁?”
瑶池令主直的小瑶鼻中,突然发出一声冷森的哼声,樱桃小嘴轻启,道:
“你们不用猜我是谁,还是办你们自己的事去吧,知道了我是谁,只怕你们连办事
的能力都要失去了。”语声虽然悦耳动听,但却冷森严峻。
四个红巾蒙面人,既然能独出断魂⾕,其武功阅历,自然已超出江湖上一流顶
尖⾼手,技⾼心傲,乃属必然,然而,此刻他们闻言后,毫无一丝反抗的意识,竟
被她的神威所慑住。
于是,四人闻言,急忙把目光转向丁雁翎脸上,却闻手托女尸那人,冷笑一声,
道:“丁雁翎,你知道我们是找谁吗?”
丁雁翎双目仍旧盯在那具女尸⾝上,闻言木然地道:“但愿不是找在下。”
左侧那人,以沙哑的声音嘲笑道:“你莫非自知不敌;”
丁雁翎闻言霍然抬头,星目中突然透出两道寒森无比的光芒,缓缓从四人脸上
扫过去。
四个红巾蒙面人,与他目光一触,全都不由自主地连退了两步。
丁雁翎冷森森地道:“凭你们?只怕十个也不够。”语气自然,毫不夸张。
瑶池令主⾝侧的四个素⾐美婢,闻言不由自主地凝望着令主,显然,她们难以
相信,想从她们令主脸上探察反应和答案。
四不像个急躁,闻言不由冷哼一声,自语道:“狂妄的啂子!”
瑶池令主美眸中透出两道奇异的光芒,沉声道:“他并非狂妄之徒,此言也许
不假!”
四不像不服道:“令主与他仅是初见,怎知?”
瑶池令主突然黛眉一紧,冷声道:“不信?”
四不像万没料到这位一向和善活泼的美令主,今天会突然变得这么暴躁,闻言
不由吓了一跳,恭⾝道:“老奴不敢!”心中却暗忖道:“这小子的忧抑莫非有传
染不成?”
这时,右侧红巾蒙面人,已发现自己四人失态,老羞成怒,道:“只要你敢动
手。”
丁雁翎突然跨上一步,冷声道:“你们可要试试!”话声寒如万年玄冰,令人
闻声⽑骨悚然。
四个红巾蒙面人,被丁雁翎⾝上透出的寒凛之气,退了两步,尽管,他们不
愿意那么做,但心理上的自然反应,却非行动所能阻止。
右侧红巾蒙面人双目中突然透出无比忍残的光芒,左手一抱女尸,右手闪电似
地拔开她掩面的秀发,冷喝道:“小子,你先看看她是谁再狂妄不迟。”
一张秀丽出尘的灰⽩脸容,随着红巾蒙面人一指之势,立时呈现在丁雁翎双目
之前。
丁雁翎见状,机伶伶地打了个寒噤,连退了三步,那张红润而人的俊脸,登
时变得异常苍⽩,觉得有如万毒箭,突然⼊他落漠、孤独的心房。
原来,那张脸面,是如此像他——丁雁翎。
四个红巾蒙面人,一见丁雁翎的反应,四颗忐忑不安的心,乃告平定下来,跋
扈嚣张的气焰,登时升起万丈。
手抱女尸的红巾蒙面人,注定丁雁翎,险地笑问道:“丁雁翎,你认得她吗?”
丁雁翎自从见到那张丽容,一颗心早已失去了主宰,闻言木然地道:“在下不
认得。”
那人道:“不过,阁下脸⾊好像有些不对。”
丁雁翎依然木然地道:“因为她太像在下了。”
左侧红巾蒙面人冷笑道:“听说阁下有个姊姊。”
丁雁翎脸⾊突然一变,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幽灵般地袭上心头,他深深地昅了
一口气,哀伤地暗自祈祷道:“皇天啊,皇天,丁家如今只剩下三个人了,丁雁翎
求你,求你放过她们吧。”
他——丁雁翎,虽然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但这种乞求的话语,出自这个一
向冷傲、独断的少年心中,其心內的忧愁与恐惧已可想而知。
瑶池令主芳心突然一动,聪敏过人的她已判断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丁雁翎深深地昅了口气,沉静地答道:“是的,她与家⺟被困在断魂⾕中。”
中间一人冷声道:“我们就是来自断魂⾕。”
丁雁翎星目中露出恐怖的光芒,急声道:“在下相信你们不会下此毒手的,是
吗?这不是英雄的手段,各位都是江湖成名人物,决不会…”
右侧红巾蒙面人冷笑道:“本⾕做事,一向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丁雁翎,你
不该无故擅闯本⾕,扰本⾕安宁。”语气残酷森,似乎丁雁翎陡增一分痛苦,
他们便能得一分快乐似的。
丁雁翎苍⽩的俊脸,开始转变成红润,随着死寂的沉静,他的脸⾊越来越红,
最后变成了⾎红之⾊。
他星目中,原先那些软弱企求的光芒,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无边的
仇火,无尽的杀机。
瑶池令主全神注视着丁雁翎,见状暗忖道:“你如此动,会毁灭了你自己,
你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心他。
丁雁翎心中虽然已猜中了十之八九,但却仍抱有万一的期望,当下低头道:
“在下相信她不是家姊!”
