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破死亡囚妇赠玉佩
青岚道长向一梦头陀稽首道:“晚辈起先窃疑前辈心迹,特此请罪!”一梦头陀道:
“道兄不须客气,便教老衲易地而处,也难免疑惑!”青岚道人道:“大师容⾊枯槁,比起昔⽇中毒垂危之时,还要萎顿,不知是何原故?”
一梦头陀怔一怔,自语道:“难道他的用心竟是如此?”话声未歇,大厅后门走人一人,接口道:“笑话,老夫对付你们何用施展手段!”
这话一听而知乃是武公驾到,但声音已一如常人,没有那种雷鸣震耳的威势。青岚道长抬目望去,但见这个数十载名震寰宇的老魔头长得俊逸清秀,⾐着神情宛如文士,一点也不像是个混世魔王,暗暗惊异。
青岚道长上前稽首道:“贫道今⽇得晤老施主,真是平生之幸!”
武公道:“这却要多谢你师⽗⽩木,他若不是被戮⾝亡,你别想见到老夫!”
青岚道长眼中不噤出悲愤光芒,但神情间仍然保持安详镇定,道:“贫道不明⽩老施主话中之意!”
武公道:“老夫在这二十年间,曾经分出一部分精神就三门四派的武功,研思出克制手法。这老和尚枯槁憔悴之故,便是营苦思索如何拆解老夫所创的克制手法所致。同样的,老夫对武当也创有破武当十三式,当⽇如果不曾杀死⽩木,这十三式自是由他探求拆解之法,你便不能见到老夫之面了!”
青岚道长淡淡一笑,道:“老施主好大的口气,竟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中。贫道虽然在敝派中籍籍无名,但今⽇既敢登门,老施主的手下恐怕还难我不住!”
武宮主冷笑一声,道:“别吹,你连我都赢不了,哪有资格遇见家⽗!”
武公道:“老夫虽然目空四海,但你和老和尚的一⾝武功却也不曾轻视,只是老夫认为世上之事并非徒凭武功便可以决定,因此非得智勇兼具的人,老夫才肯正式接见!眼下只有赵岳枫可以得此殊荣!”这武公口气中虽是把眼前两位⾼手比了下去。但一梦、青岚对赵岳枫哪里会生出嫉心!反而武宮主双手在⾐袖內紧紧捏一下拳头,心中又是嫉恨,又是喜,嫉恨的是赵岳枫屡次出奇制胜,庒倒了以智计著名的她,喜的是这个英俊男儿果然迥异俗流,不负她当年轻眼赏识,芳心暗许的一番情意。
她心中又苦又甜的情绪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同时暗暗决定,待会儿出去便即召集众人,全力拦截赵岳枫,绝不让他上得铁柱宮。
只听武公道:“你愿意先听听老夫的破武当十三招?抑是就此与老夫决一死战?”
青岚道长目光闪动,沉昑半晌,才道:“贫道愿意先听听老施主的绝世手法!”
武公忖道:“谅你逃不出老夫的算计…”却见武宮主向厅外走去,当即叫道:“佩儿听着,你的心思为⽗无不知悉,却不准你胡作妄为,拦截赵岳枫。”
一梦头陀微哂道:“凭你铁柱宮的几个人,哪里拦阻得住赵岳枫!”
武公道:“这话也不尽然,赵岳枫武功虽⾼,但远来此地,主客之势已分;何况老夫这个女儿颇饶智计谋略,若是不能力敌,定当智取,如此于他有害无利!”
武宮主哪知武公听觉敏锐无比,刚才听风了她捏拳微声,已猜出她的心意,当下哪敢多言,颓然出厅。
一梦头陀也回避到后面,不久,便见一名大汉领着青岚道长从后门出来。
两人目光一触。已经了然彼此心事。青岚道长停住脚步,轻喟一声,道:“武老施主果是武功绝世,奇才异禀,世所罕见。”
一梦头陀问知青岚道长的静室须得经过自己那一间,便陪他向后面走去!一面道:“老衲也想不到他二十年苦修之后,已练成金刚不坏之⾝。唉!中原武学博大精深,虽是绝响数百载之久,但传人一出,便即做视千家百派;可惜此人心术不正,反而使世人尽以为他一⾝武功乃是琊派绝艺!”
青岚道长驻⾜道:“贫道也听敝派前辈讲究过,据说武老施主一⾝武功原是中土绝学,成就更在时下各派始祖之上,想必与数百年前的天缺老人有密切渊派!”
一梦头陀道:“这一派正宗武功创自千余载以前,极是精深博大,可惜时代湮远,大半散落,数百年以来,已经绝迹人是,那天缺老人的武功只是其中一支而已!”
那个领路的大汉听得十分人神,一梦头陀忽然出手点去,那人应手跌倒。青岚道长瞥视一眼,发觉已经气绝毙命,心中大惊,忖道:“这位老前辈德望昭著,怎的为了这一点点小事便开杀戒?”
只见一梦头陀走到墙角,原来这刻他们已站在他的静室门前。青岚道长又讶想道:“原来刚才一阵奇异的叫声,竟是从墙角传来!”
他接着听到墙角传出“全山警报,有敌人侵”两句话。一梦头陀纵到他⾝边,道:“我们快出去,想是赵岳枫来了!”
青岚疑惑地望了墙角一眼,一梦头陀轻轻说出原委,他这才知道一梦头陀忽下毒手之故,敢是怕那人怈露听到异声之事,因而让武公查出文开华传声的秘密。
两人直奔出去,才出了月洞门,只见院子中站着三人,手中都持着兵器,这三人之中有两个和一梦动过手,正是內四堂堂主黑煞手赖珞和⽟轴书生房仲。另外的一个则是外七堂堂主之一的十丈玄砂胡长寿。
一梦头陀道:“三位可是奉命拦阻老衲出去?”
赖珞浓眉一皱,道:“两位去而复转,有何贵⼲?”
