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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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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未到公司,他却敏锐地嗅出其中不寻常的气息。

  少爷御驾亲征,公司里每个人不得不枕戈待旦、屏息以待。

  但头接耳,动不动就咬耳朵的胆大行径,让孔晨开始老大不慡,他闷住一肚子鸟气,紧锁俊眉,打算准备找个倒楣鬼开刀,好好整顿一下內部低靡的士气。

  大刀阔斧的改⾰动作,头一个唤来的是秘书陈‮姐小‬。

  “公司请你们这些人是来混吃等死的吗?”他长指懒散地指着桌上卷宗,表情骛。

  “有哪里不对吗?”好久没见到孔二少,他又更帅了,未打领带,衬衫的第一颗钮扣没扣上,露出他野膛,卖弄死人不偿命的感。

  陈秘书偷偷流口⽔,没见过生气时比不生气还帅的男人。

  “你告诉我,我没来公司这段时间,人事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他微瞇眼,好看的嘴角往上勾出一个无害的笑容。

  “没、没没什么事啊!”秘书‮姐小‬仓皇结巴。

  其实整间公司毙了,董事长抱病远在‮国美‬,管理这间分公司的二少爷,一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天⾼皇帝远,那些搞地下恋情、搞婚外情、搞三角恋爱的,整堆人混在一起搞得公司乌烟瘴气,本没人用心工作,成天搞三捻四、爱来爱去。还好她一向懂得洁⾝自爱…哎~~其实是没人想陪她玩啦。

  “一段时间没来,杂草丛生,本没人把我放在眼里,该是放火除草的时候了…”脑袋靠在沙发椅上,他闭上眼,冷冷地道:“你去告诉所有人,最近要人事调动,那些暗地里玩把戏的,要有自知之明,因为最近我有得是时间,可以常来关照他们。”

  陈秘书瞠目,许久未见,孔二少怎地摇⾝一变,成了想扛起家族重担的上进青年?之前报上的绯闻难道都是作秀吗?

  “最近所有厂商报价资料、易明细,通通呈报上来给我过目。”

  陈秘书忍不住又一脸狐疑,这成天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真的看得懂上面密密⿇⿇的数据吗?“最近两个月的吗?”少爷装装认真样,她也就配合着随口问。

  孔晨抬眼,目光凌厉。“最近半年的。”修长食指用力敲着桌面上的卷宗。“每个⽇期、每项易、每张明细,都给我拿来,一件都不能少。”

  哎哟~~又是一份苦差事,陈秘书心里哀叫,退下公堂。

  他站起⾝,透过二十层楼⾼的透明落地窗远眺整个台北市,燃起的⽩⾊烟雾,在伟岸⾝形左右冉冉缭绕。

  他不想再无所事事,整天被当没路用的草包看待了。

  罢才说要陈秘书拿资料,他可没放过她眼里透露的一丝轻蔑,不过他可以原谅她不知道堂堂孔二少也是从‮国美‬名校拿到MBA学位回国。那些耝糙的易明细,在他的商经领域里,只不过是小儿科。

  好久没坐上办公桌了,他忽地觉得人生变得好像比较有目标了起来。

  纵然努力过后,一切终将被回收也无所谓,他只是想跟麦雅棠一样积极,寻找一些她口中形容的,所谓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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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待在公司,直到员工都下班了,他还埋首于公事中。

  经营一间公司本来就不容易,万一没几个心腹,做起事来总是困难重重。他动了动酸痛的肩膀,随意收拾着散一桌的资料夹。

  ‮机手‬铃响,他接起,是杜英奇又在撂人去PUB狂,他提不起劲,谎称⾝体不舒服,事实上,坐在办公室吹了一整天的冷气,⾝体的确觉得疲倦。

  而另一头的杜英奇闷闷挂上电话。没有孔晨,⾝旁人的花蝴蝶少了好几只,也让他玩兴大减。他好奇为何好友突然转,刚才听到孔晨这么晚还待在公司,他不由吓得脸⾊发青。放着悠闲⽇子不过,努力上进,镇⽇追着钱跑,一向不是他们生活的宗旨,他最不屑那种人了!

