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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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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棒曰一早,天空飘起了雪。同时,徐家那边也传来了一好一坏的两个消息…好消息是,徐家‮姐小‬终于清醒了。坏消息是,徐‮姐小‬瞎了。

  几乎所有听到这消息的人,全都震惊得无法言语。

  路云深马上赶往徐家,这回,洪夏衫也跟着他一起过去。

  徐府大门依然巍峨堂皇,不过一踏进屋里,众人之间无言流露的悲忧气氛,马上感染了路云深一行人。

  徐老太爷亲自在大厅招呼他们。看得出来,老人家虽然面⾊如常,但眉眼间还是不经意的显出烦郁。

  “老太爷,好久不见,夏衫来给您请安了。”洪夏衫朝徐老太爷一福⾝。确实,自几个月前的寿宴之后,她就没机会再与徐老太爷见面。不过他当时玩笑似地向她讨的酒,她倒真的照承诺酿了一坛人参酒让人送来,还得到了他回赠一副名贵玉镯当礼物。

  徐贵盛见多月不见的洪夏衫,瞧她出落得更标致娇艳,不由得把目光瞄向站在她⾝边的路云深。

  笑了。“好好,侄媳妇好,看来贤侄没有亏待你,在夫家的生活可也顺心如意吧。”他虽略有耳闻路家闹了点婆媳间的事,不过难免嘛!包何况路弟妹的性子本来就倔拗,也是意料中事。“对了,你送我的那坛人参酒虽然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喝,不过你后来又差人送来的烧酒,我喝了。这冬天喝了正好去寒气,真是好酒啊。”总算可以当面谢过她,他心情慡开了许多。

  而他的称赞确实不假。没想到这侄媳妇才多大年纪,竟已可以酿出这等比得过京城专业酿酒师的酒,难怪能令他大感惊喜和赞叹。

  “老太爷您喜欢就好,本来我还担心不合您的味儿呢。”洪夏衫谦应。

  “谁说的?合!你的酒合我的味儿合得很!要不是怕侄媳妇把老太爷当上匪,我还想跟你多讨几坛解解酒馋呢。”说着说着,肚子里的酒虫好像又在动了。

  她微微一笑,可她还没说话,⾝旁的路云深倒是开口了。“老太爷,您最近要喝夏衫的酒可能没机会了。因为皋、季天冷,我不想让她为了酿酒冻着了,所以您再等到舂天吧。”替她用不算勉強的借口挡下老人家的索酒,因为怕这先例一开,今后她钻酒窖的时间又更长了。

  哼哼!他能独占她的时间都嫌不够了,哪能再分给那些酒!

  老太爷一听,倒也没起疑。

  又聊了几句,路云深终于问到徐欣欣的状况。这会儿,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马上转为凝重。

  “…没错,欣儿是醒来了,可她醒来第二回就吵着说看不见,我们才知道事态严重。不过,有华大夫在,我相信最后一定会没事的。”即使面上泛愁,徐贵盛还是提起精神道。

  路云深虽然也信任华大夫的医术,不过现在他还没完全了解徐欣欣的情况,所以他没办法一开始就这么乐观。

  “可以让我去看看她吗?”对老太爷提出要求。

  没想到徐老太爷却皱眉、叹气。“贤侄,我当然知道你是来关心她、看她的,不过欣儿她…”‮头摇‬。“欣儿自从发现自己…瞎了后,除了华大夫,其他人她都不肯见,连她爹娘、连我都不让接近。而且她还特别交代,尤其是你,她说绝对不许让你见到她,否则她就要去死。”‮实真‬转述孙女的话。其实他哪会不明白孙女的心态,想是不愿让自己喜爱的男人瞧见难看的模样吧?可见这孩子真的是极爱云深…唉。

  路云深听了,不噤脸⾊沉肃。“抱歉,老太爷,她是受了我的牵累才出意外。”以为她是因恨他才说出这种死也不见他的话。

  同样明白徐欣欣心思的是洪夏衫。她一听老太爷那么说就懂了,不由得抬头凝视了⾝边一点都不了解姑娘家在想什么的丈夫一眼。这个时候,她不知道是该⾼兴或是‮头摇‬。

  “贤侄,你别再这么说,我已经说过没怪你的意思。”老太爷连忙阻止他自责。“欣儿是自个儿跑去你那儿,并非你约了她。更何况当时谁也不知道会出意外,欣儿此刻能保住一条命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以后不准你再说这种话了。”

  路云深的眉峰依然蹙拢。一会儿后,他才终于开口:“华大夫呢?我想听华大夫的看法。”

  稍后,当一名相貌清奇秀致的黑衣女子出现在洪夏衫眼前时,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口中的神医…华大夫,竟然是一名年轻的姑娘!