四个蒙面人闻声,突然都发出了一声震耳狂笑,四人合声,震动山⾕,回良
久。
一波波的音浪,宛如千斤重锤,重重地击在丁雁翎孤独脆弱的心上,使他心碎
肠断。
丁雁翎不由自主地举手掩住双耳,大声喝道:“停!停停!有什么好笑的?”
声如雷鸣九霄,震人心弦。
四人同时止住笑声,托尸那人忍残地道:“此人正是令姊!”
那唯一的一线希望,登时随着这简单的一句话,消失无踪,丁家,在世间仅存
的三个人,又失去了一个了。
无边之仇,无际之恨,如一片野火,烧遍了丁雁翎的全⾝,使他⾎管中所有的
⾎,在这一刹那间,全都沸腾起来。
丁雁翎猛然抬头,以那双満布⾎丝的眸子,狠狠地盯视着四个红巾蒙面人,而
他们骇然地连退了四五步。
在这一刹那,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丁雁翎变了,他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
个⽩天而降的煞神。
丁雁翎缓缓移动着沉重的脚步,向四人缓缓去,森森地道:“丁家死一个
人,丁雁翎要江湖上一百人来抵命,你们,你们便是第一批。”语声冷涩,令人心
寒。
瑶池令主芳心一动,忖道:“这突如其来的刺,怕要令他掩盖了全部的良知,
这将如何是好?”随着心念,不由自主地举步向丁雁翎走去。
随着丁雁翎去的步伐,四个红巾蒙面人,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后退着,竟没
有一丝反抗的意识。
突然,丁雁翎冷喝一声道:“放下她!”声如暴雷,冷森中,带有无比的威严。
托尸的红巾蒙面人不由自主地伏⾝放下了尸体。
丁雁翎扫了姊姊的尸体一眼,缓缓蹲下⾝去,轻轻地摸抚着她的秀发,星目中
浮溢着淡淡的泪光。
他那颤抖的手,缓缓地,扶上丁云凤那抚在嘴上的秀掌,正把它拉下来之际——
突听,一个红巾蒙面人道:“这是本⾕对你的警告,你若有此胆量,再犯本⾕,
这便是令⺟的榜样,老夫等此间事已了,告辞了。”话落四人一声呼啸,转⾝向来
路奔去。
丁雁翎闻盲心头不觉一怔,伸出的手剧然地一阵震抖,星目中的泪珠,顺颊流
下,是的,为了⺟亲,他确实没有那种胆量勇气丁。
丁雁翎的手一抖动,自然而然地移动了丁云凤的秀掌,突然他模糊的视线中,
发现了几行⾎字,那是用刀刻在掌上的,似是丁云风死前给他的留言。
丁雁翎挥袖一抹脸上的泪痕,凝目看了下去,只见上面简短地写着:“娘死飞
云寨,姊死断魂⾕。”
这只是简短的几个字,但是,丁雁翎一切的希望,已完全随着这简短的几个字
幻灭了。
就在这时,突听两声震耳怒吼道:“四位休想生离此地!”
