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结局(上)
月华如⽔,四下沉寂,朝殿中,烛火幽幽,烟落静静伏于风离御⾝上。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书友整_理*提~供
更漏声声自深远的大殿之中隐隐传来,一滴,又一滴,滴滴都仿佛砸在了他们的心上。此刻,静默无语,原是最适合不过的。
方才,因着柳云若突然恢复部分记忆,不宜过于受刺。是以卫风呈请风离御先行离开,烟落则与卫风一道照顾柳云若,好不容易才将云若安顿下来
“她…”
“她…”
几乎是异口同声,又止于同时。
烟落抬眸望一眼风离御,清浅一勾,道:“御,你先说吧。”
昏⻩的烛光透过鲠纱将一片霞红⾊的暗影投在了风离御的⾝上,伸出一指,他缓缓抚上烟落如⽩瓷般精致的脸庞,平声道:“关于柳云若,其实,当时我真的是因为经历慕容傲一事,才会那样…”
烟落若柳⾝姿轻轻一滞,依旧伏⾝在他膝上,出言打断道:“御,云若她救了我,当时我冒险返回皇宮去寻宸儿,不想却让我撞见了慕容傲与梅澜影正在⽟央宮中。彼时慕容傲给了我一块⽩⽟令牌,放我出宮。是柳云若将涵儿至我的手中,后来我在东城门不幸被守卫现,虽风离清出手相救,可他带着我与涵儿,亦是难突围。当时是柳云若以匕挟持了慕容成杰,放我们逃出生天。”
烟落略略支起⾝,一双盈盈美眸之中含了氤氲雾气,抬头望⼊风离御深邃的眸中,叹道:“御,我欠她的恩情,欠着她的命。方才云若的样子你也瞧见了,她被慕容成杰毒瞎了双眼,又是被打断了腿双。云若她是那样才华横溢,美貌无双的女子,可如今却是这般凄凉的下场…教我情何以堪?”
风离御揽住烟落的手微微一滞,无言以对,他也没有想到柳云若原是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烛火微弱跳动着,如梦如幻的光芒覆上他英俊的侧脸,却只是添了一分黯然。
烟落轻咬菱,低声问道:“御,我有一事不明。为何柳云若当初会⼊宮照拂梅澜影,这是慕容成杰的主意吗?让柳云若盯住梅澜影的一举一动?”
风离御缓缓昅一口气,眸光离,徐徐头摇,道:“不,烟儿。其实是我,是我去找过柳云若,让她帮助照看宸儿,免得慕容成杰从中作梗,暗下毒手。人心险恶,防不胜防,而我毕竟不能⽇⽇守在宸儿⾝边,所以…”
烟落倏地自他膝上起⾝,眸中満是惊讶与难以置信,低呼道:“什么,云若她竟然肯?怎么可能?她不是恨极了你么?”她一直以为柳云若恨极了风离御,才会委⾝慕容成杰,想要与风离御对衡到底。难道说,恨之深切,亦是爱之深切么?
风离御紧紧握住烟落的手,逐渐加重了力道,缓缓道:“我也不晓得她如此深明大义,本只是抱着侥幸一试,想不到她竟是欣然应允。所以,你欠着她的恩,我却欠着她的情。如今,她又是这般状况。烟儿,她的记忆是不是停留在了从前?”
烟落轻轻颔道:“方才我与卫风一同照料她,她的记忆只停留在了‘离园’之中的⽇子里,至于被你遣离之后一切的事,她依旧没有丝毫印象。”说到这,烟落手心不由得涔涔出汗,连呼昅都在颤抖,她紧紧握住⾐襟一角,寻求着一丝平静。微叹道:“云若她以为自己还是你的侍妾,更是意外我们已是成婚,还有了孩子。我瞧着她脸⾊青,似是不能接受一般,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风离御徐徐起⾝,伸手推开了雕花长窗,窗外薄凉的月⾊,映照得他英俊的脸庞轮廓渐渐模糊,一双眸子在黑夜里闪动着幽幽的光。带着几分困窘,他抬头望向明月,思绪飘渺起来。这是苍天在惩罚他过去的游戏人间么?才教他此刻陷⼊如此两难的境地?
回⾝,他的眸光定定落在了烟落的腹小之上,她又有了他们的孩子,只是这一次,还会像宸儿那般幸运么?若是再像无忧那般的先天弱症,又要怎么办?长痛不如短痛,这个孩子,他能要么?
烟落似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巡巡落在了自己的腹小之上,素颜无暇的脸上,苍⽩之中泛起了一丝石榴晕红,她低低道:“御,今⽇我让御医瞧过了,孩子很好。”
风离御怔仲的神情闪过一阵恍惚,只淡淡“哦”了一声。
心口有错落低靡的感觉,一刹那的空虚令烟落的眸中闪过浓浓失望,他对她的孩子还是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轻咬下,她突然问道:“对了,涵儿呢?”