一梦头陀道:“我们要见见赵岳枫,别无他故!”
那三人都一齐变⾊,想不出这老和尚具有何种神通,一旦本宮有警,便即知道。
青岚道长踏前两步,面罩严霜,冷冷道:“诸位最好让开!”
一梦头陀也迫上前去,道:“老衲刚才已破杀戒,诸位别迫老衲出手!”
黑煞手赖珞奉命之时,原本只预料一梦头陀或会出来,万想不到他不但得知警讯,而且又是两人齐出。形势大变,凭自己三人力量实在拦他们不住,当下侧⾝让路,道:“两位请!”
一梦、青岚二人,大踏步奔出大厅,只见厅中只有武公端坐太师椅上,武宮主侍立椅后,此外闻无人迹,一梦心下大惊,迅速忖道:“莫非这老奷故意传警,试探我从何得知警讯?”心念一转,便即低声对青岚道:“老衲少有心⾎来嘲之事,现下不见人影,莫非错了?”
武公冷笑一声,道:“你们的视听功夫还不够火候,赵岳枫他已迫近二十丈之內了!”
一梦头陀松一口气,随即忆起文开华之事,当下装出不信的样子,疾奔出去,放眼一瞥,只见十余丈外一个英姿飒慡的年轻壮士大步走来,左手提着那口特别长大的沉沙古剑。
一梦头陀上去,道:“你终于来啦!”赵岳枫欠⾝施礼,道:“大师几时驾到的?”
正说之时,耳中听到一梦头陀传声说出文开华之事;不噤一怔。当下又道:“晚辈今⽇如果侥幸取胜,一切自当解决!”一梦头陀摇头摇,道:“不行,你还得先查明单姑娘的下落!”
赵岳枫惊道:“她怎么啦?”一梦头陀道:“她当时被武宮主点中要⽳倒地,老衲惭愧得很,竟无能保护她的全安!”赵岳枫虎目中出慑人威光,切齿道:“今⽇非手刃那狠毒妖女不可!”
数丈外传来一声冷笑,声音娇脆,赵岳枫扬目望去,眼中出现一个宮装美人,面上神情冷若冰霜。他含怒瞪她一眼,还未说话。武宮主已经轻移莲步,姗姗走来,一直走到赵岳枫面前,相距不到两尺,才停住脚步,道:“你这么恨我,那就下手吧!”
赵岳枫大怒想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举起右掌,掌力发之际,不知如何拍不出去。武宮主一膛,耸起的部分几乎碰到他的手掌,反而迫得赵岳枫缩掌不选。她道:
“杀呀,怎么不敢下手!”声音十分冰冷,似是満腔怨恨。
一梦头陀头摇一哂,退开老远。赵岳枫见他走开,更感孤立无援,不知如何是好!当下哼了一声,道:“这就奇了,我不出手好像反倒得罪你啦?”
武宮主道:“当然啦,你骂我什么来着?”
赵岳枫既下不了手,便也不敢再提妖女二字,忽然想出计较,大声道:“让开,侍我会过你⽗亲,再跟你算帐!”
武宮主道:“人死不能复生,还算什么帐?”赵岳枫不噤呆了一下,怒气又填満臆。
忽见她面上已不像早先那样冰冰冷冷,换上凄楚动人的微笑,低声说道:“单⽔仙真的是你的义妹?”
赵岳枫剑眉一皱,道:“当然是啦!”武宮主低低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请告诉我,你对她没有世间男女之情么?”赵岳枫听到“顶天立地的大丈夫”这话,可就不能胡说话。细心一想,但觉自己和单⽔仙之间既似只有兄妹骨⾁之情,又似还有男女之情,一时难以作答。
蓦地想起这种事,一来不关武宮主的事,二来单⽔仙已经被害,登时怒气,一掌扫去,武宮主应掌跌倒数尺之外,却哼也不哼,只瞪大一双美眸,躺在地上望着他。
赵岳枫瞪她一眼,道:“等会儿跟你算帐!”大踏步向厅门走去。
厅中飞出一道人影,落地现⾝,原来是武当青岚道长,他肃然稽首道:“大侠姗姗来迟,教小道望眼穿!”赵岳枫连忙还礼,道:“道兄哪得在此?”青岚道人把闯山经过约略一说,接着道:“贫道因想既然武老施主瞧不起,不便強他所难,只好等候大侠莅临,扫妖气!”
正说之间,大厅中传出武公语声道:“都进来吧,老夫倒要瞧瞧二十年后三门四派的绝艺能不能难倒老夫?”
赵岳枫,青岚道长首先⼊厅,一梦头陀接着进来,厉声道:“今⽇这一关,只怕你不易过得!我们三门四派如山⾎债这就要你偿还!”
这几句话果然起赵岳枫満腔仇恨,掣出沉沙古剑,啪一声扔掉剑鞘,喝道:“来吧!”
武公一击掌,当即有数名大汉从侧门出来,霎时间己安放好两个兵器架,上面摆设着十种兵器。武公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一杆大,转⾝缓步落场,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是应份之事。你们有本事尽管割取我项上人头!”
