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下雪,所以充斥于天地的风都像刀子一样厉害。连空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了。
这里已经是京兆的城外了,山间野道上,虽有万千呼啸的林木做伴,方拓仍然感受到了那种孤寂的气氛。依旧是银装素裹,遍地如银的景象,那份美丽却不见了。
声声长叹,京兆一行,带给她太多的震撼和失落。这个冬天,不好过啊!
心绪起伏不定,越想越是气闷,一脚踢在路旁的树上!甚厚的积雪,正好落到头上肩膀,又凉又烦!
“混蛋!人真是倒霉不得!”咒骂中,赶紧扑⼲净⾝上的雪。
突然间,心神有了感应,猛地回头,看到了一个自己悉的⾝影。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有些戒备的说道。
“太见外了!好歹相识一场,再见面也用不着如此冷淡吧?”那人背对着夕,晃得方拓有些睁不开眼睛,但她还是认出来了,面前这人便是将自己送到柳府便再没踪影的玄虚。
“不敢当!”方拓冷冷的回道,对于名门正派的所作所为,她实在不敢恭维,现在心情又是极度糟糕,对玄虚当然没有什么好脸⾊。而且,自己刚出城门便遇到这个灾星,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在这里等待了很久,心里难免会有些不平衡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想找你还不容易吗?”玄虚依旧是那副嬉⽪笑脸的面容:“别忘了,我在你⾝上可下了追踪咒的!”
“哼!”冷哼一声,她还真给忘了,看样子还得找机会破了才好,若不然自己岂不是没有秘密可言了?
“那个…”玄虚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顾及什么,过了半晌,才摸了摸鼻子,浅笑道:“我请你登大雁塔,怎么样?给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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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站在大雁塔的最⾼层,古都京兆的风韵一览无余。尤其是在这万般皆⽩的冬⽇里,景⾊更是独特。但方拓此时却提不起一丝观赏的心情。
“难得来一趟,见识一下长安的风光,怎能⽩⽩浪费?”玄虚手扶栏杆,油然道:“却怪鸟飞平地上,自惊人语半空中。你难道就没体会到这种⾝心俱醉登临仙境的惬意?”
方拓知道对方将自己叫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看看风景,心中暗骂,却也无奈,只得向前几步,同玄虚并排站到栏杆前。
“你看那里…”玄虚伸出手臂,遥指东方。
方拓顺着他的手望去,在那里,红⽇刚刚升起不久,用霞光将整个京兆包笼起来,经过⽩雪的反,更显得耀眼璀璨,丽绝伦。却不知对方要自己看什么。
“那里是柳府吧?在下面看不出来,没想到会这么大!”感叹声响起,玄虚的神⾊却严肃的起来。
“大又如何?”听到“柳府”二字,方拓噤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片地段在唐朝皇家的芙蓉苑!虽说现在不太值钱,却也不是一般商人买得起的!”玄虚大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听说几十年前,柳家还是一贫如洗,却靠着小买卖,终于成为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你看看脚下的宅子,有哪家哪户大得过柳府?别的不说,几年前青叶公子成婚,光收礼恐怕就不下百万之数阿!要是我有那些钱该多好?”
方拓撇撇嘴,却没有说话。
玄虚笑了笑:“就算是在武林之中,也没有人轻易会得罪柳家!”
“他们家是卖兵器的!江湖中人自然不会去招惹!”方拓淡淡的答道。谁知却引来玄虚的大笑:“哈哈!卖兵器的?”蓦地停住笑容,冷然道:“我该笑你傻,还是该称赞你的单纯?一个卖兵器的商人值得这帮门派忌讳吗?别的不提,单说你明目张胆的在华山派掌门面前杀了他的弟子,只因为有柳家庇护,他们便连庇都不敢放一个?”察觉自己的话有些不雅,当下⼲咳两声:“反正柳老头这个人可是大不简单阿!”
注意到方拓那茫然的神⾊,玄虚无奈的叹气解释道:“你可知柳长风的本家明明在关中,可为什么会成为‘江南四公子’之首吗?”
方拓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糊涂了,不噤想到了自己,她也不是江南人啊!难道这里还有什么猫腻?正寻思间,又听玄虚说道:“看你这样子是不清楚了!算了!这实在是不好解释,你还是自己问他们吧!”
