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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一支红烛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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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红烛阁比假红烛阁的地势还要隐秘。

  但这隐秘的地方却拥有着与外面无穷无尽的幽暗海⽔极不相称的光明存在。

  红烛翁真的很喜在室內各个角落摆上红烛,仿佛众多烛光汇聚的那一刻,他就可以在阁楼內欣赏到⾜以媲美⽇出的美景,那样的感觉来源于虚假,却又近乎于‮实真‬,让他,也令他心安。

  他不像蓑⾐客,没有钓鱼的耐心,也没有钓鱼的爱好。

  他的脾很怪,既有‮狂疯‬暴的一面,也有平静专注的时候。

  深海之內见不到⽇出⽇落,却不代表他早已失去了多余时间的概念。

  他的作息紊,却也规律。

  他会像普通人一样定时‮觉睡‬,但一天十二个时辰中,他往往只睡两个时辰。

  剩下的十个时辰中,有一个时辰他是纯粹地发呆,不想任何事情,双眼之中看不出丝毫智慧的光亮,只剩如混沌般的苍茫。

  如此一来便还有九个时辰。

  蓑⾐客来的时候,他会分出一半时间陪伴蓑⾐客,余下的一半时间才是他创造和研究的时刻、

  蓑⾐客不来时,他在创造研究上花的时间同样只有一半,其他的时间他会全神贯注地投⼊到思考当中。

  他思考的东西很多,几乎可以用杂一词来形容。

  有些问题更是迄今为止都没有具体的答案。

  譬如宇宙在天地未开之前为何是一片混沌?

  混沌之中又为何会突然孕育出盘古?

  盘古为何对自己的诞生之地不満意,打算另起炉灶,开天辟地?

  创造神道帝境的盘古又如何未曾料到自己开天后的劫数,不事先留下一线生机?

  虽是后天生灵,却与盘古并称上古三神的伏羲与女娲又是因何突然衰败?

  以至于一个又一个万年过去,都还杳无音讯,没有复兴出世的征兆。

  …

  那些本不是他应该思考的东西。

  而且就算思考了也无用,因为他始终不能回到那个时代,去探索,去改变。

  曾做过神的红烛翁明⽩这个道理,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一如他在创造和研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不可言传,不可理喻。

  而今是申时。

  以往的这个时候,就算蓑⾐客已经到来,他多半也是简单招呼一下,就投⼊到自己思考的世界当中,但是今天不一样。

  他来了一个朋友,也来了一个盟友。

  说实话,他并不喜这位盟友的格。

  太冷静,太深沉,面貌虽然算得上年轻,但灵魂中却仿佛充満着历经无数轮回才能有的沧桑。

  当这种沧桑累计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就形成了深厚的阅历,随之而来的就是连他也有些意想不到的算计。

  作为新加⼊的盟友,见面礼当然必不可少。

  但他不是一个喜今时种下因,明⽇再还果的人,因果因果,总要连在一起才好,分得太远,等到兑现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了。

  他向那位新盟友提出了要求,索其⾎脉,要其魂精,供自己研究所用,为了公平起见,他也允许对方提出对应的条件。

  新盟友并不拘礼,很快就说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却无一例外,都与八荒魔尊琴天阑有关。

  前者为八荒魔珠,乃魔道至宝,是连他也有些心动的东西,所以他并不觉得意外。

  可这后者么,就真的耐人寻味了。

  …

  梧桐木斫,凤凰之⾝。

  局部有明显跦漆修补痕迹,冰裂断纹內又开梅花断纹。

  是以古⾊古香。

  琴天阑在世时惯用的五弦琴琴架要比秦苍想象中保存得更加完好。

  他驻⾜在琴架前,没有探手触碰,眼神中却已是感触良多。

  但他知道,会因为这样一个琴架而产生出如此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在暗中的姜榆罔也会如此,甚至还会拥有比他更加深沉的感悟。

  因为此琴赫然是仿神农氏风格而建。

  蕴蔵着种族文化的东西,在这位曾经的炎帝,如今的残魂眼中,总不会显得一般。

  而在⾝负神农⾎脉,又亲自领会过琴天阑琴声的秦苍看来,同样不会平凡。

  故而他向红烛翁提出的条件中囊括了这样一个琴架,出于追忆,却不止于追忆。

  或许在红烛翁等人的眼里,它的意义就仅仅是一个不复当年荣光,只能用来收蔵观赏的物件,但对于能够以琴听心的秦苍而言,它的命运绝不该是就此雪蔵。

  “你…真的打算取走它?”

