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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除心魔白霞邪归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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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岚道人‮头摇‬道:“小侠有所不知,按理说本门內功本应可以疗治这等伤势,但自从先师⽩木真人十八年前走火⼊魔之后,才知本派內功修为基不固,难期有绝大成就,像贫道现在的伤势,必须将內功从头练起,但以贫道多年潜修中所悟心得,只怕敝派內功对此无能为力…”

  赵岳枫听得愣了,心想武当派內功素以精深扎实见重于世,如是內家正宗最上乘的功夫,怎会基不固?又怎会走火⼊魔?

  只听青岚道人又道:“贫道为此也大惑不解,想了多年,才晓得以前数代发生事故,以致各种绝艺均有传下,反而这筑固基的內功⼊门口诀缺漏几句,等到功行深厚之时,才发觉全⾝七大隐⽳倒有三⽳气机无法畅通。先师⽩木真人就是想仗精纯功力強行攻穿这三大隐⽳,以致走火⼊魔!贫道眼下本是千载一时之机,须得从头练起,如若补回缺漏口诀,⽇后将有上窥九转玄功的机会。但这不说也罢,贫道向少侠说了这许多话,只是要教少侠得知敝派內功大有缺憾,是以敝源各种上乘武功少侠学去也没有多大稗益。还是从速离开,以免两面受敌,引起门派纠纷…”

  赵岳枫哦了一声,心中忽然触悟一半,急忙道:“道兄如果信得过在下,请将贵派內功口诀昑说一遍!”

  青岚道人深深昅一口气,这一刹那间他已转过许多念头,自然他必须考虑到赵岳枫是否趁机想记住武当內功心法,不过这许多疑念未得到答案之时,已经因见赵岳枫満面正气而下了决定,随即诵出本门练功心法。

  赵岳枫潜心聆听,到了第五段背完,开始念第六段时,他忽然举手着他停口,默想片刻道:“在下误⼊贵派秘府之內,曾经在一间石室墙上发现一段练功口诀,当时在下一看甚是显眼,似是⼊门时筑固基的心法,已经大感讶异,现在已得到答案了。”

  他随即将那一段口诀背出来,又道:“大致上是如此,字眼有不同,但內容决不会错!”

  青岚道人凝思半晌,眼中突然出突变神光,肃然道:“敝派从此得以振起衰,全蒙少侠恩赐,大德不言谢,且待⽇后贫道大功告成之后,自会将今⽇之事让全山弟子得知。”

  赵岳枫突然侧耳聆听,接着道:“有人来了,在下得赶紧离开。也许从此离开贵山,⽇后全仗道兄从中解释种种误会,在下已感不尽。”

  说罢急忙抱起单⽔仙,急奔而去。他本应先下星沉⾕天龙湖那边,但因有人是从这边走来,是以径向相反方向奔去。走出数里,但见四下皆是嗟蛾怪石,穷山秃岭,虽然景⾊不佳,但潜匿踪迹,却甚是理想。

  又走了七八里路,断续见到树木,可是景⾊仍然十分难看,他找了一个背风的岩洞,把一梦头陀和单⽔仙都放下,吁一口气,先出手助一梦头陀把⽳道‮开解‬,让他趁早完成神奇之功。

  单⽔仙则安放在一层枯叶上,她昏了好久,醒来时已是⻩昏时候。睁眼便见到⾐衫破烂但神采奕奕的赵岳枫在她的⾝边,芳心大感安慰。

  赵岳枫道:“二妹放心调养,我们已脫离灾难!”

  单⽔仙道:“我记得手臂疼痛如裂,随即便失去知觉,这两块木板是大哥扎的么?”

  赵岳枫道:“不是我,是那武宮主,她大概是良心发现,所以替你包扎,又敷上灵药,据她说只要不碰触到伤⽇,只须一⽇就可痊愈!”

  她苦笑一下,道:“什么良心发现,她见已无法再下毒手,才故意取悦于你!但却害惨我了!”

  赵岳枫道:“什么?她害惨了你?”单⽔仙道:“她对我种下此因,⽇后须受十倍果报。但这个狠毒的女人却要我报答她,心中实在不大乐意。”

  赵岳枫笑道:“原来你是佛门信徒,所以极重因果,依我看来,你还是回家为是!二妹你到底住在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单⽔仙道:“我住的地方远得很,自小就没有亲生⽗⺟,但却有个富贵双全的义⽗,我一年住在义⽗家,一年住在姑妈修行的尼庵中。”

  赵岳枫想不到她⾝世如此可怜而又奇怪,当下道:“你没有向义⽗或姑妈问起你的亲生⽗⺟的下落么?”

  单⽔仙秀丽的面上流露出黯然之⾊,道:“我义⽗本不晓得,他是个做官的人,几年才回家乡一趟。至于我姑妈,她已是道行⾼深的女尼,一年难得见上几面。她每次见到我,总是默然凝视着我,老半天之后便含泪诵佛号,回到禅房內。”

  赵岳枫道:“怪不得你无法出口询问⽗⺟之事,为兄尚有一点疑惑,那就是二妹你有时风仪如大家闺秀,有时却如佛门弟子,这两点都有了解释。可是你有时却流露出江湖气习,言谈中颇多江湖人常说的话,这却是从何说得?”

  单⽔仙道:“我义⽗家中有个老家人,他昔年是武林中颇有声名的人物,后来不知何故当了我义⽗的家仆。是他有时带我到外面游逛,参加一些集会,座中都是江湖耝豪重义之辈。带我去的那位老叔每次都是替我乔扮男装,要我效学他们口吻,所以我不但识得江湖口吻,连武林中许多逸闻掌故以及一些著名人物我都知道不少!”

  赵岳枫摇‮头摇‬,道:“真想不到你出⾝如此复杂,怪不得机变百出,精灵透顶…”单⽔仙微微一笑,心想:这可是你为人忠厚坦直,所以透着有点愚笨。

  只听赵岳枫又道:“那么你又怎会独自离开故居,要到风崖铁柱宮度化群魔?”