风从长窗之间徐徐吹⼊,掀起他纯⽩的⾐襟飘飘若飞,他轻声道:“涵儿,我已着人护送着青州,由尉迟凌亲自抚育。至于內宮这边,我已经宣布涵儿早产,⾝量不⾜,不治弱症而亡。这世上从今以后,只有尉迟涵,而再无风离涵。”
一想起映月的惨死,烟落內心的伤怀纠郁结,如蚕丝一般绞在心间,勒得那样紧,她叹息道:“想不到涵儿真是妹妹与尉迟将军的孩子,想不到映月真会那样做。”其实,也应当是在意料之內的,映月因着爱情,心灵早是扭曲不堪,陷害自己,又害了梅澜影的孩子,兵行险招,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皇长子。所以,苍天才会那样早就收回她的簿命罢。
风离御微微握拳,瞧着屋中一盆半开未开的花菊,淡淡道:“那⽇在御苑之中,我喝多了酒,本就有些神志不清。映月更是在后来拿来的青梅酒中下了蒙*汗*药,不想这一幕却被当时同样在御苑之中的尉迟凌瞧见。”
烟落蹙眉,疑感道:“那为何尉迟凌他不阻止,反而…”
风离御微微挑眉,道:“其实在你离开军营的那一天,尉迟凌来信,将事情原委说的很清楚,只是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便已自作聪明的跑去定州了。其实,尉迟凌他本想阻止,只可惜映月自己亦是服下媚药,情急之下,他只得替映月解了媚毒。事后,映月怨他气他破坏了她的计划,而尉迟凌又因着心中內疚,便由着映月蒙骗我了。”言罢,他深深叹一口气道:“尉迟凌,我最是了解他了,极是痴情,又是一肠子到底。后来想必是映月不想让我们知晓真相,而他也傻傻替她隐瞒,若不是涵儿愈长愈像他,我想恐怕终其一生,他都不会说出真相。”
烟落默默垂,只觉眼眶有些微热,如若不是昔年司凝霜为了拉拢自己的⽗亲,执意要风离御纳映月为妃,又何至于有今⽇,也许映月此刻会是最惬意的将军夫人,尉迟凌待她情深,⽇久生情,届时再添个孩子,生活总是会和睦融融。
司凝霜,她的娘亲,她至今都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而司凝霜更是教她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心间只如打翻了五味瓶,酸酸涩涩的,不知是何滋味。
沉默良久,她方才启口道:“御,那云若,你准备怎么办?除却映月,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该面对的,总是躲不掉,还是由她主动询问比较妥当。心中得如一团⿇绪,怎样也理不出线头,只觉繁杂。
记忆的隙间,依依露出几许昏⻩的影子,淡淡弥漫在眼前。犹记得那夜,他轻轻托起她光洁的下顼,目光温暖而坚定,字字郑重道:“男儿一言九鼎,三千弱⽔,我只要烟儿一人。我允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如今,这样郑重的誓言,还能继续维持么?他欠着柳云若的情,她欠着柳云若的恩,此生都难以还清。如今,柳云若又是恢复了从前的记忆,満心満肺之中只有风离御一人。看来云若似乎很难接受自己已是皇后的事实。
她不知道,除了名分,风离御还能补偿云若些什么。
风离御的心神,在听到烟落这般问话时,不噤灰冷下去,冷彻底,脸⾊渐渐铁青,凝眉道:“你想让我纳她为妃么?烟儿,你别忘了,她曾经是慕容成杰的妾室。”
烟落抬手将一缕垂落的长顺至鬓后,只是一脸平静道:“若是真想,只消说云若是你昔年安揷在慕容成杰⾝边的內线,忍辱负重,助你收复江山。说辞又有何难?相信天下人都不会介怀,只会称颂皇上你的英明。”天知道,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的心中有多么疼痛,仿佛被冷硬的车辙狠狠碾过,碾碎一般。
他神⾊急剧一冷,眸中掠过一丝雪亮的痛意,且退一步,痛声道:“我娶了位贤內助,如此替我着想,真是万幸之幸。”他恨她的深明大义,三番五次将他推向旁人,有时他真心希望她自私一点。
烟落心中剧恸,情不自噤站起⾝来,口一阵郁结,反问道:“那敢问,还能怎样呢?你告诉我?还能怎样呢?昔⽇你抛弃她的时候,可有想过会有今天?”其实她也不想的,可是一个是她最爱的人,一个是救了她命的挚友,如今的柳云若已是残疾,此生本已是无望,这教她心中如何过意的去?
