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拘魂守魂 勿回岗上
叱雷四蹄飞扬,像在腾云御风,狂冲向前,周遭的景物似发了疯一样往后急速倒退,空气被割裂了一般响起“哩”“哩”之声,蹄声有如焦雷轰鸣,震⼊耳膜。
寒山重又感到气浮心悸,冷汗如注,在⾝后,那小甜
藌柔若无骨的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胎儿贴着他的背脊,呢,有点庠⿇⿇的。
一阵阵狂劲的风面扑来,令人有些窒息,寒山重用力呼昅着,一面回头吃力的大叫道:“小藌,在青岩顶上说的话,并不是骗你,只因为当时与‘大鹰派’争夺一座矿山,所以把时间耽搁了,而我又听到了你与别人换信物的消息,更觉得此事已成过去,不用再来自寻苦恼…你别以为我是个薄幸之人…”
将脸儿贴在寒山重的背上,这少女有着一种浴在冬下的温暖,強烈的男气息,令她的心叶儿在奋兴的跳动,寒山重的话她都听见了,她的双臂更紧了一点,口中却恨恨的道:“谁叫你自己不早来?难道我还比不上一座破矿山?”
寒山重了口气,又用力道;“不是这样说,那座矿山不算什么,但山里却埋蔵了一些奇珍异物,这些东西很重要,不能让大鹰派得了去反来对付我们…”
小甜藌在寒山重背上咬了一口,道:“你们,你们,你心里就没有我,什么奇珍异物?难道还值得上我与你之间的:情感?你这负心的冤家…”
寒山重抿抿嘴,没有继续说下去,回头向后望了望,几条谈淡的人影,在后面赶命似的狂追着,隐隐怒叫之声传来,但是,却越来越拖得远,逐渐模糊不清了。
这女孩子也跟着回头望了一下,轻轻凑在寒山重耳边道:“他们在后面追来了哩…”
寒山重有气无力的道:“这是⽩费功夫,他们一辈子也别想追上我的叱雷…”
一马两人,像在黑暗中追逐着空中的星辰,疾若流星千里长泻,在短暂的时间里,己奔出了数十里之外!马儿翻飞着四只铁蹄,驰上了一座満是大⿇石的山上,这些大⿇石一块块的矗立着,大巨得吓人,或卧或竖,或方或扁,奇形怪状,在夜暗中瞧去,像是一个个的妖魔鬼怪张牙舞爪,景⾊沉而恐怖。
小甜藌向周围一看,不由惊的低呼道:“这是‘勿回岗’山重,咱们快走…”
寒山重缓缓勒住了马缰,虚弱的俯倒在马颈上,语声沙哑的道:“勿回就勿回吧,小藌,我实在太疲乏,请让我休息一下…”
少女恐惧不安的左右张望着,甜丽的面庞上浮着发自內心的畏怯,她用力摇着寒山重的肩膀,急促的道:“山重,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山重,咱们快走,这‘勿回岗’是‘魔幽两子’的修真之地,他们从来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凡是闯进来的,都是被他们強迫服下一种怪药,使人变成疯癫,终生残废,生不如死…”
寒山重转过脸来,面孔神⾊惨⽩如纸,汗珠盈盈,孱弱的道:“小藌,你骑着叱雷先走吧,到六十里外南甸镇边你再放它回来,我实在已受不了任何颠簸,假如你还愿意我再多活两天的话…”
这女孩已被寒山重那苍⽩痛楚的形态吓呆了,她掠恐的道:“山重,你受伤了?你为什么不早对我说?山重,哦,脸⾊好⽩…⽩得吓人,山重,跟我回去,我会立刻找附近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
寒山重苦笑了一下,低沉的道:“回去,小藌,假如我再像这样在马背上颠一阵,我所受的毒伤会速加发作;等到毒气进⼊內脏,我在‘天地之桥’所聚集的这一口真气就无法再凝固了,那后果你会知道,小藌,你听话,先走吧…”
女孩子固执的摇头摇,泪珠又纷纷洒落,她紧抱着寒山重,呜咽着道:“我不回去,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走…山重,是哪个狠心的贼子将你害成这样?山重,我要替你报仇…我死也不离开你…”忽然,这位小甜藌觉得眼角的余光里,仿佛隐约闪动着一些朦胧的蓝⾊光芒,她惊栗的转首一望,已不由灵灵的一哆嗦,双目中透出一股极度的恐惧与紧张,嘴角不可察觉的在微微菗搐…寒山重已经明⽩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在两丈外的一块大⿇石上,有若鬼魅似的站着一个人,这人⾐襟上佩着五粒龙眼大小的明珠,这五颗明珠正发散出一种惨蓝⾊的光晕,光晕映在那人的脸上,朦朦胧胧,幽幽凄凄,像是一个睡梦的冤魂,一个死不瞑目的僵尸,恐怖极了。
缓缓的,那人向前移了一步,渗合着蓝⾊的脸孔似是才自地狱中转回了人世般的冷厉,没有一丁点活人的味道。
小甜藌颤抖着紧依在寒山重怀里,语声早已断续不清:“他…他…来了…是…那是…幽…幽冥子…”
寒山重也觉得心口在跳,⾎流循速加,但是,老实说,在目前,生死两字,他已看开多了,于是,他拍拍坐下微感不安而在动的叱雷,提起力气道:“幽冥子,活在世,何苦扮鬼?早若看透了人生,还不如早求解脫来得⼲脆,蹋糟人家大好生命却未免有些犯不上呢。”
站在石岩上的幽男子沉默了一会,语声有如来自九幽之境,空茫而飘渺,宛似山⾕中不见人影的回音:“这是‘勿回岗’,魔幽两子只留灵魂,不留人体,将你们的本放在此处,带着你们的躯壳离去…”
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你这算是超度众生,还是在炼人本?‘勿回岗’竟会是一块人间的魔境,光下的地狱么?”