  单⽔仙沉昑一下,道:“我本来答应过慧师不将此事向任何人怈露,但既是大哥下问,小妹只好从实供出…”她叹一口气,接着道:“我本来就酷嗜佛学,一直有剃度出家之想。但姑蚂却不允港。因此四年前我就偷偷跑到二十里外一座尼庵去求主持慧师许我出家。

  慧师一见到我就露出十分奇异的神⾊,不过后来对我极好,时时限我谈论佛学要旨,又告诉如果我能度化恶人的话,这才真是菩萨心肠。”她面上泛出圣洁优美的光辉,自有一种令人仰慕的庄严。赵岳枫颔首道:“这种舍⾝度人的大愿,和我辈侠义心肠大致相同…”

  单⽔仙接着道:“这四年来我一直在思念此事,忽然有一大发觉我既生而无,何不发大悲大勇之心,捐弃这副⽪囊去度化一些恶人,使他们改过自新,立地成佛?于是我问慧师世上谁是第一恶人,她告诉我说风崖铁柱宮的武公可以当得第一恶人四字而无愧。她说她听过许多证据确凿的传说,这武公一生之中单是败坏妇女名节的行就不知做了多少万件,其余杀人掳掠之事,更是不胜枚举!”

  她沉思一下,似是回想当⽇之事,接着又道:“过了几⽇,我便跟姑妈说出此意,姑妈那时十分震动,面⾊灰⽩。她用种种理由劝阻我不要做这件事,但我志己决,只是低头念佛,后来姑妈告诉我说,她以前也听过有关武琊恶毒的传说,大概不假,如果我一定要去,她也无法阻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望我在失望灰心之余,还肯回去见她一面!随后将天缺三宝赐我,说是她听说天缺三主的另一半就在武公手中,如果他迫得急时,相信可用这三宝换回贞命…”

  她忽然叹口气,停口不说,心中却想道:“大哥啊,你哪知我自从遇到你之后,度化恶人的决心便已经动摇。只要你肯让我随侍一辈子的话,我宁愿不做菩萨!”

  她的心事赵岳枫自是不知,见她停口不说,还以为她是想起这武公的琊恶而心中畏怯,暗自忖道:“她到风崖无异自投虎口,我自是要尽力劝阻。不过她若是回去依靠姑妈义⽗的话,定是毫无趣味,我得想个什么法子替她安排安排…啊,有了,我从今就开始留心,若是遇到有胆有识的少年侠士,便替她做主。她嫁了之后,生活美満的话,自然永不再浮起这种怪涎的念头…”他想出了解决之法,心中大是宽慰,但暂时却不告诉她,等到适当时机才因她说。

  当下嘱她好生休养臂伤,自己出去查看四周形势动静,顺便采了好些果子回来,两人就以果充饥。

  到了翌⽇早晨,赵岳枫看看一梦头陀面⾊甚佳,单⽔仙也是精神奕奕。她內伤已愈,只有一点臂伤,毫无妨碍,赵岳枫大为放心,便独自出去采摘野果。

  岩洞附近数里之內,树木甚少。赵岳枫轻车路,直奔西北,数里外便是一座青葱山岭,翻过山岭,峰峦连绵,树木郁苍,与山岭那边的荒凉光秃的景象迥异其越。

  赵岳枫人林摘果,忽然听到有人穿林疾奔的声息,心中一动,循声追去。纵出二十余丈,只见一个佩剑道人在前面迅快奔行。

  从装束上一望面知这些道人便是武当派弟子,赵岳枫沉住气悄悄跟随,穿出树林,再转⼊一座幽⾕之內,只见⾕內花树杂生,景⾊清幽,在右边一片碧绿如茵的草地上,二十余名佩剑道人无声肃立,在这一群道人前面站着一排五个道士,四个须发如银,另一个却只有二旬上下,面⽪⽩皙,拔英俊。

  赵岳枫隐⾝⾕口树丛中,相隔虽远,却仍然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群道呼昅之声也听得见。

  他认出那四名老道人便是武当四老,属紫字辈,名望⾝份都极⾼。那年轻俊的道人正是他恨不得一剑劈死的⽩霞道人,以他的⾝份,纵是勉強和武当四老排在一起,也不应屹占当中位置。

  要知武当派门规甚严,这尊卑上下之礼决错不得。⽩霞道人居然占了当中主位,赵岳枫可就大感讶异,更加用心探按其中缘故。

  那三名人⾕道人奔到草地,先向自霞道人躬⾝稽首,然后才向四老行礼,接着退人人群中,肃然伫立。

  赵岳枫更加讶异,忽然醒悟,心中大震,忖道:“莫非他已当了掌门人?如果是的话,⽩沙道人何处去了?除非是死在他手中?”

  他一悟出此理,登时中热⾎奔腾,几乎要现⾝扑上去杀死那⽩霞道人。但转念想到这恶道既然已登上掌门人宝座,门下弟子不说,那武当四老见有外人要加害掌门,定要出手力拼。自己纵然有取胜之机,但能不能下煞手伤及四老?当下按捺住心中气愤,决定只要⽩霞道人定单了,便现⾝取他命,其余之事以后再看着办!

  ⽩霞道人口中发号施令,那二十余佩剑道人立时散开,动作迅速,片刻间已各自站好位置。

  赵岳枫遥遥看这二十余名佩剑道人分明是布下一种阵图,每人所站的方位,离别的人只有两臂之远。看上去似是接着九宮八卦之位布成阵势。当下大感惑,忖道:“武当派倾巢而出,在这僻静幽⾕中布下阵势,不知要对付什么人?”

  自霞道人详细查看这阵势之后,道:“那换位及出手招数你们都记得么?”

  二十余道人齐声应道:“记得!”

  武当四老的八只眼睛在阵势中扫来扫去,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座阵法,各各潜心查看虚实一般。

  ⽩霞道人举头望望天⾊,道:“快了,大家调匀呼昅,准备出手!”

  武当四老站在最左边的一位缓缓道:“掌门人的神机妙算,向来令人佩服!不过今⽇这一座阵法能不能收到预期功效,大成疑问!”