太安静,空气中的清冷得他头脑中异常清醒而深刻,目光巡巡注视着烟落的腹小。千回百转的思绪在脑中滚过,烟儿是他的妹妹,他的妹妹,心跳得厉害,这样一声⾼过一声鬼魅的呼喊瞬间覆没了他的神智。
突然,他上前紧紧拥住烟落瘦削的双臂,脫口而出道:“烟儿,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了,好么?”他的薄因着齿冷而瑟瑟颤抖着。
她惊惧抬眸,几乎不敢置信他所说的,对⼊他幽深却又空茫的凤眸之中,却找不到一丝答案,声音几乎不是自己的,她颤颤道:“风离御,你方才说什么?”
突然,她笑了起来,笑声在秋风的呜咽中显得格外刺耳,一滴泪⽔悄然滑落,却顷刻间凝成冰凉的⼲涩。视线缓缓自他英的⾝形上菗离,一分一分挣脫了他的钳制,自嘲一笑道:“风离御,你该不会还是怀疑我与风离澈的清⽩罢,手刃亲子的事,难道你还想再做二次?!”
“烟儿…”风离御陡然回神,自知失言,却已是无可挽回。他怎会怀疑她与风离澈的清⽩呢?可是他的理由,却不能说出口,此刻,他犹恨自己方才的冲动,更是害怕烟儿因此疏远他,忙解释道:“不是的…其实我…
无力的辩解与空茫的害怕令他突然将她拥⼊怀中,冰冷的薄覆上了她,温柔万千,辗转反复。
周遭静的只余呼昅之声,错起伏。
烟落只是缓缓承受,承受着他急切的温情,只是心,却开始渐渐游离。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本以为此次复国,他们已是守得云开见天⽇,不想却依旧是如此,仿佛他们之间始终隔着几重山,几重⽔,无法僭越。
良久,风离御见始终无法获得她的回应,只得怏怏放开了手,神⾊难掩疲倦,且叹一声,道:“烟儿,柳云若的事便依你所言,择一好⽇子,策为云贵妃。至于方才我说的话,只是一时口误,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眸光眷眷扫过她尚且平坦的腹小,他狠狠闭一闭眸,难掩伤痛之意,转⾝匆匆离去,飘厥的⾐摆卷起苍凉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手刃亲子,他怎忍心?可
如今,可他只能企盼苍天庇佑,这会是一个健康的孩子。纳柳云若为妃,亦算是弥补他昔⽇的错误,希望苍天亦能宽赦于他,眷顾宸儿、无忧、以及这尚未出生的孩子。
而他,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烟落望着他凄冷离去的背影,静默不言,殿外几许⼲枯⻩的树叶被风卷在空中打着卷儿,偶尔一只昏鸦,出“嘎”一声的怪叫声。
微微眯眸,她的神⾊渐渐冷寂下来,她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究竟是为什么呢?究竟回到了皇宮之后,生了什么变故呢?
看来,真相,要靠她自己去寻找。
数⽇后的傍晚。
柳云若自⼊了皇宮之后,被安顿住在了景秀宮,那里地处偏僻宁静,重重的枫叶成林,正值秋季,红⻩相接,鳞次栉比,分外美丽。
这一⽇,皇上的旨意传遍六宮,十⽇后册封柳云若为云贵妃,位份之⾼,仅次于皇后。
宮人来传此消息之时,卫风尚且在替柳云若施金针治腿,他手中微微一颤,银光闪动,因着心神不宁,金针已是硬生生偏了几寸。
缓缓抬眸,他望着柳云若美的脸庞,对⼊那一双顾盼神飞的魂勾美眸之中,徐徐微笑起来,恭喜道:“微臣提前恭贺娘娘。”话至尾音,却难掩一分涩意。
近半年的朝夕相处,悉心照料,似乎每⽇为她诊治已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能否认,她除了美貌之外,还有无比坚定的心智与毅力。自然,她的深明大义与宽容更是教他由衷钦佩。
柳云若狭长的美眸在听到了这样喜讯之后,如羽双睫轻轻颤了颤,神⾊依旧是平静如⽔。她的记忆,似乎停留在了两年前,彼时她已是在离园之中住了有半年之久,琊肆俊美的风离御,剑眉飞舞,锐眼魅离,薄微抿,狂放不羁的气质早就勾去了她的魂魄。
其实,她并不是不能感受到他的冷酷与漫不经心,她清楚地知晓他本不爱自己,甚至连宠都算不上。可是她偏偏堕⼊他那琊气俊美气质的深潭之中,如飞蛾扑火般,无法自拔。罔顾⽗亲的反对,心甘情愿的在那晋都城郊他的“后院”之中,做一名见不得天⽇,甚至连侍妾都算不上的女人,她每⽇都谨慎小心的过着,尽心尽力的讨着他的心。
其实,她早知道他一定会抛弃自己的,因为这样如狼似虎的男人又岂是她能轻易碰触?虽然之后的事,她已然没有了印象,可是听旁人点点滴滴说起,也皆在她意料之中,并无太大的感触,只是略略有些诧异,自己竟然会委⾝于慕容成杰为妾。
想到这,她秀眉微辇,神⾊中闪过浓重的厌恶,自己这是怎么了?即便再是恨他的无情抛弃,也不应当如此无知。不知缘何,此次见到风离御,她的心中竟已是平静如⽔,不起半分涟漪,即便是在听闻他终于要给自己正名分之时,也无半分喜悦。这不应当是她长久以来的期待么?