四个蒙面人此时已奔出十多丈远,闻声纷纷止步,举目向发声处看去,目光到
处,不由同时一怔。
右侧蒙面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老夫还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南琊、北怪,
你们自信能留得住老夫等吗?”语气十分狂傲。
瑶池令主一听来人是江湖上早年一向正琊不分的南琊北怪,一双美目,不由自
主地向他俩望去。
只见,在四个红巾蒙面人前面五丈左右处,正并肩站着两个装束怪异,満面怒
容,精目透煞的怪人。
左侧一人,⽩发苍苍,正是南琊⻩化雨,右侧那人,环眼虬髯,是北怪雷鸣远。
北怪雷鸣远子急躁,闻言狂笑一声,道:“哈哈…留不下你们,那可真是
笑话了。”
左侧红巾蒙面人,心中微微冷凛,暗忖道:“莫非他们已脫离飞云寨,心念虽
在转动,口中却仍不甘弱地冷笑道:”别忘了你们是属于哪里的,论⾝份,老夫等
也许还在二位之上呢!“
南琊⻩化雨皱纹密布的老脸上,登时起了几道难以察觉的线条,无疑地,那
蒙面人的话,使他心情起了些变化。
北怪雷鸣远做事一向不顾后果,毫不思索地怒吼道:“来来来!别在那里狂吠,
老夫如不能在五十招內,让你们四个狗头,⾎溅当地,便自绝于此。”话落抬步向
四人走去。
论功力,四个红巾蒙面人虽然都算得上是江湖一等一的⾼手,但如说与威撼武
林的南琊、北怪相抗,实在还差一段相当远的距离。
由北怪雷鸣远的话看来,事情显然已没有转变的余地,怕死乃是人类的天,
四个红巾蒙面人无法自主的开始后退了。
右侧蒙面人⾊厉內荏地喝道:“你们别忘了,飞云寨属于断魂⾕,如果…
…”
南琊⻩化雨心中似已下了最后决定,未等那人把话说完,已抢口道:“老夫二
人来时已考虑过后果了,我俩虽然一向行事只凭一己好恶,但此时却是例外,丁家
与你们断魂⾕何仇何恨?你们先害丁雁翎寡⺟,后杀其姊姊,只要有半点人的人,
就做不出这等事来;有半点人的人,也放不过你们,”语气越说越怒,两道充満
杀机的目光,狠毒地一扫四人,冷森森地道:“你们今天不用多说了,从今以后,
南琊、北怪已恢复了自由之⾝,你们有本事,全拿出来吧!”
瑶池令主闻言心中一震,暗自忖道:“怎么?南琊北怪过去难道是受人统治着
吗?当今之世,又有谁能制服这两个魔头呢?难道说江湖上的平静,只是表面上的
吗?”
重重的疑惑,不由困惑了这位一向聪明过人的奇女子。
四个红巾蒙面人,万没料到事情会有如此出人意料之外的发展,一时之间,全
都失去了主张。
南琊、北怪一步一步地近着,死亡之神,也渐渐地接近四人了,他们,虽然
都已提⾜了功力,以待最后一拚,但是,由于他们信心已失,眸子中,却掩不住內
心的恐惧与不安。
这时,突然,一个冷森得令人寒悚的声音,道:“冤有头,债有主,两位不必
揷手了。”
闻声知人,南琊、北怪脸⾊同时一凛,四道充満关怀与同情的目光,几乎是同
时,全都落在丁雁翎脸上。
他们觉得这个忧抑的少年变了,变得更忧抑、更落漠,他红润的俊脸此刻是如
此的苍⽩,在那带有泪珠的长睫⽑下的星目,充満了仇恨、杀机,这家破人亡的剧
变,该是给了他太大的打击!
北怪雷鸣远开口道:“小主人,盼你节哀顺变,过去的,都已过去了,你是丁
家唯一的生存者,老奴等不才,过去畏于毒焰,不敢擅自做主,将仇踪告诉于你,
从今以后,你的事便是我们的事,大局也许将会因此改观。”语气铿锵有力,安慰
中带有一些歉意。
丁雁翎眨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淡然地道:“那是以后的事了,在下以为,两
位有考虑的必要。”话落一顿,道:“现在两位请暂时退下。”语气平静异常,但
却含有一种使人无法违背的威严。
南琊、北怪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怔怔地望着丁雁翎。
瑶池⽟女美目中透出奇异的光芳,暗忖道:“此人在恸伤之下,尚能如此镇定,
倒真出人意料之外。”
四个红巾蒙面人,在丁雁翎开声之际,已都转过⾝来,忘记了前面的南琊、北
怪两个強敌。
丁雁翎森地扫了四人一眼,残酷地道:“飞云寨死我⺟,丁雁翎要⾎洗山
寨,断魂⾕残杀我姊,丁雁翎要杀尽全⾕之人,四位就是前奏。”
四个红巾蒙面人,此时已处在四面楚歌之下,绝望之下,困兽死斗的心,油然
而生。
只听其中一人狠声道:“只要你有本领。”
丁雁翎冷森森地一笑,道:“试试看!”声落缓缓把注満功力的双掌,提聚⾝
前。
就在这时,突听瑶池⽟女冷声道:“是非曲直未判明前,不准私自约斗。”
南琊⻩化雨冷声道:“姑娘管得了吗?”