  第二位老道人接着道:“这座阵法全按九宮八卦方位略加变化而成,虽然发动之时会有神奇不测之威力,可是得看用以对付什么人…”这老道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对付待会儿要来的敌人便不管用!

  赵岳枫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滋生疑窦,左思右想总猜不出这一群道士要对付什么人?

  ⽩霞道人微微一笑,道:“四位师怕师叔不必多虑,此阵经过历代祖师推究,决无失败之理,非是本掌门自行研悟,待会诸位师伯师叔便可眼见此阵奥妙了!”他声调之中充満自信,那武当四老虽然辈份尊⾼,可是一则他⾝为武当派掌门人,二则他更说出此阵乃是经过历代祖师推究而成,便不再开口说话。

  赵岳枫忽然醒悟一事,忖道:“他们等候的敌人一定武功⾼強无比,连武当四老都没有获胜之望,才会如此慎重其事!这人是谁姑且不去理他,但此人既是如此武功⾼強,我须得防他⼊⾕时发现我的踪迹…”当下转眼四望,只见右边一排灌木后面,一株古树撑空而起,树荫十分浓密。如若蔵⾝在枝叶之中,武当派之人决难发觉,同时又居⾼临下,全场形势一目了然。

  他缓缓掉转⾝躯,挪出树丛,忽见一个人蹲在树丛枝叶下面,两下相隔只有五尺左右。

  那人一⾝青袍,头面用一条青中蒙住,只露出两只精光四的眸子,凝视着赵岳枫。

  赵岳枫这一惊非同小可,比之那⽇中计失⾜从山巅掉落秘府之內那时还要心神震

  这个青袍怪人扮相诡异这还不说,最要命的是他潜伏得这么近,赵岳枫却毫无所觉,按常理来说,此人既是窥伺他的踪迹,为何当他转⾝挪出树丛之际,他仍然大模大样地蹲在那儿向他凝视?此举大是不合情理,此所以赵岳枫骇了一大跳,但此人由头到脚无不诡异谲怪,令人摸不着头脑而生出揣揣之心。

  赵岳枫正在盘算如何对付这个怪异之人,只见他精光四闪的眼珠微一滚动,突然举手向旁边一指。赵岳枫顺他手指之处望去,并无可疑怔兆。目光一转,恰恰扫过那株枝叶浓密的古树,心中一动。回眸看时,那青袍怪人比个手势,果然是叫他到树上蔵匿之意。

  他剑眉一皱,忖道:“如此看来,他似乎对我没有恶意,但他会不会就是武当派布阵等候之人?”正转念间,那青袍怪人忽然移动,贴着灌木弯走去,脚下轻灵迅快,宛如狸猫。眨眼间已经掠过那株古树,随即消失在灌木丛中。

  此人倏现倏隐,行迹诡秘怪异,赵岳枫但觉心中一阵不舒服之感,宛如⽩⽇见鬼,但他终于攀上古树蔵好⾝形。

  草地中的一众道人个个如石像般伫立不动,过了一会儿,武当四老之一徐徐道:“现下已过了辰已之了!”

  ⽩霞道人望望天⾊,道:“马上就来了,这两⽇他总是在这个时候来这草药⾕中采药!

  一言未毕,⾕口倏然出现一道人影,武当四老齐齐望住⾕口之人,満是皱纹的面上,都泛起动的神⾊,显然这四位年逾古稀的玄门得道之士內心中情绪波甚是剧烈。

  ⽩霞看了一眼便即发号施令,着那布成阵法的二十余众佩剑道士小心戒备。

  那⾕中出现之人却也是个道士,须发如霜,面⾊甚是红润,直,健步如飞地走⼊⾕內。

  躲在树上的赵岳枫一看来人,心中暗暗叫声惭愧。忖道:“原来是武当上一辈的⾼手紫心道长,我竟没有想起是他…”

  紫心道人虽然⾐衫残旧,可是风仅犹在,远远望去宛如图画中的仙人一般。

  他人⾕之后,淡淡看那群道人一眼,便移目注视地上的种种草药。

  武当四老都流露出悲痛的神情,⽩霞道人⾼声叫道:“紫心师叔请过来一叙?”紫心道长漠然地抬头望望他,便又置之不理。⽩霞道人又朗声道:“小侄现下忝为本派掌门,恭请师叔移驾过来一叙!”

  紫心道长袍袖一拂,道:“本门之事,我又无暇理会,休要絮话!”

  武当四老齐齐念一声无量寿佛,声音甚是洪亮,接着有的叫师弟,有的叫师兄,紫心道长怔一下,却不瞧看他们,但面上泛涌起一种复杂的表情,其中有怀恋、感动、叹息和深沉的悲哀。

  瞬息间他就恢复了淡漠神态,自顾自俯⾝弯采摘一束草药。⽩霞道人朗声道:“难得师叔如今神智清醒,本掌门特地率同本派四老及门下弟子在此恭师叔,往昔师叔误伤门下弟子之事,本掌门深知非出本心。业已祈禀历代祖师之前,免去师叔之罪!”

  紫心道人一语不发,又俯⾝采药,两点泪珠掉在地上,却无人看见,他大袖一拂,暗暗中擦⼲了脸上泪痕,直起⾝子,淡然道:“多谢掌门恩典,但贫道已不复再列武当门墙之內,敢请掌门将此语昭告天下…”

  ⽩霞道人怔了一下,旋即恢复冷静,道:“师叔须得当众说明理由,此外并请将昔年经过详细示知!”他自制之力甚強,思略敏捷,果然有领袖一派之才。

  紫心道长无语沉思,渐渐面⾊变得铁青,眼中出狂的光芒,似乎一旦触忆起往事,就难以自制。

  ⽩霞道人觉察出对方的心情变化,眉头一皱,厉声道:“师叔如若抗命,莫怪本掌门不留情面,下令擒你回观。”

  紫心道长虎目一瞪,大踏步走过去。这时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失去理智,不能再讲道理,⽩霞道人卓立如山,冷静如常,举手指住那二十余名道士摆下的阵法,道:“师叔乃是本派第一⾼手,本掌门只得布下此阵,擒你回观!”