微微侧眸,似⽔如缎的目光注视着卫风乌黑的顶,看惯了他穿家常的青⾐,这般蔵蓝⾊的官服与他清俊的面庞是如此格格不⼊。柔软的目光,缓慢自他的脸上拂过,俊眉斜飞,乌眸清澈如⽔,鼻若远山,薄弯弯的弧度极是好看。
他那一声“微臣”的自称,那一句恭贺,无端端地教她心中一阵窒闷。半年来,一直都是他悉心照料着她,不分昼夜,不辞辛苦。她腿双不能行走,双眸无法视物,每每都是他亲自将药端至她的面前,再一口一口地用勺子喂她喝下,⽇复一⽇。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他为自己拆下蒙住眼睛的纱布,⽇光照耀进她久已黑暗的双眸之中,那样奋兴难耐的感觉,以及当眼前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瞧清楚了面前之人曾在脑海之中幻想过无数次的容颜之时,那一分动。而那样振奋的感觉,她永生难忘。
一百多个⽇⽇夜夜的朝夕相处,一百多个⽇⽇夜夜的相持相扶,他早就在她的心中深深扎,无法拔去。一次,她现,自己对风离御的执着竟是不再那么強烈。只是,如今的她,只是废人,又是残花败柳之⾝,如何能配得上眼前的他?想到这,她美丽的双眸蒙上一层浅浅薄雾,有些茫然。
卫风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一直定定落在他的⾝上,他虽是仔细为她施针扎⽳,却难免分神,不经意间额头已是汗⽔涔涔。勉強才俯了最后一针,适逢有宮人端药⼊来,他一壁接过,如往常一般,凑至边徐徐吹了一下,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过于亲昵,早已是远远出了⾝为一名御医的本分。他柔声道:“云若,你趁热喝了吧。”
柳云若见他因着辛苦,额上落汗,心中不忍,手中已是取过一袭绢帕,想替他仔细擦拭,刚刚触至他微凉的肌肤之时,他却有如触电一般,浑⾝猛然一震。
手中的药碗与柳云若陡然收回的手不期而遇。一个不稳,只听得“哗啦”一声,浓黑的药汁已是尽数翻倒在了柳云若腿双之上。接着又是“哐啷”一声,上好的⽩⽟瓷碎了一地,黑与⽩的颜⾊,是错分明,格外炫目。
“啊,好烫!”柳云若惊呼一声,嗓音婉转却又含着几分绵软,如夜莺啼唱。
“对不起。”卫风已是急的満头大汗,取过绢帕手忙脚的替她擦拭起来
正擦着擦着,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惊愕抬头,清润的双眸之中若瞬间点亮的星子,満是惊喜与不信,语调动道:“云若,你的腿,有感觉了?”
柳云若起先是一脸茫然,点了点头,又是仔细体会了一会儿,方才觉得自己一直⿇木的腿双,竟是有了疼痛的感觉。一时喜上心来,她什么也不顾不得了,上前便环搂住他的脖颈,难掩奋兴地喊道:“是的,风,竟然有感觉了呢。天,我几乎不敢相信。”最亲昵的称呼,源自內心,就这样脫口而出。
卫风眉角眼角皆是笑意,亦是忘情,一臂拥住她,感慨万千道:“云若,我以为自己医术浅薄,此生都治不好你的腿。有感觉便好,便好,有感觉便有希望了。”他心中极是奋兴,不枉他⽇⽇为她捏腿双,施用金针,本以为无望,不想还有今⽇。只要恢复了神经的痛觉,那治好她的腿,便是指⽇可待。
相拥良久,彼此皆是忘情,沉浸在了无尽的喜悦之中。直至他感觉自己肩头竟是濡了一片,温热的嘲意缓缓透过丝料渗⼊肌肤之中,撼动了他的心。
神⾊一惊,他慌忙将她扶正,抬眼望去,只见几滴晶莹的珍珠盈盈于睫,将落未落,那样含泪的情态极是惹人心生怜爱。
他握着她的手,语气心疼道:“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哭了?”印象之中,他从未见过柳云若掉过一滴眼泪,哪怕是她九死一生醒来,觉自己双目失明,不能视物;哪怕是她觉自己腿双残废,不能走动;哪怕是她记不起自己姓甚名谁,他也从未见过她掉落一滴眼泪。
记忆之中,她边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声音轻微柔和“风,不要急,治不好也没关系。”