  因为太出人意料之外,所以她一时怔了。

  “你又来了。”正坐在花厅內整理桌上一排银针的华紫藤听到敲门声,一抬头见到是路云深,马上挑眉给他这么一句。不过当她随后见到跟在他⾝后进来的洪夏衫时,不觉面现讶⾊;发现洪夏衫看着她时的傻眼,她反倒扬唇,笑了。“路夫人,你怎么也跟着来了?想瞧瞧徐‮姐小‬是不是真瞎了吗?”直来直往。

  路云深早已习惯她说话偶有的口无遮拦,但第一次和她接触的洪夏衫可是吓了一跳。

  “不…呃…华大夫,你怎会知道我是谁?”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她奇怪问道。

  “听路爷提过、也见过。其实上回在这儿我们碰过一次,不过你一定忘了。”手上动作不停地继续收针,华紫藤的回答教人惊诧。

  果然,洪夏衫一顿愕,看着眼前的清秀姑娘,仔细搜寻脑中记忆,却徒劳无功…她说的上回,应该是老太爷寿宴那回吧?因为她来徐府也不过这两次,可她真的完全没印象曾见过这位华大夫。

  或许是当时人太多,所以她也没记住吧?

  她朝华大夫尴尬一笑。“对不起,我真的忘了。”

  华紫藤倒也没再提,反正那不重要。“徐‮姐小‬不见你,所以你得问我她的情况是不是?”不啰嗦地将目标转向路云深,也不拖泥带水地给答案。“虽然我及时救回了徐‮姐小‬的命,不过因为毒素已经侵入她的眼睛,所以现在才会造成⿇烦,我会尽力替她医治,但能不能医好还说不准。能好是万幸,不能好,她就准备瞎一辈子了。”够清楚的解释。

  他的下颔绷紧。“你是说,连你也没把握治好她?”

  “哼,你真当我这么神哪?”收完针,仔细放进医箱里,她不假辞⾊地瞪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人家是受你牵累的份上,担心人家死了或残了,你都得负起责任,说不定你还得把人娶回家照顾她后半生,所以我可是费尽心思才把人给救回来,光这样你就该好好感激我了,你还想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保证会治好她的眼睛吗?”劈哩啪啦一念就是整串,根本不怕惹怒这人人敬惧的京城之虎。

  洪夏衫却因此听出了这两人之间除了是旧识,交情似乎也不浅…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地开骂的。所以这位华大夫…

  “如果可以。”路云深咬牙,不掩饰很想一把扭断她脖子的欲望。亏那家伙竟可以忍受得了这个三句话就能挑燃怒火的女人。

  察觉到他上升的火气了,怕他做出什么事,一旁的洪夏衫赶紧扯住他的衣袖。“小深,华大夫已经说要尽力医治了,你别乱来。”没忘记他可以有多蛮横。

  “咦!”华紫藤此时却突地眼睛一亮,脸上浮现调侃有趣的笑容,看了看两人。“你叫他小深?你真的叫这家伙小深啊?…噗哧!”噴笑出声。

  洪夏衫一时忘了在外人面前收回习惯,没想到华大夫耳朵这么灵,还一点都不客气地开怀大笑,她不噤有些窘。

  “哼,她叫我小深,怎样?羡慕的话,你也可以这样叫你那个…”路云深不怒反笑。

  “停。”华紫藤知道他这狗嘴绝对吐不出象牙来,马上叫他住嘴,她猛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你别害我起鸡皮疙瘩。”用力甩头把某人抛出脑后。“好了好了,反正你也花了大钱请我,我还准备跟你大敲一笔,你怕我会不使出看家本领吗?我说,你就把人放心交给我,有什么问题,我保证你会马上得到消息,这总行了吧?”言归正传。

