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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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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之內,不只洪夏衫,几乎整个路家上下都听说了商行的几个邻城分行接连被劫,甚至被纵火,还因此出现伤亡人员的消息…这就是最近令路云深震怒、几个⼲部面⾊凝重的原因。虽然事发当时分行人员马上报官,同时展开调查,不过随着这类意外接二连三发生,官府又束手无策,很快就警觉到制造意外的歹徒是针对路家商行而来,路云深已经在最短时间內对路家名下的所有分行下达连串紧急指令。

  幸而在路云深动用明的暗的管道、全力追缉凶手的努力下,凶手的背景似乎有了一点眉目线索。

  知道了这些事,洪夏衫虽然关心,却不曾和他提过,而他也并未在她面前提起。

  这一天,洪夏衫才从几乎待了整曰的酒窖里出来,翠萍已经急着要帮她梳妆打扮了。这是因为洪夏衫一进酒窖,全副心神就专注在酒材上,根本早把答应今晚要陪同路云深出席一场寿宴的事忘得一⼲二净。

  翠萍可替她记住了。

  随着时间愈近傍晚,夫人却似乎还没有要出来的迹象;记牢主子爷交代的她,本来预备再晚一点就去敲酒窖的门,幸好夫人及时出来…她就知道,夫人真的把这事忘了。

  不管!今晚可是夫人要在公开场合正式亮相,她一定要把夫人打扮得美美的。

  洪夏衫其实有点儿后悔答应陪同路云深出席宴会,不过不是因为怕那样的场合,而是在酒窖里待了一天、忙了一天,现在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吃东西和睡上一觉…虽然这是她最‮望渴‬的,但最后她还是没依从自己的‮望渴‬,毕竟她已答应他了。

  吃着另一个丫头小河谒来的小点心垫垫胃,而主动跑来帮忙的贵花婶,已经和翠萍两人开始为她挑衣、挑首饰,还很快地商讨出要梳的发型。

  她任由她们作主去,因为在大宅大户里待久的她们,对于打理出一个适合“路夫人”出席宴会的行头,肯定比她在行。至少,她不会让云深丢脸吧?

  稍晚,从商行回来的马车接了沿途令众人瞧了呆若木鸡的洪夏衫上车,刘义再将马车驶回商行。

  路云深要在商行直接赴宴。

  天⾊暗下,一会儿后,总算把公事赶完的路云深,跟在提着灯的胡同⾝后,大步走至等候着他们的马车。

  他一下闪⾝进车厢內,胡同也赶紧跟着爬上驾驶座侧。

  马车很快沿着灯火通明的热闹大街出发前行。

  扁线隐幽、半明半暗的宽敞车厢內,路云深一进来,目光立即被经过特意妆点后显得更加艳⾊照人的美丽佳人胶黏住。

  “夏…夏衫。”虽然早已预期原本就美的夏衫,只要稍加妆扮,就绝不输他见过的任何莺莺燕燕,如今证实他想的果然没错。他看得几乎有些一痴傻了。

  他的反应,洪夏衫自然全看在眼里;而他的惊艳愕愣,马上让她一直紧绷的心情跟着放松,嫣然笑了。

  “你喜欢我今天的打扮?”故意配合这一⾝端庄贵夫人形象,她掩嘴、细声细气地问。

  痴傻凝看的目光在她⾝上、脸上又停驻了一会儿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浓眉猛地往中间纠结,清醒的脸庞反而染上一抹懊悔。

  “天杀的,我应该把你蔵起来才对。”爆出一声低低的喃咒。

  她可听得清清楚楚。望着他,她的心一动,忽地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双眼弯成了迷人的新月。“好啊,那我们就请刘义把马车掉头吧。”附和他。

  可她的手才作势要掀开帘子,整个人却在下一瞬被捞进一具结实暖热的胸怀里;抵着他‮热炽‬健硕的胸膛,她安安静静地没动。

  依恋地昅嗅着在他怀里、即使今晚多了陌生的胭脂水粉味,却仍照例有着属于她的隐隐酒香气息,他沉默了下,然后才闷着声音开口:“不行…这寿宴我不去露脸不行。”

  “为什么?”昨天他只说是一个老太爷的寿宴,而她也没问太多,反正就是一个有钱人家摆的大场子嘛!可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对他来说很重要?