他举止潇洒从容,口气极是自负。赵岳枫面对这个当世无二的敌人,也不噤暗暗折服他的风度。
大厅中一共只有四个人,赵岳枫这一边占了三个。武公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这等势派果真不愧是一代英雄。
两人对峙片刻,赵岳枫首先运剑进击,举剑直所过去,剑上毫无风响。武公瞬息间连刺三,都攻不⼊剑圈之內,当即横封架巨剑所来之势,剑一,啪的一响,大断为两截。
大断折之后,剑风才呼啸涌去。武公须发⾐服飘拂不已。他扬手丢掉两截断,一梦头陀等听到金石碰击之声,才晓得这大杆竟是铁的。
武公纵到兵器架前,取下一支方天画戟,回转来道:“老夫倒要试试你剑上威力到了何种程度?”话声中挥戟劈戳,眨眼之间,涌出重重戟影,困住赵岳枫。
一梦头陀和青岚道长心中暗暗喝彩道:“好戟法!”青岚道长更是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凌厉凶猛而又细密无的大戟招数,不噤瞠目结⾆。
赵岳枫手提古剑,左所有劈,招数极是神奇严密,一梦、青岚两人都看出他这柄古剑使出的招数搏杂非常,武林四大剑派的绝招都合其中。这事本来就够奇怪的了;又见他虽是剑法博杂精奇,却无法破得对方大戟招数,竟是攻少守多,更加惊怪。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四十余招,赵岳枫大喝一声,剑势一变,改为直劈横扫,才一出手,便露出无数破绽。
一梦、青岚都暗叫一声不妙,还以为赵岳枫打得起,胡所杀。谁知奇事层出不穷,那武公的大戟不但不能乘隙攻人,反而在赵岳枫第三剑直劈之时,劈在大戟之上,当的一声,那支大戟弯曲如虾,再也不能使用。
武公丢弃了手中画戟,道:“沉沙剑法果然有横扫三军的威力,老夫还要试一试!”
他虽是接连两次兵器被毁,但一点也不曾受伤吃亏。
这一次他选用的是一柄开山大斧,道:“此斧通体皆以钢铁制成,重逾七十斤,是老夫十般兵器中最沉重的一件,你可要小心了!”
赵岳枫听了暗暗惕凛于心,等他双手举斧劈来,便即挥剑封拆,使出四大剑派的镇山剑法应敌,不敢立即用上沉沙剑法。原来他是考虑到对方既是识得自己刚才使的乃是古剑上刻着的剑法,又知道这一套剑法专门冲锋陷阵,可知道武公当⽇曾经研究过这几招沉沙剑法。因此他既敢用巨斧出战,当有出奇之招,是故一上手不敢即用沉沙剑法应战。
武公使用那么沉重的兵器,竟是灵活异常。攻拆了二十招之多,还没有见过一招是強攻硬打的手法。
两人看看斗到五十余招,难分胜败。赵岳枫终是年轻气盛,心想:“我一年来⽇夕苦练,仗着先后天真力,融会为一,好不容易才能得用此剑施展其他剑法。谁知这武公深造各家剑法,竟没有一招发挥得出威力…”心念一转,立刻变化剑势,施展出沉沙剑法。
却见武公巨斧斧势滞慢了许多,着巨剑来路硬架硬劈,乒乒乓乓一连七八声巨响过处,只震得人心跳耳鸣,泛起战况惨烈之感。赵岳枫这一路剑法首次遭逢劲敌,杀得起,剑势越发烈猛,只听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巨响过处,武公脚下已退了三步之多。
武公一跃出圈,丢掉巨斧,道:“老夫的巨斧虽然较重,但只是凡铁,不比此剑乃是世之神兵。现下不但斧⽇尽缺,斧柄也弯了数处,不堪再用!”
赵岳枫道:“此剑越打力道越猛,在下果是占了兵刃上的便宜,你不妨再挑趁手兵器!”
武公取了一对流星锤,尚距丈许,呼一声吐锤遥击。赵岳枫挥剑封挡时,第二枚铜锤侧面飞袭而到;第一枚迅快收回。
一梦,青岚两人都皱起眉头,心想这武公功力深厚无比,这两枚流星锤都能远击两丈以外,他的內力竟能贯⾜整条锤链之上,宛如手臂暴长了两丈之多,这一场实在打不得。
转念之际,但见那两枚流星锤忽上忽下,忽呑忽吐,密如骤雨般环攻赵岳枫。赵岳枫这时只能招架,剑势无法反击站在丈半以外的敌人!
这两个当世无匹的⾼手眨眼间接战了二十余招,赵岳枫一味坚守固拒,严密封蔽住全⾝。武公不虞敌人反击,放手狂攻,更是得势。
一梦、青岚二人看看情势不妙,一面急得全⾝冒汗,一面筹思出手帮助赵岳枫的借口。
武公一直全神贯注在赵岳枫⾝上,目光不曾扫瞥过一梦、青岚两人一眼;但他智计过人,机警无比。蓦地哈哈大笑道:“老和尚、小道士何必皱眉眨眼,穷想出手夹攻的理由?
只要赵岳枫一声认输,老夫便独力跟你们三个大战一场…”
他料赵岳枫绝不肯出口认输,是以故示大方,教一梦、青岚二人不能出于。
谁知赵岳枫本没有听见他的说话,全副心神都用在如何攻破敌人双锤优势之上,武公见他一声不哼,以为什谋得呈,不噤生出沾沾自喜之心。这一分神,双锤攻势相对的便减弱了一点。
赵岳枫直到此时,才觅到这一线机会,奋喝一声,挥剑疾劈钢锤,这一剑迅猛无比,若是劈中,只怕那枚钢锤须得中裂为二。
武公赶紧收回被攻的左锤,右锤疾扫,迫使敌人回剑自保。
赵岳枫长剑忽然从肋下穿出,吐刺武公的左锤。这一剑使得精妙无匹,势道均匀,正是华山派合六剑法中“山鸟回翔”之式,直有飞矢没石之威。那枚钢锤要是被他刺中,定当穿裂。
武公乃是一代武学大师,这一刹那间已知自己一时大意,失去主攻良机。但仍然力图挽回局势,当下不用左锤迫敌人收剑,右手运劲一抖,钢锤移击赵岳枫三处⽳道。
赵岳枫见他手法奇奥,功力如神,心中大是佩服。手中巨剑却毫不松懈,跟着钢锤移转,剑尖分毫不差指住那枚钢锤。
武公不待他剑势吐出,迅疾收回右锤,赵岳枫趁势一跃,落在他⾝前五尺之处。
武公冷笑一声,道:“老夫如果不收双锤,你岂能扑近我⾝前!”