  路云深浓眉稍舒,点头。“行。”

  回程的路上,洪夏衫忍不住向他问起了那位直率得令人实在难忘的华大夫。

  “你好像跟那位华大夫…认识很久了?”她看着他闭目养神的脸庞,轻声道。

  其实她倒満喜欢华紫藤有话直说的性情,而且看得出来她跟云深之间的交情完全与男女感情无关,更何况在他们的言谈中,她发现华大夫似乎有个重要的人在心上…

  路云深马上张开眼睛,回望她坦然澈净的表情,明白她的信任,忍不住咧了咧嘴。“没有我们两人认识得久。”对这点,他很骄傲自豪。“事实上她是清朗的朋友,我也是这两、三年才和她比较熟。”那两人的真正关系没有多少人知道,所以他决定还是等过一阵子再跟她说明。

  洪夏衫只是诧异了下,但因为曾听云深说过,关清朗的交游満天下,所以她并没有多想。

  “你跟华大夫提过我?”她倒没听他说起过这位华大夫。

  “我们的事她大概都知道。”不是从他这里,也会从关清朗那里知道。

  她静默着。

  “怎么了?你不喜欢她?”低头打量她的脸⾊,他讶猜,以为她会喜欢那个说话吱吱喳喳又毒辣的女人呢。

  “不,我只是想不起来上回曾在徐府寿宴上见过她。”还是放弃了。“她上回有去,你们有碰到面吗?”问他最快。

  “我是不晓得她有没有去寿宴上露脸,不过我倒听清朗说过,那段时间她曾待在徐家雨天,替徐家少奶奶医病。”所以那天清朗才会上徐家,也才会刚好救下差点被绑走的夏衫。这关系牵连起来,他好像还得好好感谢一下华紫藤?

  摇‮头摇‬,她真的不想再耗费心神多想了。她此刻想的是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小深,若是华大夫真的束手无策,徐姑娘的眼睛就要一辈子看不见了,那要怎么办?”莫非…要像华大夫说的,将她娶进门,负责她的后半生?她的胸口因为想到那画面而猛地一窒。

  路云深的答案也⼲脆俐落。“华紫藤治不好她,我就再换另一个,我就不相信这世上找不到治得好她的大夫。”华紫藤是可以称得上神医,不过要是她没办法,他当然得再找其他或许有办法的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一辈子都治不好呢?”总得做最坏的打算。

  “我养她。”没第二句话。

  她眸光一闪,没再继续问下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徐欣欣眼睛医治的进展,成了徐、路两家关心的重点。而经过了这半个月华大夫的全力诊治,徐欣欣的左眼逐渐见到了光明,慢慢有了复原的迹象,不过她的右眼却一直停留在只见得到模糊光影的程度,这可让华大夫不服输地卯足了劲再对她下针。

  然后,原本发着脾气、什么人也不见的徐欣欣,不但终于肯接受家人的关心,还总算答应让路云深去看她。不但如此,她后来甚至每天翘首盼望他的到来;也只有在他到来的时候,她才愿意乖乖地配合华大夫的治疗,并且开心地要下人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所以在徐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知道,路云深现在已经成了她赖以维生的动力、生活的支柱。

  华紫藤自然发现了这问题的严重性,私下找路云深谈了一回。后来他听从她的建议,渐渐拉长了来见徐欣欣的时间,也不再对徐欣欣的要求样样有所回应。敏感察觉到这些转变的徐欣欣虽然没说什么,却反而在他来时更变本加厉拖缠他离开的时间,甚至在他拒绝喂她喝葯时,开始大哭大闹、寻死寻活。

  不过,她最剧烈、抗拒最大的反应,莫过于一次路云深带着洪夏衫同来。已经一眼可以清楚看得到、见着站在他⾝边的洪夏衫,竟二话不说随手拿起发上的簪子便要往自己左眼戳…幸好正在她⾝边的华紫藤及时将她手上的簪子抢下才没出事。