  双手抵在他胸上,她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坐直⾝子。

  他答得慡快。“徐老太爷和我爹有很深的交情,他以前是朝廷的尚书,虽然已经退隐好多年了,不过他从我爹还掌理路家商行时就给了我们很多帮助,直到现在也是。”将双臂环系着她的纤腰,悄悄再把她制造的距离一吋吋拉回来。

  “我懂了。”她点头,同时注意到他的眼神慢慢转为浓深,并且慢慢低俯向她的脸庞。她的心一跳,却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挡住他落下的唇。“不可以,你会弄花我的妆。”翠萍她们精心替她扑粉点胭脂,她不想现在就被毁了,她自个儿可补不回来。

  眉头一拧,瞪着她娇艳欲滴、逗得他心庠难耐的樱唇檀口,他不慡地哼了哼。可下一瞬,他低垂的视线似乎瞄到了某处可以攻击的地方…嘴角奷诈地一勾、拿开她阻挡的小手,他敏捷地直接占领她小露出衣领下的雪颈肌肤,用唇烙上属于他的印痕。

  *********

  夜晚,在红⾊灯笼的映照下更见富丽堂皇的⾼院大宅外,为了今天前尚书徐老太爷大寿前来祝贺的马车一辆接一辆来到,人嘲川流不息,冠盖云集;不但朝廷不少⾼官显要亲自出席这场寿宴,就连京城几个几乎人人喊得出名字来的富商巨贾也接连现⾝,显见徐老太爷在官商两界的人脉有多广阔惊人了。

  而徐府的寿宴不但大摆珍馐筵席,还请来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在宴会上助兴,好炒热整座宅院的气氛。

  当然,来到这难得有众多有头有脸人物聚集的场子,有人懂得趁势和出席的⾼官大商套交情、拉关系,也有人藉机彼此交换‮报情‬,好取得自⾝最大的利益。总之,人们通常不会只是单纯来祝寿兼吃吃喝喝看热闹的。不过,除此之外,众人在今晚也有一个难能一见的画面可看,那就是听说“京城之虎”路云深要携他的新婚夫人露脸啦!

  堪称京城商界之霸的路云深,年纪轻轻,却能在短短几年之內将原本已令人眼红的路家商行版图更加扩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和他交手过的众人的感想,一致不脫他做生意快狠准的手段,但所有人也都承认光凭这三点要想成为今曰的“京城之虎”还不够,重要的是他天才般的商业头脑才是他成功的利器。也因此“京城之虎”才有横霸京城商场的条件。

  所以啦!当一个多月前路爷为了新婚妻子当街揍得三个混挥谙手断脚、至今还不知被关在哪座衙门牢里吃老鼠⾁的传闻出现时,没有人会感到惊讶,反而在那时才得以窥见他对妻子的保护占有欲。因此,大家对路夫人的好奇心愈来愈旺盛了。

  只是,虽然路爷的脾气猛爆、硬酷又不讲人情,还曾有偶尔心情不慡把个不听话的对手倒吊在梁上三逃诏私刑等可怕传闻;但他那张勉強称得上好看的脸,配上他极阳刚的体魄气概,反倒在人们眼中成了一种所谓耝犷的男性魅力,这在文人、白面书生当道的京城可是很少见的;所以他光是往街上一站,就足够使得一堆大小姑娘家芳心不由自主怦怦跳,如果再加上他的⾝分,就更不得了了。

  打从路家少爷十四岁后自乡下养病回来,上门要为他介绍姑娘家、撮合姻缘的媒婆便不曾断过;但怪的是路家少爷总是看也不看,一律回绝。直到路家少爷成了路家主子爷的许久前,媒婆早已不敢再上路家门…因为没有人想再被人从门口直接丢出去第二次。从此,媒婆的⾝影自路家绝迹。

  即使有人因此猜测路云深将所有精神专注于不断扩张的事业上,所以才没心思成家;但,上路家的媒婆绝迹了,可不代表想成为路家少奶奶、夫人的姑娘也跟着死心。除去路家的表亲千金、几个和路家有生意往来的闺秀‮姐小‬,再加上…现今徐老太爷的宝贝孙女也算一个,其他曾与他有过往来接近的各式⾝分姑娘更是不少,因此许多人都在猜想,甚至下赌注,最后到底是哪个幸运的姑娘会荣登路家夫人的宝座…没想到,所有人都猜错了。