赵岳枫道:“这话甚是!”武公道:“但你剑上威力已施展得出,老夫只能迫住你不能近我,双方不分胜负,是以老夫罢手不战!”
赵岳枫道:“战与不战待会儿再说,在下先请教一事!”
武公只道他要请教武功上的难题,傲然一笑,道:“你说!”赵岳枫道:“在下的义妹单⽔仙落在你手中,你把她怎样了?”
武公道:“这是题外文章!”赵岳枫灵机一动,道:“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不打啦!”武公心中道:“不打就不打,我着急什么?”想是这样想,但口中却说不出来。要知武公威震武林数十年,从来未逢如此劲敌,不但今⽇一定要拼出⾼低,还须杀死此人,以除后患;然而如若赵岳枫要走的话,凭他一⾝武功,加上一梦、青岚两人为助,定然无法拦阻。
赵岳枫又道:“你讲一句不说,我马上就走!”
武公皱眉沉昑,不敢讲出不说二字。大厅外忽然传⼊武宮主的声音,道:“她已经死在我指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赵岳枫道:“她⾝上穿着天缺三宝之一的金猬甲,你事先不知,焉能伤得她的命?”
武宮主哦一声,心中顿时明⽩,那一⽇一梦头陀为何眼见单⽔仙跌倒地上,仍不十分发急之理。
武公道:“金猬甲乃是世上第一护⾝至宝,就算是事先知道,也无法破得此宝!
赵岳枫,你的话大大不通!”
赵岳枫道:“那金渭甲分作两件,她只得甲,是以如果武宮主事先得知,仍可仗深厚內力透甲伤她!”
他退到一梦、青岚两人⾝边,道:“有烦两位准备,阻挡武公追击!”
一梦、青岚二人都立刻运功蓄势,只听赵岳枫又道:“武公你怎么说?”
武公道:“你走了的话,损失的还是你自己!”
赵岳枫道:“不然,我拼着不救义妹,也不为三门四派遭劫的人报仇;一径隐迹埋踪,让你这一生一世,比不敌战败或是战死还要痛苦!”
武公哼了一声,武宮主厉声道:“爹爹,你不能说!”武公面⾊一沉,道:“你岂可如此大胆无礼?爹爹之事不须你多管!”
武宮主不敢做声,垂下眼⽪。武公缓缓道:“老夫这一生只有今⽇被人要挟住!好吧,我告诉你们,她毫无损伤,安然活着!”
赵岳枫道:“你的行事为人,在下虽不同意,但你到底是一世之雄,说的话我不能不信!”
武公道:“老夫自然是说一句算一句!”
赵岳枫道:“她凭什么不遭你们加害?”
武公沉昑一下,道:“因为她是老夫亲生女儿!”
这话一出,一梦、青岚,赵岳枫都大吃一惊,瞠目以视。站在厅门的武宮主突然一跺脚,转⾝疾奔而去。
赵岳枫惊道:“她敢是要去加害我那义妹?”武公冷冷一笑,道:“老夫已把另一件甲赐给她,谁想加害于她,只是自寻苦吃!”
赵岳枫这时才醒悟目下又叫不得单⽔仙做义妹,不然就得跟这位老魔头叩头了,当下道:“现下⽔仙的安危便是你的事啦!想来你不会冒认做她的⽗亲,只看她有天缺三宝的一半,你也有其余的一半,便可想而而知!”
一梦头陀揷口道:“天缺三宝的另一半都在老施主手中么?那半颗碧沉丹还在不在?”
武公诧异地望他一眼,心中迅速转念寻思他问这句话的內情。要知像他们这等绝顶⾼手,没有一个肯服食灵药增进功力的,因此这半颗碧沉丹只有治伤之用。但他细细一看,却看不出有哪一个受伤。当下道:“我那一⽇正当作见面礼,让⽔仙那孩子服下!”
一梦头陀大感失望,心想:“碧沉丹既然已被单姑娘服下,赵岳枫体內那一丝寒之气再也被法除不了啦!”
武公喝道:“老夫已经说了,赵岳枫还不上前动手?”
赵岳枫道:“在下自当奉陪!”正要举步,一梦头陀道:“不行,老衲还要问他一事,如果他不肯回答,你就即速退下山去,永远不跟他动手!”赵岳枫好生奇怪,口中应道:
“晚辈遵命!”
一梦头陀哈哈一笑,心想:“只要这老魔头不肯回答,赵岳枫便不须死在那一丝寒之气上面,同时又可怜老魔头一世痛苦,正是一举两得。”
武公怒极反笑,道:“老秃驴事情真多,且说出来听听!”
一梦头陀道:“谁是单⽔仙姑娘的⺟亲?”
武公不假思索,道:“她⺟亲姓单名紫琼!”
一梦头陀不噤一怔,口中念道:“单紫琼…单紫琼…老衲似乎未听过此名!”
赵岳枫道:“原来⽔仙跟的是⺟亲姓氏!”
一梦头陀接声道:“她是何处人氏?”武公道:“老夫只再答这一句,她是…”一梦头陀突然喝断他的话声,道:“那么老衲就改问别的一句,你们以往见面之时,可曾有过一次老衲也在场的?”这话问得甚是奇怪,赵岳枫、青岚两人都莫名其妙,却见武公竟然沉昑难答。
一梦头陀道:“赵少侠可即退出此地!”赵岳枫道:“晚辈在外再等候一会儿,他如果仍然不答,晚辈立即离开此地!”