  紫心道长虽是理智已失,心神狂,但⽩霞道人的话他仍然能够理解,转眼望一望那阵势,突然放声狂笑道:“区区阵法,焉能困得住我紫心道人!”

  ⽩霞道人厉声道:“你若是不信,何妨⼊阵一试!”紫心道长纵声狂笑,举步闯⼊阵中。⽩霞道人一声令下,群道一齐拔剑出鞘。紫心道长一连掠过七八个道人⾝边,那些道人扯剑在手之后,各各摆出架式,却没有移动刺击。可是紫心道长一双大袖却不停地绕⾝拂扫,似是招架四下明晃晃的长剑。阵外的武当四老自是行家,此时都讶骇得瞠目结⾆,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武当四老此时都看出那座阵法奥妙无穷,紫心道长一闯⼊阵內,立时被四下长剑威胁得双袖不停地运功拂扫,护住全⾝,而事实上阵法并未转动,此外他们更看出紫心道长不但双袖上功力深厚绝伦,同时竟是使出本门秘传的云游鸟飞袖功招数。

  初时只见他前后左右劲风旋卷,那些待剑道人们几乎站立不住,但七八招之后,风力渐消,但紫心道人报数更急。

  阵中道士们剑势缓缓移动,脚下也踏着九宮方位,徐徐移转,阵法变化得甚是缓慢。

  紫心道长一⾝功夫并未失去,可是每一袖拂出之际,不等內力透出,便已急急回收,好似是全⾝所有致命部位都被四方长剑胁到,所以不暇伤人,先护己⾝。正是因为他不暇发力,是故风力渐消。

  躲在树上的赵岳枫看得甚是不解,心想此阵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若是换了自己,莫说目下功力奇⾼,便是从前,也不难突围而出,不过他为人素来谦厚,并不因此便生出轻视之心,反而更加全神探求其中之故。

  紫心道长左驰右突,总不能冲出阵法。突然手法一变,使出一套掌法,只见他⾝如蝴蝶,翩翩翔舞,双掌前封后架,兼尽攻守之妙。

  这一套武当秘传的九宮八卦掌所有的武当弟子无不为之俱骇惊服,但觉这位前一辈的本门⾼手实在名不虚传,举手投⾜间,自具无穷威力。他们都是武当杰出好手,人人练过这套掌法,是以无不深诸其中冷暖甘苦,因此特别感觉到紫心道长的确已将这一套掌法威力发挥无遗。

  但二十余招之后,掌上力道尽数收敛,如早先施展袖功一般,仍是着看急谋自救,无暇攻敌。

  紫心道长一生练武,许多地方已成为本能,无须思索。这刻似乎感到不妙,陡然伸手掣出背上的松纹古剑,田地一挥,先划出一道強烈光虹圈绕全⾝,接着仰天长喝一声,例如游龙,向对面的一名道人递去。

  那道人面对这位本派第一⾼手,心中大有怯意,一惊之下,忘了阵法规定的招数、倏然长剑一抖,化为金丝腕之式,反削对方手腕。

  紫心道长冷冷一哂,剑势快如奔雷,竟不因对方剑招而更改式子,松纹古剑剑尖哧一声刺人那道人腔,再收回来时,那道人所使的金丝腕招数还未曾使得⾜,他这一手不但露出精湛无比的功力,更因他的出手毒辣而震惊了所有的人。那受伤道人仰天跌倒之时,阵法顿时微微凌

  紫心道长剑光奔腾飞洒,眨眼间连续升起三声惨叫,有三名道人⾝遭惨死。

  武当四老同时变⾊,眼中露出凄惨痛苦的光芒,但颔下⽩髯却无风自动,分明已运功行气,打算出手。

  ⽩霞道人厉声道:“本掌门即谢请四老出手,你们不得慌,妄自变招,须得依照阵法剑招出手…”

  他第一句先提示众人两件事,一是他的⾝份乃是掌门人,二是武当四老要出手。武当派规矩素严,掌门人权重一切。一众道人登时抛开畏惧之念,遵令催动阵法。

  紫心道长连毙四人时,⾎光映眼,面上露出更‮狂疯‬的神情,随即冲到阵法另一隅,四下的道人们已经奋起勇气,豁出命,依照阵法规定的几招剑法逐一施展。这时阵法转动快得许多,阵中空隙已由最外一层的道人进来填上,紫心道长使出武当无上绝艺九宮剑法,但见一圈霞光罩住全⾝,在阵中让来让去,每每击中布阵道人手中之剑。但神威已失,空自不住地碰击出金珠鸣之声,却不曾击落一剑。

  众道得见阵法威力果是神妙莫测,个个胆气复壮,更无错失。

  赵岳枫望见武当四老都掣剑在手,忖道:“这一次紫心道长势必被擒无疑。原来这个阵法乃是专门对付武当本门之人才有奇效,这道理其实甚是显浅,大凡是武当出⾝的⾼手,一动手自然要使出武当派的招数,此阵每一人每一招都是针对武当心法而设,无怪以紫心道长这等绝代⾼手,一人阵中,便束手缚脚,一直自顾不暇。”

  不到一盏热茶工夫,紫心道长剑势由快而慢,不但光芒尽失,而且往往门户洞开,若不是⽩霞道人下令不得杀他,这刻早应中剑⾝亡!

  武当四老仍然不敢松懈,横剑戒备,眼看紫心道长即将无法招架而被擒时,首先锵地一晌,他手中松纹古剑被击落草地之上,接着两剑夹攻到他左右前后,另有一人骄指如戟点向他背后大⽳。

  紫心道长在这落败的刹那间,忽然双拳齐发,砰砰两声响处,对面的两名道人都被他拳力击倒。他紧接着旋⾝回手,迅快如电般扣住点他背⽳的道人”手腕,轻轻一甩,这名道人飞开三丈有余,摔个半死。

  这位武当第一⾼手拳打掌劈,一下子击倒七人,冲出阵外。

  武当四老各长剑,拦住他的去路,紫心道长一拳劈去,两柄长剑叉一封,把他的拳刀尽行抵住。紫心老道噫一声,定睛一看,武当四老肃穆排列在前面,四柄长剑光芒闪闪。

  紫心道长似是忽然认出他们是谁,霜眉一皱,道:“你们怎么跑出来了?”