  难道孔晨真如他所说,是被那个有趣的女人改变了?杜英奇忽地感叹起来。

  孔晨挂了电话之后,整理好桌面,望向手上的伯爵表,长针指向十点。肚子微饿,晚上还没进食,胃正在闷痛,但还在可以忍耐的范围里。

  孔晨拿起‮机手‬,拨了个号码,想邀佳人一同宵夜。又想起这时不是她工作时间,拨到她公司肯定找不到人,于是作罢。

  将电话搁回红木办公桌上,他走到窗口往外看,梅雨季未过,雨仍张狂地下着,无数大楼窗口透着灯光,在雨景中,显得异样蒙。

  他猜测她居住大厦的可能方位,念头一起,立刻嘲笑自己无聊。这城市里人海茫茫,他为何会在此时想到一个人?

  而曾几何时,他也开始有欣赏夜景的闲情逸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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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铃声把酣睡的人儿硬生生从好梦中挖起,麦雅棠撑开眼⽪,在黑暗中摸索闹钟,借着萤光看去,确定已是晚上十点钟。

  雅棠从上弹起,料定是亚藌回家,她可能又是糊涂到忘了带钥匙。肚子正好饿得咕噜咕噜叫,需要妹妹的爱心晚餐‮救急‬。

  不假思索打开大门,面而来一个深情拥抱,⾼大的⾝躯、瘦弱的体形,正是她所悉的,雅棠僵硬着背脊,突如其来的恨意从心底涌起。

  “先放开我。”她冷冷地说。

  对方⾝体一僵,抱得更紧了,男儿泪开始往下坠。

  他浑⾝透,连带也沾了她一⾝。雅棠推开他,借着走廊暗光线,她蹙眉,无视于他的眼泪,双手抱与他保持一步距离。

  “你来得正好,钱还我。”她马上伸手。

  赖弥霆抹抹眼泪,拿出一个牛⽪纸袋放在她摊平的手上,里头是沈甸甸的二十万。

  当他的面,雅棠点数钞票,一张也没少。她抬眼,男人落寞的神情教她蓦地心软,他満脸胡渣,颓废得像个流浪汉,看起来很是可怜。

  “对不起。”他低头道歉。“原谅我不告而别,我倒了所有人的会,是因为我妈得了癌症,急需这笔钱医治,现在用不着了,所以拿来还你。”说着,眼泪又淌下。

  麦雅棠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他们认识了两年,结局却是那么悲凉残酷。犹豫了好久,她颓然放弃挣扎。

  “进来吧,去洗个热⽔澡,我拿T恤让你替换。”以前她帮他洗⾐服,还有几件放在她家,她还没丢掉。

  她推他进浴室,帮他关上了门。

  转⾝进小厨房,为他下碗面,一边煮面,麦雅棠一边揣测他话里的‮实真‬。她的男友在她最需要人帮助时,一声不响地离开,现在他又回来,她该拿他怎么办?

  愈想愈头大。他的出现并没给她带来惊喜,反而是种困扰。

  面煮好,赖弥霆正好也已洗好澡,换上⼲净⾐物,惶惶不安地走进狭小客厅。

  “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吃面?”她回过头,淡淡问道。

  闻到面香,饥肠嬷嬷的他窝进沙发,呼噜地吃起来。

  雅棠坐在偏远角落,看着他的吃相,看着他憔悴的侧脸,她还是有些心疼。

  抱着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她开口问道:“你妈真的…”她顿了顿,不太敢讲那个敏感的字。

  “嗯,她去世了。”望着她的眼神有着浓浓的哀伤。“我倒了好几个人的会,手头上现金有一百多万,现在债主守在我家门口,我无家可回,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蓦地他起⾝,半跪在雅棠面前,双眼布満⾎丝,动地说:“要不,我们拿这笔钱,有多远跑多远,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吗?就我们两个人…”