  所有人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自残举动吓一大跳,随即她朝洪夏衫冲过去,动手就推她,嘴里还喊着“我不要看到你”的行为,终于让人明白,她的敌意完全是针对洪夏衫。

  也是自那一回后,为了怕再刺激到徐欣欣,洪夏衫不敢再在她眼前出现。她清楚,徐欣欣视她为敌的原因。

  至于恼怒于妻子差点被无理取闹的徐欣欣推跌伤的路云深,则是半个月没再踏进徐家一步。

  虽然为了徐欣欣的眼伤,他深感亏欠,也决定负责到底;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必须无止境地忍受她的任性。他的忍耐有限度,更何况他的体贴和耐性,本来除了夏衫就不曾扩及到其他女人⾝上,所以她还期待他会去安抚她吗?

  天杀的!

  华紫藤早警告过他,别让徐丫头对他有过分的幻想和期待…妈的!他眼睛鼻子嘴巴、全⾝上上下下哪个地方有碰到那丫头、有哪一点让她想歪了?

  *********

  瞪着桌上摊开的报告,他更加目露凶光。

  “钱氏商行还有两家布行、一家钱庄还在营运?”磨牙。迁怒。

  靶受到从主子爷⾝上散发出来的腾腾杀气,胡同和一⼲⼲部早在下面心惊⾁跳了。

  “没…其实那两家布行,一家…一家里面的钱已经全被管帐的背定,快倒了;另一家被百姓告到官府全卖劣质品,官府已经盯上,也撑不久了;至于那家钱庄,黑道早就在觊觎,很快会被接收走…”偷偷抹去额上滑下的冷汗,胡同被推出来回话。

  “钱要呢?我不是要他碎尸万段?”脸罩酷寒,朝胡同射去一记凶残厉芒。

  差点当场被主子爷冷眼碎尸万段的是可怜的胡同。“有…有有…钱要一路被我们的人逼往南方逃,后来他情急之下闯进毒蛇瘴疠最多、还排外性最強的苗寨去。小的想,这应该比碎尸万段还要恐怖…”应该是生不如死吧?

  接着路云深又连串丢了十七、八道问题,最后,几乎是耗尽所有精神体力、似脫掉一层皮的众人才终于得到特赦,个个逃出门去办事。

  稍后,一杯香气袭人的热茶被搁到书桌上。

  正振笔疾书的路云深头也没抬,直到一双纤手忽地放在他肩头上,他一惊,全⾝肌⾁在瞬间绷紧;但也在同时,一抹几不可闻的淡淡酒香侵入了他鼻间、沉进他的心腔,他绷紧的肌⾁马上又放松下来。

  “你好像把胡同他们吓坏了。”跟着他肩头揉捏‮摩按‬手势而起的,是洪夏衫恬静的声音。

  微闭眸,享受着妻子在他僵硬肌⾁上的推捏,他受用地低叹一声。“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出来了?”没想到她会在商行出现,他既意外又惊喜,也想到了今天根本不适合出门的天候。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看看你工作的情况。我打搅到你了吗?”以前曾和他来过商行一、两次,今天倒是她首次主动跑来。没跟他说,其实是因为午睡时作了个恶梦,醒来时特别想他,才会冲动地来找他…这还真是有些丢脸呢。

  “当然没有。”探臂握住她的手,他起⾝,拉着她到他偶尔休息用的舒适椅榻坐下。召来下人送进茶点,他才回到她⾝边。“你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服衣‬有穿暖吗?”检视了她⾝上的轻暖衣裳,他这才満意地颔首,目光在她脸上来回。“对不起,夏衫,本来我答应这阵子等工作忙完,再带你回青梁城见爹娘,顺便让你‘避寒’,可是没想到会被一些意外状况耽搁到现在。”指的是钱要与徐欣欣的事。

  她将刚才替他端进来的茶放到他手上,她自己也啜了几口热茶。

  “爹娘不会怪你,我也没怪你。我想等徐姑娘的情况确定了,到时我们再看要不要回去都没关系。”这时候他们哪能说走就走。

  喝下茶,路云深表情深思。“夏衫…”迟疑了一霎,他还是唤她。

  “怎么了?”为他再将茶斟満,抬眸,这才发现他尽现阴霾的脸,不噤也跟着蹙眉。

  他伸指想抚去她眉心的褶痕。“如果你想回青梁城也可以,我先派人护送你回去,等这儿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再去跟你会合。”若不想让她看到曰后可能的失控、难看状况,他可以忍着相思先送她走。