方拓苦涩的摇了头摇,都分道扬镳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不过,从冷幕⽩⾝上也许能得到答案。
“这也不能怪他们!你一个姑娘家,想来他们也不会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玄虚的脸上又挂上了那招牌似的笑容:“大宋境內,不知道有多少绿林帮派同他们有关系,各州郡府的知州,郡守,有多少同他们的家族长辈有情谁也说不清楚,再加上那几乎覆盖整个中原的消息网,江南四公子,哼哼!武功怎么样不敢说,但其背后的势力,真的不可小视啊!”“你叫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听到“姑娘家”这个词,方拓的脸菗畜一下,紧接着甩了甩头,离开了宝塔边缘,对她来说,朋友的秘密,⾝份,家族,势力,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会去关心这些。
玄虚看出她有离开的意思,连忙说:“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阿!”接受道方拓投来的那疑惑的目光,不噤头大道:“只怕你一出现在大街上,就会有人动手的!”
“那又如何?”方拓冷笑:“你们这些什么名门正派,我一向不放在眼里!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
见她连自己的门派都算进去了“偏执!”这个词在脑中闪现,玄虚却只能抱以苦笑:“我知道你的武功很⾼!但将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下实在不是聪明人的行径!”
“难道还要我再回到柳家找他们保护不成?”方拓哑然失笑道。语气虽轻松,但玄虚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却着实在她的心底蒙上了一层影,玄虚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这是最好的办法!”玄虚郑重的点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又小心的说道:“不过看你这样子是不成了!”
⾝形顿了一顿,方拓转过头,直觉告诉她,这小子恐怕是知道些什么。当下缓缓开口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玄虚被她看的不自在,尴尬的笑了笑,接着说:“你以为我叫你来只为了看风景吗?若我说,你就在这寺里呆上些时⽇,等风声过了,自然也就全安了!现在出城实在是危险啊!你说是不是?”
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许久,方拓的牙也咬在了一起:“你拐了这么些弯,浪费这么多口⽔,用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要我过来躲几天?”
“是啊!”点点头。
“我若非要今天出城呢?”音量随着心情的变化跟着升⾼了许多:“老子危不危险关你庇事?你累不累阿?”
“啊?”玄虚愣了一下,想了想,又咽了咽口⽔,很是慎重的说道:“朋友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吧?所以,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一定要说服你留在这里。因为只有这里是全安的!”
方拓闻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单手抚头,过了好半天,才总算庒下心底的杀气,郁闷道:“算了!我走了!”
“等等!”玄虚惊呼道:“外面真的很危险啊!你难道不相信我么?”
方拓现在只有一种掐住对方脖子劲使摇晃的冲动,恶狠狠的转⾝:“你住嘴吧!要不是你把我拉到这里浪费时间,我现在早走远了!”转⾝便往塔下走,但没走几步,袖子却被人拉住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火大道。
“我…”玄虚艰涩的了嘴:“我师⽗来了!”长叹一声,抬起头,与方拓对视道:“他是来抓你的!”
“这是为什么?”方拓不解道。心中却大感冤枉,怎么总有人和我过不去阿?我招谁惹谁了?
“除魔大会啊!”玄虚脸⾊难看的苦笑道:“你若是被捉住,真的就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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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方拓并不是一个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的人,但这一次,她真的后悔了!自己实在太过自负,将玄虚苦口婆心的劝说当作了唠叨。以至于现在必须独自面对这么一个恐怖的对手。
在她的对面,站着一个老人,一个面目和善,须发皆⽩的老人,一个好象是邻家老伯伯那样的人。
当然,方拓不会天真的以为对方是来邀请自己去喝茶的。
方拓有些紧张得看着对方。打从第一次看到对方,便从心底涌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好像是看到了天敌的动物,丝丝凉气从后脊一直窜到头顶。
这一刻,她真的体会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意思了,对方一个踏步,一个动作,一举一动都暗合自然之道,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本看不出半点破绽。好似一座岿然耸立的⾼山,气势磅礴,雄伟壮观,庒得人不过,这就是⾼手!
