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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二百一十六章 风露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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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昌轻轻叹息一声,正想着该如何措词安抚燕凛,却听得外间殿门砰地大开,一人旋风也似冲了过来:“你们在⼲什么?”

  来的人,自然是青姑。

  王总管不知道青姑⾝具天下少有的內力,那药量下得却是太轻了。所以她醒得远比王总管预料得要早。

  她一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带离了容谦⾝旁,立刻想要去看容谦。旁边的太监宮女自是一力阻拦,可他们越拦,青姑越担心,最后竟是发狠硬闯了来,而那些人哪里拦得住她。

  她直冲到寝宮门前,看着大门上的锁,伸手一拉一扯,那铁锁就象纸做的一般给她扯下来了,她一手拍开门,就冲了进去。

  她担心容谦,心如火焚,直冲进內室,看着乐昌和燕凛站在容谦边,正要发怒,却忽地一呆,倏然止步,伸手指了燕凛,失声道:“你的头发怎么了?”

  燕凛也被她震惊的目光,惊异的语气给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一摸,没觉出头发有什么问题,随手又扯了⾝后一绺头发到眼前看了看,微微一怔,却又淡然一笑。

  原来如此!

  数⽇之间,发⽩如雪,而他自己却是不知道。

  青姑呆呆望着他,看着他眉宇间的深深倦⾊,看着他満头皓然⽩发,虽然她什么都不明⽩,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深深地悲凉。

  燕凛反而对她一笑:“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事。其实…这样,也好…”若这⽩发,是为着容相而来。倒还是桩好事吧。

  等神医治好了容相,远远地送走了他,最起码。他还可以留下一个念想吧。

  我至少,还可以看着我自己的发。想着,我总算,也为他做过一些什么,我总算,也曾为他。⽩了少年头!

  他那样有些凄凉地想着,却知道,自己怕是连保留这如许⽩发的自由都没有。

  他是大燕国的皇帝,他必须要面对他的臣民,他地百姓。若是年纪轻轻却⽩发苍苍,会惹来多少物议猜疑,惶恐不安。

  他无声地喟叹,轻轻摇‮头摇‬:“青姑娘你别担心,我只是来看看容相。现在就要走了。”

  他给了乐昌一个眼神,率先向外而去。

  最终,没有勇气回头再看容谦一眼。

  青姑依然呆呆看着他。不明⽩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怎么几天不见。就似成了一个憔悴老人。

  他的龙袍宽大。⾝形不免就显得消瘦了。隐约倒和容大哥有些象。容大哥这两年瘦得厉害,什么⾐服穿着。都有些清瘦地感觉。而这个人,却象是在这两三天之內,飞快地瘦下来的。

  她心中莫名地一软,呐呐道:“其实,如果你想来,可以常常来看容大哥。容大哥很在乎你,如果有你能陪着他,他也许醒得快一些。”

  燕凛心中一阵酸涩。不不不,我永远永远,不会再近他了。

  他強庒了痛楚,勉力笑笑:青姑娘,谢谢你。只是,我很忙,怕是没什么空能过来,你知道地,我是…”他到底是惨笑了一声:“我是皇上。”

  青姑低了头,不再说话。

  燕凛慢慢地走出去,乐昌看他脚步飘忽,神情,也只得担心着一路跟着出来。

  清华宮外,史靖园已经静静等了很久,很久。….

  远远看着好友凛然的神⾊,燕凛倒也不觉地意外。

  他慢慢走近过去,微微低了头,轻声道:“好了,我认输。我会好好做事,我会好好治国,我会做好一个皇帝本份上该做的一切。靖园,你可満意了。”

  史靖园心中恻然,却不敢在这一刻露出软弱之⾊,只咬着牙点点头:“如此,便是大燕之幸。”

  燕凛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不屈服,史靖园,王总管,乐昌,这些他⾝边的亲近之人,谁也不会放过他的。更何况,既然已经决定要还那人一个自由,他便要努力地做好这一切,努力地好好活着,至少要看起来好好地,努力做好本份,让那人离去之时,可以少一些牵挂和担忧吧。

  他低声说:“靖园,我总说这一生最佩服太祖,当年方轻尘⾝死,他守尸十⽇,拔剑而起,震服四方。我只道他子坚強,什么也打不垮他,如今才知道,那十天的守候,十天的煎熬,到底是什么滋味。当年,他能走出来,于天下是大幸,于他自己…也许,当年他⾝边,也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这样的亲人,无论如何,不肯让他放弃,无论如何,也要拉他出来吧。”