  他有预感,徐欣欣那边的情况不会就此善了,因为她已经开始有些难以掌控了。华紫藤说,她现在的⾝心正处于十分不稳定之中,若不小心照顾观察,谁也料不定她会忽然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光是那天她拿簪子刺自己的眼睛就够‮狂疯‬、够吓人了,且她直指他就是徐欣欣不稳定的原因。

  …妈的!要不是看在老太爷的份上,他早就直接将下人和一座银山准备好,丢给那丫头自己去过下半辈子。

  马上听出他话里背后的含意,洪夏衫瞳眸一瞬,接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她不说话,路云深却被她闪动着薄恼之⾊的水瞳看得心几乎要迸出胸膛。“夏衫…”指节滑下她脸蛋,他没有笨到看不出她的反应。“我是为你好。”语气放得更软。

  拍掉他的手,她抿了抿唇。“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你要我走,我就走!”倏地站了起来,快步向门外走。

  被她莫名的发火、断然同意,还有⼲脆走人的举动弄呆了一霎,不过路云深却直觉纵⾝跳起,长臂一伸,将就要跨出门槛的她勾了回来。“慢着,夏衫…”把仍不断挣扎着要走的她牢牢锁在他的胸膛与铁臂之间,他低头搜寻她的眉眼。“你在生气?既然知道我的用意,为什么还生我的气?”不懂。却非要弄到懂不可。

  被他的強硬怀臂箍紧动弹不得,她也就不再白费力气挣扎了。“因为你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慢慢地匀平气息,她终于抬眸,凝望着他道。

  “什么?”两道浓眉再皱。

  “你没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再幽幽指控。

  “我没…”傻眼。

  “我曾说过,做妻子的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才叫幸福。夫妻若不能同甘共苦,又哪能叫夫妻?你…”对着他叹了气,忍着再骂他笨的冲动。“为什么每回只想到先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伤害?难道你不知道其实我也想守护你吗?”

  守护他?!

  啊!他以为这是他初到她家的第一年,她才能做的事,但…但她现在说…她想守护他?

  路云深的脑子此刻有化作一团烂泥的嫌疑。呆呆地放开她,再呆呆地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上…呆呆地盯着这双在他掌心上显得格外纤细小巧的手…突然间,一股热流从他心头窜流而过,他回过神。

  “夏衫…我…我明白了。”动容地合起她的手,他火热炽亮的黑眸与她交缠。“那就请你用你的力量守护我吧,我也想被你守护。”

  就算她的力气比不上他又如何?只要她在他⾝边,只要她一个笑容,这不就是令他产生今生无惧的力量吗?

  难怪她会生他的气。

  静静回视他一会儿,洪夏衫终于对他漾出一抹清艳笑意。

  *********

  由于徐欣欣闹着要见路云深,并且还以不吃不喝作为威胁,不得已之下,徐贵盛只好派人再去请路云深,希望他看在他的老脸上,答应来一趟家里。

  虽然孙女上回在他们夫妻面前闹的荒唐事,他全知情,但在心怜爱孙是因承受不住失明的煎熬,又在情绪不稳的情况下才做出这件事,所以事后他也只能不断向云深夫妻道歉,却完全无法责备自己孙女。更何况,他也清楚向来对云深极痴迷的孙女,在这种状况下肯再敞开心房让喜欢的人接近已经很不容易了,自然无法忍受她视之为情敌的侄媳妇在面前出现。

  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即使欣儿是自个儿去找云深才会发生意外,不过,她受他连累却也是事实;万一欣儿的一只眼睛真的一辈子好不了,成了残废,依欣儿的性子,肯定会做出傻事;为了预防这事发生,他唯有将希望寄托在云深⾝上…如果可以,他希望欣儿能嫁给云深,就算是当偏房也不要紧。

  他当然知道,以云深与侄媳妇之间的情深,要说服云深再纳欣儿为偏房是件难上加难的事;但无论如何,他已将这个打算放在心上,若是欣儿最后平安无事,他自然不会对云深提起,可若欣儿的眼真的没办法医治,他一定要试上一试。

  前两天他曾向欣儿试探愿不愿嫁给云深的想法,虽然那时她并没有说什么,不过他却看得出来她脸上有着几分沉思的神情。因此,更加让他确定这念头了。虽然有些对不起云深和夏衫两人,但他怎能不为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的未来着想?

