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安然无恙地过了半个多月,匿名传真的中伤事件似乎已经过去,齐之恒和苑海宁这对正处于热恋的情侣也甜甜藌藌、顺顺利利,只除了在医院的时间,两人遇上只有含笑点点头以外,从不再有公事以外的谈和碰面。
不过有一点让齐之恒心里一直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他和海宁得痹篇,而巫岗就不必?
偶尔,远远看见海宁和他有说有笑的愉快神情,坦⽩说,他会吃醋。
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吃醋的感觉,而且这阵子几乎都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中,真的不好受。
像今天,海宁原本就排休假,刚刚他又得知巫岗也休假,脑子不由得又纷纷地疑神疑鬼。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最近胡思想的频率愈来愈⾼。
一下班,结束了手边的事,他便匆匆要离开,却在半途遇上了曹亚纯--
“之恒,你要下班了吗?”笑容跃上嘴角,她暗暗庆幸在他离开前赶到。
“嗯,你也要走了?”见她⾝上已没有⽩袍,齐之恒直觉地问。
“是啊,所以特地过来找你。”曹亚纯坦承道。
最近这阵子,齐之恒和苑海宁好像疏远了,这种时候,对于她这个想要卡位的有心人来讲,自然是绝对不会错过了。
是以,她会假公济私,提出一些医学上的问题来跟他讨论,实则增加相处机会;或是一有空档就来找他,取代海宁的位置,陪着齐之恒吃午餐、喝饮料,甚至还会替他带早餐。
“有事吗?”齐之恒扯出不自然的笑容,暗忖着希望别影响到要赶去找海宁的计划。
“我车子昨天进保养厂了,你能不能载我回家?”她大方提出请求。
“呃…”他迟疑了下,一句“没空”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反正顺路,你就送人家一下嘛!”她用软软的嗓音強迫。
他如果是回自己家,那倒是顺路,可是他现在是要去海宁家,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好吧!”他点了头。
毕竟是朋友一场,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样?
两人一起到停车场取车,齐之恒半路打了电话给海宁要通知她待会儿会前往,可是不论家里或机手都没人接听,因此一路上曹亚纯说着工作时的趣事,齐之恒只能心不在焉地漫应着,満脑子惦挂着海宁。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曹亚纯送到家,然后快点赶去找海宁。
“之恒,不如我们一块去吃顿晚餐好不好?我家附近最近开了一间⽇式餐厅…”车子在公寓门前停下,曹亚纯却没有下车的打算,再度开口邀约。
但这次,齐之恒已心情烦躁得连客套的犹豫都省略了,歉然地说:“亚纯,很抱歉,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不能跟你一块吃晚餐。”
笑容僵在脸上,曹亚纯的心像被针扎了下。
“你…要去找海宁?”她极不愿在两人相处时提到这个名字。
“嗯,电话都不通,我有点担心。”他直话直说。
那俊脸上的担忧让她觉得无比刺眼,嫉妒之火在腹间熊熊燃烧,她不噤暗暗咬牙。
这阵子她一直以为那封匿名传真有达到离间的效用,让他们疏远了,所以也尽量不在两人相处时提到海宁的名字和她的事,没想到情况并没有改变,一切都是她自己蒙蔽自己。
努力平抚窜升的怒气,再开口,已是冷静合宜的大方得体。“这样啊,那你还是赶快过去好了,开车要小心哦!”她不再勉強地主动下了车,笑容可掬地站在路旁跟他叮咛道别,俨然是一副婉约女子的姿态。
“再联络,Bye。”齐之恒毫不掩饰他的急切,匆匆道别后便踩下油门,⽩⾊轿车在她面前扬长而去。
遍心似箭。
靶受到这点,曹亚纯迅速地敛回笑容,没了方才的贤淑样,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沈的郁⾊。
她在国美守了齐之恒两年,没想到一回到湾台就被苑海宁那女人捷⾜先登,怎不教她恨之⼊骨?
苑海宁不过是区区一名小护士,怎可能比她和齐之恒登对呢?
不行,得再想想办法对付她,否则难清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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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室內设计师的苑家大姐在自家的小庭院里,摆了一组柚木休闲桌椅,偶尔三姐妹泡个花茶聊聊天,或是在户外用餐,也颇有一番庭园餐厅的味道。
此刻,一对男女正坐在庭院里谈话,女的自是苑家一员--苑海宁,男的则是満心郁卒、备受打击、前来倾吐隐晦心事的巫岗。
“呜…追求两年多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接受我?”他哀伤的闭目抚额,扮演忧郁王子。
“唉,大概是你看起来太轻浮,没有全安感。”她想了想原因。
“不能因为我活泼开朗,就说我轻浮;也不能因为我帅,就认为我没全安感,这不公平啦!”他抱怨还不忘捧捧自己。
海宁偷偷抿笑他,径自替他倒了杯自制⽔果茶,推至他面前。“口渴了,喝喝看味道怎样?”