“你便是那个兰若冰了?”那老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好像从来没有完全睁开过,显得有些慵懒,但目中偶尔闪动过的神采说明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不错!”毕竟对方是德⾼望重的一派掌门,方拓还是给⾜了礼数:“不知前辈有何见教?”
“跟我走吧!”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虽然象是在询问,却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出来的。
果然如此,眉⽑跳动了一下,方拓明知故问的说道:“不知道前辈是要将我带到青城呢,还是华山?”
“其他门派的事情还用得着老夫出手?”老人瓮声瓮气的说道:“自然是要将你带到峡州了!”接着又満带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魔障妖孽竟然自大到四处招摇。以为没人能收拾得了你吗?”
“那可不见得!”虽然对别人強加到自己⾝上的各种称呼都习以为常了,但这“魔障妖孽”还是让她觉得万分刺耳。自以为是的人还真是不少阿!心下感叹,说话的语气也冷硬了起来:“我一个普通人,何以成了妖孽?况且…”深昅口气,起膛大声道:“前辈未必能把我带回去呐!”她本就不是怕事的人,如今对方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得,只有大⼲一场了。
“好!”这时候,老人的眼睛才完全睁开,目中神⾊如电,疾至方拓的⾝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从我手中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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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气劲在空中炸开,发出剧烈的声响,将地上的积雪到了风中。
方拓软剑化作一缕寒芒朝老人过去,那老者凝然不动,左手轻抬又落下,強劲的真气自指尖导出,恰好化解了这招。
方拓只觉一股森寒的气息自软剑处直传到五脏六腑,呼昅也为之凝滞。两人手勇士虽然短暂,却也都了数十招,气劲相之声更是不绝于耳。但她就是奈何这老人不得。对方一招一式看似简单,却最是实用,而且威力十⾜。论內功真气,更是胜她不止一筹,而且他是玄虚的师⽗,那道法肯定更加厉害,自己怎么会是对手?想到此,心中首次涌起一种苍慌无力的感觉,即便是当⽇面对十大⾼手之一的荣轩,她也不曾如此狼狈过。
其实,方拓对道法还是一知半解,完全是被当初玄虚那道法震住了,她若是清楚道术同武功的关系,恐怕也不会如此紧张了!
心神不宁间,却让老人找到了一个空子。以鬼魅般的快速⾝法闪到她⾝后,辍指成剑,带着呼啸声,疾攻而来,快若惊雷急电,气势非凡。
方拓心声感应,凌空虚踏拔⾼丈许,在空中強扭⾝形,手中软剑挥出,立时剑气纵横,寒光暴绽。但毕竟晚了一步,对方竟然后招再至,这一次,比之之前的动作更加迅捷。
方拓人在半空,已然躲避不及,只得咬牙硬拼,将全⾝真气集中在剑尖一点,拼尽全力,硬当此招。
硬碰硬的对觉,她又怎是老人深厚功力的对手,其真劲直如破竹般侵⼊方拓经脉,怒嘲狂涌。惨哼一声,方拓⾝形下坠,口似火烧般疼痛,心里清楚,若再不想办法,自己真的要被捉去了!
猛地咬牙,腿双探出,袭向对方。
老人没料到她与自己硬拼之余竟然还能出此后招,只得气灌手臂,以此低档方拓的攻势。
“砰!”又是一声爆响,方拓借着这股冲力,⾝体弹到远方,剑尖轻点地面,又弹出老远。強庒下喉咙间汹涌的⾎,哈哈长笑道:“老人家注意⾝体,不用远送了!”话音未落,已经消失在道旁的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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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灌双⾜,方拓在林中穿梭跳跃,一刻也不愿停留,丝毫不敢大意。
逃,逃得越远越好!这是她此时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先不论她⾝上那严重的內伤,就算是在巅峰状态,也未必是那玄心道掌门人的对手,而且周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她的命,她不是迂腐的人,现在的情况,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硬拼的,因为那样等于是送死。
但逃跑不等于漫无目的的瞎闯,她还是有意识的寻找道路,希望找个人家换⾝男子的行头,最好能有个清静的地方疗伤,这样一来,自己才算真的全安了!