四不像一见有人对令主不屑,不由大怒,冷声喝道:“你们向四周看看。”
南琊北怪抬眼向四周一望,不由同时惊道:“啁!瑶池令主在此?”
只见,四面山顶,风飘着八柄其大无比的⻩⾊大旗,旗中不知用什么东西镶
着一个闪闪生光的大令字。这八面大旗,正是瑶池⽟女所到之处的唯一标记。
四不像见威震武林的南琊、北怪竟被令主这八面大旗,骇得为之动容,心中不
由暗自⾼兴,冷声道:“你们有眼无珠,令主在此已多时了。”
南琊、北怪心中同时暗忖道:“莫非这个美绝人寰的少女,就是那神龙见首不
见尾的瑶池⽟女不成?如果真个如此,小主人今⽇贸然行事,只怕要…”
众人闻声,不由自主地全把目光向丁雁翎望去。
触目之下,众人惊悸失声,目瞪口呆,瑶池⽟女忙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只见,四个红巾蒙面人中,已少了两个,丁雁翎手中,正抓着两颗⾎淋淋的人
心,另外两个蒙面人,已骇得退出了四五丈之远。
丁雁翎冷酷地丢下手中心脏,冷喝一声道:“你们哪里走?”
声落人已凌空右侧一扑,动作之快,无与伦比。
那人一见丁雁翎⾝形,心中大骇,他虽然看不出丁雁翎的掌⾊,但却猜得出他
必然又用了⾎掌,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丢人,大声叫道:“令主,救…”
话声未落,⾕中突然又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号,再度倒下了一人。
丁雁翎一招得手,落地旋⾝急扑,攻向另一个蒙面人。
突然,瑶池⽟女冷喝道:“住手!”声如雷鸣九天,但仍晚了一步。
一声惨号过处,另一个红巾蒙面人也已命游府去了。
这些变化,写来甚慢,在当时却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丁雁翎对瑶池⽟女的喝阻之声,听如未闻,他俯⾝一一拾起丢弃地上的四个人
心,举步缓缓向姊姊的尸体走去。
他停⾝于姊姊尸首之旁,把四颗人心放在尸首⾝侧,喃喃自语道:“姊姊,你
看到了吗?我已开始替你报仇了,但,爹娘之仇何时何⽇能报呢?我们的仇家是那
么多,而我又只有不到半年的命,姊姊,你告诉我,你告诉你弟弟,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啊…”声如巫峡猿啼,杜鹃啼⾎,声音由強而弱,渐渐无闻,但仍见他不停地喃喃自
语,不知说些什么。
泪!如断线之珠,由他明亮的眸子中,一串串,一颗颗不停地落下…
南琊、北怪面对这⾝世飘零,孤苦无依的少年,心情像是负着沉重的铅块,一
时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突然,一声清脆的娇喝声,道:“丁雁翎,你胆敢在本令主之前公然杀人,你
可曾把本令主放在心上?”语气虽然充満了怒意,但却也含有些许委屈之情。
丁雁翎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状似本就没听到瑶池⽟女的话,他仍在喃喃
自语着。
这一来,瑶池⽟女就真的动怒了,她⾝为一帮之主,一向受人敬重,试想,她
如何受得了这种冷落呢?
只见她美目圆瞪,出两道可怕的冷电,冷叱道:“丁雁翎,你听到本令主的
话了没有?”声震耳鼓。
南琊⻩化雨不安地扫了瑶池⽟女一眼,嚅嚅地道:“令主,他现在心神不宁,
求你原谅他一次吧!”丁雁翎仍然没有回答,状似依旧未闻。
这一来,瑶池⽟女实在无法忍受,只见她⽟手一挥,砰的一声,把丁雁翎放于
姊姊⾝侧的四颗人心,全部拍出五丈之外。
丁雁翎吓了一跳,霍然站起⾝来,只见瑶池⽟女正在怒目瞪视着他,显然,这
一掌就是她发的。
丁雁翎眨动一下泪光莹莹地星目,木然地问道:“是你?”
瑶池⽟女正在气头上,闻言怒吼道:“就是本令主,你要怎样?”
丁雁翎星目中杀机一闪,冷叱道:“凭什么?”
瑶池⽟女气道:“为了替武林除害!”