  雅棠往后退,并没被他的神情骇到,也没对他的话心动。

  “那些钱,拿去还给人家吧。”她殷殷劝导,心里已经不再埋怨他。

  “但还给人,我⾝上就一⽑钱都没有了,而且我还动用了一些,大概十万块吧…”赖弥霆没用地哭起来。“公司那边我也回不去了,一堆人等着要钱,就算钱还给他们,我也没脸回公司…”

  雅棠凛容。“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人家辛苦赚来的积蓄,你总要还给人家,不敢还的话,我帮你拿去还。工作丢了算了,再找就有。要拿你自己拿走,我不想用那种骗来的钱。”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没志气的软骨头男人了,看了就想呼他一巴掌。

  “好,我听你的。”他头发微,红着眼眶,好像有多懊恼,半跪着的样子好可怜。

  不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离弃他了,至少还有女友愿意为他煮碗面。他感动到言语无法形容,忍不住低低啜泣。

  “好啦,事情也没那么严重。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至少你人还活得好好的。重新开始就好啦!”

  雅棠随手拿起⽑巾,轻轻帮他擦⼲发。想起以前,这男人也曾经对她做同样的事。他现在痛苦,而她今天一切都还算顺遂,比较两人的处境后,她的恨意也烟消云散了。

  奇怪了,都快十一点,亚藌怎么还没回家?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麦雅棠心一紧,拨打妹妹的‮机手‬,制式的女声说这个电话暂时没有回应,她开始觉得慌

  “怎么了?”赖弥霆发现她的不对劲。

  “平常这时候亚藌已经带便当回来,挖我起吃饭。现在我上班时间都快到了,怎么她还没到家?打她电话,又不知道是收不到讯号还是关机…”雅棠越说越担心。

  “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赖弥霆着急地问着,两年的相处,他怎会不了解她们姐妹看对方的生命甚至比自己的还重要。

  麦雅棠‮狂疯‬找着雨伞,这时,赖弥霆也没闲着,立刻把掉的子套上⾝。

  两个人十万火急地冲出门找人,冲进电梯,雅棠咚咚咚拚命按开关,电梯门迅速关上。

  下了楼,她立刻往外冲。

  “你要去哪啦?没个方向要怎么找人?”赖弥霆在后面追着喊。

  “去最近的捷运站看看…”话还没说完,大厦门口,停下一辆黑得发亮的BENZ,副座车门打开,走下一个娉婷⾝影,正低头对车里的人道别。

  即使距离还远,麦雅棠仍立刻认出妹妹,飞也似地奔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慢了一个多钟头!

  “我练琴练到忘记了,没搭到最后一班捷运,还好有教会的朋友载我回来…”姐姐发飙,亚藌委屈地扁着嘴。

  “那怎么不接电话,也不打个电话给我?”要害人急死是不是!

  “因为‮机手‬没电了,我又不好意思跟别人借。”亚藌好脾气地解释着。

  事实上,她跟车主也不算真的认识,只是她在练琴时,他总会坐在台下,两人偶尔遥遥相望几眼。真要说起关系,他也只能算是她天字第一号的粉丝吧。

  “嗯。”还没看清车內的驾驶,麦雅棠已经端出最职业的笑容。“谢谢你。”笑容里却含威胁恐吓。

  哼哼,想把麦亚藌,得先过大姐我这关,我可是世界上最挑剔的女人…

  啊!一对上对方的脸,雅棠瞬间目光呆滞。

  她差点惊呼,哪里来的东洋美男子?!

  精致的五官堪称上帝杰作,⽔汪汪的大眼,粉嫰可爱得要命。太可爱的男孩子,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欺负。

  年轻人先把车熄火,走近麦雅棠,很礼貌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再抬头,给她一个致命的灿烂笑容,灿亮得让在场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实在太太太美了啊~~

  麦雅棠被美男子的笑容炸得当场脑袋开花。

  其实她最该做的就是狠狠训斥他一番,要他不准把她的宝贝妹妹带坏。夜这么深了,青少年还在外头游,是社会风气败坏的主因,难怪最近台北市‮府政‬要狂喊拚治安的口号,一个民族的成败,就要靠年轻的一代力挽狂澜,再这样烂下去,‮湾台‬肯定没救了。没救之后,有钱人移民,没钱的混吃等死,我们的生活就会生不如死、跌⼊万劫不复的地步啊…麦雅棠心里狂咆‮议抗‬,最后却只能投降以对,她没用了啦~~早被人家宇宙霹雳无敌超级灿烂美的笑容给彻底掳获了。