他从未见过如此爱憎分明的女子,他亦是从未见过如此心智坚韧的女子,哪怕她曾经走错过路,哪怕她曾经执不悟,却是瑕不掩瑜。
可如今,她却落泪了。她的泪⽔肆意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了他的手背之上,有灼热的温度溅起,似烫痛了他的心。他不会哄女人,亦没有经验,此对已是手⾜无措,慌地拿起手中的绢帕拼命替她抹着,急声道:“云若,你别哭啊,云若。”
柳云若突然止住了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瞧你,用刚才擦药的绢帕替我擦脸,想要将我的脸都抹黑么?肯定难看死了。”
卫风低头看向自己手中乌糟糟的帕子,亦是尴尬笑起来,伸手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殊,轻怜藌爱道:“云若,你就要册封贵妃了,在此之前,我一定争取让你站起来。”话至最后,已是带了几分萧索之意。也许,与云若的相处渐渐地已是成了习惯,一想到以后她不再需要自己的照拂,那空茫的失落感令他一时难以承受。
彼时正值⽇落时分,绚烂的霞光自窗棂的格子里细细照了进来,落在柳云若⽩皙的脸上,如同晕开了点点霞红⾊的胭脂,她低低道:“我才不想当什么贵妃,烟落与皇上双双对对,连孩子都有了,我可不想去横揷一杠。我瞧着,烟落虽是嘴上不说,心中很是伤心呢。”
这几天,她已经想的很清楚。她的心情犹如投⼊嘲嘲大海之中,经历了几起几落。从恢复部分记忆时见到风离御的惊喜,以及听闻烟落竟是与风离御两情相悦时的震惊,再到听闻自己曾是慕容成杰小妾之时的厌恶,渐渐归于深海般的平静。
然而,恢复平静之后,她的心中只余那样一袭青⾊的⾝影,总是在山间竹屋外替她熬着药,那样的背影,每看一次,就在她心上深深刻⼊一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眼前这名温婉清逸的男子,是如何⽇⽇夜夜悉心照拂她的。
只是,她不确定的是,他是否会嫌弃她,毕竟她曾经那样不堪。
卫风甫一听云若的话,愣了又愣,半晌才回神。惊疑地望向云若,睁大双眸问道:“可是,圣意已下,如何能改?”
柳云若轻轻一嗤,道:“那就抗旨呗,是你不敢。还是说,是你嫌弃我?”
卫风薄微张,似是不能相信般,又是愣了半晌。嫌弃?怎会呢?他从未嫌弃过她,有的也只是欣赏与钦佩。听云若话中的意思,难道她也有意?有可能吗?
云若见卫风久久不答,直以为他并无此意。顿觉尴尬万分,更是觉得自己的主动十分难堪,当下又是落泪,掩面赌气道:“算了,你也别治好我的腿了,就让我独⾝孤老在宮中罢了,反正我也是残花败柳,自然是配不上你的…”
他的手掌是温暖的,紧紧覆盖在她的上,堵住了她下面的话,突然用力抱住了她,颤声道:“在我心中,你就是最好的。云若,你要相信我。”
她的微笑徐徐展开,喜极而泣的泪⽔再次融进了他的⾐衫之中,仿佛一朵又一朵明媚的小花,明媚鲜的绽放开来。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令人安心。对她来说,余下的事,此生想得起来,亦或是想不起来,都不再重要。
因为有他,一切⾜矣。
殿外,天⾊一点一点暗沉了下来,渐渐地周遭昏暗起来,愈来愈暗,直至不能视物。然,不用点灯,他们的心中已然点亮了一双红烛,灿烂耀至天明…
这厢柳云若正与卫风商量着如何私奔,那厢烟落却在着手筹备着册封贵妃事宜,以及处理內务琐碎杂事,一时间忙得不可开。
待到册封那⽇,天正下着小雨,异常沉,直显得深广的朝殿之中益的空旷和寂静。
烟落长⾝凝立,抬眸望一眼徐徐袅袅自青铜麟兽口中缓缓吐出的香烟,看着那⽩烟绕,心中益的奇怪起来。时辰已到,这风离御迟迟不来便罢了,想必他定是心中不情不愿。可为何连柳云若都不来?
又等了片刻,只见景秀宮的执事宮女雪蓉飞快跑来,已是急⻩了脸,尚未⼊得殿中已是⾼声急呼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贵妃娘娘,不,是柳姑娘不见了。”
心中一怔,惶急只是片刻,很快烟落便镇定下来,皱眉问道:“云若不见了,怎可能?她腿脚不好,对对需有人搀扶,能跑去哪里?”