丁雁翎单掌一挥,但见红光一闪,一招“⾎雨腥风”已向瑶池⽟女拍到。
瑶池⽟女见掌心头一凛,急忙一侧躯娇,闪电倒退出四丈之远,行动之迅捷,
令人难以置信。丁雁翎此时心神,功力难聚,虽然用的是⾎掌,但威力却非常
有限,所以,虽然突然出招,却未伤及瑶池⽟女。
丁雁翎一招未能制敌,心头不由一怔,急忙撤招换式,哪知招式未出,突听一
声娇叱道:“你也接本令主一招试试!”声落一股骇人狂飙已到了丁雁翎前。
丁雁翎为忧愁所困,神智本不清,等他发觉招式已到时,为时已经太迟。
突然,寂静的山⾕中,传来瑶池⽟女一声急促的呼叫,道:“啊!你…”急忙撤劲,但已无法收回含愤而出掌力了。
只听——“轰”的一声,丁雁翎已被震出三丈多远,跌倒地上。
瑶池⽟女一怔,飞⾝飘落丁雁翎躺⾝之处,突听南琊⻩化雨急声叫道:“令主,
放过他吧,这是丁家唯一生存者了。”语声颤抖。
瑶池⽟女霍然转过⾝来,一转不安的脸⾊,庄严地道:“你们能担保他今后不
再杀人了吗?”
南琊⻩化雨突然双膝一曲,跪地道:“⻩化雨对天立誓,丁公子所杀之人无一
不是万恶之徒。”
瑶池⽟女冷声道:“我问的是你们能不能担保?”
北怪雷鸣远闻言突然也跪了下来,重重地一叹道:“放过他吧,也许他罪不至
死。”
瑶池⽟女点点头,道:“你们起来吧!”话落重又转过⾝去。
南琊、北怪急口称谢一声,起⾝飞落丁雁翎⾝侧,把他扶起来,南琊⻩化雨盯
着丁雁翎苍⽩的俊脸道:“小主人,你觉得怎么样?”
丁雁翎摇了头摇,不答反问道:“你们愿意替我办一件事吗?”
两人急忙应道:“尽管吩咐!”
丁雁翎发出一声沉重地叹息道:“拣一个好地方葬了我姊姊。”话落,吃力地
挣脫两人的扶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南琊⻩化雨急忙伸手扶住,低声温言道:“你先运气疗疗伤,等一下,我与老
怪一同陪你去埋葬你姊姊。”
丁雁翎仰脸望了望苍天,凄凉地道:“我不去了。”
北怪急道:“你要到哪里去呢?”
丁雁翎淡然地笑道:“也许我要到别人们所不能去的地方。”
南琊一怔,喃喃道:“人们所不能去的地方?”
瑶池⽟女心中却骇然地忖道:“难道我这轻轻的一掌,已伤了他的內腑?”
思忖间,一双美目,不由自主地扫向丁雁翎,恰好与丁雁翎那只神光涣散的目
光相触,芳心怦然,急忙把目光转了开去。
丁雁翎看了她一眼,吃力地道:“令主,你是一令之主,但愿你今后能秉公行
事,早⽇把断魂⾕抹平,替武林苍生造福。”话语中竟未提到他伤心之事。
瑶池⽟女脫口道:“因为那里有你的敌人是吗?”
丁雁翎星目中掠过一丝怒容,冷冷地道:“丁某也许还不至于卑屈到这种地步!
求一个杀他的人替他⽗⺟报仇。”话落,转⾝向⾕中蹒跚走去。
南琊⻩化雨飞⾝阻在丁雁翎⾝前,颤声道:“小主人,你已⾝负重伤,到哪里
去呢?”
丁雁翎伸出冷冷的手,抓着南琊的手道:“⻩伯伯,放我去吧!我生不逢时,
死也不愿有人守候在我⾝旁,你们服侍了我十二年,一向都能体谅我,这次就让我
单独走吧!”
⻩化雨落泪道:“你忘了大仇了吗?”
丁雁翎头摇切齿道:“忘不了,永远忘不了?”
这时北怪雷鸣远也已赶到,道:“那你就不应该就此死去!”
丁雁翎喃喃地道:“区区并不愿意死,但是,我所受的伤,自己心里有数,求
求你们让我清静一下吧!”丁雁翎落正举步向前走去…
突然,瑶池⽟女冷声道:“假使我判断得不错,你走不出五百丈外。”
丁雁翎没有回头,依然蹒跚向前走去。
瑶池⽟女见状娇叱道:“丁雁翎,你听到了没有?”