  几个月前,当路家忽然张灯结彩、路家主子爷成亲的消息火速在京城传开来时,根本没有多少人在事前知道这事,更遑论知道和路云深拜堂成亲的姑娘是哪户人家的千金闺女。

  后来,有关路家新夫人的⾝分、来历才慢慢在京城间传了开来。不过就算人们知道路家夫人在嫁入路家之前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千金,只不过是南方小镇酒肆铺的女儿,但听说路夫人美若天仙,听说她就是以美⾊和酒迷住了路云深的心,才得到路家夫人的位置…不过,这一切听说都只是听说,因为少有人能证实所有关于路夫人的传闻。更何况,路云深还将她蔵得紧紧的,外人几乎不曾见过路家夫人,直到路家主子发狠打断三名混混手脚的那一天、直到今晚…

  果然,当魁伟慑人、气势百岳难撼的路家主子爷亲自搀扶着一名艳⾊照人、一⾝紫衫贵气的女子下马车,现场立即引起一阵騒动。而当这宛如天造地设般的两人一路从大门口走进大厅,人们不但争相竞睹路家夫人的真面目,也替这场宴会掀起另一波话题和⾼嘲。

  对于人们不断投射过来、饱含各种臆测的眼光,洪夏衫因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再加上⾝边有路云深在,所以她并不紧张。

  沿路上,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同时向她问候,她一律以微笑点头回应,一直到他们抵达徐家大厅。

  只见华丽中尚透着稳重的大厅里,一幅绣着百寿图的大轴⾼挂、百根寿烛点亮了整个厅堂,而一名⾼坐太师椅上,正接受不断进门的人祝贺的华衣老者,便是今天寿宴的主角…徐贵盛老太爷。

  一屋子的热热闹闹,似乎也让老太爷很开心;而这时,他也一眼瞧见远远进厅来的路云深了。

  路云深一踏进厅,意识到他出现的众人立即自动让开路,因此他也就这么毫无阻碍地扶着夫人、大剌剌地直接走到徐老太爷跟前。

  徐老太爷自然看到了他⾝边的美丽姑娘了,精锐的面容因为笑容而起皱纹,微眯起来的眼睛也闪动笑意。

  “老太爷,小侄为您祝寿来了。”庞然⾝躯立定太师椅前五步外的距离,路云深露齿飒慡道。“胡同,把祝寿礼呈上。”随即对⾝后的胡同吩咐。

  胡同不慌不忙地把捧在手上的一只长锦盒交给一旁的总管。徐家老总管接过。

  “贤侄,你今天总算肯带着新媳妇来给我瞧瞧了。原来这位就是你等了好些年、非娶不可的姑娘吗?”丝毫不显失礼地打量着眼前容貌不输自家孙女、气态落落大方的女子。“侄媳妇,老朽在这里先对你说声抱歉,你和贤侄成亲那曰,老朽刚好不在城里,所以没去喝你们的喜酒。”

  “老太爷,没关系,小女子不介意。”听得出这位仿佛看尽许多事、令人不由得心生敬意的老人家早已经清楚他们的状况,洪夏衫赶紧‮头摇‬。

  徐老太爷呵呵笑了。“本来我以为有机会得到侄媳妇亲酿的酒当寿礼呢,看来我得失望了。”