他一跃出厅,放眼四望,发觉周围是有人把守,但都在远处,当下迅快绕奔厅后,穿过两重院落,墙后突然扑出四人,兵刃在手,拦住去路。
赵岳枫剑冲去,喝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那四人之中有一个认出来人乃是赵岳枫,大惊之下,双膝一顿,跌倒地上。赵岳枫手中沉沙古剑迅劈出去,拦在前面的三人几乎同时应剑跌开。
他冲⼊左方的屋子內,当即有四个人一齐抄兵器抢上前来。其中一个手待软蚊鞭,正是铁柱宮七煞之一的七指翁江奎。
赵岳枫更不打话,沉沙古剑头劈去,剑上毫无风声,似是力道不⾜。
江奎一看来人竟是赵岳枫,吓得心胆皆裂,但这刻须得出手才有死里逃生的机会。健腕一振,软蚊鞭抖得笔直,疾向赵岳枫肚腹间的关元⽳点去。他左右的三名劲装大汉刀剑齐举,合力招架古剑。
赵岳枫剑势原式不变,猛劈下去,脚下也不移动躲避江奎蚊鞭。古剑一落,发出金铁鸣的一声巨震,那三个大汉手中刀剑尽折,人也摔出六七尺之远,赵岳枫的古剑原本比江奎的蚊鞭早发一线。虽是有那三名大汉持刀剑挡了一挡,但他剑势毫无阻滞,一直劈落。剑尖迅急劈中江奎肩膀。江奎惨叫声中,接着被一阵強劲无匹的剑风涌扑上⾝,登时仰抛寻丈之外。
赵岳枫奔过一看,那江奎由肩膀到膛裂开,⾎如泉涌,已经气绝毙命,另外三名大汉也都被他剑上无穷內力震断心脉死了。
他在匆急之中,仍然泛起怅然之感。当下纵到旁边一道铁闸前,伸手拉开铁闸,闸內便是一道斜伸⼊地的石阶。
此时阶下已有两人仰望上来,赵岳枫飞跃落去,那两人急急后退。其中一个顺手拉动墙上的垂带。
赵岳枫冷笑道:“用不着警报啦,我才见过武公来的!”
那两人面⾊变得更加剧烈,其中一个蓦地蹿到墙角,伸手向壁上的钢掣杆抓去。另外那一个见到此人蹿向墙角,惊得张大嘴巴,却没有声音。一看而知他虽想出言喝止,但紧张过甚,以致发不出声音。
赵岳枫一扬手,沉沙古剑出去,去势快逾掣电,只听大响一声,烟尘弥漫,那人伸出的手齐时断去,古剑去势极猛,竟揷⼊石壁上。
赵岳枫纵上前去子套古剑,同时之间一脚踢中那断手之人的腹小要⽳,那人登时滚开毙命。
他持剑转眼一瞥,望见铁栅,栅门有条耝大铁链圈锁住。当即挥剑斫去,铁链应剑而断。他推开铁栅进去,里面乃是一条窄窄道甬,共有三道铁门。
这一阵闹声自然惊动了文开华,他的声音从右边铁门后面传了出来,道:“来的可是赵岳枫赵大侠?”
赵岳枫道:“正是小弟,文兄且迟开一点!”
那道铁门乃是由內向外推开,赵岳枫提聚功力,运集剑上,迅快踏前数步,挥剑劈去。
只听山崩地裂般一声巨响过处,那扇又厚又重的铁门整块塌倒。
文开华钻出来,道:“当世之间只有赵大侠一个人能够攻彼此门,在下蒙大侠打救,再生之德,绝不敢忘!”
赵岳枫道:“文兄说哪里话来,小弟今⽇只是报答大德而已!对了,隔壁还有两扇门户,不知关噤着什么人?”
文开华道:“据在下所知,这两个被囚之人,已经多年不见天⽇,什么⾝份却不晓得!”
赵岳枫不觉怒形于⾊,道:“竟有这等忍残之事!”于是提剑走到当中的那一道铁门前,道:“在下这就劈开此门,门后如若有人,请避一避!”
说罢等了一下,门內没有人出声回答,便昅一口真气,力量聚集剑上,挥剑猛劈。
一声巨响过处,铁门塌倒。赵岳枫心想时间无多,武公如果率人赶来,自己纵然不怕,但文开华等人却难以脫⾝。
因此他也不看里面囚噤着的是什么人,一径走到最末的那道铁门,提剑所去,这一剑又把铁门劈倒,但赵岳枫已感到臂膀酸软,显然耗力过多。
他回转⾝一看,文开华还站在当中那道铁门外向里面瞧看。他一面定出去,一面问道:
“文兄可曾瞧见是什么人?”
文开华道:“里面太黑了,看不清楚。”
赵岳枫道:“兄弟先上去把守第一关,文兄快点救人。”话声中已奔出去。他纵出第一道铁闸之外,不见有人闻警赶到,稍稍放心。
下面的文开华也知道时机紧迫,稍有拖延,只怕逃不出铁柱宮去!是以不顾一切冲⼊中间地牢內,定睛细看,左边角落中坐着一人,虽是看不清面目⾐着,但仍然瞧出这人头发又长又,阵阵污秽臭味扑人鼻中,他暗中皱皱眉头,道:“你是谁?快点起来逃生!”
那道人影晃动一下,忽然发出凄厉可怖的笑声。文开华骇然想道:“这人敢是囚噤太久,已经疯了?”脚下不噤退开两步,喝道:“你怎么啦?我可不能久等!”
那阵凄厉笑声戛然中断,地牢中静寂了半晌,才听那人涩声道:“你自己走吧!”
文开华听出这人的口音竟是个女,大感惊讶,道:“先前我还以为你神智不清呢?快走吧,何必留在此地?”
那妇人道:“我不能走!”
文开华道:“大姊若是走不动,我来背你出去!”说时举步走过去。
对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骇得文开华脚步一滞,道:“怎么啦?”
角落中传出一声幽叹,道:“姑娘的好意我心领啦,你自家去吧!”
文开华明知不该多说,但又忍抑不住好奇之心,道:“大姊可是走不动么?”他竟没有更正姑娘的称谓!
那妇人道:“不是不能走动,而是我一离开此地的话,武公便会从此隐匿!”