丁雁翎仍没有理睬。
瑶池⽟女娇靥一怔,突然莲⾜一顿,阻在丁雁翎⾝前,道:“我的话你听到了
没有?”
丁雁翎冷笑一声,道:“在下生死,与你何⼲?”
瑶池⽟女道:“我只是警告你!”
丁雁翎侧⾝让过,冷笑一声道:“丁某乃是江湖无名之辈,你既敢伤我,何必
如此假惺惺?”瑶池⽟女急道:“你已被忧抑之气所塞,就是我不伤你,你也
活不过今天的。”
丁雁翎心头微微一动,忖道:“怪不得我一招之下便伤在她掌下了,唉!死吧,
一了百了。”思忖间,人已走出十几丈远了。
瑶池⽟女的如花娇靥上,突然显出一丝忧愁之⾊,⾼声叫道:“喂,你听到了
没有。”
丁雁翎冷冷道:“在下已无生望,令主不解释也罢!”声落,人已消失于一块
巨石之后。
瑶池⽟女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关怀他,如今,数度被丁雁翎冷落,心中越想越
觉得委屈,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突然,一个声音道:“令主因何伤心?”
瑶池⽟女一闻声,登时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娇呼一声道:“萍姊!”飞⾝扑进
一个女子怀里。
来人⾝着素⾐,头挽宮髻,年约三十上下,黛眉、凤目,美貌出尘,虽然已近
徐娘之年,风姿却仍是那么婀娜。
四不像与四个小婢女,一见此女,都趋前道:“参见军师!”
南琊⻩化雨心中一动,忖道:“此人莫非就是那瑶池令主手下,盛名远扬,机
智如神的神算龙女计⽟萍?”
只听那女子道:“免礼了,你们遇见谁了?”
四不像道:“丁雁翎!”
那女子闻言⽟容一变,道:“令主,忘了他吧!我们回去!”
瑶池⽟女芳心一震,脫口道:“萍姊,你把他怎么?”
那女子见令主惶恐之⾊,心中暗忖道:“我果然没料错,唉!我不该如此晚来。”
当即道:“我没见过他,令主,你伤了他是吗?”
瑶池⽟女点点头,忧伤地道:“他不该惹我气恼!”
“那该替他治伤才对啊!”瑶池⽟女委屈地道:“他本不理睬我!”
那女子忖道:“是了,他如不是样样⾼傲过你,也不会打动你的心了,我倒是
应该想个办法,使她忘了他才好,如果让那情感在误会中滋长,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忖罢笑道:“他不接受就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瑶池⽟女美目四周流转了一周,突然脫口道:“不!那是误会,我一定要替他
疗好伤势!”
“令主,人家早已走远了!”
瑶池⽟女急声道:“他功力已失,此刻不会走远,我们快去追赶!”话落当先
向丁雁翎消失的巨石后奔去。
那女子暗叹一声,忖道:“失去时才觉得重要,却已太迟了!”
当下向其他五人一挥手,道:“你们快向四周找找看,希望他没有离开此⾕。”
四婢等人,这时疾向四周奔去。
那女子姗姗走到南琊、北怪⾝前一笑道:“两位大概就是那自称是丁雁翎仆人
的南琊、北怪吧?”
南琊⻩化雨道:“过去是自称,现在却是事实了。”
“但你们为什么不随⾝陪他?”
北怪道:“主人一向行事果断,我们都只能暗中保护他。”
“那么你们知道他在哪里了?”
南琊道:“就是那巨石之后。”话落一指丁雁翎刚才消失的巨石。
那女子道:“假使我猜得不错,你们恐怕已失去他了。”
南琊、北怪心中同时一怔,显然深信这位料事如神的奇女子所言属实。
南琊闻言,转脸对北怪手指地上丁云风的尸体急道:“你抱着她,我们快找。”
话落,两人疾疾驰离。
神算龙女摇首自语道:“想不到为了一个丁雁翎,而改变整个江湖大局。”
语意沉重,令人费解。
时间在寂静中过去,由中午到⻩昏,该是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了,然而,她们几
乎找遍了全⾕每一寸土地,却未发现丁雁翎的踪影。
瑶池⽟女失望之余,重又回到神算龙女⾝前,焦急地道:“他到底哪里去了呢?”
神算龙女躬⾝说道:“令主,我们回去吧!如果说死,他现在该早已尸冷了,
如果说不死,那⽇后自有再见的一天,其时,只怕他已不在此⾕了。”
瑶池⽟女略一思索,当下无可奈何地道:“我们走吧!”
从此,她人的美靥上,消失了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