  听他语气凄凉,史靖园的脸⾊也不觉黯然了。

  燕凛却反而笑了笑,尽管笑容都有些疲惫:“好了,所有的事,我们一件一件来办吧。首先,是清查刺客之事…”

  乐昌在旁边听着终于有些担忧,低声道:“皇上。”

  “我做的事,便该我自己负责。什么事情,都总该有揭穿的那一天。”燕凛淡淡道。

  燕凛离了乐昌,带了史靖园去关起门来密谈。至于二人谈了些什么,外人并不知道,只是近⾝地內侍们听得房间里,砰砰连声,似是摔了许多东西,其后,史世子脸⾊铁青地出来,一阵风也似地走了。

  燕凛和史世子又为什么闹脾气,下人们自是不清楚的。不过,好在史世子虽生气,该做的事却没耽误。

  关于刺客地清查很快就开始了。刺客的⾝份转眼查明,却原来是几个出⾝不同门派,因仗着武功为非作歹,臭气相投。所以结为义兄弟地江湖浪客。平时他们仗着武功,时常明偷暗抢,或是替人助拳。打斗,甚至接生意杀人为生。

  至于他们行刺燕凛地理由。却是穷疯了,知道有个贵公子在猎场行猎,便想下手掳劫绑票勒索钱财。

  反正这刺客早就死透了,燕凛又是怎么配合怎么说,刺客的⾝分背景查起来。也确实并无疑问,这个理由,便让朝臣们接受了。而且,朝廷上下人等,全是大松了一口气,以一种庆幸地心态,接受这个事实地。

  这场行刺与谋无关,与夺权无关,朝廷免掉了一场动。王宮贵族们免了一场大祸,‮家国‬免了一场大狱,至于这帮江湖草莽。谁还在乎他们死后会不会被挫骨扬灰呢?

  燕凛下了罪己诏,很大方地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上。是他不该轻易出宮行猎。是他不该下命令让护卫们四散打猎。所以当时一众护卫们的命,被他力保下来。只是降降级,罚罚俸,一人打二十板子了事。于是,所有地护卫都是感而庆幸地领罚谢恩。

  燕凛让太监染黑了自己的头发,振作精神,重新上朝。

  他的嗓子受伤太久,虽然他在药力下沉睡之时,太医们也给他灌过些药,可到底耽误了治疗。事后再尽心诊治,却也不能完全恢复了。虽说现在他的嗓音已不是沙哑生涩地那种难听,但声音却十分低沉,若是稍稍提⾼声音说话,喉咙就痛得厉害。

  好在,他是皇帝,这样低沉着声音主持朝务,并不让人生疑,反而令臣子们觉得,皇帝休朝了几⽇,威势愈重,喜怒难辩,连说话都有一种莫名的庒迫感了。

  燕凛在朝会上说起猎场之事,容谦之伤,大为震怒神伤,且对于民间武风‮滥泛‬,武者不服管束,肆意仗艺行凶地种种恶迹,深恶痛绝。

  这时候皇帝在气头上,再加上容谦伤重到那种地步,以容谦在燕国的地位,受到这种伤害,朝廷不做出适当表态是不可能的。

  几乎没有什么阻碍,在朝议之后,‮家国‬全力打庒江湖力量的政策就已经定了下来,其后接二连三地各种手段,借着強大的‮家国‬力量施行出来,整个燕国的江湖人物,被庒得不过气来。各大门派,不是解散,就是为朝廷所用,这些事,自是后话,不必细述了。

  而在燕凛处理朝务的这几天里,容谦终于睁开了眼。

  那时,青姑疲惫不堪,⾝不由主伏在他的边小憩,忽然生起一种极奇异的感觉,猛得抬头凝眸去看容谦,却见那人双眸幽深,正静静望着自己。

  刹时间,青姑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怔怔望着容谦,浑然不觉泪下,良久,才能叫出声:“容大哥,你醒了?”

  容谦很慢很慢地眨了眨眼,算是对这样明显地事实,给予一个肯定地答复。

  青姑既觉喜,又觉惘。

  以她对容谦的了解,便是伤势再重,醒过来时,他的眼神也该是清亮人地,看她喜,还该用嘲笑戏谑的眼神看她才是。

  然而,这一次,容谦地目光却柔和得出奇,便是看她这样呆呆傻傻笨笨地样子,反应也是平静的。

  这样过份地柔和,却象是把所有的锋芒光彩都生生折了去似的,却是不似从前那个,纵伤重不堪,却永远可以谈笑自若的容谦了。

  青姑愣了一会,才慢慢俯⾝到容谦面前,轻声问:“容大哥,你是不是特别不舒服?”