“哦。”哀嚎被打断,还真的是抱怨到口⼲⾆燥,所以听话地端起茶来喝。“不错,酸度甜度都刚好。”
她开心不已。“耶,成功了,那就可以给之恒喝了!”有⽩老鼠试验后,才能把成功的结果献给亲亲爱人哪!
巫岗很受伤,头上冒出三条大黑线。“把我当试验品啊?”可怜哦,他何时变得这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
海宁嘿嘿笑,跟巫岗已经到可以煎蛋了,所以直话直说不怕得罪他。“歹势,阿娜答比较重要。”
想到齐之恒,她的脸就盈満了幸福的光采,整个人像会发亮似的。
“见⾊忘友。”低啐一句外加一记卫生眼。“你们俩双双对对,就不怕伤了我的心?”
眼红哪!心理不平衡啊!为什么他的情路不顺成这样?
“没办法,谁教你偏要喜个立独冷静、超有主见的岳亮?”她摊摊手,只能为他默哀。
这就是巫岗今天会临时跑来找她的原因--岳亮。
先不说他陆陆续续追了她两年却总是不得其门而⼊,这一次岳亮回来北部,虽然答应了巫岗的邀约见面,却带着男朋友随行,吃喝一顿之后就拍拍庇股走人,放巫岗鸽子。
大受打击之余,他只能来找她诉苦,只因她和岳亮是手帕。
“啊啊啊…我郁卒啦!”伸臂揪住海宁的手,巫岗把头埋在双臂间,开始猫子喊叫。
“呃…别哀啦!算你衰咩!”她又好笑又尴尬,像安抚小狈似地拍拍他的脑袋。
“海宁,帮帮我啦,拜托拜托!”他倏地又直起⾝子,捉住她的双手猛摇晃,病急投医地寻求援助。
她为难推辞道:“哎唷,我哪帮得上什么忙啊?”岳亮不是那么好游说的人,她要是帮巫岗站台,恐怕会被岳亮轰到満脸⾖花。
“随便什么忙都好啦…”巫岗已经黔驴技穷,展开死烂打了。
夕西下,凉风吹拂,草绿花香,气氛惬意,不听他们的对话,光看这幕景象和互动,是相当具有想象空间的。
最起码,落在齐之恒从不远处望来的眼里,就成了有暧昧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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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是车嘲颠峰,塞了一路总算是快到苑家,齐之恒在弯进巷子前瞥见空的停车格,立刻卡位,接着徒步走向目的地。
他的心情莫名焦虑,一来是因为巫岗与海宁同一天休假,二来是为了电话无人接听。
迈开大步,往前疾行,目光触及苑家时,却看见一对男女坐在庭院里,他下意识地止住步伐。
定睛一瞧,心里的猜疑突然得到了印证--巫岗和海宁同天休假,果然也在一起!
齐之恒的脸⾊难看,燃起怒焰的俊眸注视着他们,发现他们的互动和气氛还真是该死的好!
为什么她在家却不接电话?
为什么她和巫岗碰面却不事先告诉他?
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感情这么的好?
一个个问号敲下来,打翻了心里的醋缸,混杂了各种滋味,让他忍不住咬牙,握紧了拳头。
所以…那封匿名传真并不是空⽳来风!
所以…巫岗才会对海宁被攻击的事那样气愤!
懊死!海宁怎么可以在他如此动心用情之后,做出脚踏两条船的事?!
他想转⾝就走,不打断他们愉快的谈,也怕自己会有失控的反应,但是双脚却像自有意识似地继续朝他们迈去。
“之恒!”海宁率先瞧见了他,开心地扬声绽笑。
巫岗转⾝看他,自然地松开了握住海宁的手,但在齐之恒看来,却成了慌忙心虚、盖弥彰。
猜忌是爱情里最可怕的病菌,破坏力和传染力都⾼得惊人哪!
“嘿,你来啦!”巫岗挑了挑眉。
“打扰你们了吗?”齐之恒神情如常却没了笑意,客套的口吻中隐蔵着浓浓的酸味。
“没啦,不过你来了,我就要走了。”巫岗开玩笑道。
事实上是明⽩他们俩相处的机会和时间都不多,他不能不识相地再卡在中间当电灯泡,趁早走人才是。
“欸,一起吃晚餐嘛!”海宁留他,被岳亮放鸽子的巫岗孤孤单单好可怜。
“那就不送了。”齐之恒顾不得风度地同时说道。
他要真留下来,恐怕就不是吃晚餐,而是吃炸弹了!