  这话问得许多人都不明其故,原来现在的武当四老当年最是沉潜向道。四人结伴长年自闭观中一间丹房之內。难得出来走动。紫心道长神智不清,认出了是他们四人,只道是数十年前一般,是以冲口而问。

  武当四老被他这一句话挑起旧⽇之情,都不噤鼻酸眼,还未说话,紫心道长一掌推开面前闪闪的剑尖,大步穿过,道:“我还有事,没空陪你们闲谈,你们去找别的师兄弟吧!”

  他一直向⾕口走去,武当四老呆呆望住他的背影,眼眶中一片嘲模糊。他们都记起昔年情景和挑触起旧⽇心情,那紫心道长一向练武成癖,不大与人闲谈,这种态度原是昔年常见,想不到今⽇又见到了,四老心中一阵哀伤,竟不忍心出手阻挡。

  ⽩霞道人极是精明极变,一看这等情势,须知今⽇一番布置都⽩费了。当下也不再提此事,下令众道将受伤之人抬回去,武当四老也随众回观,只剩下他一个人负手沉思,筹想对策。

  赵岳枫一看机不可失,也不管还有个神秘的青袍人,疾然纵下地,奔到⽩霞道人⾝后,沉声道:“咱们该得算一算帐了!”

  ⽩霞道人并不震动,回转⾝子,道:“贫道除了想把紫心师叔请回观去之外,还有就是希望赵兄出现!”

  赵岳枫冷冷道:“你现下虽是武当掌门,但我赵岳枫却不承认,单讲你私通仇敌,暗恋那魔恶碱之女一事,就⾜以按武当重刑发落,何况于我个人还有诡计陷害之恨。今⽇你别想生出此⾕…”

  ⽩震道人轻叹一声,道:“贫道想杀你灭口固是大错,但至于私通敌人等等罪名,贫道决难默认。但怕只怕贫道纵有三寸不烂之⾆,也难教赵兄相信。”

  赵岳枫心中道:“哼,我自然不相信,你还有弑害掌门而自立的滔天大罪呢!”他一反手掣出背上的沉沙古剑,冷冷道:“不错,你毋庸多说,赵某今⽇就用武当秘蔵神器为武当清理门户,诛除叛逆好恶之徒…”

  ⽩霞道人退开数步,道:“贫道绝非贪生怕死不敢向赵兄领教,事实上贫道已峻拒敌人威迫利…”

  赵岳枫起沉沙古剑,迫将上去,道:“快把兵器亮出来!”

  ⽩霞道人摆手道:“赵兄请听贫道解释心迹…”话未说完,赵岳枫古到已经迫到面前,连忙飘退数步,只听赵岳枫厉声道:“我永不信你这无聇叛徒的话,快亮出兵器受死!”

  ⽩霞道人受迫不过,只好掣出长剑。他还想作最后努力使对方明⽩他确实已峻拒了武宮主种种勾搭,同时又考虑到假如自己死在赵岳枫剑下,势必酿成武林一大风波,从此东海武当两派之仇,世世代代都解不开。况且自己⾝为武当掌门,若是死在对方剑下,于师门声誉自是极大侮辱,凡是武林弟子都不能忍受。

  种种利害关系在他心头呈现得明明⽩⽩,但偏生无法制止消弭。但觉光芒一闪,那柄厚钝沉重的古剑头所到,却不闻一点风声。他心中微骇,长剑疾挥,一招“宝筏渡河”剑⾝横架敌剑,剑尖却威胁敌人口要⽳。一招之中,攻守兼备。

  他剑一出手,赵岳枫就发现这个道人功力大见精迸,比之当初在观门接战之时,固是不可同⽇而语,即使是前两⽇在武当噤地星沉⾕天龙湖畔长生岩绝顶再度锋时,也大有不同。

  当下剑势一变,使出剑上缕镑着的沉沙剑法,霍霍霍连攻三剑。每一剑都是人随剑走,那么沉重的古剑显得灵动飞翔异常。⽩霞道人也自使出武当秘传九宮剑法,一连使出“云旗蔽天”“电风相薄”“饮马咸池”“上叩天阙”等数招。

  一团剑光紧紧裹住⽩霞道人全⾝,赵岳枫的古剑连接击中三记,发出震耳响声,只将他震得腾腾后退,却不曾击破重重剑幕。

  赵岳枫细看这⽩霞道人剑法玄奥难测,不怒不慑,兼备刚柔之气,正是一流大剑家的风度气派。內力之強,更是令人惊奇。心中不觉泛起惋借之意,暗念这道人如果正正派派的话,以他的智谋武功,确实堪以担当掌门大任,并且可期望他光大武当门户。

  但他杀死对方之意已决,更不多想,沉沙古剑上运⾜內力,施展出独特剑法,呼呼呼又是一连三剑。

  这三剑都击在⽩霞道人剑光之上,他硬了两记,已经真气浮动,臂膀酸软。再抵挡第三剑时,但觉眼前一阵昏黑,虎口也几乎震裂。腾腾腾连退七八步,幸而未曾摔倒,可是手中长剑终于把持不住,啪的一声掉在草地上。

  赵岳枫如影随形般跟踪扑到,凝立他⾝前,举剑所。⽩霞道人厉声道:“快点动手!”话犹未歇,噴出一口鲜⾎。

  赵岳枫冷冷道:“我要你死得心甘口服,去把剑捡起来再战!”