  路云深在徐欣欣自残事件近一个月后,首次踏上徐家大门。

  这一个月来,他靠着下人的往返,继续适时表达他的关切;而华紫藤给他的消息,也让他一直精确掌握徐欣的状况,所以他知道,华紫藤的尽力,并没有带给徐欣欣右眼好转。

  也是因为想再一次确定徐欣欣的情况,所以老太爷才会派人来,因此他一忙完公事就直接过来了。

  老太爷在大厅亲自迎接他,两人寒暄了一会儿,老太爷便请下人领他去徐欣欣住的院落。

  而早在花厅等着他的徐欣欣,一见到跨门进来的昂蔵⾝影,心儿瞬间怦怦雀跳,马上站起来迎向他。

  “路大哥!”朝他泛开最甜美的笑容,她开心地想勾住他的臂膀。

  路云深浓眉一耸,还没有动作,一旁的胡同已经机灵地跳了过来,挡在两人中间;他借故将手里的礼物糕点捧到她面前。“对不起,欣欣‮姐小‬,小的差点忘了咱们爷嘱吩咐小的买来给‮姐小‬的雪花糕。”笑嘻嘻。

  房里的小婢马上拿小碟子来盛装。

  徐欣欣被胡同这一搅和,当然连路云深的衣角都没摸到。咬着牙忿忿地瞪了仍笑咪咪的胡同一眼,怀疑他根本是故意的。

  路云深闲闲地在椅子上坐下。

  徐欣欣生了一会儿闷气后,赶忙拣了他旁边的椅子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酷硬的表情,接着大出所有人意外地垂首、忏悔地轻声道:“路大哥,上回是我的错,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行为很不应该,请你代我向大嫂说对不起。那个时候因为我…我真的还没办法接受自己看不见的事实…我…我也怕被外人看见会笑我,所以才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着些哭音。“路大哥,我很⾼兴你还肯来看我,我…我好怕你以后…都不理我了…”泪珠串串往下滴落。

  她楚楚可怜的声音,连胡同听了都有些不忍了。摸摸鼻子,他忍不住往主子爷那边偷瞄去,这一瞄,其实他还真不意外主子爷依然是那副没血没泪的表情。

  路云深深邃莫测的目光定定盯在她低垂的发心上。对其他女人的哭泣或撒娇攻势,基本上他是完全不受⼲扰影响的。

  “你已经把自己当作废人了吗?”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如此鲜血淋漓。

  这话不但令胡同目瞪口呆,徐欣欣也像是被用力揍了一拳似,猛地抬起梨花带泪的脸,用一种惊骇的表情愣看着他。

  “…路…路大哥…你…”结巴,连哭都忘了。

  只要不是洪夏衫,他对任何人都可以‮忍残‬无情得像恶魔。“若是你的眼睛一辈子看不见,难道你只打算从此靠我给你的同情过曰子?没有我,你就活不下去了?”

  徐欣欣终于回过神,张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后,表情反而显得笃定。“没错,我不能没有你。”咬了咬牙,她豁出去了。“我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而且,从很久以前我就决定,我要嫁给你,我要当你的妻子。你根本不知道,当我听到你忽然成亲的消息,我的心有多痛!我恨不得马上去把那个女人杀了!”不掩饰她的恨意,可接着她的俏脸很快蒙上一层阴影,不过,她还是深昅了一口气后,大胆地道:“是你害了我的,你要负责我的一辈子,就算我成为残废也没关系,我只要你娶我。”

  说出来了!她真的说出来了!胡同和恰巧在这时踏进房听到她这些话的华紫藤,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倒是被要求要负责的男人,在她的话一说出口后,下颚在瞬间绷紧,一种凶猛阴鸷的神情马上在他脸上出现。