幽冥子不另多言,仅一再空洞的反复着几个字:“留下灵魂,带走躯体…”
语声朦胧而漾的传出,在大⿇石的阻挡下反回,嗡嗡沉沉,像来自天上地下,来自冥间,来自每一块大⿇石的吼叫。
寒山重怀中的女孩子蓦然咬咬牙,J颤着嗓子叫道:“幽冥子,请你别下辣手,我是千梭帮帮主‘金梭贯⽇’唐百畏的妹妹翠凤唐仪,我哥哥曾经拜渴过你的…”
幽男子仍然没有回答“留下灵魂,带走躯体”的空回音依旧在周遭的大⿇石间,绕回飘游,肃然而冷酷。
寒山重哧哧地笑了起来,轻轻在唐仪耳边低语:“小藌,你大约知道我是谁,脑袋掉了无所谓,这口窝囊气却不能叫我咽下去,小藌,这幽具子尚值不得我去求他,天下任何人也值不得我去求他,别再说了,现在,你还可以借着叱雷冲出去…”
翠凤唐仪急得硬咽着道:“不,山重,不,我不要一个人走,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你的本事多大,我更明⽩你在武林中的地位如何崇⾼,但是你现在毒伤深重,绝对再经不起一场斗了,山重,为了我,求你暂时忍忍气,求你…”寒山重痛苦的挛痉了一下,却仍然哧哧笑着道:“命丢了,丢了也罢,小藌。原谅我气不能竭2”
大⿇石的周围忽然又亮起了一片昏暗的⻩光,夜风吹得这片⻩光摇摇晃晃,在黯淡的光芒摇晃中,六七条鬼魂也似的幢幢⾝影,也在随着动,影子忽地弯了,忽地直了,一会耝大,一会缩小,像是阎罗殿的索魂者在静待着最后的审判,这些⾝影,却又出现得何其诡异与飘渺。
寒山重瞧向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影,昭,一共有七个,一人在前,六人在后,三盏琉璃灯无力的挑着,风一吹,森森的鬼气。沁骨。
在前面的那人年约五旬,穿著一⾝雪⽩的长衫,随着夜风飘舞不息,这人的⾝躯瘦长,面孔细小而清矍,他的整个外形,都散发着一种虚无幽渺的气息,使人觉得他随时都会在空气中消失,都会被一阵风吹走一般。
抿抿嘴,寒山重低低的道:“又来了七个,小藌,那穿著⽩⾐,似乘风归向广寒的瘦小老人,是否就是另外的所谓‘魔’?”
唐仪转首一看,心惊胆颤的道:“是的…那就是魔影子方康…”
寒山重轻轻拍拍唐仪的肩头,用力把持着翻⾝下马,唐仪一面急忙用手扶他,一边惊慌的道:“你想⼲什么?山重,别傻…”
寒山重低促短截的道:“放手,小藌,别扶我,免启敌疑!”
唐仪又赶快缩回手来,自己也匆忙下马,寒山重用手扶着马头,朝魔影子方康似笑非笑的道:“方老儿,可愿个朋友揭过这段不必要的梁子?”
魔影子方康飘然一笑,静静的回道:“这是勿回岗。”
寒山重道:“除了动手,没有其它折衷之法?”
魔影子方康仿佛沉昑了一下,向对方的幽冥子轻轻举手,又轻轻放下,双目半睁的瞧着寒山重,淡漠的道:“看在⼲梭帮唐百畏曾经来拜渴的面上,老夫等可以从轻发落,但不能破例,假如小友你能击败老夫六名弟子,你便偕唐仪离去,否则,便留下你们的神智与精魂再离去。”
寒山重了沉翳的腹,故示轻松的一笑道:“怎么个击败法?方那兄。”
魔影子方康不可捉摸的一笑:“至死不休。”
寒山重満不在乎的道:“不嫌阁下的弟子们太严酷了么?”
魔影子方康古怪的道:“现在,年轻朋友,你该担心的是这种方式对你自己是否太严酷了,谁能达到目的还不可预料,你说是么?”
寒山重露出雪⽩整齐的牙齿一笑,道:“任是千曲百回,胜者定属在下。”
魔影子方康向⾝后微微挥手,淡淡的道:“再过片刻,只怕你会为此言而惭愧!”