  ⽩霞道人气极反笑,道:“好,好…”过去捡起长剑,迅速调元运气,恢复力量。接着提剑扑向赵岳枫,大喝一声,长剑倏地幻化作千百支之多,猛攻迅击。他一上手就施展出九官剑法中的连环攻敌招数,刷刷刷连发六七招,每一招都变幻出无数剑光,凶狠辛辣而又各极奥妙。

  赵岳枫被他一连数招‮烈猛‬奋攻之势迫得不住后退,但毫无一点可乘之机,侍他这一般锐气略消,沉沙古剑蓦地发挥威力,左所右劈,泛露出一种莫能抵御无坚不摧的气势,叮叮当当击数剑,登时把⽩霞道人硬生生震退。赵岳枫紧接着大喝一声,剑路一为,宛如在千军万马之中冲锋陷阵一般,直劈横所,勇不可当。

  特别是他的一股勇猛气势实在⾜以使敌人內心慑惧,⽩霞道人但觉不论如何抵挡,都无法得逃大劫,突然仰天悲啸一声,抛掉手中长剑。

  赵岳枫一剑已所到他头顶,见他如此情状,不觉一怔,煞住所落之势,喝道:“你心中可曾服了?”

  ⽩霞道人瞪他一眼,阵子中尽是倔強之光。但口中却道:“服了,杀吧!”显然他只是想立刻结束此事,所以肯吐出服字。

  赵岳枫道:“那就行了!”再度举起古剑,运力下击。蓦地风声一响,⽩霞道人被一股潜力撞得飞开七八尺远,赵岳枫一剑斫空,赶紧煞住势子,侧首瞧看。只见那个神秘的青袍人站在一边,⾝子又⾼又痪,但露出在蒙面青布外的两颗眼睛却精光四

  赵岳枫道:“尊驾是谁?”⽩霞道人也厉声道:“什么人胆敢擅闯本山?”他忽地又噴一口鲜⾎,但这口⾎一吐出来,反面气机畅通,迅速拾起长剑,扑到青抱人⾝边,举剑指住,又道:“你若不答,休怪贫道出手!”

  他虽是战败之⾝,但气派威风犹自不减。那青袍人骨碌碌转眼望他,微微颔首,意似赞许。接着哑住声音向赵岳枫道:“我特地来向赵兄讨个情…”

  赵岳枫剑眉一皱,道:“什么情?不要杀他么?凭什么?”

  青袍人对⽩霞道人之剑似是毫不忌惮,哑声道:“凭的是那⽇你僵毙在秘府门前…”

  他刚说到此处,赵岳枫蓦地记起那天被紫心道长以武当九转玄功,少林愣迦金刚力,加上昆仑振天龙三诀从中运转淡化,以致震死僵卧。其后回醒,听单⽔仙说过见到这么形状的一个人,本来一直以为她受伤眼花,谁知此人果然存在。

  那青袍人已接着道:“赵兄其时已经魂游冥府,只有一缕细如游丝之气,是我拼着耗损三年功力,助你将瓮带经脉间的真气还本还原,纳⼊丹田。令义妹也是得我及时出手,⾝上五处大⽳方始不至于当真闭塞。”

  赵岳枫肃然躬⾝行礼,道:“尊驾于我兄妹有再造之恩,在下终⾝感铭,还待⽇后图报!只是…”他昂然立,神情庄穆异常接着道:“只是今⽇却不得不教尊驾失望,此人非除不可,否则武当从此永堕万劫不复之境…”

  ⽩霞道人本要先行解决这青袍人,免得让江湖上得知今⽇之事,贻羞门户。可是赵岳枫这几句话却使他蓦地心冷意灰,长叹一声,不知不觉退开数步。

  青袍人哑声道:“你代武当清理门户,只怕有所不便。尤其他乃是武当现任掌门,事后势要误会重重,无法解释得明⽩。”

  赵岳枫道:“这话甚是,但在下又考虑到今⽇如不杀他,⽇后更难除此败类,试问武当之人怎肯相信现任掌门曾经背叛师门,为了图谋掌门之位,暗中向敌人互通消息?又如何肯信这位掌门暗恋武公之女武芳佩?”

  那青袍人⾝体一震,瞠目无语,赵岳枫又道:“前几⽇武当掌门还是新立的⽩沙道兄,今⽇已经由他当上掌门,不问可知⽩沙道兄定是被他害死!”

  青袍人吁一口大气,道:“⽩沙道人之事暂且不提,你说他与敌人暗通消息,又私恋武芳佩之事,有何证据?”

  赵岳枫道:“语据?如有证据,我何不直接找武当四老?”他随即将那⽇在长生岩顶‮听窃‬到的话通盘托出。青袍人点头道:“我知你不是奷诈之辈,绝难编出这等事实,⽩霞,他这番话可是当真?”⽩霞道人忽然⾝躯一震,宛如碰上极是骇异之事,面⾊大变,只会‮头摇‬,不能开腔。青袍人正要说话,赵岳枫忽然记起⽩霞当时焚毁以前信函时,曾经留下一个武宮主批得有字的信封,立刻道:“有证据了,就在他的囊中…”

  ⽩霞道人更加面如土⾊,平⽇的机智灵变都不知抛撇何处,甚至⾝躯微微发抖。

  青抱人纵步走到⽩霞⾝边,伸手道:“给我!”他已不再庒哑嗓音,听起来特别威严有力。

  赵岳枫道:“阁下小心他老羞成怒、突下毒手!”他虽是有七分相信这青袍人救他之事不假,但在未曾真个证实以前,仍然不肯称他恩人。

  青袍人‮头摇‬道:“他不敢,信拿出来给我!”⽩霞道人面⾊变来变去,接着伸手⼊囊,但一时缩不出来。最后怯怯道:“大师兄,你不会相信此事不是当真的吧?”

  赵岳枫好生讶异,忖道:“⽩霞道人的大师兄应该是死去的⽩木真人,但⽩木的尸体我不但眼见,而且亲手碰触过,确实己死,此人究竟是哪一个?”

  那青袍人低哼一声,道:“信给我!”他不说旁的话,心意难测。⽩霞道人长叹一声,道:“小弟囊中的确有这么一封信,但小弟决不敢作出背叛师门之事,这话只怕大师兄不会相信…”

  他到底掏出一个信封,给青袍人。这信封原是⽩霞致函武宮主所用,上面写着武宮主芳佩启旁边署着⽩霞二字。信封后面三种朱笔批注字迹,一是⽟卷书生房仲,一是开宮主,最后的是武公亲笔批注。

  这个信封背面的批注千真万确地证明⽩霞曾与武宮主暗通鱼雁,不然的话,⽩霞尚可辩说自己偶然随笔写在信封,如此虽是遁词,也还有三分歪理。目下却是铁证如山,百口莫辩。

  青袍人反复看了几次,沉声道:“可见得赵少侠说的话没有一字不真,你那⽇巧施诡计,听他坠⼊圆洞之內,分明是灭口之意,现下你无须答辩,可将宝剑捡回来,待赵少侠代武当历代祖师清除门户败类!”