  “老太爷若不嫌弃,小女子很愿意为您酿一坛适合您喝的酒。”既然他是云深的长辈,又是对他有恩的人,她真心地答应下来。

  徐老太爷眼睛马上一亮,宏亮的笑声随即响彻大厅。“哈哈哈!太好了!我这贤侄果然娶到了个好媳妇儿啊。”懂得孝敬老人家。这令他心情大畅,对她的印象更是大好。

  向来不爱旁人和他分享妻子酒酿的路云深,这回倒是难得的没出言反对。

  之后洪夏衫才知道,原来她公公早在他们之前就已到达,不过只待了一会儿便离开。徐老太爷偷偷说了,他是去会养在西街的二姨太去了。

  稍后,寿筵热闹开席,路云深被开心的老太爷拉去坐同桌,而她当然是被下人带往女眷桌。

  台子上,戏班子正搬演着精采的⿇姑献寿,让台下主人、宾客看得目不转睛、大声叫好。

  坐得离戏台子稍远的洪夏衫,其实对看戏并没有什么兴致,更何况她觉得自己此刻更像戏台上被观看的主角…打从她一坐下,同桌所有一个比一个打扮得艳丽、香粉味重得让她直想掩鼻逃离的姑娘女眷们,就很不客气地朝她全⾝上下打量,眼中显现出好奇、轻鄙、嫉妒、羡慕;更有人毫不掩饰地当着她的面,就和⾝旁之人寒寒串串说着什么以为路爷会与路家的表‮姐小‬成亲呢,还有人揷嘴反驳说是徐家的孙‮姐小‬…

  “…唉唷!不管是表‮姐小‬或孙‮姐小‬啦,她们全都配得上路爷,那才叫门当户对嘛,你们说是不是?”某个风韵犹存的红衣大婶声音稍大了点儿。

  有几个闺秀‮姐小‬胆子也大起地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路家家大业大,要成为当家夫人,当然要有称头的⾝分才行。”

  “没错。唉,可听说路家的新夫人只是个酒铺出⾝的,这根本是侮辱了路家嘛。”

  众女眷你一言我一句,言语愈见尖酸刻薄。难道她们不知道当事人就坐在她们旁边?错!其实路云深带着新夫人参加宴会的消息一传开,这些女眷为了目睹传闻中路夫人的庐山真面目,跑得比谁都快。老实说,路夫人比传言中还要美是令她们惊讶了些,但她们可不会因此而减低批评嘲讽的火力。

  路夫人一坐下来,她们马上就知道她是谁了。

  洪夏衫全听到了,不过她们说她们的,她吃她的。

  这筵席的菜⾊不油不腻,正好她也饿了,所以她吃得很痛快。

  其余人没想到她被明嘲暗讽地骂,还能面不改⾊,而且还没啥好人家‮姐小‬形象地大口大口吃菜,反倒令她们傻眼得慢慢停住嘴,面面相觑。

  “喂,路夫人…”终于有个一脸傲慢的千金‮姐小‬忍不住叫了她。

  洪夏衫刚好把最后一口百味羹呑下肚,吃饱了。放下碗筷,她抬起头来,朝正对面的千金‮姐小‬绽出意外的芙蓉笑靥。“咦!原来众位姐姐妹妹知道小女子的夫婿是路爷啊?辛苦大家了。这酒菜我刚尝过,美味得很,大家应该渴了、饿了吧?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留下目瞪口呆、表情尴尬的一桌娘子军,她潇洒起⾝离开。

  她直接往路云深所在的方向走。不过,当她在不远处看到路云深⾝畔不仅有个青舂貌美的姑娘紧挨着他坐,还不避讳地用爱慕的眼光盯着他,并替他殷勤夹倒酒时,她的心冷不防一窒,停住脚步,然后下意识地往反方向移动。

  远离闹烘烘的筵席场合,一会儿之后,她察觉到自己似乎走进了徐家的一座侧院。

  她正站在一栋透出温暖灯光的朴实屋子前。

  筵席进行中的喧哗声清楚传来,她略皱了皱眉,才想退离这明显是主人家的‮人私‬区域时,却忽然有人打开屋子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一时走避不及,意外和跨出屋门的人打了照面…

  那是一名⾝形修长的黑衣女子。虽然从屋內映射出来的光线使得黑衣女子的面貌显得有些朦胧不清,不过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女子的面容清秀,同时拥有一双如灿亮寒星的眸子。

  黑衣女子自然也看见站在院子中的洪夏衫了;她步子略一停顿,当她清楚瞧见洪夏衫的脸孔时,柳眉几不可察地一动。

  “对不起,打搅了。”以为黑衣女子是在默然指控她的失礼,洪夏衫回过神来,赶紧对黑衣女子一敛⾝,立即往屋外退了出去。

  黑衣女子并没有出声。洪夏衫一直到踏出了那座院子数尺外,这才缓缓驻足、松了口气。

  即使刚才她并没有回头,却可以感受到那黑衣女子投向她背后的強烈目光…黑衣女子当然是徐府里的人。还好她的反应不算慢。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是个小揷曲。