  而容谦,只能尽力给她一个温和的眼神安抚她罢了。

  是吧,这么重的伤,当然哪里都不舒服的。不过,最不舒服的,其实是还是心里吧。

  青姑的眼神是那么焦急,明明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可是他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让自己振作起来,让自己的眼中透出光彩,透出笑意,透出戏谑…

  他累了,太累了,仅此而已。

  本来已是那么那么地累,疲惫得再没有了任何力气去抗争。黑暗深处,燕凛虽然一直在他⾝边说话,可是他其实本没有真的听清过。

  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就算是燕凛又一去不再来,他却也找不回那种等待,期盼的心情。

  然而,他能睁开眼,却还是因为在那一片黑暗里,他到底是清晰地听到了青姑的一声惊呼。“你的头发怎么了?”

  燕凛的头发怎么了?

  纵然已经不想,那声惊呼,却分明一遍遍重复在精神深处。

  燕凛的头发怎么了?

  燕凛…怎么了?

  他真是太多事,太无聊,太无可救药。

  他这样努力地要睁开眼,不过是因为,他想看一眼,他…到底怎么了?

  可是,他却又明明知道,他应该是不会来看他的。

  唉,原来,张敏欣也好,方轻尘也好,所有人那样痛骂他,都是太正确,太应当了,连他自己也很想痛骂他自己一顿啊。

  容谦醒过来的好消息,立刻传遍了皇宮。

  当然,容谦依然极虚弱,就是睁眼清醒的时间也极少,而且,最开始,他依然没有力气说话,到后来,才慢慢能用微弱的声音发出一个两个音,来表达一下意思。

  然而,无论如何,他能醒过来,总是一桩好事。

  朝中宮內,大大小小的人物流⽔价地前来看望。

  有燕凛的铁令在,没有什么人真敢进去搅扰容谦,都是在外头留下礼物,和名帖,便又乖乖离去。

  只是来的人里,没有燕凛。

  知道容谦醒来之后,燕凛曾无数次地在清华宮外徘徊,然而,他颤抖着的步子,始终没能往里踏进一步。

  容相醒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一想到要面对容谦的眼睛,他就莫名地瑟缩畏惧,他不敢再放纵自己的感情,放纵自己的贪焚。他只有努力地克制着心中的‮望渴‬,明明做梦都想着守在那人⾝边,但他能做的,只是在那风露侵⾐的夜晚,在清华宮外,‮夜一‬又‮夜一‬地守候。

  然则,他到底也没能下决心,无论如何不去见容谦。

  他召了太医,每天四五遍地问容谦的状况,他的伤势,他清醒的时间,他每天能喝多少⽔,他吃的药用的是什么方子,他的眼神如何,他的表情怎样,一切一切,他问得极细。然而问得最多的却是。

  “容相有无提起朕?”

  他想着的是,如果容相问起他,那么,无论他如何畏惧,如何害怕,他都一定要鼓起勇气去见他。

  装成没事一样,告诉容相,他很‮全安‬,他没有受伤,他过得很好,刺客的事也没给朝局带来任何动。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容相在伤重的时候,还要费心牵挂他。

  然而,容谦没有问过他,一次也没有问过。

  他不知道,容谦为着他才疲惫了千年不改的⾝与心,他也不知道,容谦还是为着他,才奇迹般地战胜了⾝体的软弱,睁开了眼睛。

  他不知道,每一天,睁着眼时,那人静静打量一切,闭上眼时,那人静静倾听一切。他一直在等他,尽管他知道,他应该不会来,然而,他依然抱着一种奇异的心情,等待着。

  他等待着,却既不说,也不问。尽管他已经能够勉力发出短促的声音,却一次也没有提起过燕凛。

  尽管,他一直在等着燕凛,一直,一直,等着…

  于是,燕凛便也‮夜一‬
‮夜一‬,守在清华宮外,一步也不敢靠近他。

  没有宮人敢说皇帝的闲话是非,所以,容谦也一直一直不知道。

  这时候,从赵国⽇夜兼程而来的风劲节,才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燕京…

  废话分隔线-

  秘书棕:唔,这几天,纳兰实在已经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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