“咦?”方拓惊奇的站定⾝影,在前方,一缕炊烟正袅袅的升腾而上,那里肯定有人。
会不会是围堵自己的人?离开京兆大雁塔之前,玄虚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这一次,有很多人参与追捕她。京兆的四面都有⾼手把守。若是往常,她才不用顾及,但现在这种情景,就不得不多做考虑了。
正自寻思间,耳中捕捉到脚步的声音,骤然一惊,一个纵⾝跃到树上隐蔵起来。
果然,不远处,一个穿着厚重冬⾐,満面胡须的汉子正朝这里走来。
方拓伏在树上,连队方的容貌都看得清清楚楚,只觉得其中一人很是面,想了半天,这才有了印象,当下窜了过去。
“什么人?”大汉被突然出现的⾝影吓了一跳,有些慌张的子套配刀,大声喝道。
“是我!”方拓停下脚步,轻声道:“江平,好久不见,怎么不认得我了?”
汉子呆愣了半晌,惊喜道:“兰,兰姑娘?真的是你?”
“不是我还会是谁?”方拓勉強笑了笑,接着又正起面容,小声地说:“我要见你家姑娘,对了…”想了想,又问道:“你家姑娘⾝边的人都放心么?悉不悉?”
“我们这方面的道都是老家人,绝对可以放心,只是…”江平皱眉道:“此次同行的还有来自契丹的一位叫耶律芳的姑娘,听说还是位郡主,这就不敢保证了!”
“是她?”方拓听到耶律芳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她怎么又跑中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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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拓自沉睡中醒来,感觉⾝下在不停的晃动,显然,自己正躺在马车上。环扫四周,正看到那到悉的,妙嫚的美丽⾝影跪坐在旁边。眼光触到对方⾝上,对方也好似有感应似的,向方拓望来,眼中満是笑意。
“你醒了?”那女人凑到她⾝前,将棉被垫到她的脑后:“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多睡会儿?”
方拓嘿嘿一笑,內察伤势,虽然仍是严重,稍微活动一下都会引来剧痛,但精神已然恢复了大半。
那人弯下,欣然道:“你刚刚咳了好多的⾎呢,吓死我了!还好现在没事了!”
方拓苍⽩的脸⾊恢复了些红润,问道:“秋⽔,让你担心了!”不错,那女人便是江秋⽔。
江秋⽔含笑道:“饿了吧?”又转头冲⾝后说:“芳芳,把我顿的汤拿来!”
方拓这时候才注意到,原来在江秋⽔⾝后还坐着一个戴着棉帽的小姑娘,正是隆云的宝贝妹妹,耶律芳。
“芳芳!好久不见!你哥哥还好吗?”方拓客气道。
谁知道这小姑娘好像跟她有仇似的,恶狠狠的瞪了瞪眼睛,接着一言不发的将一个罐子放到江秋⽔的手中,又剜了她一眼,噘着嘴重新退到后面,弄得方拓一阵尴尬。
江秋⽔好像的看着她们,将罐子打开,取出一个勺子,要喂方拓喝汤。
“我自己来吧!”方拓脸红道。双手朝罐子伸去。
“别动!你是伤患不是么?”江秋⽔浅笑着,一把夺过罐子:“过去你受伤不都是我照顾的么?”轻叹一声,面上掠过一丝暗淡的神⾊:“怎么这会儿如此见外了?”
方拓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无比愧疚,辛酸的抬头,此时,江秋⽔也正泪眼朦胧的看向方拓,四目相对,方拓心神恍惚中,面前女子的面貌竟然同记忆中的乔碧心的相融合,想起那段噤忌的感情,心头仿若针扎般疼痛!造化弄人啊!江秋⽔对自己的心意,她岂能不知?当初就是为了逃避这种情感,才刻意的疏远她,只是没想到,自己终是没有逃过那个怪圈,都说因果循环、福祸相报,可这因是有了,果又在那里?江秋⽔对自己的千般体贴柔情,处处逢,可自己又能给她什么?或许自己真该好好想一想了!
长叹一声,方拓虚软得靠到被上,望向秋⽔的目光中也蒙上了一层柔情,这些时⽇,她怕是也过得辛苦吧?张开嘴,刚要说什么,车外却不合时宜的传来江平有些惊惶的声音:“姑娘,前面的路让一帮武林人士给拦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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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久没有写东西了,今天打起字来竟然很是生疏,我郁闷,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