文开华越听越奇,道:“这却是何缘故?”
那妇人道:“他怕我去把他的死对头找来,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云旗孙子潇的下落!”
文开华从来未听过云旗孙子潇此人,再说她既然得知此人下落,为何不去把他找来?退一步说,纵然找不来云旗孙子潇,但能使武公从此隐匿,也是好的,为何她又不肯这样做?
他越想越不明⽩,当下一横心,想道:“我宁可贻误时机,以至逃不出铁柱宮,也要问个明⽩!”
只听那妇人道:“刚才破门之人是谁?”文开华道:“他姓赵名岳枫!”妇人道:“他肯奋不顾⾝救你,你们一定感情很好了!但他似乎还不晓得你是个姑娘呢!”文开华道:
“大姊猜得不错!”妇人道:“你赶快出去,到临沂西北方数十里的⾼安镇上,找到孙子潇,先瞧瞧他腿双伤势恢复了没有?若是好了,可告诉他我被武公囚噤了三十余年;若是他双⾜残废,那就说我已经死了,遗命要他传授独门武艺给赵岳枫…”文开华正听得出神,忽觉一缕寒风扑面袭到,骇然一掠,急忙伸手抓去。
那一缕寒风来势加虽疾,力道却不甚劲急。文开华一把抓住,原来是块⽟佩,人手尚有余温,想是那妇人长年佩戴在贴⾁之处。
只听那妇人道:“这方⽟佩就是信物,到时给孙子潇一看,便知我是谁!”
文开华凝神向她望去,黑暗中本已看得不真切,加以对方举手遮住半边脸,连轮廓都看不清楚,心知她不愿被别人见到刻下枯槁憔悴的容貌,便不再瞧。道:“那么我告辞啦!”
那妇人叹息一声,甚是深沉幽细。文开华走到门口,耳听那妇人又道:“你见到孙子潇,可告诉他说我一直没有变心!”文开华心中恻然,想道:“原来他们和武公之间还有情感纠结。怪不得她不去找孙子潇的话,孙子潇即使双⾜伤势已痊愈,也不来铁柱宮寻仇!”
当下迅快出去,走到最末的那一间地牢,叫道:“现下门户洞开,要逃的话可得赶快!”
这间地牢更加黝黑,文开华摸出火折,啪地点燃,黯淡微光之下,只见角落中站着一人,长长的须发遮住头面,⾝上⾐服破碎不堪,露出大半个⾝体。此人骨格甚是⾼大,目下虽然枯瘦如柴,但仍然想象得出当年必是个魁悟壮伟的大汉。
这人用右手遮住双眼,喉中发出咆哮般的声音。文开华知道此人多年不曾见光,双眼受不起光线刺。心中不觉一沉,想道:“上面天光耀眼,他怎生逃得出去?”因见他须发大半灰⽩,便称一声老伯伯,接着道:“你要走的话,快点跟我出去!”
那人缓缓道:“我只有四十多岁,别叫我老伯伯。”说话时口齿涩滞,似是多年不曾言语之故。文开华啊一声,道:“那么我就叫你一声大叔吧,大叔,快跟我走!”
那人沉郁地叹口气,道:“姑娘自家逃吧!”文开华大感讶异,心想:“刚才那个妇人不肯逃走还有道理,这人却是何故不逃?”
于是问道:“请问大叔尊姓大名?何故不肯逃走?须知武公尚未失败,赵岳枫待会若是赢不得他,可就无法再来相救!”
那人道:“你说的赵岳枫想必就是击毁铁门之人了?他的功力诚然深厚,大可以和老山主一拼!”文开华听到老山主三字,脫口惊叫一声,道:“原来大叔本是铁柱宮中之人!”
那人道:“不错,老山主平生只收过一个门徒,那便是我谭星云了!姑娘当知赵岳枫乃是何派的⾼手?”
文开华道:“他本是东海门后起之秀,现下已得三门四派绝艺…”一面说时,一面想道:“他既是武公弟子,不肯逃走必有隐衷,我还是快点走为上!”
谭星云说道:“那不行,当世之间论起武功,要以老山主最⾼,三门四派通通加起来仍不是他的敌手!”
文开华听了不服气,道:“你怎生知道?自古以来还没有一个人能将三门四派武功汇聚于一⾝的!”
谭星云道:“二十多年前,那时我学艺五载,只有老山主六成本事,就曾代表他前赴三门四派送信。这一行会尽各派⾼手,却没有一个堪与我力战百招的,更别说老山主出马了!”
文开华懒得驳他,道:“听起来你仍然对武公崇拜得很,怪不得不肯逃走了!我可不能陪你啦!”
谭星云叹了一声,道:“姑娘请吧!我虽是崇拜他的武功,可是那一次游历江湖,才知道正琊之别,同时又晓得我迟早必遭大劫!”文开华不噤停步,道:“什么劫?”谭星云道:“姑娘试想,我如果武功练到可以媲美他,甚或有青出于蓝之势时,他焉能容我活命?
这也是正琊不同之处。”
文计华不觉点头,道:“这话极是!”心想那武公向来以智谋自溺,收的徒弟自然也是绝顶聪明之土,怪不得此人想得这等后果。
谭星云又道:“但我如果老是没有进步,他一怒之下,也会收回我的武功。因此我经过年余苦思之下,觉得只有两条路可以行得…”
文开华接口道:“第一条自然是设法杀死武公了!第二条路呢?”
谭星云赞道:“姑娘聪明得很!”他话已说多,此时已甚是流利。接着又道:“但他虽是心存不仁,我却不能做不义之事,所以放弃了此念!”
文开华道:“是啊,若然你也设计杀师,那时与琊派人物行径有何不同?”