雪蓉早已是急得团团转,汗如雨下,似想起什么一般,慌忙自怀中取出一封:“娘娘,此事⼲真万确,昨晚奴婢服侍柳姑娘⼊睡之后,并未现任何异常。只是今⽇一早起来,便不见了柳姑娘的踪影,奴婢遍寻不着,只在她枕下现了这样一封书信。还请娘娘过目。”
烟落蹙眉更深,重重疑感迫上心头,接过书信,自小几之中取过一把剪子径自拆开,轻轻一抖,沉香墨迹的清香便徐徐沁⼊心肺之中,令人心旷神怡。
轻柔地展开宣纸,一幅清新隽永的画映⼊眼中。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点点人家两三户,细草孤云斜⽇,一向弄睛天⾊。帘外落花飞不得,双双⻩鹂枝头相伴。底下是娟秀的字迹,小小的落款——柳云若。
一缕欣慰的笑意情无声息地漫上她的角,眸光盈盈看着纸上一汪如翡翠的颜⾊,烟落不自觉地眼中竟又是浮起了氤氲雾气。云若,你这般心意,教我此生如何偿还的清?
雪蓉一脸茫然,不知烟落为何微笑,亦是凑上脸,瞧着画,看了许久,不解其意,只木讷问道:“娘娘,这幅画有何意义么?”
烟落笑笑,轻轻摇头摇,拍一拍她瘦小的肩膀道:“雪蓉,没什么,云若的事由本宮自会处理,皇上那边亦由本宮去回,你无需担心。”
她仔细将手中的画叠好,收起来。旁人看不明⽩,她自是能懂的。
江南⽔乡,清风眷眷,应当是指卫风罢,⻩鹂鸟儿双双对对,原来柳云若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另有所属。
微笑依旧桂在边,原来,前两⽇柳云若问她要了出宮的手偷,说是想菗时间回去看看自己的爹爹柳正言,不想这手偷竟是派这个用处,只怕此刻连卫风也一道消失了。
烟落止不住轻笑着头摇,想不到连卫风那般忠心不二之人亦能作出此等有违君命之事,可见他对云若定是真心喜爱的。
而云若刻意瞒着,不让自己知晓,直至册封前才消失,想必一来是不想让自己误认她是成全与推却,二来则是想试探卫风对她到底用情几许。这个柳云若,还是那般狡黠聪慧,还是那般了解自己。
边笑意更浓,像是初夏的蔷薇花爬満了枝头,开的正。
想不到,原本三个人的死结,就这般轻易打开了。而云若她,一定会很幸福,烟落由衷的⾼兴着。
转眸看向空落落的⾝侧,风离御,竟是到了现在还没有来,看来他本就不打算参加柳云若的册封仪式。虽是面上暗沉了几分,心中却是暖暖的,他曾经允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必他亦是不愿轻易打破誓言。
起⾝,她踱步至长窗边,殿外秋雨连绵,细细密密斜织着,整个皇宮似笼罩上了一层薄烟,树叶儿绿的亮,湛青的颜⾊直她的眼。不远处,似有一抹绿⾊小点,打着一把碧⾊小伞,朝朝殿这边缓缓而来,与殿外清新的绿⾊融为一处,难分彼此。
走得近了,烟落方才看清楚,竟是青黛。略略勾,她心內一凛,神⾊凝重了几分,看来她等的人,等的事,终于有了消息。
少刻,青黛已是⼊来,拂去一⾝沾染上的细密雨珠,顾不得行礼,凑至烟落⾝边小声道:“娘娘代奴婢的事,奴婢已是全部办妥。皇上自回宮以来,并无任何反常,奴婢只查到了一件事,便是皇上曾经问过內务府两名执事,还翻阅了先皇的‘敬事录’。不知这里边有何缘故。”
“敬事录”?!烟落缓缓倒昅一口冷气,神⾊与外边秋雨一般郁下来,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风离御怎会在回宮之后,突然想起来去翻阅先皇的‘敬事录’呢?这太不寻常了。”敬事录“乃是记载先皇宠幸妃嫔的⽇志,这其中会有什么问题?会不会与他对自己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有关呢?
重重疑惑如密云一般织上她的心头,顷刻间,秀眉间已是风云略过,变幻无穷。
青黛近前一步,凑至烟落耳边,低声道:“娘娘,还有,你让我送出的信,一去已是近半月。今⽇奴婢出宮一趟,问得南漠国那边已是来了回复,并且有一件东西要转娘娘,希望娘娘可以亲自去取。”
烟落脑中想着风离御的事,心思正烦忧,只摆摆手道:“青黛,你再跑一趟便是,本宮想去趟內务府,将事情原委弄清楚。”她轻轻扯动着绣金线袖口,神⾊又是凛了几分。抬眸间望见青黛面有难⾊,不由疑问道:“青黛,怎么,有问题么?你不是可以随意出宮的么?有困难么?”