  ⾝后红烛翁的声音遥遥传来,分明只有一句话,语速却忽快忽慢,与周围时明时暗的烛光有些类似。

  “它应该随我离开。”

  秦苍没有转⾝,但红烛翁能够想象出他在说出这句话时的坚定神情。

  可越是如此,他越疑惑。

  “你既然搜过我那位好徒儿手中一颗重要棋子的魂,就应该知道我的红烛阁中,并不只有天阑琴的琴架。你的灵魂力量逐渐外散,有回归本体的征兆,意味着你在这待的时间不会太久,但这没有关系,我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內挑选出一件最适合你使用的宝物,那是我的创造,更是我的心⾎,无论是意义还是威力,都要超过你面前的残缺琴架。”

  “我知道。”秦苍的回应很⼲脆,他接下来的拒绝也同样⼲脆,没有丝毫迂回婉转。

  “我知道你的红烛阁內有着许多宝物,它们的威力甚至不会弱于全盛时期的天阑琴,但它们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的路,与别人不同,我的道,亦是如此,我要天阑琴的琴架,不是因为我想成为下一个琴天阑,而是因为它的外观与材质符合我心目中古琴应有的结构,在它的基础上加以完善,更容易弹奏出我心中的琴,谱写出我心中的道。烛翁,你可明⽩?”

  秦苍言语之际,终是偏头,望向红烛翁。

  “好像明⽩,又好像不明⽩…”

  红烛翁既‮头摇‬也点头,说话亦是含糊不清。

  但秦苍却是突然一笑,心中最后的顾虑也不再有,因为此番他并未在红烛翁的⾝上看到他刚刚提出这个要求时的杀

  “烛翁若是不再阻止,那么在下便将它收⼊囊中,且暂时离开了。”

  红烛翁果真不再阻挠,只是言道:“你与蓑⾐客之间谈了什么条件,我想知道。”

  秦苍道:“还没有谈过具体的条件,但是我许给了他一个更广阔的未来。”

  红烛翁闻言失笑道:“你倒是会空手套⽩狼,未来未来,迟迟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准?要我说,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捕鱼的聪明了一辈子,怎么临老反倒犯了这么个⽑病?是不是你这家伙给他灌了什么**汤?”

  双眸运转瞳力,将天阑琴送⼊幽冥虚界之中,秦苍的魂魄顿时虚化不少,如若红烛翁现在突然暴起对他出手,除了将自己的魂魄也送⼊幽冥虚界,同时催动先前昅收的烛火力量外,他没有更好的化解手段,只是事到如今,他已没有必要再有这样的顾虑。

  因为红烛翁在对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双手已然结印,但自印法中传出的波动并无丝毫杀伐之意,只有一股对灵魂的強制约束感。

  “灵魂契约?烛翁行事果然小心,到了这般田地,还要把这一步工夫也做⾜。”

  红烛翁撇了撇嘴,故意感叹道:“如今你修为弱于我和蓑⾐客,定下灵魂契约,始终是更具备保障,‮考我‬虑得这么周到,你怎么反倒一句谢谢都没有?现在的年轻人咯,真是不像我那个时代,一个个啊,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唉!世风⽇下,人心不古啊…”

  长叹声还继续,秦苍却是伸手打断道:“行了,烛翁,⾆功夫就不必多做了,我知道你定下灵魂契约的目的是想通过冥冥中的因果绕来推测我的前世未来,我十分理解你的用意,却并不赞成你这么做。一来前世不可改,除了満⾜好奇心之外,探测它无甚用处,反倒自寻烦恼,二来未来随时可变,提前推演是否准确尚且两说,反倒埋下了怈露天机的隐患。那⾼悬在众生头顶的天道,想来烛翁也是忌惮无比吧。”

  红烛翁神⾊变幻,晴不定,却还是強笑道:“呵呵,推不推测是我的事,我自有分寸,签不签却又是你的事了,既然都是对因果有了解的同道中人,我不做強求,只问你一句话,这灵魂契约,还是愿签还是不愿签?”

  秦苍正自踌躇之际,幽冥虚界中的姜榆罔陡然传音道:“签!为何不签?灵魂契约只对签订者的魂魄有效,一旦你堪破神魔界限,将魂魄炼成元神,这契约便不攻自破,唯有从混沌气中提炼的契约书才同时具备庒制元神和魂魄的功效。而今此人已从神境跌落,玄域中也无混沌气,就算他本来懂得混沌契约的法门,也没办法签订,只能退而求其次,以灵魂契约为制衡。你修成神魔之前,灵魂契约虽对你有一定影响,但更多时候还是起到保护的作用,何乐而不为?”

  听得此话,秦苍对签订灵魂契约一事再无顾虑,只是对红烛翁手中的契约书还有些疑问。

  “蓑⾐客并不在此,这张契约书如何能关系到他?”

  红烛翁得意道:“当年我落难时,他对我施以援手,助我疗伤,我为了报答他,便传了他一些神域中流通的更为⾼级的修行之术,其中还包括几道小神通的雏形。本来是一报还一报,不过这捕鱼的比较客气,知道我总爱研究灵魂⾎脉这些玩意儿,就从自己⾝上提炼了一丝魂精和⾎脉给我,他的⾎是凡⾎,一直没派上什么用场,不过这魂精么,现在就要发挥作用了。”

  秦苍道:“签订灵魂契约,可不是什么小事,你确定不需要事先知会他一声?”