  筵席依然在进行中。

  洪夏衫站在廊下,再次望向路云深坐的那桌,可意外地,原本他坐着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再搜寻了一次,发现老太爷和其他人仍在那里大口畅饮,而路云深的确已不在座位上了。

  对了!还有方才黏在他⾝上的年轻姑娘也跟着不见了。

  抿唇,轻昅一口气,她左闪右避的痹篇人群,循原路往徐家大门的方向走。

  她了解他,所以不会对刚才的画面胡思乱想;只不过,对一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避讳展现自己情意的姑娘,她忍不住好奇起她的⾝分。

  她当然知道依他的⾝分,就算他不刻意去招惹,但围绕在他⾝边的莺莺燕燕绝不会少;只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有其他女人贴着他,还一副快为他融化的情景,老实说,她的心可不怎么舒畅啊。

  蹙眉凝思,有些恍神了;下一刻,等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快迎面撞上一个正慢慢走在她前方的细瘦人影时已经来不及。可当她逸出一声轻呼,直觉要跳开时,那人影竟也忽地转过来,她这才看到一张陌生男人的枯瘦脸孔,紧接着,一抹怪异难闻的味道已经连同他的手覆向她的鼻脸…

  在瞬间察觉到不对劲,却已避不开。带着异味的布巾耝鲁用力地盖向她,她不小心昅进一口、呛住…。

  “住手,你在做什么?”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冷冽的声音倏地出现。

  原本感到脑袋开始晕眩的她,随着那声音的出现、和抓着她的人将手松开,她整个人随即瘫软在地…扑跪在石板道上,感觉膝和手肘一痛,却也刚好让她脑子一醒。

  伏在地上用力喘了几口气,她鼻间虽然仍残留着方才几乎令她昏迷的古怪气味,不过她知道自己现在‮全安‬了。

  耳边传来叱喝和激烈的打斗声响。

  她赶紧抬起头,这才见到发生在她眼前的事…

  前面离她不过数尺的地上,一个作徐府下人打扮的细瘦男人被制伏,半跪在旁扣住他一只胳膊和脖颈的,是一名青衣汉子;当她的视线对上立在一旁、手持丝扇的俊美男子后,忽地明白为什么她方才会觉得那个叫“住手”的声音听来有些耳熟了。

  “关公子!”她微跌坐在地上,愕讶地脫口而出。

  必清朗。

  他那张很难令人遗忘、也不可能让人错认的“绝⾊”面容,她当然马上认出来了。

  而关清朗和护卫阿克,原本只是凑巧见到一个徐家下人行迹诡异地用迷巾要迷倒一名‮妇少‬这一幕,他想也没想便出声⾝边的阿克也跃上前制住那下人,而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意外救下的,会是洪夏衫。

  几个大步来到仍坐在地上的洪夏衫面前,他弯⾝扶起她。“小嫂子,你还好吧?这是怎么回事?”边问,同时他发现,四旁竟没有路云深的人影,他的朗眉皱得更紧了。

  被他扶了起来,洪夏衫舒了口气,‮头摇‬。她的目光忍不住移到地上那个已经被阿克打昏的人脸上。“…我不知道…那个人…我没见过…”她才是最疑惑的那个。

  阿克走过去,将那人落在地上要用来迷昏洪夏衫的巾子捡起来,并且凑在鼻前嗅了嗅。

  “蒙汗迷香。”他对关清朗报告。

  必清朗脸现嫌恶,啐了声。

  就在这时,一阵疾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很快地,路云深⾼大的⾝影从石径树影后跨出,当他一眼见到他找了好一阵子的夏衫不但呆立在那里,连关清朗和阿克也在时,他先是一愕,接着感觉敏锐、反应迅速的他,下一霎便看见一具昏迷在地上的人。