青黛略略颔,平声道:“娘娘,奴婢虽是掌事宮女,可以随意出⼊皇宮,只是这若要带物什进宮。娘娘…“她面有难⾊,垂眉敛眼,继续道:“娘娘,方才经历了宮变,眼下皇宮门噤盘查十分严格。恐怕只有皇后娘娘亲自出⼊,您的东西才可以免于排查。”
烟落静默半晌,觑一眼殿外沉的天,如铅垂云挂満了天边,秋风吹过她的丝,酥酥地凉。抬头仰望,仿佛自己都染上了暗沉的郁⾊,她闭一闭眸,想了一想道:“眼下正值午后,本宮先去趟內务府,再去‘客来酒楼’,只是去了那边,要如何联系他们?”
青黛欠⾝,附于烟落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句。
烟落旋即了然颔,想一想,又吩咐道:“青黛,如果皇上问起来,你就说本宮出宮去寻柳云若了,明⽩么?”眼下,柳云若的失踪倒是给她留了个出宮的极好借口。
青黛闻言,旋即恭敬道:“娘娘请放心。”
烟落摆摆手,示意青黛先退下,自己则是去內殿更⾐,方才她等着给云若觐册封仪式,是以穿了最正式的明⻩⾊凤袍口如今,她要换过一⾝常服,先去內务府一趟,再行出宮。
只是,烟落的过于匆忙与心思烦忧。忽略了青黛一直安静注视着她的背影,以及眸中那一分闪纵即逝的悲悯与愧疚。
天⾊愈来愈暗,明明此刻应是下午,可那般的暗沉几乎教人以为是晚上,层层庒抑迫上心来。天昏地暗,突然,仿佛有蓝紫⾊的闪电明亮划过天际,将周围的一切照的森冷可怖。
烟落已是只⾝来到了宮外,独自走在了晋都的大街之上。神⾊凝重忧郁,她尽力握稳手中的雨伞,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落花一朵一朵,无声无息地在狂风中扫落至地。
方才,她已是去过了內务府,在她的追问之下,內务府的两名执事捧出了风离御曾经翻找过的“敬事录”缺失的两页上,究竟记载了什么呢?她不得而知,只是联想起了那夜,她瞧见御书房中地上一片焦黑烧过的痕迹,还有那一股淡淡的烟呛味。很显然,风离御是烧了那两页纸,只是,他究竟想掩盖什么呢?
在她的严词问之下,內务府的其中一名执事提到,他们当时被风离御遣离御书房,走得远时,似乎听见风离御大声喊了一句,隐约听着像是提到了司凝霜。
司凝霜,这三个字,无一不在烟落的心中深深扎刺着。她长久以来的担忧,如今真的要成为现实了么?风离御为何会在回宮的一⽇便翻找先皇的“敬事录”还撕去烧毁了两页,又在言语之中提到了司凝霜。再是联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和娘亲都远去了凉州。虽是加官进爵,可这其中,又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会不会,是他知晓了自己的⾝世?
心,愈来愈,她无法理清头绪,心酸窒闷到无以复加,阵阵绞痛,似小蛇一样蜿蜒着爬上来,冰凉滑腻的感觉,令人恶心。
雨越下越大,街上行人寥寥,青石小路被雨⽔洗得分外明净。大雨织成一张密匝匝的⽔网,漫天漫地覆盖下来,将整个晋都都笼苹在了⽔气氤氲之下。一柄小伞,难当风雨,她的儒裙已是溅了不少。
无边秋意冰凉若霜,她只觉得自己握住伞柄的手已是凝如玄冰。杀⺟之仇,不共戴天。风离御会是知晓自己是司凝霜的女儿,才对自己刻意疏远的么?
头昏沉沉的,心中凄凉若下着冰凉的小雨,她无法再继续想下去,脚下步子已是加快,直朝“客来酒楼“而去。
烟落平⽇常处深闺,甚少去酒楼之地,一路问了三两个人,方才寻至客来酒楼。近至跟前,抬头只见大幅金漆门牌,龙飞凤舞的题字,果然是好气派。再细一瞧对面,竟是绣庄。
竟然是这里!这里便是自己初初与风离御相遇之地。
犹记得那⽇雪停,她出门为与慕容傲成婚用的鸳鸯枕巾配上绣边,迈出此间绣庄大门之时,狂风吹落了她手中之物,而他正巧自一辆朱漆红轮的奢华马车上下来,一脚便踏在了她的枕巾之上。
那一⽇,撕毁她的枕巾之后,他便是进了这间酒楼。想不到,这里竟是风离澈的地盘。脑中隐隐想起,风离御似乎说过,那一⽇他便是来这间酒楼打探慕容傲的消息,慕容傲…
烟落没有闲暇去仔细揣摩,心中唯想着自己的⾝世,以及风离御是否知晓了自已是司凝霜的女儿。虽是心中亦有着一层狐疑,仿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揣度了。
一脚踏⼊其间,里面比外边的门头更加奢华。楼上楼下共两层。楼上似是雅间,楼下是大堂,堂中摆上的全是上等的红木桌椅,甚是奢华,酒楼之中已然満座,是人声鼎沸。
一名小二见烟落穿着不凡,极有眼力,忙殷切上前接,一壁替烟落取过手中的伞,搁置在一旁的伞架之上,一壁陪笑道:“这位夫人,您是自己用膳呢?还是已经有预定之位?”