  红烛翁道:“事先事后有什么区别?反正我看那捕鱼的从头到尾本没把你当外人,本来是个死局,他硬是舍弃了分⾝的力量,给你留了一线生机。只可惜现在这年头,像我这么滴⽔之恩涌泉相报的⾼尚之人实在不多,未免万一,定个灵魂契约,总比空口⽩条要更有信服力吧。”

  似是觉得有理,秦苍略微思忖后也不再疑虑,当即示意红烛翁将契约书递来一观。

  红烛翁屈指微弹,由印法变幻而成的契约书立时向秦苍飞速靠近,终悬于他上方三尺的虚空上,在确定契约中內容无误后,秦苍旋即隔空一指穿透符文,印在契约书上,同时借助这一记指力将此契约弹回红烛翁的手中。

  继秦苍之后,红烛翁同样一指按下,只不过相较于秦苍的虚无魂力,红烛翁这一指明显更有力量,且多出了一枚殷红⾎印。

  “契约这东西,果然还是添点儿红⾊才能升华,更让人心安。”

  红烛翁咧嘴怪笑,笑得烛火摇曳,风四起,换做旁人在此,定然省不了心底发寒,但秦苍既然已与他签订灵魂契约,又有姜榆罔在暗中留意,自然就无需有这等反应。

  “下一步,你打算就此返回天魔门?”

  见得秦苍脸上迟迟未有异样,红烛翁略感无趣地眼,随即如此问道。

  “算算时间,蓑⾐客应该已经离开这片海域,去做他该做的事,钓他该钓的鱼了吧,我此刻赶回,恰巧合适。”秦苍道。

  红烛翁又问道:“八大魔门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捕鱼的有没有把这趟浑⽔搅得更浑?”

  秦苍反问道:“令徒没有给你传来消息么?”

  红烛翁道:“我倒是给她准备了不少可远距离即时传音的玩意儿,但那些东西本不能随时随地动用,尤其是在魔道⾼手云集的场合之下,我那门徒的秉素来小心谨慎,绝不可能在魔门会武的时候传递消息,即便是在中途空闲的时候。”

  秦苍哦了一声,而后道:“既然如此,那烛翁就只能过些时候再知道八大魔门的最新消息了。”

  红烛翁微怒道:“你小子忘是不是有点大?刚刚签订的灵魂契约中有一条明确规定,‮报情‬方面须得共享,不得蔵私!刚签完就来这套,你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还是觉得自己的灵魂⾜可和天道硬杠?!”

  秦苍解释道:“烛翁,这你可冤枉我了。非是在下忘大,而是我与本尊间的联系在步⼊假红烛阁內后,就被切断,至今都不曾恢复,我若要重新感召那剩下的一魂三魄,须得离开这片海域,到了空中,以天魂定位才行。”

  红烛翁脸⾊一僵,道:“这么说来,倒还是我和蓑⾐客一手造成的?啧啧,似乎有些失策啊…你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取件东西,助你三魂七魄即时归位。”

  秦苍道:“那倒不必。魂魄归位之事在下自有打算,烛翁只需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便可。”

  “噢?什么问题?”

  “我曾听蓑⾐客说起过有关八荒魔尊琴天阑的一段经历,据说在琴天阑还不是八荒魔尊,魔道魁首之时,有过一段以弹唱琴曲为生的时候。凡人听之大多给其银两,修士听之大多给其灵石,唯独蓑⾐客与烛翁你比较特别,一个给了一件蓑⾐,一个给了一支红烛。蓑⾐可挡风避雨,对那时的琴天阑而言,也算得上是有用之物,至于烛翁你送的那支红烛,我却有些不理解了。红烛本是喜庆之物,多出现在婚宴场合上,且几乎都是双数出现,意味成双成对…”

  秦苍一边言语,一边注意观察红烛翁的神情变化,果然不出他的意料之外,在他还曾把话说完时,红烛翁就仿佛已经明⽩了他要问什么,脸⾊变得古怪起来。

  “蓑⾐客还说过你的‮趣兴‬范围很狭窄,除了创造研究新奇事物外,就对撮合他人这一件事偏爱,一路走来成全了许多男女,且每次都有赠送红烛的习惯,大多是在新人喜结连理时,那时烛翁送的也无一例外是双数。唯一的一次例外,就是琴天阑的那一次,当时蓑⾐客不解,问你为何只送一支?你给出的回答是恰巧只剩下了这一支,若以灵力变化,显得没有诚意,于是便只将那一支红烛送了出去…这些可都是事实?”

  红烛翁没有正面去看秦苍的眼神,而是下意识地低下头,似在沉思。

  “说得不错…捕鱼的没有骗你,只不过‮实真‬的原因并非当时我告诉他的那样。”

  对于红烛翁的回答,秦苍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立即接着道:“那么‮实真‬的原因,烛翁可否相告?不管是看在灵魂契约的约束上,还是我盟友的⾝份上。”

  红烛翁嘴角掀起一丝诡谲弧度:“你倒是会抓住机会,弄得我有种自己给自己下套的感觉。”

  秦苍道:“在下并非存心威胁,只是想知道真相。”

  “就怕真相说出来你未必不信。”

  “噢?”

  “当年我送的是一支红烛不假,但这一支红烛也有寓意。”

  “是何寓意?”

  “一生一世一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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