海宁瞠目结⾆地看向他,意外他竟如此没礼貌。
神经大条的巫岗倒是没有察觉到不对劲,车钥匙一拎,潇洒地挥挥⾐袖saygoodbye。
“你怎么回事?”海宁纳闷地问。
“什么怎么回事?”他睨看她,口吻淡漠。
巫岗看他一来就走,分明是有鬼!
“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没想到最后真的连挽留巫岗的话都没有。”她责难地说着。
“那不如我走,然后你跟他去吃晚餐好了。”他负气说道。
她怔忡了好一会儿,对他的话和态度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这么说?”她愣愣地问。
他烦燥地抿抿嘴,转移话题。“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你刚刚有打来吗?”她惊讶道,旋即想了想。“我忘了把机手拿出来了,对不起哦!”忙不迭赔罪。
难怪他的脸臭臭!她明明休假却连络不到人,他不⾼兴是一定的。
“看见巫岗来太⾼兴了,所以才会忘记我会打电话给你。”他忍不住酸道。
这话太明显了,海宁想装听不懂都不行,俏脸一沈,感到不悦。“你到底怎么搞的?”她皱起秀眉,斜瞅着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
他一肚子气,但最气的,却是自己。因为隐隐明⽩可能是自己想太多,应该给她解释的机会,可偏偏开不了口,问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问题。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大概是太累,我要回家休息了。”他随便掰了个借口,不想再待下去,以免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跟海宁闹得更不愉快。
“先吃完…”她才开口,齐之恒就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之恒!”再唤,也唤不住他的脚步。
莫名其妙被丢下的海宁,追了两步,呆立在自家门前,望着他的背影,坠⼊五里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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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证明,齐之恒的反常,并不是因为疲累。
自从那天不而散,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海宁打过电话给他,总推说很忙;在医院时找他,总拿说好院內不见面的理由堵她;有时,是班别错开…总之,他避不见面。
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到脑袋打结也想不通,在那天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到底是什么事让体贴的他变成这样?
难道只因为她没接电话?!
不可能呀!他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气了一整个星期的…
会是因为巫岗吗?那天,他说的话都有点怪怪的。
可是为什么呢?巫岗没得罪之恒呀!
海宁一边做着酒精棉球,一边在心里自问自答着。
“海宁,你过来一下。”护士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神⾊凝肃地唤过她后便走进护理站最后方的隔间。
连忙敛回思绪,不好的预感旋即掠过臆,她赶紧尾随而至。
“你最近怎么搞的?匿名传真的事才过没多久,现在又被病患投诉!”站定,旋⾝,劈头就念。
“投诉?!”海宁杏眼圆瞠,讶然重复。
“是啊,昨天出院,投诉函今天就到了。”护士长撇了撇嘴。
“投诉什么?”她急急追问。
向来认真尽责,没有出过错,也不曾摆过晚娘脸孔,甚至连连当选微笑天使,有什么可以被投诉?她百思不得其解。
“说话态度不佳、做事态度懒散。”风雨来的口吻,质疑不悦的眼神。
海宁张口结⾆,和护士长四目相对,彷佛听见了外星语。
“护士长,昨天我负责的病房出院的只有三,我不记得曾有任何失误,也和病人及家属处得很好啊!”海宁回想之后为自己解释。
“投诉函指名是苑海宁,连班别都写出来了,还会有错吗?”护士长没好气地说道。
海宁挫败地抿起瓣,不再多说了。
她知道现在不论说什么,在护士长听来都是狡辩。
护士长⽩了她一眼,不噤头摇叹气。“枉费我这么器重你,结果你最近表现愈来愈差。”
“对不起,我会改进。”她沮丧地垂下螓首。
“下班前写份报告给我。”丢下指示,护士长就走开了。
海宁垮下了肩膀,眼眶泛红,硬是忍住眼泪,找了张椅子坐下,备好纸笔写报告,觉得好委屈。
没有任何出错的纪录,也没有不愉快的痕迹,她本不知从何写起。
莫名其妙被中伤、莫名其妙被投诉,连齐之恒也莫名其妙地跟她冷战!
她曾想把冷战的情形告诉巫岗,却隐隐觉得不妥,毕竟这是她和齐之恒两人的问题,应该由他们两人来面对、解决。
唉…可是他如果不愿主动说明,她再多问也是没有用,这样要怎么解决僵局呢?
深深的挫折感令她好无力!
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最近不顺到这种地步?简直连喝凉⽔都会塞牙嘛!
写写写,硬着头⽪掰出一份报告,待她下班,已经超时。
无精打采地前往员工机车停放处骑车,満心的郁烦也已经累积到不能再多的程度,所以她今天也不想再打电话给齐之恒,然后去碰软钉子,她只想赶快回家休息。
机车骑往大马路,海宁精神不是很集中,就在路口转弯之际,一辆机车居然违规地逆向行驶,朝海宁的车面而来。
“啊--”
她惊呼一声,反地扣下煞车,将车子一偏,煞车竟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