  “谢谢你载我妹回家。”麦雅棠无力地笑着,学他鞠躬。

  她心里淌泪,原本她最唾弃那些说自己是外貌协会的女人,把丑男当做馊⽔的那种行为实在太没人格了。但遇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她才明⽩其实自己本也是外貌协会的一员。

  “不、客、气。”怪腔怪调的国语,但诚意十⾜。

  “姐,他来‮湾台‬才一个礼拜,还不大会说中文。”麦亚藌为大家解惑。她学校有教⽇文,还听得懂一点点啦。“而且他二十岁,才小我一岁,就已经有驾照了,这点姐你就不用心了。”

  麦雅棠头晕。“好啦,我们回家再说。”她颓然地跟美形男挥手道别。

  “Bye,seeyou。”英文是‮际国‬共通的语言,虽然她只会几个单字,不过必要时还是受用的。

  美形男挥挥手,钻进车內,缓慢驶离。

  麦雅棠忽然觉得很虚脫。“亚藌啊,你要出运了,被那种帅哥载回家,你晚上‮觉睡‬可以瞑目了。”她哀怨。

  视线不小心瞄到一旁的赖弥霆,那可怜兮兮的苦命脸,让她脑海里所有美丽的画面瞬间变成泡沬,消失不见。

  “哀”这就是现实啦!她垂下肩膀小声叹气。

  她替妹妹开心,又怕妹妹万一谈恋爱,心就分成了好几块,她这个做姐姐的分到的会有多大块?

  好矛盾的心情啊!这就是做⽗⺟的最不想经历的过程,让儿女在爱情与亲情间拉扯,到头来,还是爱情力量最伟大…

  “姐,你想太多了啦!”姐姐的心情她最瞭了,亚藌柔声安慰。“他比我小,我对年纪小的男人没‮趣兴‬,你放心好了。”

  “可是他长得好像泷泽秀明…不,那种脸,要改名叫泷泽神明了。”太漂亮了,漂亮到让她目不转睛,直到现在那种冲击还难以平复…

  唔…如果旁边不要出现她这个失而复得的男友的话。

  “姐,你可以继续恍惚下去,但要不要菗空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麦亚藌冷冷地指着一旁的赖弥霆,从刚刚到现在,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这只孤魂,表情像找不到替死鬼投胎那样的愁苦,到底是谁把他头顶的电灯全关掉了啦?!

  “我拿会钱来还给你姐,没事了,我该走了…”赖弥霆颓然往前飘,故意走得很缓慢。

  丙下其然,麦雅棠追上来拍他的肩。“你今晚要住哪?”她真是烂好人一个。

  他眼神空洞,只‮头摇‬。

  “我家的沙发可以先借你睡一晚,走啦。”

  赖弥霆被雅棠拖上楼,一开门,就把他丢进沙发里。

  唉呀,糟糕!雅棠惊呼,差点忘了上班时间。她随便踩双鞋,背上包包,拎着雨伞,不到两分钟一切搞定。

  回过头,她厉声地警告正躺在沙发里的一滩烂泥--

  “我要去工作了,你赶快‮觉睡‬。亚藌练了一天琴,她也很累了,不准去吵她!”

  她再回头小声嘱咐妹妹。“还有,亚藌,你记得‮觉睡‬前要关好窗户,房门上锁。”

  怎么能放妹妹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真是太可怕了,她担心得要命,却又不得不去上班。这下可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你记得一定要锁门喔。”站在玄关,她再次耳提面命。

  “我会的,不要担心。”将伞给姐姐,麦亚藌偎近雅棠手臂,像小猫似地撒娇。“姐姐,我最爱你了。”

  “好啦,⾁⿇。”

  必上门,雅棠感动到眼眶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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