  他的话完全是命令式,更妙的是讲明不要⽩霞答辩。而⽩霞道人果真乖乖走过去拾起长剑,走回青袍人⾝边。

  这时青袍人已转眼望住赵岳枫,道:“少侠心中定然奇怪我是什么人,竟能命令自霞?

  而他又不敢违抗…”

  赵岳枫剑眉紧皱,目光不时闪在⽩霞⾝上,心想如果⽩霞此刻乘机出手暗算。他与青袍人相隔如此之近,武功又⾼,青袍人必定无法逃得杀⾝大劫。可是青袍人只顾跟自己说话,似是忘了⽩霞,更不提防⽩霞会情急反噬一般。当下作个手势要他走开几步,但青袍人宛如不悟他的意思,继续道:“贫道法号⽩木,今⽇与少侠已是第三次相见,第一次是在秘府门外,第二次是在秘府之內,那次多蒙少侠将棺盖打开,贫道才能出困。彼时又蒙少侠告以衷心之言,得知敝派种种不是之处,极是歉疚。那时贫道已施展⻳眠之法,必须经三昼夜运功,始能复苏起⾝,故此无法立刻答话,也无法启开死门。少侠救命之恩,贫道自觉负欠良多,但愿有机会得以报答…”

  他一面说一面取下面上青巾,露出疲削严峻的面容,果是赵岳枫那⽇打开石棺所见的道人。

  他接着又道:“今⽇第三次幸晤,又蒙指出不肖师弟种种恶行,铁证在手,不容狡辩,还望少侠成全到底,立斩不肖师弟于剑下!”

  他这时才转头瞪住⽩霞,喝道:“还不把剑举给少侠,请他成全?”

  ⽩霞道人面上神⾊灰败,但眼中却流露出坚毅光芒,躬⾝应了一声,接着双手捧剑走到赵岳枫面前,稽首道:“武当不肖弟子⽩霞敬请少侠赐予一剑!”

  赵岳枫接过那柄松纹古剑,忽然生出疑惑之心,忖道:“他为何这等服从⽩木真人之言,即使是武功相差甚远,但早先大可出手暗算,以他这个叛徒⾝份之人,纵是多加一项罪名,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何况伤了⽩木真人之后,我定要先查看⽩木真人伤势,他便可以乘机逃遁,他为何不这样做?”

  这个疑团不但使他踌躇而未能下手,反倒隐隐若有所悟,不过一时却弄不清楚紊的思绪。

  山⾕中静寂无声,⽩木真人凝目望住赵岳枫,一似细察的心意。⽩霞道人却越来越恢复安详平静,大有视死如归之意。

  赵岳枫剑眉一转,道:“在下先请问道长两句话!”他说得甚是客气,倒教⽩霞觉得十分讶异。赵岳枫接着道:“第一便是你设计陷我掉下圆洞之前,可是的确己悔悟前非?如是的话,何以又施此毒计?”

  ⽩霞道人道:“贫道虽是痛悔前非,但彼时尚不知少侠乃是真真正正光明磊落的侠士,因此不敢信少侠以后永不怈漏此事,只好横心灭口!”

  他说得十分⼲脆,赵岳枫点点头,表示満意,接着道:“第二便是令师兄⽩沙道长怎生死法,与你有无⼲系?”

  ⽩霞道人肃容道:“⽩沙师兄刻下安然活在世上,正闭关苦练一种武功,是以着贫道代理掌门一职。”

  赵岳枫透一口大气,道:“这就是了,多谢道长赐答一切!”接着转眼望住⽩木真人,道:“在下胆敢请真人对令师弟处决之事再行考虑,在下觉得令师弟那天晚上坚拒与对头合作并非作伪,至于以前犯错,恐与年轻阅历有关!”

  ⽩本道人数首道:“少侠英明密智,观察人微,贫道亦有此感,只是不敢说出,以免世人误会贫道偏袒同门,沾辱师门清誉。”

  ⽩霞道人几乎信不过自己耳朵,但明知不是做梦,登时悲喜集,涌出两行清泪,扑翻地上,跪伏不起。

  赵岳枫连忙闪开,⽩木真人却上前将他搀起,道:“师弟不必如此,刚才如果你给我一剑的话,我们师兄弟便都成了千古罪人,尤其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有失管教,更是罪不可恕。

  此所以我须得以生命来证明你宁死也不肯背叛师门…”

  赵岳枫和⽩霞两人这时才明⽩⽩木真人乃是故意背转⾝子和赵岳枫说话,予以可乘之机,以便证明⽩霞有无背叛之心,赵岳枫佩服无已,⽩霞则感涕零,都说不出话。

  ⽩木真人向赵岳枫道:“贫道出任敝派掌门垂二十年,因功浅孽重,遂致走火⼊魔,瘫卧多年,在这二十年中不但毫无建树,反而⽇渐凋零,心中惭愧无地。最近好不容易才克服瘫痪,重获自由之⾝,便因敝师叔紫心神经昏昏错,不少同门弟子惨遭横死。此事不但关系到本门弟子安危,而且传出江湖,更是门户之辱。是以贫道专心一意解决此事。无奈形势急迫,敌人已移师来犯,而紫心师叔又屡屡出现。那⽇设法挽救少侠伤势之后,便迫不得已假死,以便卸却掌门之⾝,从事解决紫心师叔之事…”

  赵岳枫听到这处,不噤大为敬佩,心想这⽩木真人不愧是有道之士,中毫无名位之念,掌门人大位本就不放在心上,他若是解决了紫心道长之事后,其势也不能再当掌门,这是何等襟,何等修养!