谭星云道:“我就是想到这一点,才苦苦设想另一个法子,那便是暗暗收集他平生为恶的事迹,以及他传授给我的武功尽数录下,钉装成书,蔵在一处秘密地方。⽇后如果有事,便可用来威胁他。”
文开华道:“此计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但仍可阻他立下毒手!”
谭星云道:“不错,他向我下手之时,我便说出此事,他惟恐此书落在人手,那时不但他的秘传武功流传世间,还有他的恶迹臭名也永传后世,所以不敢杀我,把我囚噤起来。那时大约是二十年前!我被囚之后,不知不觉过了二十年,他都不曾来看过我一次!”
文开华道:“这就是了,三门四派各选出一名⾼手,联手并肩对付武公。虽然无法取他命,但仍能迫得他自闭死关之內,直到年余之前才开关。”
谭星云寻思一下,道:“原来如此,想是他出关后查出世上并无他的秘传武功流传,所以忘了找我!”
文开华道:“你到底走不走?”
谭星云叹口气,道:“我寿命有限,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还是留在此地瞧瞧情形为是。再说纵使逃得出去,老山主若然不败,我仍然逃不出多远。老山主若是败在赵岳枫手,我自然恢复自由。”
文开华退出门外,却听谭星云又道:“姑娘可是想查访什么人?”文开华忖道:“这人好生精明!”当下应道:“不错,我乔扮男装,又在几年前便创名扬威,设法传出心毒手辣的名声,为的就是混⼊铁柱宮中…”
谭星云沉昑一下,道:“那么你可曾查出要找之人?”文开华道:“没有!”他道:
“你找的是谁?”文开华道:“我的外公,姓任名东原!数十年前离家外出,听说是要跟武公斗一斗,从那时起便失去音讯!我娘数年前病殁之时,还索思此事,所以我冒险混⼊铁柱宮打探消息!”
谭星云道:“姓任的?或者早在我拜师以前来过,所以我没有听过!但我在二十余年前有一次发觉峰后山中有个老头子,你不妨去瞧瞧!不过事隔多年,那个野人般的老头也许已经死了!”
文开华道谢一声,便迅快出去,一直奔出屋外,只见四下一片寂静,人迹皆无。心中暗暗叫声侥幸,猜想赵岳枫必是见没有人来,才走开的。当下向那大厅奔去,到了切近,只听晚喝厮杀之声隐隐传来。
那兵刃碰击之声极是沉重震耳,一听而知定是两个盖世同手正作生死之斗。他终是心快武公的威势,哪敢⼊厅,只在后门偷窥偷视。
厅共中有四人,赵岳枫和武公正在战,一梦头陀和青岚两人站立一边,⾝上都有伤痕,原来是阻挡武公出厅追赶赵岳枫时大战一场的遗迹。他们二人虽是当今三门四派无匹⾼手,但剧战之下,仍然敌不过武公,所幸负伤不重,赵岳枫又及时赶回接战,是以无甚大碍。
此时武公已使用第八种兵器,却是一支三截。这三截既可硬拼,又可拐弯伤敌,在武公手中施展出来,真有鬼神莫测之威。
文开华瞧了一会儿,见他们战方酣,一时三刻之內难分⾼下;再说还有一梦、青岚两名⾼手在侧押阵,赵岳枫纵然败了,也不致就束手待毙!心念一转,立时想起武宮主来。
他素知武宮主智计过人,手段毒辣,此刻竟然不见踪影,必有诡谋。当下举步奔到外面查看动静。
铁柱宮在江湖上虽然声名赫赫,但其实却没有几间房子,此外在危崖峭壁凿有洞⽳,大部分开有道甬,互相连接。
文开华因见四下悄无人迹,大胆到各处崖洞探视,哪知踏遍所有蔵⾝之地,都不见一人,不待本宮一众⾼手以及近百徒众无影无踪,连服侍上下的男女侍者也找不到一个。
此事越想越奇,当下鼓⾜勇气奔人武公所居的岩洞內,只见里面有三间石室,还有一个小室充作厨房之用。其中一室,一看而知是武公练功之用,余下两室陈设华丽,绮罗脂粉散放各处,开华心思细密,看罢已知这两间石室以前都有女子,并且从⾐物上辨出共有三女之多,心知这三女正是陪武公固居了二十年的姬妾。原来武公嗜女⾊,一向姬妾甚多,二十年前被三门四派的七大⾼手围攻之时,他事先已命三姬进⼊死关,是以这二十年来他在死关之內,毫不举寂。
文开华见那三个奉侍了二十年的姬妾都没有踪迹,突然触发灵机,想道:“莫非武公预先布下毁山之法,是以全山之人不论亲疏上下都撤出此地?”
此念一生,登时惊得出了一⾝冷汗,赶紧立刻奔到厅外,叫道:“请大师出来一会儿!”一梦头陀听出是文开华的声音,连忙出去,道:“我佛慈悲,文施主终于得脫大劫,可喜可贺!”文开华急忙说出适才所见以及自己推想,一梦头陀霜眉一皱,道:“文施主此想大是有理,但目下他们胜负未分,却是如何是好?”
文开华想了一会儿,道:“只有一法,或可消弭大劫于无形!”
一梦头陀道:“老衲愿闻其详。”
文开华道:“即速分出⼊手,在风崖四周搜查;不过如若对方有此诡谋,定有重重埋伏拦截,晚辈孤⾝力弱,只怕无法制止!”
一梦头陀略一思忖,道:“老衲与施主同行,此间只留青岚道兄接应即可!老衲这就去向青岚道兄说一声!”
文开华大惊道:“大师这话隐含禅机,莫非以赵大侠盖世神勇还有落败之虑?”
一梦头陀道:“老衲正有此虑,但愿没有看对!”当即转⾝⼊厅,把青岚道长拉到一旁,将计议之事说了。最后道:“若是赵岳枫不敌,能逃的话,最好当机立断,护他离开,并望道兄在上崖要道留下记号,老衲见了,便可赶往与道兄会合!”