这时,魔影子⾝后的六个人已如六片落叶般飘然站到大⿇石下,六个人一式的⽩⾊长衫,同样的冷酷平板,有如自一个模子造出来的偶像。
寒山重笑了笑,这六个⽩⾐人已齐齐将背后的右手现出,六柄湛蓝的巴首在黑光下闪过一片寒芒,有些森森的味道。
步履有些蹒跚,山重步了两步,艰辛的蹲到自己爱马腹下,他轻轻摸索了片刻,一个扁平的阔大的⽪囊已取在手中,这个⽪囊除了平扁之外,有一边完全是黑光油亮的⽑⽪,因而它绑在叱雷腹下,便好似这匹神驹的肌肤一部份一样,假如不仔细去瞧,是极不容易发觉的。
翠凤唐仪忧虑而焦急的靠近寒山重,痛苦的道:“山重,你不能打这个仗啊,你想你自己的毒伤,想想我…山重,我可以立即为你退还商家的信物,你别太冲动…”
寒山重没有回答,默默开解这个怪异的扁平⽪囊,伸手一探,一柄精光闪耀,锋利无比的“戟斧”已握在他的手中!
唐仪一见到他的兵刃,已忍不住热泪流淌,轻轻的啜泣起来,寒山重左手再伸进⽪囊,一面圆形的,紫红⾊的⽪盾已套在手上,他缓缓站了起来,朝着唐仪一笑,温和的道:“小藌,别哭,我死不了的。以后咱们俩再多回忆回忆,这种情调不是也蛮有韵味么,喂?来,亲亲我。”
翠凤唐仪噤不住又是泪珠纷纷,她好象要与寒山重诀别似的凑上香,依依切切的在他嘴上那么轻轻柔柔,凄凄惨惨的吻了一下。
山重露齿一笑,悄悄的道:“真乖,小藌,下一次必须记住要热烈一点,别怕,不要忘了,小藌,我是闪星魂铃!”
两个人这股子忸怩,这阵子绵,简直是旁若无人,如进了虚空之境,魔幽两子表面深沉,心里却俱已感到愤怒无已。
寒山重掂了掂右手那柄斧端带着尖戟的心爱武器,左腕向怀中轻轻一探,呢,一阵清脆悦耳,却又令人心旌跳动的银铃之声巳微微响起。
当这片铃声响起的-那,魔幽两子的神⾊已在黑暗中葛地一变,而那六名⽩⾐人亦已同时向寒山重扑到!寒山重嗤的一笑,向左一闪,呼的却朝右侧暴旋六尺,左手⽪盾横当面四人,右手臂倏曲猝挥,一名⽩⾐人已哀嚎半声,鲜⾎噴洒的摔出寻丈之外!场中人影一花,戟斧的尖端又自另一名⽩⾐大汉前子套,那名⽩⾐人尚未倒地,已被寒山重的⽪盾推击得翻滚而出。
这些动作几乎是一连串的,在-那间开始,又在瞬息里完成,好象那两名⽩⾐人早就已经躺在地下一样。
魔影子方康双目怒睁,暴庚的喊:“网!”
仅存的四名⽩⾐人倏忽退后,四柄巴首舞起一片海波似的湛蓝光芒,左手齐抖齐挥,四张黑黝黝的怪网已飞罩而来。
翠风唐仪惊恐的大呼?
“小心,山重!”
寒山重只要一眼即已看明,那四面网里都缀満了焦黑的倒钩小刺,而且,必然淬有剧毒!于是,他嘴里“噴”了两声,猛然上,却在相差分许的⼲钧一发之间蓦而沾着网沿翻滚擦过,在⾝形有如流星的芒尾纵掠长空之中,铃声急响,三股热⾎已怒溅纷飞,另一个⽩⾐人正胆颤心惊的跳到两丈之外的一块横卧大⿇石上,而寒山重那硬坚如铁的紫红⽪盾已随着他以不敢置信的快速反扑而到“砰”的一声闷响,将这名硕果仅存的⽩⾐人生生砸翻到大⿇石的另一边!
从寒山重出手开始,到现在六名⽩⾐人全部殒命为止,翠凤唐仪惊畏的清楚这段时间…她一共只急促的息了三次而已!魔影子方康脸⾊寒如冬霜,他幽冷的道:“朋友,你是闪星魂铃寒山重?”
寒山重几乎打了一个踉跄,他连忙稳住脚步,笑道:“不敢,今⽇用了兵器与方老兄弟子手,实是不该。”
魔影子方康毫无表情的瞥了地下死状至惨的六具尸体一眼,冷冷的道:“寒山重,你真狠。”
笑了笑,寒山重道:“我们是彼此。”
魔影子方康蓦然仰天长笑,悠悠的叫:“勿回岗,勿回岗,岁月渺渺恨事长。”
幽冥子冷的接着:“恨事长,恨事长,魂魄幽幽哭昔往…”
字语的尾音尚在空气中飘摇,两条人条,有如惊鸿一不瞥,分自两个不同的方向急速扑向寒山重…在一声尖长的喊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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