  锐利目光在地上人脸上扫过一眼,再转到三人⾝上,当他的视线扫到夏衫裙膝处的尘灰和疑似血迹的地方,脸⾊乍地变得难看。

  “夏衫,你受伤了?是哪个兔崽子⼲的?”两个大步便缩短了与她之间的距离,他一边狠恶着语气问。

  而这会儿,从他刚才出来的石径,随着气喘吁吁的胡同来的,是那名之前和他坐在一起的貌美少女。

  “爷…啊…夫人…夫人找到了!”还没发现现场气氛诡谲、酝酿风暴,跟着主子爷跑上跑下找突然失踪夫人的胡同,这时见到夫人站在那里,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咦…关公子,阿克兄,你们也来啦?”后知后觉地喊出声。

  路云深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洪夏衫⾝前,双掌摸上她沾了灰的裙。

  她下意识退开一步,不让他碰。“我…我没事。”伸手要将他拉起来。

  他丝毫不见撼动,反而用腕臂圈住她的‮腿双‬后膝,不让她再逃。他厉眸微眯,注意到染上她裙面的,果然有一丝血的痕迹。“你还敢说你没事!”一声闷雷响起。

  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膝盖已经擦破皮了,倒是他在外人面前这样搂着她的举动,让她万分不自在。她还没开口,一旁已经有人替她回答了。

  “小嫂子方才大概是不小心跌倒弄伤了。不过你要算帐要发火,最好找躺在地上那个家伙去。”好心提示这搞不清楚状况的男人,关清朗三两下便把没多久前发生的惊险意外说了一遍。

  看来,是有人趁乱想将洪夏衫迷昏带走,就不知道这家伙是临时起意或是有计画?又或者,他不是徐府的下人?

  听完,除了路云深的面⾊深沉铁青,连胡同也吓了一大跳。

  “徐‮姐小‬,那是您府里的下人吗?”机灵的胡同马上转⾝问了这一路紧跟着主子爷的徐家孙‮姐小‬。

  徐欣欣自一来,便一直将气恼的美目盯在路云深和洪夏衫两人⾝上。尤其当她发现向来对女人、甚至是她都不曾有过任何温柔体贴眼神举动的路云深,不但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对这女人呵护有加,就连他脸上那抹…心疼的表情,也是她首次见到的。

  她咬着牙,迁怒地瞪向胡同。“我又不是总管,府里的下人这么多,我哪儿知道!”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只是惋惜地想,那家伙怎么没成功把这女人抓走!

  竟有人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意图劫走路云深的妻子!再加上事情又是发生在徐家,这下,连老太爷都震怒了!

  *********

  仔细处理了肘及膝上的破皮小伤后,洪夏衫被路云深以要她好好休息为由,软硬兼施地让胡同和刘义先送她回家。至于他,当然是留下来解决这事。

  一送她到家,胡同和刘义又匆匆忙忙返回徐府;而她一踏进拾楼,等她等得快睡着的翠萍马上从门边跳起来。

  “夫人,您回来啦。寿宴怎么样?好不好玩?我猜您一定是宴会上最美丽、最出锋头的夫人对不对?相信爷也是这么认为的…咦!爷呢?”一边吱吱喳喳,一边替夫人退下保暖的轻裘,直到这会儿她才忽然察觉少了主子爷的⾝影。

  洪夏衫轻描淡写带过:“他还有点儿事要做。”

  又让翠萍替她取下发上的复杂簪钗后,她把翠萍赶回去睡,剩下的她自己来。

  卸下脸上的妆,换下⾝上华重大袖衫裙,当她低头看到自己膝上敷着葯的伤时,顿了下,然后赶紧穿上舒适轻暖的睡衣。

  夜深浓。

  面目狰狞的人影逼近,枯骨般的两只手抓住了她,她挣扎着,试着喊叫出声,但她的脖子被紧紧掐住,她…她不能呼昅了…

  绝望、死亡的阴影笼罩向她,令她无处可逃。

  “…深…救我…小深…”终于呜鸣出一点声音,同时黑魔影子也在瞬间消失。

  “…夏衫,衫…怎么了?”耳畔忽地出现唤她的沙哑急切声音。

  猛喘一口气,她倏地张开眼睛。

  暗影仍残存在她的意识里未完全褪尽,但她知道她刚才是作了梦。

  眨眨眼,看清了黑暗中近在她面前的刚棱脸庞,也察觉自己正从他怀抱里醒来。她的意识更清明了。

  “…小深…什么时候回来的?”等他等到睡着了,却完全没发现他是何时在她⾝边躺下的。

  黑暗中,他炯锐的眼瞳宛如火炬般地紧盯着她的脸。“才回来一会儿。”嗓音低得像耳语。他原本搁在她腰际的臂膀动了一动,手指爬上她略僵硬的纤背轻轻‮挲摩‬着。“是不是作恶梦了?”刚才她一在他怀里不安地挣动,他便醒了。

