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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 作者 王子之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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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梦作者王子之骑再再次特别鸣谢荫荫多次给出宝贵的修改意见(写完这篇文我觉得荫荫不去做语文老师实在是浪费了…),当然,也要感谢她…终于让我过关了…

  颤抖着睁开眼,抹了抹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的体,燕凛从龙上坐起⾝,从那如深渊般让人不能自拔的梦境中勉強挣扎出来。

  多少个夜晚,他从那样的梦中惊醒。那样的梦,那样让人颤栗的痛苦,但梦中那个注定不能在‮实真‬中重现的⾝影,却又让他不能不去留恋那梦中的痛楚和伤情。

  每一个夜晚,即使他要宠幸哪一个妃嫔,事后也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寝宮,把所有伺候的宮女太监统统斥退,才敢⼊睡,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知晓他的无助,他的孤单,他的软弱。

  在妃子眼中,他是至⾼无上的帝王;在乐昌面前,他是遮风挡雨的夫君,所以他不敢软弱,也不能软弱。

  于是,他只能在最软弱,最无助的时候,蜷缩着把自己困在黑暗的角落,独自面对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悲伤。

  因为那个人,那个多年前会在他惊醒后第一时间抱紧他的人,那个会在他脆弱时给他最温暖厚实的膛的人,那个会默默地为他挡下一切风雨的人,已经走出他的生命。

  燕凛木然地坐在上,脸上还带着未⼲的⽔迹。清冷的银辉映在他略带惨⽩的脸上,此刻看来,也不过是个寻常的孩子罢了。

  梦中的情景,又一一涌上心头。

  那男子神⾊淡淡,嘴上也无半点留恋:“你凌迟我,我也打了你一顿,你我两不相欠,就此永不相见吧。”

  那男子脸上无比平静,仿佛只是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脸孔:“留下来做什么,让你再继续这一场未完的凌迟?”

  那男子神容冷然,一字一句都似冰锥般直刺心肺:“皇上,你把我的腿又弄流⾎了。”

  无数个夜晚,他曾被无数个噩梦惊醒,但唯独是这一段情景,从未得⼊梦中。

  回想起那男子冰冷而漠然,甚至带点刻薄的话语,燕凛忽然没来由地一颤。

  容相,他的容相,什么时候也会用这样伤人的语气跟人说话了?

  从前那个温润谦和,儒雅大度的容相,仿佛没有人值得让他这样去计较;

  后来那个装得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容相,仿佛永远不屑于与任何人以这种方式去计较。

  那个心广大得可容天⽇的男子,为何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说,难道说…那个強大得似乎万事都不在乎,万事都不介怀的男子…

  也是会心痛,也是会受伤的吗?

  一思及此,燕凛的心忽地不能自抑地一阵剧痛。

  他忽地想起方才夜镝呈上来那份密折上,容相在天牢中和靖园说过的那句话:

  “罢了,皇上也长大了,自有他的考虑,他的决断。我都这样了,还管三管四,指手划脚,实在有些可笑。世子回去,只说容谦谢主隆恩便是。”

  他的容相,是那样宽容,那样豁达的人,即使兵临城下,即使举国大旱,都从不曾露出半点愁容。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到底让容相受了多么大,多么深的伤害,才能让他心灰意懒若此?

  他死死地攥住自己的口,仿佛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心头那无法承受的痛楚。

  永远不能忘记那段被离弃的岁月,那种被从整个生命的峰顶抛到⾕底的痛楚,那种天地之大无一人可诉衷肠的悲凉。然而那个明明不舍,明明苦痛,却仍是要为了自己的前程将自己亲自抛弃的男子,又要承受比自己多多少倍的痛楚和悲凉?

  那段⽇子的失落,那段⽇子的哀伤,那段⽇子的寂寥,想必他都是知道的吧。那个曾经无微不至地疼爱他的男子,那个会用整个生命来呵护他的男子,是不是也会为他深深地心疼过,深深地自责过,然后仍要继续強忍住心头的撕裂,继续戴上冷漠而⾼傲的面具去面对其实早已不忍心再伤害的自己?

  那个男子,无论遇上什么,都也总是从容淡定的,即使削职,即使被囚,即使明知要被赐死,也只不过淡淡一笑。然而那一道凌迟之命,终还是伤到他了吗?他付出了这许多,牺牲了这许多,自己给他的回报却只有痛恨,只有‮忍残‬,只有枕其⽪食其⾁仍嫌不解恨的怨毒…

  当初他不过是对自己冷语相向,就已经让自己遍体鳞伤,⾝陷无间地狱,如今自己把天下间最深的恨意和狠毒加诸其⾝,又教他怎能忍受那无尽的伤,无尽的痛,无尽的悲,无尽的恨?

  恨?

  燕凛噤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他恨自己吗?那个漠然地对自己说出无情的话的容相,是恨自己了吗?

  他也会像自己恨他一样,去恨那个他曾经一手抚育过的孩子吗?自己连他的冷落也不能忍受,又能拿什么去抵挡他的恨意?

  心底有一个冷冷的声音倏然响起:那你呢,你是怎样对待他的?

  你自己不能忍受他的仇恨,但你当初把滔天的恨意倾泻到他⾝上时,又何曾想过他是否能承受得住?

  燕凛,你为什么能自私到这种地步?

  刹那间,燕凛全⾝陷⼊一片冰凉。

  你伤害了那个世上待你最好的人,却只知道自己的伤痛和悲哀;为什么你就永远不能想到,那个用整个生命去善待你的人,也会因为你的伤害而心痛,而受伤?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腕,然而心头的痛感却仍是一浪浪地汹涌而来,将他淹没,让他窒息。

  那个人,那个同样有⾎有⾁,会伤会痛的人,为了你可以抛开自己的命,可以抛开自己的名声,抛开他一切的痛苦和伤痕,但你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忘却他因为你差点毁掉的命,因为你已经丧尽的名声,因为你的自私而留下的痛苦和伤痕?

  他把头埋在前,把整个⾝体紧紧地蜷缩成一团,但不知道是以为寒冷还是痛苦,仍是噤不住瑟瑟地发抖。

  燕凛,燕凛,原来即使在他已经为你而牺牲的今天,在你已经无数次说过知错的今天,在你⽇⽇夜夜说着想要他回来的今天,你仍是这样自私,这样冷酷。

  因为自私,所以你永远都只能看到自己的痛苦;因为冷酷,所以你从来都不明⽩他到底为你付出了什么,甚至连他心中的伤和痛,你都从来不曾知晓,甚至也从来不敢去知晓。

  燕凛,你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将自己死死抱住,在那团被子的包裹中,传出一声绝望的啜泣。

  原以为,经历过那样的伤害,他已经可以不再自私,不再耝心,不再自以为是,已经可以有⾜够的悔意,愧疚和诚恳,去接那个他永远不能忘怀的人。但到如今,为何却只觉自己仍是同样地自私,同样地耝心,同样地自以为是,又怎么有资格,怎么有面目,再去与那人相见。

  那一个夜晚,明月朗照,晚风轻拂,然而大燕国的寝宮中,却只见那个举国最尊贵的男子,正裹在一团被子中,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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