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
他与她在夏威夷美食节上偶遇,他们当时相中了同一份⽔果沙律。他绅士风度的让给了她,于是攀谈起来。其实两个人都是饕餮,一拍即合,倾盖如故。
他们换了机手号,他的写字楼距她上班的地方也不远,晚上下班后他经常约她去品尝美食。不久他与她都爱上吴越人家的和合排骨,妙的是他喜吃的是椒盐排骨,而她喜的则是酥炸响铃,配合默契,天⾐无。
吴越人家总是清清净净的,没有一般餐厅的喧嚣嘈杂。幽幽的走廊,墙上的字画,粉墙青砖…赏心悦目的美味珍馔,两个人无言相对,她渐渐从办公室的紧张里回过神来,而他是一流的食伴,味蕾与美食的接触妙不可言。
渐渐的,中午他也邀她出去吃饭,他不能忍受耝制滥造的便当,她亦是。时间匆忙,可是就着虾⽪贡菜吃一碗罗汉净素面,亦是令人回味无穷。他与她几乎吃遍了所有有特⾊的餐厅,他对美食了如指掌,连舂面也知道是街角拐弯第二家的最好吃。周六带了她开车跑到另一个区新开张的餐厅试菜,他们乐此不彼。
他与她还是很少说话,忙着吃东西。偶尔谈,说的也多是菜。他挑剔得厉害——对于吃的东西。他一尝即知是大厨还是二厨在掌勺、盘中神户牛排的牛⾁,是否货真价实从⽇本空运过来。她在心里思量,为他洗手做羹汤的人,一定要非同凡响,才应付得来。
那天他们去吃金鱼生,她吃掉了两客,他忽然笑起来,说她是他见过的食最健康、吃相却顶中看的女人,和她吃饭最易令人食指大动。她也笑,天天和他一起吃饭,从没听过他说这种话,她说她以为他忘记她是一个女人了。
他说:“怎么会?”
脫口而出后大约有点后悔,停了一下,又笑笑。她庒没往心里去,她知道他是什么人,同事老看到他的车子在楼下,一五一十全在茶⽔间里当了谈资。这两年IT新贵如⽇中天,只是没料到她们连车都认识。有女同事说:“哎呀,天天看到他的车子在我们写字楼下面,肯定在等女朋友下班,不知道我们楼中是谁这么有福气,可以灰姑娘变公主。”
有人说:“他有太太。”
“离婚比结婚简单多了。”
确实,这年头只怕离婚还没有一盘地道的蟹粉狮子头的做法来得复杂,可是她一贯不染指残羹冷炙。
她最喜吃完饭后到真锅,喝一杯它们招牌的炭火咖啡。这天大概生鱼片吃得太多,她的胃有点隐隐的不适。他去买胃药,她没有阻止他,由他去了。她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绿⾊⽪面沙发,褐⾊的镶边,她那天正好穿着⻩,玻璃窗里都看到自己面⾊憔悴。她茫然的捧着咖啡,仿佛捧着烫手山竽,呷一口连忙放下。没等到他买来胃药,她就走掉了。
半路上机手响了,是他的号码。单调的铃声一遍遍的催魂夺魄,她终于还是没有接。
回到家里,胃还是不舒服,也许该吃点热东西庒一庒。她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了几只蛋,只能为自己煮一碗甜蛋。
蛋煮老了,糖又放得太多。尝了一口再也吃不下去了,她叹了口气。
机手又在响,这回她接了。
“怎么啦?”
“突然很不舒服,所以回家了。”
“还是出来吃点热粥吧,或许会好一点。”
他知道最地道的广东粥馆。
桌上⽩瓷碗里,甜蛋仍在浮浮沉沉,仿佛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