  ⽩木真人又道:“敝师弟之事总算待清楚,他开罪少侠之处,还望容⽇后补报,刻下少侠乃是代表三门四派的人,关于敝派武功,贫道愿负全责!”

  赵岳枫拱手道:“这个目前不急,在下决定在三天五⽇之后便直赴风崖铁柱宮,找那老魔头拼上一场。在下只求真人答允一事…”

  ⽩木真人面上露出讶⾊,道:“少侠就要去了?只不知何事可容贫道效力?”赵岳枫道:“这柄沉沙古剑本是贵派神物利器,在下斗胆求真人九借一用!”

  ⽩木真人肃然道:“少侠尽管取用,莫说区区一剑,就算是敝派一切人力物力,少侠悉可随意吩咐!”

  赵岳枫晓得他是歉疚于心,亟恩图报而致,并非作伪,当下衷诚道谢L并且预先告辞,说明只等义妹稍有恢复,即行出山,不再到观中拜辞,⽩木真人见他坚决不肯到观中休息,也就罢了。

  两下别过,赵岳枫満肚子⾼兴,奔回那岩洞中。单⽔仙臂伤已愈,‮开解‬布带,晶莹⽟臂上竟不留一些痕迹,梦头陀不久也自功行圆満,长呼一声,睁眼起立,道:“我佛慈悲,老头陀已是三度为人了!”

  他面上尽是疤痕,绿气已退,但已伤毁的⽪⾁,已不能复原,是以甚是丑怪难看,加以他⾐服破烂,一头发,样子甚是骇人。可是他眼中露出的光芒,却十分慈蔼纯真。

  他摸摸面上疤痕,道:“这一点劫难还不算完结,首先老头陀须得找到紫心道兄,将往事弄个⽔落石出。假若尚能生还的话,便与少侠同赴风崖…”说到这里,忽然停口思索。

  赵岳枫道:“紫心道长神智不清,大师找到他也不一定问得出一个所以然来,何必冒此大险,其实大师离寺已达二十年之久,现下何不命驾返少林一行?”

  一梦头陀摇‮头摇‬,道:“不行,昔年之事在老衲心中已生了,细不弄个明⽩,老衲永世不得一⽇安宁!假设从紫心道兄⾝上查不明⽩,老衲还是有地方可以再查,只是那一来就不能与你同赴风崖了。”

  单⽔仙心下着急,道:“大师竟肯让我大哥独自闯⼊魔窟么?”

  一梦头陀道:“他现下一⾝武功非同小可,除了那老魔头之外,谁也拦阻他不得。只要少侠运用机智,突然出现于风崖上,迫那老魔头亲自动手,是胜是负,便可立决!”他迟疑一下,又道:“自然如果老衲也一道去的话,合两人之力对付那十面阎罗武公,必胜券,但老衲目下已练成了敝派达摩神功中的愣迦金刚力,大概已是敝派第一⾼手,焉能做出以二敌一之事,贻羞门户?”

  单⽔仙小嘴一撅,道:“哪里有这么多的忌讳?昔年你们还是合三门四派的⾼手围攻人家一个,现在对头未变,但你却反而不肯以二敌一了?”

  赵岳枫忙叱道:“二妹不可如此说话…”单⽔仙转过头来也向他撅嘴道:“我说的话有假么?”赵岳枫自然也不能怎样责骂她,呐呐道:“虽然不假,但…但…”

  她道:“不要但是了,真就真,假就假,我却不明⽩为何真话说不得?难道应该撒谎打诳才对?”赵岳枫被她抢⽩得面红耳⾚,无法开口。

  一梦头陀涌声佛号,道:“单姑娘这等神态口气,教老衲不由得忆起营年一位故人。单姑娘说得好,是真就真,是假就假,单姑娘的话并没有使老衲难堪。事实上当年老衲等七人围攻武公人,彼时各派都尚有长老,我们还不能称为各派中第一⾼手,而现在老衲已可说是⾜以代表敝派之人。但这都不关重要,纵是以二敌一,这事只是为天下伸张正义,为武林诛除败类,岂能厅斤计较虚名,老衲用心实在是想教赵少侠借此机会一举成名,⽇后可以领袖武林,主持正义,所以由得他孤⾝涉险,以他的相貌为人,绝非横死之辈,老衲极有信心。”

  单⽔仙喜道:“原来如此,那就行啦!但小妹却要陪他去,大师瞧瞧我会不会有什么凶险?”

  一梦头陀定睛瞧她面貌,道:“你福泽甚厚,后福无穷,绝对不会横死,不过…”他沉昑一下,肚中暗暗算计一事,接着道:“不过你近⽇有意外之灾,还是不要跟赵少侠去的好!”单⽔仙通:“不,我要去,只要死不了就行啦!”一梦头陀面⾊一整,道:“话不是这么说,所谓意外之灾,有时也十分严重,而且还得看每个人的⾝世和对事物的看法如何才能决定这件意外之灾的质。譬喻有人视财如命,要他损失资财,其痛苦就不是挥金如土的慷慨之士可以想象得到!老衲这话你可懂得?”

  单⽔仙想道:“他分明在点醒我⾝为女儿家,如若遭受污辱,失去清⽩,虽然不死,后果却十分严重…”当下点头道:“我懂了,可是大哥一个人去我却放不得心!”

  赵岳枫正待开口,忽然远远传来一声清啸,一梦头随侧耳而听,面⾊变得十分凝重,赵岳枫道:“这是紫心道长的啸声…”一梦头陀点点头,道:“你们且在此地等候我,千万不要寻去!”

  单⽔仙抢着道:“你先去吧!我答应决不寻去,如有违背斯言,天诛地灭,我还要跟大哥说话,你老人家一⾝武功出神人化,量那老道决赢不了你。”

  她不但答得快,而且发了毒誓,又捧老和尚两句。一梦头陀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时机匆迫,料想他们既然这么说了,总不会违背誓言。于是应一声好奔出洞去,眨眼间便自去远。

  单⽔仙扑哧一笑,道:“大哥快看他向何方走的,远远跟住他。”

  赵岳枫愣然道:“这怎么行?我们已赌过咒不寻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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