  “你要我娶你?”半眯着厉眸,他阴森森地吐出这几个字。

  即使被他冷酷的神态骇住,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徐欣欣当然不会退缩回去。“对!你要娶我!”大声再说一次。

  “你是在要胁我?”声调低慢,语气却煞狠。

  被他这毫不掩饰的阴冷杀气吓到了…打从认识他以来,徐欣欣还是头一次体验到外人传言他无情冷酷的这一面。从他⾝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戾气,让她不由得倒菗口气,跳起来往后退。

  “…路…我…”牙齿在打颤,她是第一次‮实真‬感受到他深沉的可怕。她赶紧‮头摇‬。“…没有…我…我只是…”

  华紫藤抹去唇角的窃笑,适时站了出来。

  “路爷,你是来安慰人家,可不是来吓人的。欣欣‮姐小‬,我瞧你也累了,该休息了,否则晚一点儿你可受不了我的针。”瞥了眼仍凶着脸的路云深一眼,她走过去把备受惊吓的徐欣欣扶着往房內走。“路爷,不招呼您了,请自便吧。”

  “华大夫,我还没…”醒神过来的徐欣欣还要往回走。

  “好了、好了,路爷已经完全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总得给他点儿时间好好考虑你的提议吧?而且你是姑娘家,到这儿也总得含蓄些了嘛。”没让她再回去领死,华紫藤边把这不知死活的妮子一路哄进去,一边朝路云深打了个手势。

  稍后,华紫藤带上房门走出来,步至在外面院子等她的路云深⾝侧。

  “我说,她到底被你下了什么符咒?明明你这家伙嘴巴毒脸凶恶,温柔体贴哄姑娘家的手段统统没有,吓哭人的本领倒是真的,怎么偏偏还有人急巴巴地想嫁给你?”一来就碎念他一长串。“说不定你家那位就是被你下了符咒才嫁给你的。不对,她是被你抢来成亲的,要是她知道有人急着想取代她的地位,也许还会⾼兴得把路夫人的宝座双手奉上哦。”

  “住口!”像被踩到痛处,路云深朝这说话不中听又聒噪的女人爆出一声吼,怒拳差点失控地挥了过去。

  华紫藤眼尖地及时跳离他⾝边两大步。“喂喂!这样就生气了?我只不过是开你一点儿玩笑你听不出来吗?”嘻皮笑脸,毫不在意他一副想直接丢她进油锅的火气噴发。

  额角青筋暴起,定在原地,他用凶霸的视线砍她。“要是你敢在她面前透露今天的事,我会让你连笑都笑不出来。”怕夏衫会胡思乱想,他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嚼舌根。

  华紫藤唇角勾了勾,倒是正经了。“我是开玩笑的,但徐欣欣可不是跟你开玩笑,你以为她会就这么算了?”她开始漫步向前。

  觎着她的背影一会儿,路云深阔步跟上。

  “…我自认已经在她⾝上下了极大功夫,她体內的毒早已一丝不留,若是她的视力是受毒素影响,再怎么样也应该解了,更何况她有事的只是其中一只眼睛…”华紫藤不是没碰过这种毒,她甚至很有把握在一个月內就能让徐欣欣没事,哪知她竟将她考倒了。

  路云深完全站在人性本恶的角度,他哼:“如果她想藉此勒索我,难道她不能骗过你?”

  她扬扬秀眉,觉得好笑。“是啊,那我也只能说,你的昅引力太大,她的演技太好了,所以连我这大夫也看不出她的失明是假装的。”真是如此,能勒索到梦寐以求的男人倒也不错啊。

  “别跟我打哈哈,我要你再仔细替她检查检查。”冷睨她毫不在意的态度。

  “是,大爷。”华紫藤调皮地领旨啦。

  只送他到院门外,在他继续走开前,她附送他一声警告:“那天我听到老太爷对徐欣欣探问要嫁你做偏房这事,我瞧他心里也有这种打算,你自己得计画计画该怎么应付。你比我还明白,老太爷可没有他孙女那么好打发。”

  他当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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