烟落微微一笑,扬声道:“我是来寻你们掌柜的。”
小二将热⽑巾往⾝后一搭,遥遥一指,指向不远处的柜台,躬⾝道:“夫人这边请。”
烟落跟随着小二,徐徐来至柜台前,只见一名长者正凝⾝立于柜台之后,轮廓深刻,胡子已是半⽩,略带着沧桑与皱纹的手正在忙碌地打着算盘。见有人前来,他忙停下手中的帐,瞧向烟落,客气问道:“夫人,不知有何需要?”他微微屈着,颧骨⾼⾼突起,眼里有着一道谄笑的光彩。
烟落眸光转一转,素⽩纤手搁置在了黑檀木拒台之上,屈起两指轻轻扣着台面,一脸闲雅之状,曼声道:“家⽗极好饮酒,掌拒的可有七年陈的杏花酒,我想取上两坛回去孝敬他老人家。”
掌柜闻言,苍老的手微微一颤,旋即掩去情绪,老辣笑道:“夫人一听便是外行了,小店逢双才取酒,没有七年陈的,只有八年陈的。夫人要不要?”
烟落轻轻抬手,掩袖一笑,摆手道:“自然是要的,便有劳掌柜了。”
掌柜的忙自柜后出来,单手引了烟落,恭敬道:“还请夫人随我去后堂亲取。”说罢,已是躬⾝走在了前头。烟落忙跟在他的⾝后,她便是按着青黛告诉她的暗语,如今已是对上。
廊转几回,风声似乎大了些,乌云蔽了⽇⾊,掌拒的已是掌上一柄烛火在手中,昏⻩的火光,微弱的跳动着,点点如幽幽鬼火,没来由的教人心中一阵惧怕。
风卷雨丝过,屋檐下雨滴如织。
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们来到了酒楼之后的一处小屋,老旧的木门之上横着一柄生锈的铜锁,正无力的耷拉着脑袋。掌拒的上前将锁打开,径自引了烛火先行进⼊。
在跨过那一道门槛之时,烟落有着片刻的迟疑。敛了敛神,她仍是一步跨⼊,屋外凉风习习,屋內确是异常闷热,这里看起来像是个酒窖,陈年的酒香飘飘而来,几乎能将人熏醉。
烟落撩一撩自己如缎的长,直截了当问道:“掌柜的,还请将东西给我罢。”
掌柜的轻笑了一声,拿笑声在窄小闷热的屋中四处回着,听起来有几分森森恐怖。他自酒窖的稻草堆中摸出一封⻩⾊信笺,至烟落手中,斜眼觑了她一眼,尖声怪气道:“夫人,请看。”
烟落一壁接过,屋外的天,又黑了几分,她将手中的信笺打开,接着烛火的光芒,她在瞧清楚信笺之上的字迹时,双眸陡然睁圆,仿若在暗夜之中陡然点亮的星辰,不可置信地望向掌柜的。
心,剧烈加,砰砰直跳,只在一瞬间便跃至了喉口。即便她此刻再是镇定,拿着信笺的手已是颤抖若秋风中摇曳的枯枝。
她自己的字迹,又岂会不识?她给风离澈的信,本就没有送出去,又何来回信?
她清楚地知晓,自己已是落⼊了因套之中。強自镇定,她握紧了双拳,勉力一笑,不动声⾊地敷衍道:“光线太暗,瞧不清楚。我还是拿回去仔细看罢,谢过掌柜的。”
抬步,她急离去。
⾝后,却传来掌柜的尖刺鬼魅的笑声,一阵⾼过一阵,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令人⽑骨悚然,他露出森森⽩齿,寒声鬼魅道:“夫人,老夫还有东西尚未转给你,难道夫人不要了么?”
烟落且惊且惧,回眸间只见他已是⾼⾼举起一杆黑漆漆的木,朝自己用力劈来。
背后一阵剧痛,全⾝似要迸裂开一般。她尚未来得及跨出屋门之外,整个人已是软倒在了斑驳虫蛀的门槛之上。
秋意冰凉若霜,露从今夜⽩,夜⾊惨⽩似一张鬼脸,朝她张牙舞爪扑来。
手,软弱地垂了下去,最后一眼,她的眸光略过了远处的拐角,对⼊了一双微凸凌厉,鸷如塞外凶猛秃鹫的眼眸之中。
不好,是慕容成杰!
是她大意了,可是,太晚了。
再无意识,她陷⼊了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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