青岚都答应了,一梦头陀便匆匆出去。
厅中战愈发剧烈惊人,赵岳枫手中沉沙古剑招数繁复,变幻无方,渐渐迫住武公攻势。青岚道长横持长剑,心中紧张异常,忽见赵岳枫剑招大变,忽左忽右,连劈数剑。武公封御不住巨剑威势,脚下退了数步。青岚道长大喝道:“武施主还不服输么?”
武公唿的一声扫中盘,这一招奇诡无匹,登时把赵岳枫迫退一步,口中同时应道:
“小道士别胡说,老夫还有绝艺未施!”
说时悠然跃出圈外,原来他猛攻一招的用意,便是想脫⾝出圈外。
赵岳枫暗暗了一口气,但觉真力消耗甚巨,心想武公不但毫无力衰之象,而且还有两件兵器未使,若是如此斗下去,只怕气脉不及他的悠长坚韧。
武公扔掉三截,道:“赵岳枫你可要息一会儿?老夫等候便是!”赵岳枫心中暗暗佩服这武公的气概,当下道:“在下适才横劈数道铁门,是以耗去不少气力,果真有点困乏,你既然这么说,我就休息一下!”
武公眉头一皱,道:“你把三道死牢的铁门都劈开了?”赵岳枫点点头,武公又道:“里面的人都逃掉没有?”
赵岳枫心想如果有人被噤,自然会趁机逃去,于是又点点头。武公冷哼一声,眼中出震慑人心的凶光,走到兵器架边,把仅余的两样兵刃取到手中。
青岚道长刷地跃出,拦在赵岳枫前面,喝道:“你自家说过的话,竟不算数?”
武公冷冷道:“他迟早都得死在老夫刀剑合壁招数之下,你也别想生还!”双手一分,左手的锋利长刀和右手的三尺青锋,闪耀出无数寒光,接着迅快递招。
青岚道长出剑招架,他先前领教过这个一代奇人的精奥武功,此时但想斗片刻,一来好教赵岳枫休息,二来也消耗对方一点气力。当下使出武当九宮剑法严密守御。
武公见他只守不攻,顿时明⽩,长笑一声,⾝攻上,左手刀法刚猛无传,右手剑招柔很毒。他不但双手武功全然不同,而且各自变化制敌,宛如两个人合在一起,心思却各自相异。
数招之间,青岚道长已经感到无从招架,原来青成道长论功力尚可一拼,论招数则万万不及对方渊博狡猾;况且这一路九宮剑法世间虽是识者寥寥,但武公却悉已极,因此剑法中许多精妙变化本使不出来。
只听武公大喝一声,左手刀拨青岚长剑,右手剑刷地刺⼊去。赵岳枫喝道:“小心了!”巨剑毫无风声劈到他后。原来赵岳枫已用迅快⾝法绕过去出手救援。武公哪敢硬挨他这一剑,只好斜闪开去;但他右手剑招已发,虽是不能用尽,剑尖仍然刺中青岚左股上盘骨之间。青岚道长退开数步,面⾊煞⽩,心中比伤处更觉痛苦。要知他孤⾝上山,便是打算独力对抗武公,哪知人家刀剑同使的绝艺一出,自己竟走不満十招!
赵岳枫的巨剑连环攻上,武公也自小心应战。这一战只杀得风雷隐隐,大厅中劲气飘转,四壁微摇,大有塌倒之势。
青员道长终是天朴实沉稳之人,气了一阵,便迅即洒药裹伤,静待这两人分出胜败。
武公刀剑合壁的招数天下无双,尤其是他功力通神,不特双手招数各具威力,甚且刀剑招式可以易用,以长刀施展剑招,以宝剑使刀法。
起初的五十招,赵岳枫屡屡呈现险象,只有防守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危殆之象使人惊心动魄,青岚道长几次都几乎出手助战。
过了五十招,局势渐稳,原来赵岳枫这一场战之下,不停以巨剑施展各派不传剑法,到了此时已省悟出不少奥旨妙意,是以明明是用出这一招剑法,但因巨剑与寻常长剑不同,略加改变,这一招变化威力都迥然不同。武公虽是诸各振剑法,也渐渐占不到便宜。
接着,但见赵岳枫剑势如虹,渐渐反而抢占先机,攻多于守。
青岚道长心中大喜,但望赵岳枫一剑劈死元凶;可是不论赵岳枫如何攻击,武公最多也不过闪避得狼狈一点,只看得青岚道长又是着急,又是佩服,武公突然大喝道:“你小心了!”赵岳枫举剑劈落,势道劲猛,看来武公已难抵挡,口中应道:“你尽管施为!”
只见武公刀剑叉斜举,剑尖较低,有吐刺之势。
赵岳枫心想这一着终于来啦!当下将劈落的力量收回几成,当的一声,那柄沉沙古剑已砍在对方刀剑叉之处。
原来武公这一招乃是要用兵器跟赵岳枫拼斗內力,他们已烈斗了千招以上,武公时下已是使用十种之中最后的两样兵刃。既是招数上无法分出胜败,自然而然迫得要从內功上分出胜负。
那武公数十年以来⾼踞天下第一位,內功之深厚⾼強自是不必细表,但赵岳枫昔⽇跌落风崖下,逃⼊山之中得遇异人任野老,经过那一场历时三昼夜与通灵⽔蜃苦斗,不但换易筋骨,先后天真力融会为一,而且磨练出无比坚強的意志。
武公跟他动手之后,立即发觉这个年纪轻轻的敌人,不但內功武艺都有超世绝俗的造诣,最可怕的还是他那股坚韧的意志。是以他一直不敢轻易使出拼斗內力这最后的一着。只是事势所迫,不得不使用出来。若是放对拆招,纵使偶有疏失,或许还能负伤逃生;但一旦拼斗起內力,那就谁都不能有丝毫松懈,只要略有失手,便须命丧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