  靶受到他在她颈背上安抚揉捏的力量了,她先是静止了一会儿,然后才吁了口气,缓缓放松自己。“…好像是吧。”呢喃。她忘了作什么梦了。扬眸回视他关切的眼,她悠然一笑,抬手,掌心贴上他的颊。“你才回来,我却把你吵醒了…你快睡吧,明天我再问你想知道的事。”夜半了吧?才从徐府回来,可见那个想抓走她的人⾝分和目的不单纯。

  现在想来,当时她就像经历了一场梦;在徐府没办法想太多,但一回到家、躺在床上,才惊觉自己多么幸运地刚好遇上关清朗的搭救而躲过一劫。

  她应该是怀着恐惧入睡的吧?

  长到这么大,她从不曾遇过如此惊险的事,没想到她才第一次顶着“路夫人”的⾝分公开出现便出事,虽然不大愿意往树大招风这方向想,不过看来她以后还是低调一些好。

  他按抚她手指的动作还是没停下。“夏衫,对不起,连累了你。”短短一句代表了一切。

  她听懂了。

  果然是和他有关系。

  顿了一下,她的手心继续滑过他已经冒出刺人青渣的下巴。“那个人,不是徐老太爷家里的人?”既然他还不想睡,她就⼲脆问个彻底好了。

  “不是。”其实他想的是,她把这事忘得一⼲二净最好,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否则…她刚才不会作恶梦…是发生那样的事才让她作了恶梦吧?

  在她出事后的每一刻,只要他一想到她竟在他的守护下差点被迷昏抓走,他就想狠狠地揍自己几拳。当然,他更不会放过胆敢打她主意的家伙和指使他的人。

  不由自主地,他的眉眼染上一抹异常阴郁骇人的‮腥血‬煞气。

  连她都感觉到了。凝视着他陷入某种长考的表情与其中透露出的冷酷凶狠,她明白,不管要伤害她的是什么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想做什么?”毕竟事情已经发生,她还是要知道。

  眨了眨眼,心思立到回到眼前。他眉目间的暴戾之气在碰上她瞅视的柔光时,迅速消褪了八分。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才心不甘情不地开口:“前阵子路家商行接连被偷袭,后来我终于追查出是另一个和我竞争朝廷贡货轮了的商行嫌疑最大,最近我正要找商行的老板谈判。刚才那个家伙承认,他是商行派来伺机对付我的,听说我会去参加老太爷的寿宴,所以才选定在那里下手。”

  显然的,他没料到会遇上落单的夏衫,大喜之下想⼲脆先绑了她再来要胁他,只是没想到事迹败露,反而被关清朗抓住。

  徐老太爷一到场,马上要⾝边的总管认人。总管很快便确定歹徒并不是徐家的下人。一直到歹徒被水泼醒,他只用到了第三招教人吐实的手段,就把想知道的所有讯息全挖出来了。

  她知道,有些真相他还是没有对她说。但她没再追问。

  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安适的位置,背贴着他的胸膛,她缓缓吐息,闭上眼睛。“我明白了…小深,你没有连累我,这只是个意外,我现在下是没事了吗?对了,”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她忽地又睁眸,转头对⾝后的他道:“我忘了谢谢关公子和阿克。”若不是他们,她现在哪能安稳睡在自己房里。因为当时的情况混乱又紧急,因此她也忘了对关清朗道谢。

  “放心,我已经对他们说过了。”此刻他只想要让她不再作恶梦地好好睡上一觉。安抚地‮吻亲‬了她的眉角,他的拇指轻揉着她的肩。“闭上眼睛,睡了。”催促她。

  靶受到他的呵护情切,一抹深深的爱怜倏地滑过她心房,她柔睇了他一眼便转回脸,听话地闭眼。

  “明天,你替我送两坛酒过去给他们,当作是我答谢的心意,可好?”这是她唯一做得到的。

  “嗯。”沉应。他没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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